“我刘永福若是想要打仗,绝不会是演戏一般应付。”刘永福转过身子,继续做到了大石上,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若有所思,他下了一手旗,“升龙府失陷后,其余的动作只是为了让法国人上钩而已,到现在,南坡那里,还是为了吸引法国人,这次。”他看着已经失陷在兵马车之中的红帅眯着眼睛,“一定要和法国人一决雌雄!”
唐景崧扶起了陈文定,“总督大人,黑旗军兵力有限,不宜正面在平原上作战,提督大人已经有所安排,总督大人你虽然不用参加战事,但是别的事情,你还是可以帮忙的,请准备好民夫、粮草等,准备大军所用,这番鏖战必然十分惨烈,若是有大夫医生等,也一概请来,不管如何。”唐景崧骄傲地说道,“我天之朝人为越南征战,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准备妥当。”
陈文定已经知道了唐景崧的身份,也知道如今中国人终于把这官面上的人物派到黑旗军之中来的意义是什么,于是也不说二话,径直出了关帝庙,到北边去筹集粮草和民夫了。
“唐大人。”刘永福面对着关帝爷,又下了一个棋子,“来来来,我们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唐景崧一瞧棋案,不由得苦笑,“这盘棋大人已经是胜券在握,在下如何还能有手段逆转乾坤吗?”
“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胜券在握的。”唐景崧说的是棋,而刘永福却说起了战事,“今天的局面十分危险,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接下去就看看,法国人是不是希望全歼我们了!”
……
勤政殿内,慈禧太后听到了这四个字,复述了一边,“欲取姑予?嘿嘿,到底是黑旗军,到底是刘永福啊,虽然人手不多,居然也敢用这样的胆子去给法国人下套。”
“奴才听说黑旗军有两千多人,算人数可比法国人多了,何须用什么计谋,直截了当正面决一死战就好了。”
慈禧太后慢慢摇头,“法国人虽然在欧洲看上去极为不中用,可在亚洲,对付黑旗军,还是简单的,若是能用人数碾压的去作战,那么几个人换一个法国人的性命,刘永福想必不会吝啬,你是没瞧过以前英法联军一起进攻的场面,无过是三四千人就把京畿一带所有的骑兵步兵一概打的落花流水,可见这兵力如何,实在是算不上最紧要的因素。”
“黑旗军虽然有了我们的支援,到底不是正规训练的军队,自然我也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对着法国人,若是不耍点计谋,只怕难以取胜,不是意味着喊打喊杀,拼死就完,这倒是让我对他高看一眼了。”慈禧太后摸了摸下巴笑道。
听到慈禧太后如此说,显然是对于刘永福十分满意了,李莲英微微低头,“请西圣爷的旨意,要不要再派人过去帮忙?”
“别的人不好帮,毕竟军机处说了禁擅开边衅,我想要让曾国荃出马,也不好意思,那么就让宣礼处帮一帮吧,到底都是中国人,总不能让洋鬼子的人得了便宜去。”
“宣礼处在海防港有人手,如果突袭法国人的兵船大约是不行的,但是组织港口的越南人闹事,想必是可以的。”
“这样很好,叫人去弄就好了。”慈禧太后眼中尽是雀跃之色,“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次战争的结果了。”
哗啦啦~
暴风雨夹杂着雷声闪电倾盆而下,白色的雨线连绵不断挂在半空之中,法国人的队伍在冒着大雨继续前进,虽然法国人崇尚的是浪漫,为人也有些懒散,但是军事素质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体察的到的,虽然不少人嘴里大声喊着诅咒天气的话,行军的路线却是丝毫没有偏移。
李威利裹着油布,雨水沿着帽檐不断的滴下,他骑在马上,冷漠的眼光警惕的看着四周,副司令卫维斯对着李威利喊道,因为雨声雷声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卫维斯不得用喊得,“将军!我的上帝啊,这样大的雨,让士兵们找个地方都休息一下吧!”
李威利摇摇头,“不可以停下来休息,我们还没有到达指定的地点,如果我们在中途休息,却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那么士兵们就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那么对黑旗军的作战效果就要打折扣。”他对着泥泞之中行军的士兵们大声地喊道,“我们无敌的法兰西士兵们,穿越过非洲的沙漠,红海的波涛,印度的雨林,会不会畏惧这一点点小风雨!”
“不会!”士兵们轰然喝道,“绝不会!”
李威利的激励有了作用,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南坡三十里之外的一处小村庄,法国人把越南的村民一概赶在几个房子里面,叫人看管起来,终于有了热水和干净的住所,大家都长长吐了一口气,李威利安排好了守卫,和卫维斯商量了一番,决定就在此地驻扎等候中国人的消息。
到了后半夜,一个黑旗军的士兵到达了这里,李威利认为,他们也是刚刚才找到自己的,那个传令兵不卑不吭,拱手,“好叫贵国将军得知,明日午时三刻,我们两方在南坡进行决战。”说完也不等李威利发话,转过头径直走了。
“很好。”李威利转身躺下,对着卫维斯说道,“亲爱的卫维斯,睡吧,明天就是把我们的大名传回到巴黎最好的时候了!”
第二日生火做饭一概无话,今日的天气显然也十分给面子,天高云淡,虽然有些热,但是总比昨日的狂风暴雨来的好,法国方面远征军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南坡那里十分平静,中国人已经朝着那里出发了,没有任何设伏的迹象。”
“这些人是自找死路。”李威利哈哈一笑,“要知道黑旗军他们如果想要偷袭,我们还怕他们一一些,现在想要光明正大的和我们在平原上正面决战,那么他们就别想指望发挥他们的特长,这些人,就是乡下出来的农夫,根本没有什么眼界,他们就靠着这些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农民,再加上那么一点老掉牙落后的武器,根本不用想和我们正面决战。按照之前既定的计划行军,我需要这一次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中国人一个狠狠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法国人整齐的摆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势,他们把火炮迅速的拿了出来,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了黑旗军的营地,现在双方还都在各自射程的安全距离之外,杨著恩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一挥手,黑旗军的阵营也慢慢朝着前方小心的靠近。
南坡之上,旗帜烈烈起舞,两方警惕做好添弹药的准备,子弹上膛,把兵器都抽了出来,李威利放下了望眼镜,冷静的开口发号施令,“看来黑旗军的主力都在这里了,他们没有别的战胜我们的办法,只能是企图用决战来赌博,事实会教训他们,这是一场白日梦,火炮兵,开炮!”
炮兵听命,拿着一小束火把点燃了一小蹲火炮上的火信,火信丝丝作响,轰的一声,朝着黑旗军的阵地怒射而去,却没有射中,只是落在了黑旗军先锋队二十米的位置。
黑旗军一声发喊,杀!
杨著恩挥手,“开炮!火枪队往前冲!今日就要给鬼子一个好看!”
“报!军主,杨将军已经在南坡和法国人交战了!”
“好。”刘永福刷的站了起来,“接下去就看咱们黑旗军能不能顶住法国人了!”
“提督大人为何要让杨将军他们顶住一个时辰?”唐景崧疑惑的问道,“若是不能战胜只怕是打上半个时辰也就知道结果了。”
刘永福也不继续下棋了,一推棋盘,“如果刚一交战,我方就溃散,那么法国人一定知道我们是在耍诈,那么他们对我们接下去的行为就会提高警惕,但是我们坚持一个时辰再退却,那他们对于我们实行的战略就不能够有清晰的认识了。”
“但为何将黑旗军绝大多数的人马都派给了杨将军呢?”唐景崧继续问道,“如是佯攻,只需要一偏师即可。”
“人少了法国人是不会上钩的。”刘永福说道,“我只有把绝大多数的弟兄们都派上去,法国人才会以为我们没有留后手,而且我把唐大人你带过来所有的火枪炮都放在了那里,就是希望能把法国人咬一大块肉下来,这样他们心疼了,才会恼羞成怒,才会想要全歼黑旗军!”
“我明白了,大人实在是高啊。”唐景崧听到这里,心里的疑问都已经解答,顿时松快了不少,“这棋还未结束,提督大人再下呀。”
“唐兄,我这时候方寸已经乱了。”刘永福苦笑,“心里担忧着南坡的事儿,实在是不能再下了。”
“之前未曾出兵,倒也罢了,可以假装镇定,如今这么多兄弟在南坡那里和法国人决一死战,我又岂能在这里假装从容呢?说实话,我心里是急的什么一样了,只是不能当着底下的兄弟们露出来,这关帝庙之中就你我二人,我也不瞒你,我实在是担心的紧啊。”
刘永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担心弟兄们伤亡过大,担心法国人不上钩,也担心若还是打不赢法国人,日后我如何自处?”
第636章 一点天星(二)
“担着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坐立不安了。”
“无需担心,提督大人。”唐景崧倒是不太能够直接了解到战场上的残酷,出言安慰道,“打仗的事儿,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这朝中有了支援,您这黑旗军也绝不是说就这两千多人在战斗,背后有靠着这两广云贵呢,有心算无心,他们占不到便宜。”
“你这样一说我的心就定了。”刘永福笑道,“且看看老杨他们怎么施为吧。”
一个士兵进来禀告,“大帅,从村子里拿了一头猪,已经绑在外头了。”
“很好,等时候到了,就把猪杀了。”刘永福笑道,“让厨子给咱们把这头猪烧好咯,猪血留下!”
“大帅这是要先准备好犒赏将士们吗?”唐景崧奇道。
“不不不。”刘永福笑道,“我今个要请唐大人看一出戏法!”
……
“轰轰轰!”火炮怒射出收割人命的红光,冷酷无情的朝着对方的阵地打去,炮兵们正在紧张的用把炮弹装进炮膛,李威利大声的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中国人!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强大的火力!”险些要压制住了自己这边法国的火炮攻势!
“将军阁下,我们的炮必须要暂停发射了。”火炮兵队长前来禀告,“炮膛已经很热,再打下去,我们的火炮就要报废炸膛了!”
“队长,火炮报废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再从西贡或者直接从巴黎运过来,但是我们不能被对面的黑旗军压制,请你不要珍惜这些火炮,任何器具都是为战争而服务的,只要战争胜利,任何火炮都是可以放弃的!”
“是!”
法国人这边开始不惜炮的损耗来加快了齐射的频率,果然如此一来,对方中国人的火力就被压制住了,卫维斯原本苍白的脸色这时候才变得正常了起来,他喃喃自语,“这些中国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火力强劲的火炮。”
“不用说,看来中国人是没有放弃和我们在越南上的武力争夺。”李威利放下了望眼镜,“没中国人的支持,他们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火炮,不过没有关系,他们的火炮马上就排不上用场了,接下去才是决定性的争斗,下达命令,火枪兵给我上!”
带着白色帽子的火枪兵踩着鹅步快速的朝着前方走去,他们拿着火枪,列成了四排,虽然对面时不时冒出火炮的轰击,这种轰击每一次都会带走一两个人的性命,但是他们冒着绝大的风险,带着巨大的勇气,英勇无畏的冲到了阵地里面。
噼里啪啦的火枪声响起了,“报!法国人的火枪队攻上来了!”
杨著恩点点头,“他们有火枪兵,我们也有,让火枪的兄弟们给我上!”
杨著恩站在防事之后,拿着望眼镜看着战场里的变化,两军开始交战了,只见到法国人第一排蹲下齐射,第二排法军士兵从第一排的空隙之中走上前一步,继续蹲下齐射,如此三排轮射,啪啪啪之后,对面的第一排的黑旗军已经有了不少的伤亡。
“这是怎么回事?”杨著恩大惊,“法国人的火枪和我们毫无大的区别,为什么他们的威力如此,之大!”他身子朝前仔细的看了看,“难不成他们用这个轮射之法才能有如此的威力吗?”
黑旗军的火枪手们予以了回击,他们是野路子出身,不求规模化,只求准头,几个神枪手啪啪啪几下,对面前排的法军应声而倒,都是正中头颅,这些火枪说实话,其实威力不甚大,若是打中身子,只要不是要害部位,都不打紧,推到后排稍微包扎一下,防止失血过多,可这些中国的神枪手一出来,原本胆气十分豪壮的法人顿时卸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履也迟疑了起来,开玩笑,这样一枪毙命,冲在前面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火枪队的队长在殿后指挥,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他连忙呼喝改变阵型,从原来的半月牙形阵势改成了两翼一起出击的方式,这样队伍稍微分散一些,中国人的神枪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左右开弓,中国人密密麻麻的枪击声后,突然留下了一段长时间令人绝望的空白,法国这个满脸大胡子的队长大喜,“他们没有准备好三段射,马上进攻!”
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杀!他们留给我们一个机会,他们不懂得怎么使用火枪!”
李威利也看到了这里的场景,哈哈一笑,“再怎么先进的武器到了这些野蛮人手里,不能配合先进的作战技能,那就是垃圾,都是垃圾!”他满意的看着被三排射马上要冲的七零八落的黑旗军阵地,就算有几个准头十分精确的火枪兵也不可能挽回整个大局,他转过身,满意的对着卫维斯说道,“胜利的天平朝着我们这里倾斜了,我听说亲爱的卫维斯你从勃根地第带到越南来有一瓶十分可爱的葡萄酒,我个人建议可以在这场大胜之后开出来,作为我们的庆祝。”
卫维斯点点头,“这是当然的,这样的美酒也只有尊敬的将军在这样的大胜之下才值得品尝。”
李蔚拿着火枪有条不紊的朝着前方射击着,他是广西钦州人,算起来是大帅刘永福的老乡,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毛头,虽然不懂事,但是也知道就干等着在家里,必然是一个饿死的结果,所以被黑旗军的一块窝窝头勾引着,浑浑噩噩的上了贼船,这么多年下来一起从军的老乡弟兄们大部分战死,李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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