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花了一千万法郎凑给英国人买的股份,现在一转手就要翻倍,法国人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法国大使艾伯特已经宣称:“如果接受这样的条件,法兰西在越南的行动绝不会停止。”潜台词就是别想继续保住越南北圻和中圻的独立性。
那么中国当然是希望越南继续由中国管辖,最次最次,也要北圻一带没有法国官方势力的存在,然后中法为越南的宗主国。
但是苏伊士运河股份转让问题上谈不拢,法国人失去了耐心,那么继续在越南煽风点火或者是自己赤膊上阵就成了必然。“他们要在顺化做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道法国人用商船运了不少火枪到顺化城内的法国人商行,奴才猜测,既然用上了火枪,大概是想联络亲法派一同发动政变,把越南首辅或者是越南国王赶下来吧,毕竟越南国王现在有了依仗,对着法国人十分强硬。”
“他很强硬?”慈禧太后惊讶地说道,随即了悟,“这样的墙头草,无非是看着咱们给他撑腰的份上,才对着法国人硬气,只要我们撒手不管,他立刻又要去做法国人的哈巴狗了。”慈禧太后说的很是刻毒,“可叹啊,夹杂在两个大国之间,若是左右逢源再有所作为,未必不能让越南保持一定的独立自主,现在倒是好,我第一个不满意他和法国人签了西贡条约,他于是马上改变主意,拒绝履行条约,这样一来,更是深深的得罪了法国人,言而无信见风转舵,这个评语是逃不了了的。”
“请太后的旨,要不要端了他们那个商行?”
“端了?”慈禧太后微微思索,“不行,起码不能咱们来端,我们在暗处,也不能显示出咱们的力量。”
她望着火车外苍茫的大地,想了想,“现在越南国王还不能死,首相阮文祥较为靠近中国,自然也不能换一个亲法派上台,越南现在不能乱,咱们自己不出手,派人告诉陈文定,让他自己看着办。”慈禧太后笑道,“陈文定在升龙府做的不错,和黑旗军关系也搞好了,看来是值得培养的人物。”
“太后远见千里,昔日就让各国藩属学子在我天朝进士,这些人自然是向着天的朝的。”
“他向着就好,起码咱们在北圻可以有些作用,不至于阮朝的那些废物,自己的龙兴之地都全部割让给了法国,也不知道列祖列宗会不会从地下气的活过来。鄂格在越南怎么样?这可是呆了小半年了。”
“他在越南过的十分舒坦,每日都有许多学子前呼后拥的,把他捧做了越南学宗。”李莲英笑道,“简直有些乐不思蜀了,不过也没忘记太后交代的差事,不仅时时召见越南国王训斥,更是南下去西贡了好几回,和法国领事交涉。”
“交涉?交涉的怎么样?”
“他为人迂腐,说不出什么外交的机锋,只是和法国人谈论天朝上国、华夷之辨,更是把法国人呵斥为蛮夷番邦,无耻下流,不仅法国领事,在越南的法国人都十分恼火,因为鄂格在此不仅侮辱法国,更是给越南人壮了胆子。”
“因为他代表了我们大清,越南国王自然觉得胆子就大起来。”慈禧太后微笑,“这个越南国王倒也不蠢,知道狐假虎威。”
“是,法国领事已经拒绝和鄂格见面,但是鄂格还是几次三番前往西贡,训斥能见到的法国人,越南人十分崇敬鄂格,凡他出行西贡,必然是前呼后拥为其助势。”
“这么说起来岂不是越南的太上皇了?”慈禧太后笑嘻嘻的,“倒是比在翰林院那么清闲的地方舒服多了。”
“先等着看看。”慈禧太后摊开了手里的折子,“越南的事情还不急,他们自己个处置就好,这样的小国事务也值当我天天给他操心?接下去么,要先看看国内的事情,把高王两个叫来。”
两人原本就是近臣,除了自己的差事之外,还要时时准备太后咨询,所以就在后一节车厢候着,听到李莲英传旨于是一起到了太后的车厢,“这是载凌送过来的折子,你们看看吧。”
高心夔看完,沉默不语,递给了王恺运,王恺运看了一遍,微微皱眉,“宗室爵位递减看上去是件好事,少了世袭罔替的爵位,但原本的爵位从嫡长子减等推恩到其余子嗣,这样的话,这俸禄银子可就多了去了。”王恺运说道,“宗室那边给的压力是减了,可户部又要和礼部打擂台了。”
载凌是礼部的官员,宗人府也是归属礼部管辖的,王恺运的意思是这个方案必然会要影响到户部税收银子的分配,“此外经过了许多年的爵位降等承袭,若是再将,这些人又要闹起来了。”
降等世袭,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但降级若干次(亲王降至镇国公,郡王降至辅国公,贝勒降至不入八分镇国公,贝子降至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降至镇国将军,辅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后便不再递降,以此爵传世。
“还有这恩骑尉,虽然一年只是四十五两银子的俸禄,这个钱,在小地方可就够一年花销了。”高心夔接话道,“这里也要裁撤,却没有取而代之的措施,这……”
“此外最紧要的是八旗的禄米,这里可是大头啊。”王恺运摇摇头,“载凌等人搞出来的方案,说的不错,三十年之后再行取消八旗禄米,这样有了缓冲,可到底还是不够的。三十年后,谁能保证那时候,还是太后秉政?若是执政者为了收买人心,将此事废之,岂不是白忙乎了!”
“我想了想,这些总是不成的,所以训斥他一番,叫他重新再弄过,我心里倒是有个法子,要和你们参议一二。”慈禧太后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顿时眼中亮了起来,“若是如此,那就是极好,只是我怕。”高心夔说道,“又是和以前一样,养了闲人白吃饭不干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凡事是要慢慢来,但是时不我待,若是拖拖拉拉,日子过的快,怕是没多久,又是一年过去了。”慈禧太后说道,“你们觉得可行否?”
“可行是可行只是怕内务府的盘子不够大,接不下来。”
“若是可行,那就慢慢的试,挑几个牛录或者是几个佐领试一试,先行后效,有了榜样后面的人自然会跟上来的。”慈禧太后说道,“盘子不够大,只能是一家家的吃了。”
“凡是有着七爷掌总,跳出来的人也少一些,只是还有一样,这样的大事。”王恺运说道,“没有军机处的支持是万万不成的,议政王到现在还没有说话,不是对这件事心存疑虑,就是要反对而暂时不语罢了。”
“议政王……”慈禧太后想了想,笑道,“议政王其人,是惜声的紧,怕担上骂名故此没有表态,但是非轻重还是看的清楚,只要方案弄好了,他必然会支持。”
慈禧太后说的颇为自信,王恺运点了点头,“只是旧年群情汹涌已经闹过一次,承恩公也被打了,如今若是要再发动,总是要万无一失才好。”
恭亲王比慈禧太后的御驾提早一趟回了北京,这会子已经回到了什刹海的家中,刚刚坐定喝了口热茶,内管家就来禀告:“瑞大爷来了。”
恭亲王皱眉,“他来做什么?又没银子使了?”管家口中的瑞大爷是福晋瓜尔佳氏的侄子瑞宝,桂良的儿子们年纪都大,最小的女儿指给了恭亲王,所以瓜尔佳氏的侄子也只是比她小了几岁,瑞宝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身上倒是有个恩骑尉的爵位,这还是祖父桂良在英法联军入侵时候,协助恭亲王和太后稳定局势而得来的,素日里只是混吃混喝,逛妓院抽大烟,是一等一的八旗混账子弟,但凡是来恭亲王府,都是来问福晋瓜尔佳氏要钱的,碍着亲戚的面子,不得不应付一二,如今倒是来惯了,三天两头就要上门。
“今个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听说这些日子福晋身子不大好,也不知道去那里淘换了一篮子豌豆苗,要拿给福晋尝尝鲜。”
“哼。”恭亲王哼了一声,“夜猫子进宅,准没好消息,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到了福晋瓜尔佳氏的套院,进了东厢,看到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裳的男子坐在凳子上和恭亲王福晋说着什么,见到了恭亲王进来,连忙站起来,朝着恭亲王点头哈腰,“姑老爷。”
他不用官面上的称呼,就用旗人亲戚之间的称呼,恭亲王点点头,“你来了,坐吧。”转过头就不理会瑞宝,只是对着盘腿坐在炕上的福晋问,“今个身子可好些了?”
瑞宝坐在凳子上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等着两人说话,到底还是瓜尔佳氏心疼自己侄子,把话题引到了瑞宝,“瑞宝在这里等着一会了,说要等你回来说话。”
果然不是来探望自己的姑母,而是借着这个由头要办别的事儿,恭亲王心下不悦,脸上古井无波,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有什么事儿?说吧。”
第609章 有意无意(一)
瑞宝丝毫不以恭亲王的态度有所变化自己脸上的笑容,只见他微微欠身,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地说道,“也没有别的大事儿敢来叨扰姑老爷,姑老爷日理万机,朝廷多少事儿流水一般从姑老爷的手里头过去,实在是不敢烦。”
“今个进府来瞧瞧姑奶奶,突然想到了几位朋友的托付,这才厚着脸皮等姑老爷的大驾,要说几句话。”瑞宝察言观色,见到恭亲王眉心微皱,知道他有些不耐烦,连忙就咽下了接下去的马屁之语,直截了当的说了:“听说七王爷这些日子在安排爵位改革和八旗禄米的事儿,几个朋友都是有爵位的八旗子弟,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大刀要挥在谁那里,心里实在是怕极了,所以就先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再怎么样,总是越不过姑老爷这里的。”
“你也管的太多了。”恭亲王不悦地说道,“朝廷上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来管?”他的语气重了些,眼角瞥到了瓜尔佳氏哀求的表情,这才稍微和缓下来,“朝廷上的事儿,自然有朝廷的官员去做,八旗里头多少国公贝勒王爷都没说话,还要你这个恩骑尉来操心?你这一年四十五两银子的饭碗,算不上什么,将来若是真的革了,还怕我给你找不到新的差事嘛。”
瑞宝的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姑老爷是疼侄子的,侄子感激的很,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八旗的铁庄稼说变就变呢,八旗的那点禄米我是看不上,但是到底也是朝廷的恩德,我是不敢不要的,但是指望这点禄米下锅的人也不在少数,还有各位王爷贝子贝勒国公们……”
“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恭亲王打断了瑞宝的话,“大河不枯,小河不干。”
“他们急了。”瑞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经地说道,“这才叫侄儿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
恭亲王眯起了眼睛,瑞宝见恭亲王不说话,也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如今大家伙怕的很,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刀会砍到谁的头上,可旧年因为睿豫两王叛变,杀了那么多人,又革了那么多人出旗,所以怕的很,不敢多说话。但是心里也气的很,那些人出了旗过的什么苦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没了饷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过的是连乞丐都不如。”
“那些可是罪人啊。”瓜尔佳氏插嘴说道,“咱们可不能把他们拿出来当例子。”
“是的,姑奶奶,他们自然是罪人,大家都是八旗子弟,不少人有着爵位,还有更多的是宗室子弟,现在的这些可是忠心为朝廷的,若是将来无故落得和罪人们一样,失了来源,这样的委屈,估计谁也是受不住的。”
瑞宝难得说的这样有理有据,瓜尔佳氏虽然不懂外事,可也知道这样长篇大论的说下来,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是说不好的,她看了看恭亲王,恭亲王若有所思,“你的话也不是不在理,但是老七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做这些一刀子切的事情。”
“七王爷是不会,但承恩公可就不一定了,他对着八旗的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把八旗的人全部开出去才好。”瑞宝说道,“经过他的手,说不得将来处置起八旗,咱们会过的比罪人还要惨。”
“还有那个贝子载凌,原本就是个破落户出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越发的嘚瑟起来,他的爵位原本就是机缘巧合别人那里得来的,若是丢了也不可惜,他若是存了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心思,只怕更是会推波助澜,巴不得把大家的丁银都给免了搏一个能干的名声,这样说不得将来还能有机会把那个贝子的爵位留下来。”瑞宝用艳羡的口气来说了这些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再怎么不好相与,也有老七在拿总,错不到那里去。”恭亲王木然说道,“你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是八旗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名声都弄坏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瑞宝还准备说什么,被恭亲王拦住,“我就说一件事,光绪元年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要是不怕死,尽管去闹就是。”
“大家伙必然不敢做那样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儿。”瑞宝说道,“只是大家伙的心思,也望着姑老爷能够明白。”
瑞宝走了出去,恭亲王叫上内管家,“给瑞大爷封一包银元。”
“多少封的?”
“十个。”恭亲王说道,随即想着不妥,“拿二十个吧!”
同治朝开始使用银元,一个银元折合一两银子,这样算起来,二十个就是二十两,这是够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整年的开销了,当然了瑞宝这样的性子,只怕是一个月都顶不住用,不过恭亲王是第一次主动给了之前一直瞧不上眼的瑞宝封银子,这倒是让福晋瓜尔佳氏十分纳罕,等到内管家出去了,对着恭亲王说道,“爷这是怎么了?今日可是难得,给了他一封银子。”
“他这样给别人当说客,实在是难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因为银子让他做这样的传话筒。”恭亲王知道福晋瓜尔佳氏的四个兄长,其中两个兄长三十出头就都逝世了,剩下的第三个兄长没有子嗣,只有最小的兄长留下来了两个儿子,这瑞宝就是大儿子,娘家人物凋零,瓜尔佳氏自然也是着急的,所以恭亲王往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接济娘家侄子。“外头都知道他是我的外侄,若是失了体面,到叫人讲我们家里头亲戚都不顾及了。”
“瑞哥儿讲的话,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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