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改了圣意。”陈孚恩抬起头,看到皇后似笑非笑得盯着自己看,连忙垂下头,“那总要皇上下旨才行。”
“陈尚书毕竟是老刑部,凡事都讲究法理两字。”杏贞点头赞许了陈孚恩一句,陈孚恩反而被搞的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时候,只听的皇后接着说道,“本宫和皇上夫妻一体,不过皇上抚育万民,本宫只是管这六宫而已,往日里自然不敢对着前朝指手画脚,不过今日么。”杏贞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了同道堂印章,展示给众大臣,“你等且看看这是什么?!”
恭亲王率先跪下,喝道:“这是皇上赐给皇后娘娘的同道堂之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耶连忙跪下,不过神色还是有所游离,杏贞见状微微一笑,“六爷请将印章给众大臣看过,皇上的起居注和上谕的存档都说了此印。”
桂良陈孚恩等人细细看过印章,陈孚恩这才知道前些日子皇帝莫名其妙的发了一个同道堂印章的谕旨,昭告了同道堂之印的效力,“权同上谕!”原来皇后早有准备要留下来图谋甚大!肃顺啊肃顺,你怎么敌得过皇后?
且不说陈孚恩心里浮想联翩,众大臣验了印章,恭亲王双手奉给皇后,率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杏贞受了礼,把印章复又放进袖子里,点点头,“请起,陈尚书,这下可知六爷并非矫诏了?”
陈孚恩唯唯,“是是是,有了旨意,有了印章,皇后自然有权处置洋人之事,微臣听候娘娘差遣!”
杏贞对着陈孚恩的识时务十分地满意,点点头,对着义道笑着说道:“豫王爷,论辈分,你可是皇上的堂哥,怎么个章程,您说句话吧?”
自从皇后出来,义道又恢复了合着眼睛打瞌睡的样子,听到杏贞发问,义道连忙躬身说道:“奴才哪里懂这些,原本皇上就是让六王爷办着抚局的事儿,是战是和是皇上和娘娘说了算,奴才不过是仗着年长些,在这里点个卯,应应景罢了,凡事娘娘做主便是,娘娘有了皇上给的印,谁还敢推三阻四,奴才的拐杖第一个就要敲破他的脑袋!”
“豫王说的什么客气话,年轻人干事往前冲,到底也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儿把总着,这京里头的事儿就交给您了,有您坐镇,些许宵小翻不了什么大风浪。”杏贞环视众人,“内阁六部各有差遣,本宫放不得这些洋人平安离去!”
第183章 临危受命(中下)
“那叫他进来吧。”咸丰皇帝点点头,对着前来禀告肃顺求见的杨庆喜说道,皇帝放下了毛巾,挥手叫伺候进膳太监把桌上的东西撤掉,闭着眼睛养神起来,听到耳边响起了脚步声,皇帝这才睁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肃顺点点头,“起来吧,什么事儿?”
“皇上,奴才刚刚去皇后寝殿请安。”肃顺站直身子,“没想到皇后不在行宫!打听了皇后殿里的宫女,说是皇后娘娘还在京中。”肃顺抬起头窥看皇帝,“是否要奴才派人去将皇后娘娘接来?毕竟皇上离不得皇后娘娘。”
皇帝漠然说道:“皇后在京里还有事要料理,先帝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总要有人照顾着,这么多人一起来热河也是不便,一个个身子都不好,所以留了皇后在京里。”
肃顺咬牙,“可皇后在京中,恭亲王也是在京中办着抚局,寻常百姓人家年轻叔嫂都要避嫌,这……”肃顺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话里的挑拨意味皇帝已然听出来了。
皇帝的眉毛微微一紧,眼里透着不悦,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平静了下来,“朕心里有数,等京中抚局办的差不多了,再把皇后接过来吧,眼下么,先不急。”皇帝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看着肃顺,“有雨亭你料理着政事便是极好,到了热河也该给你加担子了,庆喜,传旨,肃顺进军机处行走!”
肃顺大喜,“圣恩浩荡!”
桂良疾步跟在恭亲王身后走出了圆明园,两人一同坐上马车,上了马车,恭亲王也不同往日一般闭目养神,拿着在勤政殿众人商议好的条陈翻来覆去的看,桂良略微担忧地看了恭亲王几眼,忍不住开口劝道:“恭王,这皇后娘娘出来视事,虽然有着皇上御赐的印玺,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疙瘩,这皇后娘娘……”不会是扩大了事权吧?
桂良虽未明说,可恭亲王毕竟是听明白了,恭亲王收起了脸上意气奋发的笑容,变得淡淡的,收起了条陈,“我怎么不知,怕是皇上给皇后这个印玺,就是要对着军务看着办,如今她得了印玺,皇上又没有下明旨,咱们这么稀里糊涂地听着皇后的意思,岳父大人这或许也不是坏事儿。”恭亲王淡然说道,“抚局之事,我思来想去,实在难为,正如皇后所说,成者天下赞誉,得享清名;败则身败名裂,万人唾弃。若是成了,怕是皇上。”恭亲王叹了一口气,“皇上更是要看我百般不爽了。”
桂良感同身受,继续劝道:“可皇上说过,‘若实在不支,即全身而退,速赴行在’,大不了这里头事情办不成,咱们去热河便是,这烂摊子丢给肃顺岂不是更好。”
恭亲王摇摇头,“热河,我是不会去的。”
桂良似有所悟,“是因为肃顺一伙子在哪里?”
“正是,皇上偏爱肃顺端华载垣等人,肃顺倒也罢了,虽然得罪了这许多人,毕竟还是有才干的,可载垣端华什么玩意,两个八旗的酒囊饭袋,还是铁帽子王!嘿嘿,载垣穆荫等人办理抚局不善,倒是免了钦差大臣了,可又随御驾去热河了,这算什么事儿!”
车轮辚辚,驾车的健马在前头健步如飞,恭亲王抱怨完了,终于有了点天潢贵胄、天子亲弟该有的,指点江山的气势,“我是大清国的亲王,与大清王朝休戚与共,一定要争取和洋人要个说话,议和也罢,开战也罢,保住祖宗的江山社稷,岳父这是最最紧要的!”
“若是我就这么差事没办好,去热河也是靠边站!皇上身边围了那起子人,是水泼不进,针戳不进,皇上不仅不会理我,我更是要受制端华肃顺等人,我是成皇帝的六子,这些宗室想着压制我,想也休想。”说到这里,恭亲王脸色暗淡了下来,“岳父大人,若是我去了热河,把逆夷们引到那里去,我就万事难辞其咎了!皇上、老五、老七老八都在那头,我这里死不足惜,若是成皇帝的膝下一网打尽,我死了都没脸面见先帝爷去!”
桂良叹道:“恭王用心良苦啊,希望皇上会懂得恭王的心意。”
“何况皇后在京中。”恭亲王恢复了一个官僚的狡黠智慧,“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去顶着,凡是我只是遵旨便是,印玺在她手里呢!若是一个男子,我却是有些担心,怕这国本不稳,皇后一介女流,也是无妨,皇后要战,我遵旨便是,何况皇上的上谕里头说的明明白白,‘若抚仍不成,即在军营后督剿。’皇后的旨意和上谕并非违背,大不了咱们先剿么,何况。”恭亲王若有所思,“皇上肯让皇后留下来,这说明皇上心中对着洋人还是恼怒之极,所以勤政殿里谁都明白了,若是皇后成了,自然是皇上运筹帷幄,区区洋人连一女子都比不上,若是没成,自然皇后也不是奉旨行事,所以肃顺的铁杆,陈孚恩不是也偃旗息鼓,俯首称臣了?”
“恭王说的是。”桂良连忙点头,“那我该做些什么?”
“自然要全力配合,皇上不在京中,中枢重臣却是大部都在,这日常的政事,处置好了报送热河行在,有些事,就不必报送了。”恭亲王话里有话,“明白了吗?”
桂良点头,心领神会,“这是自然的,豫王吏部尚书坐镇京中,这些琐事只好让咱们这些跑腿的人来办了,以往肃顺在户部,什么手都伸不进去,如今山中无老虎,我这个老猴子也去称称大王罢了!”
“岳父自便就是。”恭亲王微笑,“横竖咱们都是遵旨办事,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到时候出了些许篓子,皇后娘娘瞧在大敌当前的份上,自然不会计较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大车停了下来,马车夫恭敬地在外头禀告:“王爷,中堂,前头的巷子乱糟糟的,过不去了,是否绕道?”
“怎么回事?”
“瞧样子,几个没跟着御驾去行在的京官们闹哄哄地搬家呢。”
第184章 临危受命(二)
恭亲王大怒,“国难当头,这些人真是该死!”正欲掀开帘子叫人拿下这些准备临阵脱逃的官员,桂良连忙拦住,“罢了,眼下京中谁不是人心惶惶,京城之中的富户大部分十室九空了,可笑,若是京师被洋人打破,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然无恙的?这里是京郊,又紧着园子,绿营兵一时守不住这里头也是寻常的,难怪他们要搬家,搬家就罢了,就别请假溜回老家也就是有忠心的了!”
“我一时没回城中,怎么京中乱成这样?”恭亲王奇道。
桂良点点头,吩咐马夫绕道,“正是,宵小作乱,盗窃贼人越发多了起来,五城兵马司来报,似乎还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
恭亲王悚然而惊,白莲教可是终结乾隆皇帝十全盛世的叛逆,给在尚在人世的乾隆太上皇响亮地扇了巴掌,搞得高宗皇帝临死的时候犹自念念不忘,指着白莲教起义的地方含恨而逝,“可是属实?”
“怕是十有八九,所以皇后叫兵部陈孚恩去镇压城中,我是十分赞成的,外患未到,咱们自己倒是乱了套,那可实在不好。”桂良捻须说道,“恭王您怕是在园子这边离不开,京中就老夫去吧。”
“那就辛苦岳丈了,这些无用的起子。”恭亲王含恨说道,“只好等日后再好好处置!”
……
杏贞在勤政殿分配好了差事,走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五十多岁嫔妃模样的女子拦住了,那个女子神色慌张,原本打理的极好乌黑发亮的发髻里头凌乱地露出来了几缕白发,“皇后娘娘,这皇上去了行在,阿弥陀佛!幸好您还在!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极了!”
来的是道光皇帝留下来的妃子,赫舍里氏,道光皇帝在世时候仅为常贵人,咸丰皇帝继位后,尊称为皇考常嫔,杏贞连忙行了个福礼,“常嫔娘娘怎么来了?”
“皇帝秋狝,我是不敢说跟着要去的,这心里已经是担惊受怕些日子了。”常嫔拿着帕子抹泪,“谁叫我怕热,不和别的太妃太嫔一般呆在宫里头,巴巴地要赶到这个地方!想着若是洋鬼子们来园子里,我是必然要自尽的,幸好娘娘还在,我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我呀必然是要跟着娘娘的!”
杏贞含笑,“这有什么,皇上让本宫留下来,就是为了怕兵荒马乱的,惊动到先帝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常嫔娘娘不来找本宫,本宫也是必然要来找您的,小安子,马车备好了吗?”
安德海在左近回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大宫门,銮驾仪仗也已经妥当。”
“好,常嫔娘娘,本宫这会子起驾回宫,娘娘你一起吧?横竖轿子也是宽敞的紧。”
“这怕是不妥当吧?那毕竟是娘娘您的凤驾。”常嫔犹豫说道。
“无妨的,不过是一辆车。”
“那就听皇后的。”
那三是五城兵马司里头难得一见的旗人差役,也是镶蓝旗里头难得出来当差的旗人,素日里都是勤勉的紧,五城兵马司管着人事的郎中不止一次的说过,就凭着他的这个旗人出身,当差又是勤勉的紧,没多久就能连升三级了。
不过今个那三早上出去点了个卯,就径直回了家,窝在被窝里头不出声,连自家的婆娘叫了几声用饭,都不搭理人,这惊动了在后院念佛的母亲,亲自出来打量出了什么事儿。
老太太到了那三的屋子里头,叫了一声“三儿。”那三连忙就翻身起来,“额娘你怎么来了。”
“你家的说你身子不利落,怎么了?不如去外头找个郎中瞧瞧?”老太太打量了那三的脸色,脸色极好,只是精神头有些不振,“瞧着也没什么,莫非是差事不顺利?”
“这日子,哪里去找郎中。”那三嘟囔了一句,连忙对母亲解释,“差事也行,只是,哎!皇上去了热河!”
“去了便是去了,先帝爷那一日不是常去,乾隆爷还十下江南呢,都是寻常事,三儿啊,和额娘说说,怎么这次去了,你就心里不痛快了?”
“洋人们都打下通州了,皇上这不是临阵脱逃吗!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戏文里头都瞧的真真儿的,和人打仗,主帅都是冲在第一位的。”那三满脸悲愤,“皇上这是要弃大清江山不顾啊!把京师的百姓们丢给了洋人,那些洋人听说是生吃人心的蛮夷!”
“三儿!”老太太连忙喝住,“灌了什么马尿了!胡浸什么昏话!”连忙挥手让那三的浑家出去把门守着,“自己就是衙门里头的人,怎么说话这样的混!”
那三犹自愤愤不平,“这寻常的小偷小摸多了起来,我是心灰意冷,这差事也不想干了,明个儿起,我背着额娘也逃出京城去,总不能自己个困死在这里头,皇上皇后都走了,这四九城还有什么可呆的!”
老太太正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一阵的鼓乐声,湮没了两个人的谈话。
南铜锣巷子。
詹事府主簿嘉备端坐在中厅内,听着街上乱糟糟的声音,间或着一些妇孺的哭喊声,长叹一口气,原本握在手里的一卷书丢在了桌上,喊道:“管家。”
“老爷。”管家应声而出,站在台阶下叉着手听命。
“叫你去买的事物买来了?”
“是。”管家苦着脸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纸包,“这是老奴在百草厅买的,那个大夫问老奴买这么多些做什么……”
“嘿。”嘉备喟然,“你就直接和他说了又有何妨。”嘉备朝着管家招手,管家不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嘉备,嘉备一把夺过了那纸包,打开一看,瞧着里头的白色粉末,点点头,复又折了起来,放进自己的袖子里,满意的拍了拍手。
“老爷。”那个管家痛苦地喊道,“洋人还在通州,不见得就攻得进京城!老爷你又何必,又何必……”
那个管家一时间说不出口,“何必买了这砒霜自寻短见?”嘉备悠然自得接话道,“是不是?”
管家点点头,“我身为进士,又是点了翰林,在詹事府里头当差,自然要忠君体国,为国尽忠,这是第一;第二,天天天朝上国,居然被宵小蛮夷逼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