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又谈了一会儿,萧之咛才出了小书房,看到门外的云浣,他勉强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王顺势看了眼那小花,脸色倏地一沉,方王抿了抿唇,也未语了。
这么多年,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求的不也是一分生机,她们这般,是真要看着她死吗?
?你若搬出去了,不是坐实了那流言蜚语的厉害吗?”太后眉头一竖,转头又看着皇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对玉妃道:?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怎么就不如你姐姐半分呢?这宫中乱事,你姐姐怎的就能镇定自若,你怎的就乱了章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若是做了,那倒是就让心魔吃了你算了。”
?不然呢?”东方卓一笑,?你们母子俩可真有意思,他的心意,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不知道……”说了一半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听说几个月前,宫中遇了窃匪,还去了禁地?”
云浣听着,未语,只是孝子那两字说出来,她还是想笑,是啊,人家可是父子,亲父子。
如妃听不懂两人的话,只抬头盯着瑶彤,依依呀呀的问:?怎……怎么了?”
不一会儿,萧之咛推门而入,叩头说明来意,东方瑾只听着,末了才问一句,?你可知那萧双是谁?”
可就在这時,门突然开了,一道白影窜出来,吓着众人登時尖叫连连,那白影一脸憨傻,蓬头垢面,看到他们,依依呀呀,疯疯癫癫的上蹿下跳,宫人都跑了,只有一个,吓得走不动道,站在原地却尿了裤子,好不狼狈。
官差正觉得奇怪,外头突然跑进来个人,来人正是萧五,他猛地扑到灵位前,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弟弟对不起你,弟弟对不起你啊……”哭着哭着一抬头,又看到桌上空了样东西,他大惊失色,连忙指着那印记问:?谁拿了那东西?”
景王连忙指着三皇子指控,?是三哥不好,有了心上人送的锦帕也不给我看看,大哥,你与三哥走得近,可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谁?漂亮吗?”
如果不关冷宫的事,那就是……与禁地宝库有关了?那么真是窃贼吗?
?那人又不是我找着的。”他清幽一说,又看向太后,眼底的狭促更甚了,?是你的宝贝儿子找到的。”
云浣还是不说话,只将那肥料丢给他,转身就跑。
周跃桦一进来就道:?宫中的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指的自然是先帝遗体一事,难道东方凛的尸体真的被关在了宝库里头?这又是为什么?萧出得身。
窃贼的谣言还没传遍,几个接连被噩梦惊扰的老太监,却众口一词的说:?那宝库里不是宝物,里头有个幽道,幽道进去是个陵墓,一定是那陵墓的鬼怪作祟,才害了这宫里的安宁。”
玉妃心头一凉,那小宫女已被带了下去,上头太后又说:?玉妃,你且回去,这几日好好歇息,也别来请安了,等身子好全了,姓子好全了,再来。”
知晓每年快到七月份,太后的身子就一日一日的疲乏劳累,她也不想误了太后身子,只得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对?”云浣皱眉,摇摇头。
殿门打开,东方卓被安姑姑迎了进来,一进殿,便问到一股子佛香味,他讥讽的看了太后一眼,嘴角一斜。
东方瑾脸色一变,找了那人这么久,最后竟然死了,若是他也死了,那那件事,还有谁知道?
?太后……”玉妃这声几乎是哀嚎。从小到大,说是姐妹俩,可待遇确实大相径庭,这会儿却是捡好听的说,她怕鬼,是怕,身边的香巧,凝芙,好几个一等宫女都疯了,她日夜听着那些鬼哭狼嚎,宫里人人自危,她如何能不怕?现在那鬼怪像是找上了她的流华宫,谁知道什么時候她也要出事?
萧之咛叹了口气,对着云浣他是感激的,也不瞒她,?实不相瞒,此次去江南我除了公事外,皇上还私下命了寻得一人,那人原是宫中的老太监,叫陈贵,我找到了他,他却不肯与我回京,第二日竟为了躲我,自缢了。”
云浣出了皇宫,一路到了千山楼,千山楼还是如往常那般热闹,她找了间厢房坐了一会儿,周跃桦也来了。
玉妃病重,宫中谣言四起,太后急着去寒天寺礼佛,几位王爷皇子却过得与往常无异,那些鬼怪之说,也就骗骗女人,男人,哪里会受影响。
想到一些事,白敛没吭声,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慢条斯理的道:?陈贵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先帝死后他便离宫了,但恐怕因着他在宫中的身份,这些年还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只是一直没人找到,怎么,现在找到了?”
云浣点头,继续说:?现在萧大人就在外头,家中发生剧变,他是特地来辞去山西赈灾案的命旨的,说是要料理家里的事,日前去不了山西了,请皇上另派贤能。”
东方卓却话锋一转,?不过回京之前,自尽了。”这下,当年的事,可彻底没人知道了。
萧之咛没说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景王放下铲子,拍拍手上的灰土,?不是你的法子管用,我再是好的手艺,也救不好它。”说着,又偏头冲她笑笑,?难得见到你,我倒想问问,这次回宫,你可看出了皇兄有何不对?”
?什么?”玉妃猛地回头,愣了足有几秒,恳求的目光忙又转向太后。
翔安宫里,今日气氛就有些怪异。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帝的遗体是入了皇寺的,哪里容得你们胡诌?”太后又是重重一喝,?哀家现在就下令,这宫中谁要敢再传谣言,一律乱棍打死,还有那几个空口白牙的老太监,全部送交内务府,哀家倒要看看,这些歪风还能不能治了。”
那到底那里头是谁的陵墓呢?
现在所有知情人都死了,那秘密,是不是也嘎止到此了?
?你是说,那个千山楼的萧五,就是女官萧双的弟弟?那萧之咛不就是……”东方瑾目光晦涩,手指轻巧着龙案,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带着一些古怪。
萧之咛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脸色非常颓然,?辱了圣命也就罢了,就是那老人家,着实是被我逼死的,这让我……”
瑶彤离开,出来长乐宫大门,却又突然停步,回头看了那?长乐宫”三字牌匾,脸色一沉。
这云项是认定了白敛与云浣就是一对了,因此话里话外都将她当嫂子那边恭敬,?白大哥就在营里,要不我去叫叫他?”
安姑姑心头一惊,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动作。
三皇子诧异的抬头,?胡说什么呢。”
萧之咛摇头,?找到了,只是那人不肯与臣回京,第二日臣再去找他,他已经……自尽了。”
?荒唐?”皇后刚进长乐宫,就听到太后一拍桌子,声音盛怒:?下头的人说这些混账话也就算了,你一个贵妃,也传这些妖言,此等大逆不道,你是要皇上废了你吗?”
安姑姑一出寝殿,就看到门外的瑶彤来了,她忙走了出去。
的确自己辱了圣命,所以萧之咛也不敢吭声,但心情却异常沉重。一想到因为他的叨扰,才一位老人家就这么自缢而亡,他又是悔恨又是愧疚。
瑶彤点头,一边为如妃梳着头发,一边皱着眉说:?不止呢,我还听御花园的姐姐们说,几个老太监这几日魔怔了,口中念念有词,叫的也都是那陈贵的名字。”
云浣这才不自在的说:?那个……你可知道一个叫陈贵的老太监?”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东方卓真的走了,安姑姑才面色不安的问:?太后,陈贵也死了,那……”
如妃点点头,又看向云浣,却看云浣脸色不好,眼底更是一片漆黑。
云浣看出他不适,对身边宫女交代两声,亲自送萧之咛出去。
长安宫内,太后眉头紧皱,手中佛珠缓缓拨动,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慈和祥态。
?我很好,而且我……”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主帅?是……是哪个主帅?”
这時,外头小宫女匆匆跑来,也顾不得殿里的人,脱口而出,?玉妃娘娘,香巧跳井了……”
云浣喝了口茶,脸上变幻莫测,?当年的事,我都要知道,一件不漏。”
云项领着一队人刚好换班,就看到大营门口徘徊不定的白色身影,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云大人,可是来找白大哥的?”
自尽了……这么狠。
三皇子一怒,脸都烧红了,?大哥,你怎么也戏弄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这宫里,真是越来越不能呆了。”
年节半老的萧五推门而入。刚才他一回店,掌柜就说有位云姑娘在厢房等他,他一猜就猜到是云浣,没想到果然是。
回来这么两天就将几个月来宫中发生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太后笑了一声,眼神也带了些微妙,?你怕什么?那人又不在禁地。”
东方卓眉头一挑,冷冷一哼,?在不在我不知道,可若不在又去哪儿了?当年那人驾崩,唯一接触过他的就是萧双,之后萧双自缢,将秘密彻底封存,现在那陈贵又死了,这件事,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后来才有人说,那是如妃,以前诞下孽种,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如妃,那天他们亲眼所见,如妃并没死,只是疯傻了,所以流华宫的宫人,不是冷宫里如妃的鬼魂作祟。
皇后连忙进去,就看到玉妃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上头太后风颜大怒,脸上涨得发紫。
?皇上?”太后眼底晦涩,?他找那人,也是为了那事?”
三皇子坐下他对面,旁边宫女立刻奉上茶,他随意晃了晃茶杯,看着里头茶叶漂浮,没有说话。蔚繁的事,他不想谈论。
?好了。”太后挥挥手打断了她,?让本宫静一会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娘娘,忠勇王来了。”安姑姑道。
千山楼,毁了。
不过,先帝的陵墓真的在那禁地之中吗?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里头的缘由又知道多少?先帝驾崩,遗体却没入皇寺,反而被关在了皇宫禁地之内,还由宝库做为掩饰,谁将先帝的遗体搬过来的?为何搬过来?这件事,怕是也只有先帝身边最器重的萧双,与陈贵知晓了。
玉妃心如死灰,拖沓着由之卉扶起来,一步一步的挪出去,那萧冷的背影,看得皇后面上又是一喜,急忙道:?母后,我想去看看妹妹。”
云浣连忙拦住他,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了,我,我只是路过,我先走了。”说着就匆匆跑了。
皇后急忙迎上去,?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出这么大的气……”一边为太后顺背,一边看着下头哭个不停的玉妃,皇后眉眼一笑,嘴唇微勾,她就是算准了時候来看戏的。
环佩叮当,富贵无匹,这周身珠玉宝器的,不是三皇子还是谁,三皇子慢慢走过来,笑看了那复活的小花一眼,眉眼弯弯,?了不得,了不得,你竟真能将这花养好,本事当真不小啊。”
云浣摇摇头,她与那人不过萍水相逢,连面都不算是见过就匆匆而别,哪里还有再见的時候?
看她面颊稍红,欲言又止,白敛皱了皱眉,走到桌边坐下,?说吧。”
?太后……”玉妃仍旧哭着,小脸一片脆弱,像是已经心力交瘁了,?臣妾就求太后,让臣妾搬出流华宫吧,去哪儿都好……”
云浣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凑近看,这花开得虽不算娇艳,却也难得的有几分恬雅。
皇后欢喜的去了,等殿中没了外人,安姑姑才遣了下人,蹲在太后的身边,边为她捶着腿,边说:?娘娘,您可别心急,万事保重身子。”
?哦。”点点头,随即两人间便是一阵沉默。
出了冷宫,分道扬镳,瑶彤往了长安宫,云浣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禁军大营,巡逻的侍卫看到她有些古怪,可又知晓她是皇上身边的人,也都不敢多问。
怎么突然说起刺客?
是去落井下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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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六月了,她也该害怕了。
?云姑娘,好久不见了。”他和气的招呼。
十天之后,千山楼厨房里不知被谁留了火种,当夜,千山楼大火漫天,救火的人是怎么扑也扑不灭,一整夜过去,这京城第一酒楼,只剩一团焦黑,再也看不出颜色了。
周跃桦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云浣,萧五目光一转,看着云浣時,几乎老泪纵横,?你是……真的是……”
景王笑笑,一脸的暧昧,?我说你怎么也害羞了,跟那小云浣一样,给弟弟看看又怎么了?不就是女儿家的锦帕嘛,保不定就是我未来三嫂的,还怕忌讳了我不成?”说着又要上来抢。
?别说得好像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说完站起身来,?好了,我想歇息了,你走吧。”
太后七月要到寒天寺避暑,因此六月中旬就开始准备,而方王,三皇子也相继赶回京都,为的是庆贺太后八月末的寿宴。
萧之咛又说:?皇上是念那陈贵一生为主,自从先帝走了后,这陈贵便出了宫,如今皇上千方百计找他,也是为了念想念想先帝,皇上可是孝子。”
三皇子快速离开翔安宫,左手藏在袖子里,他捏了捏袖里的锦帕,视线一转,又回望了翔安宫大门一眼,再将手里的锦帕捏得更紧了。
云项古怪的挠挠头,一回头,看到白敛正走出来了,连忙过去说:?白大哥,嫂子刚才过来了,这会儿又走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神色很是古怪。”
这是害羞了吗?景王兴致来了,探过头逗逗她,?你这丫头还会不好意思?既然皇兄喜欢你,你便应了他,你可也不小了,就是做了女官,也总归要为将来设想,总不能不嫁一辈子。”
云浣目光柔和,冲他微微一笑,再点了点头,?小五,我回来了。”
若今日出事的是毓凤宫,太后又会是这般说法吗?对着皇后,太后又会这么置之不理,任其生死吗?
瑶彤看到她,福了个礼,才笑着道:?太妃娘娘命奴婢送些上好的清茶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说,夏日炎热,这几个月份,太后娘娘都喝清茶妥当,太腻的茶,怕伤心扉。”
看到她来了,景王笑了一下,妖孽般的脸上露出一丝亲和,?快来看,下头的叶子绿了,花瓣也肥了。”
云浣摇摇头,这个萧之咛,人老实,肚子里的儒生气息怎么也改不了,真不知萧五是怎么教养他的,她记得以前,她可不是用这套老古板教萧五的。
太后挥挥手,疲惫的应了声:?去吧。”
?丢东西?”东方瑾目光一沉,脸色更难看了。
?哈哈哈……”后面,景王的笑声越来越放肆。
景王噗嗤一笑,坐到石凳上,?三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