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儿见飞天此番留宿钱九,还道是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进展,心道若真是破镜重圆,倒也是美事一桩,如此一来自己的婚事就更好办了。
因扭扭捏捏取出了自己上半年绣的那小荷包来递在飞天手中笑道:“娘子别笑话,还求指点指点小妹的绣工如何?”飞天见状知道她不过拿这东西做个话头,也只得接了,拿在手中细看时,工艺倒还精巧,只是比之双姑娘又差了一层,更不能与自己的针黹女红相提并论。
因点头笑道:“一针一线倒也费去许多功夫了,薰姑娘年纪轻轻,这样绣工也算是难得。”那薰儿听闻此言红了脸道:“我长姐对我最是骄纵宠爱的,这一年半载的就动过一回针线,且喜是江湖儿女,若是生在一般的小门小户,这样针线只怕嫁不出去。”说到此处红了脸掩口而笑。
飞天见状,心中猜测她是为了前日提起的那个情郎而来,因顺势接过话头道:“薰姑娘既然有了意中人,彼此中意,倒也不愁发嫁之事。”荀薰闻言秀眉微蹙道:“姒娘子这话说得轻巧,只是过不去我兄长那一关,我那冤家原是子侄一辈的,大哥哪里肯允了这样没人伦的亲事……”
飞天闻言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呢,你们又不是血缘至亲,不过通家之好罢了,况且你们两个年纪又相仿,你生得这样的容貌人品,外头说去只怕不中意,如今这一个既然是自小一起长起来的,模样性情都熟悉,岂不是比外头寻的还要强一些。你兄长此人我是知道的,最是牛心左性不知变通,等我闲了时劝劝他只怕就好了也未可知,到了恁般时节我悄悄告诉你,你再遣人传话教他来提亲便罢,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
那薰姑娘听了喜不自胜,心中暗道此番求对了人,如今这位长嫂是大哥心尖儿上的人,只要他一发话,再也没有不成事的道理,因起身深深地福了两福道:“若真能如此,姒娘子就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小妹这里代明哲多多拜谢了。”姒飞天见状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还了半礼,一面安慰一番打发她去了。心中却想起钱九的事情来,此番给这薰姑娘撞见他从自己房里出去,只怕传遍了山寨之中又要生事,只是若嘱咐薰儿守口如瓶倒也容易,却越发显得自己瓜田李下做贼心虚,转念一想入籍既然已经写下家书要与那金乔觉和离,自己名声体面原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对得起良心罢了。想到此处却又觉得好没意思起来,只得止住缭乱思绪,前去寻那钱九商议荀薰的婚事。
来在议事厅前面,但见那对江澄与阚涟漪两个侍立在门外,见他来了,纷纷上前见礼,飞天见他两人眉目之间多有喜气,只怕今儿那钱九从自己房里出来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山寨之中,不由得脸上一红道:“我找你们兄长说句话,烦请二位前去通禀一番。”
那对江澄闻言笑道:“姒娘子这话差了,大哥早有吩咐,娘子在山寨之中来去自由,并不受山规所限,没有半点儿拘束的,如今要寻兄长,自去便了,却用不着小弟前去通禀的。”飞天听闻此言也只得罢了,索性推门进去,却见那偌大的议事厅中只有钱九一人正在办理公事。
见他来了,连忙起身来在飞天面前深施一礼道:“娘子若有什么吩咐教训,只要遣人来说一声,小人自当去办,怎好劳动娘子玉体奔波一回。”飞天见他此番温文谦恭,连忙还了半礼道:“常言道客随主便,虽然我孩儿是你此间的少主,我并不敢十分越礼,此番倒真有一件大事要与山主商议。”
钱九闻言点头笑道:“但凭娘子吩咐无妨。”飞天摇了摇头道:“吩咐可不敢当,只是我近日里与那荀薰姑娘走得近,却常见她一副愁眉深锁的小儿女之态,旁敲侧击之时又不好细问,隐约猜测是她日渐大了,只怕是心理明白了男女之事,方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情怀。方才去瞧三奶奶时,倒大概听闻前几年那件故事,就不知道如今他们两个正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这个做父兄的,心里到底有个算计没有呢。”
那钱九郎闻言倒是一愣,继而笑道:“你我相识多年,我竟不知姒娘子如今久在闺阁之中,却也管起别人的婚姻大事来了。”姒飞天闻言脸上一红,还道是钱九借故奚落他,神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走。
钱九见状慌忙闪至他跟前拦住了,一面陪笑道:“好好的怎么恼了,小人的意思是说娘子如今大了,人情世故上倒比往常出息多了,再配上这样的人品,竟是个完璧无瑕的天仙。”飞天听了他这一顿歪理的找补,倒给他哄得没了脾气道:“这是何苦来呢,取笑了别人又赔罪,倒不如话到嘴边留三分的好。”钱九闻言打躬作揖的笑道:“娘子教训的是,若说薰妹那件事情,倒也不值什么,只是明哲他父亲出家之前曾经留下话来,不让他在武林之中说亲,赶明儿大了,寻一门庄户人家,小门小户的闺女过起来生儿育女罢了,他父母因为江湖纷争门户之见,方才落得如今妻离子散的地步,是以他父亲却不愿意让这孩子重蹈覆辙。
况且薰妹那里原有我家太夫人的指婚旨意,如今男家还不曾退亲,岂有一个姑娘许下两家的道理,那天理人伦上虽然不好看,又不是至亲骨肉,到底无妨。”
飞天听闻此言倒是有些好奇道:“薰儿原来是自小说下人家的,既然这样,她一个女孩儿家,倒也应该谨守本份,怎么又与那孤竹明哲有些瓜葛,说到底,都是你这兄长教训不严的缘故。”
钱九听闻此言,便知姒娘子心中倒有些瞧那荀薰不起的,只因她是女孩子,不能说几句重话,是以明知自己当年给人关入天牢之中,对家事鞭长莫及,也只能将此事归咎于自己身上,当下也不敢十分分辩,因笑道:“娘子说我我不敢反驳,只是却错怪了薰妹,如今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给太夫人指婚一事,当日她尚在小儿女的年纪,混沌未解世事之时我就已经锒铛入狱,如何有机会对她说起此事,等我顿挫铁索之日,她早已与那孤竹明哲存了那个念头在心里,这事一旦闹出来,她虽然敢爱敢恨,却也是个懂得礼义廉耻的清白闺女,万一羞愤自尽,岂不是对不起当年我生母对她一片娇养的心意,是以我也不曾明确对她说过,幸而那边男家并不知道此事,只等薰妹过了及笄之年就赶着发嫁过去也罢了,当日他们论交情的时候彼此年纪都还小呢,男女之事不过一知半解,未必就是真有情谊,不然那孤竹明哲当年狠心逃出山门之时,也不会一去就没了音讯,这些日子也不说回来看我妹子一次。”
姒飞天听闻此言摇头苦笑道:“你们虽说是结义兄妹,论理却还是主仆,并不是亲生的,她一个姑娘家,闺房私事岂有全都想你提起的道理呢,自然是要与女眷们闲话的,或是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兄弟们商量着,如今你是她正经主子,她倒敢拿这话来招惹你不成?当真是越活越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钱九见飞天奚落自己,心中猜测那荀薰的心事已经给他探得了,连忙拱拱手陪笑道:“娘子金玉良言,点化我这样顽劣的人品,想是蕙质兰心已经猜中了薰妹的女孩儿心思,若真如此时,好歹赏我罢,倒也省得我再问人去。”
飞天见钱九此番央求,也只得没奈何道:“我恍惚听见这薰姑娘倒不曾与那孤竹明哲断了来往的,你们山中又不是铁打铜铸的,与江湖上有些书信往来论理也不值什么,那薰姑娘要与她情郎取得联系原也不是难事,只是我见她人品还算端庄,虽然相思之情难解,却并不肯轻易偷期密约的,更不曾反背你们,私逃出山门之外,单凭这一样,也值得你这做哥哥的怜惜体谅才是。”
钱九闻言有些讶异道:“莫非这些日子竟有人暗中传递书信,这还了得,既然此物能够传递进来,只怕山里的消息却也穿得出去,若真是如此,来日朝廷发兵进来,你我与孩儿的性命又当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九还是比较实在的~
☆、第百二十一回
飞天听闻此言;心道这钱九郎此番也算是小题大做了,正欲开口相劝之时,但听得钱九咳嗽一声道:“谁在外面伺候。”外头小弟兄两个听闻兄长言语不善;彼此都有些讶异;只得战战兢兢蹭了进来。那对江澄因上前陪笑道:“不知兄长唤我们来此何事?”
钱九郎闻言冷笑一声道:“如练出去!”对江澄听闻此言身子一僵;却是一声也不敢言语;只得偷眼观瞧了那阚涟漪一眼,讪讪的退了下去。飞天在旁瞧得清爽;心中却十分诧异;暗道这对江澄最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做派;往日里多少凶险场面都是应付自如的,怎的如今见了他家兄长倒像是老鼠见了猫儿,全无一点儿精神。
正在感叹之际;但听得那钱九郎冷言冷语问道:“你如今大了,我这山门小庙容不下你这样掌管姻缘的活菩萨,速速给我起去,省得折了你家里三四辈子的老脸。”那阚涟漪听闻此言唬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钱九郎膝下,以膝代步往前蹭了几步,一把抱住那钱九郎的大腿道:“兄长……主子开恩,我们家自从军功出身以来,几代人都在府里服侍的,如今主子打发我出去,老子娘只怕不给我气死也要给同僚羞死了,如今涟漪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主子一句话身上,您……您……”说道此处却是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接下这话头,因唬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姒飞天见这孩子往日很有些骄纵凌人的脾气,如今见他兄长动了真气,竟唬得这般可怜,心下倒颇为怜惜,一面上前推了钱九郎两把道:“你这是做什么,倒没得吓坏了他。”钱九虽然心中有些怒气,如今见心上人这样温颜软语说起情来,倒也不好发作,只得暂且压住心头怒气道:“既然娘子开了金口,小人不敢不依。”又低眉看了那阚涟漪一眼,没好气道:“往后再有私相授受的事,我自然写封亲笔信教你带回祖宅之中给你家老大人过目,这里也不敢留你了。去罢!”那阚涟漪听闻此言如遇大赦一般,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又爬起来对着飞天一躬到地,十分驯顺地退了下去。
钱九郎打发了阚涟漪,却见门口竟是志新战战兢兢地躲在门棂之处往里面观瞧,想是方才瞧见了自己发作的模样,倒是脸上一红对他招招手笑道:“你来寻你母亲么?他就在此处,好孩子,快过来。”
飞天听闻志新在外面,因连忙迎了出去笑道:“不是打发了你在房里做功课么,怎么满山里乱跑呢?”志新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见了飞天也顾不得行礼,因拉了母亲的手躲在他身后,依然有些畏惧地瞧着钱九。
飞天见状没奈何,俯身将志新抱了起来对那钱九郎嗔道:“看你,要是把孩子唬出病来可怎么好呢。”那钱九见此番姒娘子言语之间颇为亲密,早将方才的怒气丢到爪哇国去了,因点头笑道:“娘子说的是,我身陷牢狱之灾这些年,还是改不了这样暴戾的脾气,往后你多多提点我,只怕过几年就好些了也未可知。”
姒飞天闻言点头道:“你治理山寨要宽要严的,我们也不敢管,只是别在孩子跟前儿这样就行了。”因眼见天色不早了,意欲带着孩子返回绣楼之中用午膳,钱九见孩儿有些饿了,因殷勤笑道:“此番你们进来,总不曾教我款待一回,略尽地主之谊,今儿且喜无事,不如咱们往后山之中逛逛,我打些野味给你们母子两个用罢。”
飞天闻言待要推辞之际,那志新却早已来了兴致拍手笑道:“这个有趣,娘不是常说我自从来了山里越发不爱动弹,怕是筋骨都熬乏了,如今爹爹要带咱们进山逛逛岂不是好么。”因说着,如今熟络了,张开小手就要那钱九郎抱。
钱九见状爽朗一笑将爱子抱了起来,教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回身对飞天笑道:“后山很有些精致园林,娘子也去逛逛无妨,如今天长日久的总闷在绣楼之中,仔细闷出病来不是玩的。”飞天听闻此言,又见志新很有兴致,想到这几日为了与那金乔觉和离的事情倒也寝食难安,不如跟着他们父子出去逛逛,也可以抚慰近日心思烦闷寂寥之意。想到此处点点头道:“这也罢了,只是后山里恐怕湿冷,只去逛逛便罢,不许贪玩的。”志新闻言答应着,一家三口方动身往那山中去了。
来在那后山之中曲径通幽之处,飞天倒也惊叹此地鬼斧神工,偌大一座后山之中,竟没有一条可以通往山内的羊肠小道,却都是刀砍斧剁一般的岩石高耸着,飞天见了叹道:“怨不得常听人说起你这地方山势险要,当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去处。”那钱九闻言面有得色道:“这都是我母亲的师父细心排布的,原先并无这般梗概气象。如今要从后山出去却也不是不能,只是旱路走不得,却有水道。”因说着,伸手朝那山溪之中一指,但见丛林之内掩映着一座码头,若不仔细看时,倒有些瞧不清爽。飞天见了点头道:“若是水路却不妨的,不适宜官兵攻打进来,想是你们留的后路,若是前山有了什么变故,此处正是狡兔三窟之地。”
钱九闻言笑道:“却是瞒不过娘子这般玲珑心思。”志新原本乘兴而来,如今见父亲不去狩猎,反而与母亲说些自己听不懂的长篇大套,很有些不耐烦起来,因扭了扭身子道:“爹娘说的话当真是天外的言语,孩儿虽然每个字都听得清爽,却是一个字也不甚明白的。”
那钱九闻言大笑道啊:“你每日跟在我身边多多习学着,此地早晚也是给你统领。”飞天听闻此言却有些不乐意道:“孩子还小呢,你可别管紧了他,再说这孩子虽然有些武骨,我瞧着他念书也还好,将来未必要做这些占山为王的勾当,在乡间开间私塾著书立说也没什么不好,一辈子清清白白的……”说到此处,倏忽觉得这话犯了钱九的忌讳,不由面上一红道:“你知道我不是有意……”
钱九见状却爽朗笑道:“娘子恁般见外做什么,况且此番金玉良言却有道理,志新得蒙娘子恩养长大,如今出落得斯斯文文的像个念书人的胚子,倒比我这样的贼配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将来若真能科场得意,显亲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