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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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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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出声,学着延湄的样子用拇指磨蹭她手心。

延湄本来就是浅眯,没几下就被痒痒醒了。

她几乎没怎么睡,眼下青的明显,但语气愉悦地说:“你醒啦。”

萧澜想起身,实际自个儿使使劲儿也能成,但病中的人总容易纵容自己,因而他一副瘫了的模样看着延湄,干着嗓子说:“我想坐起来。”

延湄是很聪明的,立即领会意思,过来扶他。

萧澜任由她抬胳膊拖腿的摆弄,真似一点儿力气没有。

他刚刚就觉得床榻上少了甚么,这会儿想起来,问:“绳子呢?怎么没系?”

延湄见他醒了,心情颇好,把他身子扶正,摊着手说:“没有了呀。”

萧澜忍不住咳了几声,耿大娘听见,便领着桃花进来伺候他漱口擦脸,白倩也已经在外头候着,看需不需她侍疾。

延湄一身轻快地去洗漱,回来时桃叶捧了碗药,延湄指指说:“饭前喝。”

萧澜靠着没动,一双眼睛有气无力地看她。

“胳膊疼?”延湄倒不觉这是个事,端了药碗道:“我能喂你。”

萧澜稍稍张嘴,延湄便捧到跟前,伸长脖子,拉开架势给他喂药。

刚喂两口,萧澜呛得差点儿喷出来,只得压住她的手道:“还是我自己来罢。”

延湄看他胳膊还是有点儿力气的,挺欢喜,觉得擦了酒睡一觉身子好果然好些,只是喂药喂得不好,她稍有些生自己的气。

不过她从来知道,自己是有许多不会的,她也不认为不会那些有什么不对。

想会,学就是了。

她捧着药碗退开两步,一下想到什么,说:“等等。”

回身拿了块儿方巾来,围到萧澜襟前,延湄回想起家里嫂嫂给元儿喂药的样子,于是改跪坐到萧澜一边,一膝屈着,一手掌在他的脖颈后,抬碗时放得慢些。

——果然好多了!

萧澜喝完苦药,默默用襟前的“兜兜巾”擦掉脖子淌下来的药汁,心说喂得真不怎么样,不过,他凑合凑合吧。

第27章 探亲

整整一个上午,萧澜把延湄支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延湄听话得出奇,让做什么做什么,乖的不得了。

耿娘子瞧不懂了,趁着延湄出去的功夫赶紧对萧澜道:“侯爷,昨儿夜里您发高热,夫人急的光着脚,外衣都没顾上穿就跑出去要拿酒,回来又自个儿给您擦身子,一宿都没睡好觉。”

萧澜何尝不知?他昨夜虽烧得发昏,但也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早上一看更知道延湄着急了,可越发忍不住想折腾她,看延湄忙前忙后。

他笑笑道:“好在我也病不了几日。”

他对自个儿的身子还是有数的,估算不差,果然喝了三天药就恢复如常。

延湄累得够呛,她头一回这般照顾人,当真是尽心尽力,还没回过味儿来,隔了两日,傅长启就到了濮阳城。

当时延湄正在看军中工匠递上来的床弩图,还有一辆刀车想问她能不能改得更厉害些,因着到侯府来每每得先到常叙那里领一道手令,到这时萧澜又在一旁坐阵,工匠来了三回,三回都提心吊胆。

好在上回韩林带来的五百人里,有两个也是能工巧匠,颇能说到一处。

桃叶也看不懂那些东西,延湄手里拿了把尺子,量来量去,快到午时了也没有要用饭的意思,她只得去备茶点,去到半路便兴冲冲返回来,“夫人,家里的舅老爷来啦!”

延湄茫然抬起头,问:“谁?”

“二舅老爷呀!”桃叶欢快道:“正和侯爷一块儿,刚进府门。”

延湄起身,没成想家里还真来人了,一时有点点懵,又听闻来的是二哥,心里头那点儿欢喜微微绷着。

耿娘子见状笑道:“夫人离京也近仨月,山高水远,娘家人来一回当真不易,您就是迎出府门去也不为过。”

延湄咬咬嘴唇,看眼瓷缸里的乌龟,提裙去了,刚出二门,就见傅长启一身长衣,风尘仆仆,与萧澜一路说话一路过来。

延湄硬生生刹住脚步,一双眼睛看着傅长启,没发出声儿来。

傅长启朗朗一笑,冲她扬扬眉:“怎么,连二哥也认不出来了?”

延湄上前几步,略微别扭地说:“二哥来了。”

傅长启心下笑得不行,眼神却仔仔细细地打量,见她挽了发髻,个头还长高了些,脸上也比走时圆润,可见旁的不说,至少衣食上是舒心的。

萧澜道:“莫站着了,进屋说话。”

几人进了院,延湄路上问:“阿爹阿娘好么?”

“都好”,傅长启道:“阿娘本是想来,奈何她坐不了船,这一路也是远,只得留在家中。大哥大嫂,还有元儿也都好,来时叫我悄悄看你有没有欺负了侯爷。”

话是这么说,实则是反着问。

萧澜笑着看看延湄,眼神带点儿揶揄。

延湄本来站在傅长启旁边,闻言便绕过去,到了萧澜身旁,抿着嘴不说话。

傅长启与傅长风不同,打小就总爱逗她,延湄幼时被他戏弄过两回,虽然明白他只是闹着玩,但日子久了,总觉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傅长启笑起来,心里却啧了声,不过仨月,怎对萧澜比对哥哥还亲近了?寻常女儿家自是应当这样,可延湄的性子这般对人可就稀罕了。

他一路行来,昨夜因想着就快到了,也没有歇脚,这会儿客院已收拾停当,萧澜便带着他先过去收拾一番。

延湄想了想,带着桃叶去了厨下。

她面上不说,但等坐到饭桌旁时,傅长启就知道,延湄心里颇高兴他来。

——桌上的菜一半儿都是他爱吃的。

香珠豆,芋头煨白菜,茭白炒肉,虾油豆腐,虽不比厨娘备做的大菜,但贵在他爱吃,贵在是延湄亲自下厨做的。

不说她眼下的身份,便是从前在家里傅母也不叫她时常上灶。

傅长启吃得挺满足,不枉他大老远跑过来,萧澜也算跟着沾了光,最后桌上的唐鸡、油灼肉、烧鹅等都没怎么动,反是延湄做的这几道家常菜被吃了个光。

饭毕,傅长启取了好些东西来,只桃子是没有的,因金陵的毛桃已经过了季,但有傅母给她晾的两大罐子的碧桃干,还有两盒子杏酪,这是把杏仁捶碎做浆,然后拌进米粉、羊奶,再加上饴糖熬的,吃起来香,但做起来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几样糕饼,几桶甜酒,自家做的一些清酱,甚至还有一床厚厚的被褥。

可见阿娘虽没能来,但一直没闲着,生怕延湄思乡熬不住。

她对着满地的东西看一阵儿,默默地全部搬回屋里。

延湄自带人回去拾掇,萧澜与傅长启坐在厅里说话。

傅长启走时正是宸妃出事的第四日,他倒不知萧澜与宸妃是相识的,只是他身份在这,京里的事自要与他说说。

萧澜也没问旁的,只道:“宸妃薨逝,皇上可还好?”

傅长启摇摇头,沉声说:“父亲眼下忝居侍郎一职,偶尔能幸见天颜,宸妃娘娘薨了的隔日,皇上在御马场骑了大半日的马。”

皇帝心中到底哀不哀痛旁人无从得知,不过他那个年纪,骑上大半日马也是够消受的。

萧澜默一默便转了话题:“二哥好容易来一回,多待些日子。”

傅长启笑道:“多谢侯爷盛情,但此次来,可能还真耽误不得多少工夫,来时侯爷也瞧见了,我还有几个兄弟与我一并。实则此次过来,一是来看望侯爷与小妹;二是有趟货要跑,八成得到乌孙境内,想向侯爷取取经。”

萧澜略一琢磨,问:“二哥可是要贩皮货?”

这个时节贩皮货最是好,萧澜去过于阗、乌孙等地,知道这些西边小国里实好东西尤其多,只是商路未曾形成,加之有战患,一般行商之人也不敢去。

傅长启笑眯眯说:“还带些马具一类的小玩意儿。”

“这一道可不好走”,萧澜道:“二哥真准备去?”

傅长启还是那副万事不变的样子,“跑货的路都不好走,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咱尽人事,路上真有个什么的,那也是命。”

萧澜眉峰一动,道:“这样,行商一道我不在行,我遣两人护送二哥前去,回头我写个帖子,二哥拿我一件信物,若到了乌孙,便寻一个叫乌屠的人。”

傅长启嘿嘿笑着没说话,他是个走南过北的商人,最知晓互利的道理,虽与萧澜沾着亲,但他不爱白受人好处。

萧澜道:“二哥想说什么?”

傅长启道:“侯爷莫怪我话直,受这么多好,您得叫我回点儿什么,或是我给侯爷算干股?”

“那倒不必”,萧澜笑了下,“那我也直说,正好想请二哥帮个忙,带批东西回来。”

看,在这等着呢吧,傅长启问:“甚东西,侯爷说就是。”

“五百匹马,还有几箱赘物,二哥寻到了那叫乌屠的人,东西便寄放在他那里。”

傅长启:“……直接带回来就成了?”

“五百匹马我早前同人说好”,萧澜道:“但价钱还未讲托,此事便托与二哥,乌屠那存放的东西里自有银钱能付,到时二哥全权决断就是。”

傅长启抽了口气,“侯爷这般信得过我?”

萧澜喝了口水,笑笑没说话。

等二人出了堂厅,傅长启回到客院在啧了声,心说我怎么像是把自个儿给卖了?

这边萧澜回房时,延湄东西都收的差不多了,正一边看乌龟一边吃她的碧桃干,萧澜也过去捏一片吃了,上头裹了桂花蜜,延湄问他:“好吃么?”

萧澜说:“好吃这些都给我么?”

延湄看看碧桃干,再看看他,难住了。

萧澜乐道:“舍不得了?晚上莫吃太多,牙疼。”

延湄“嗯”了声,犹豫一会儿,将小碟儿中最后一片桃干留给他,自去洗漱了。

萧澜故意等她回来才吃,延湄直勾勾地看着,嘴里还给自己找话说:“我叫耿娘子和桃花去二哥那里伺候。”

一片桃干被萧澜吃了好半晌,延湄的眼睛便跟着他的嘴唇转,萧澜忍不住点点她手背,说:“总瞧着我做什么?”

延湄大概明白他是故意的了,转身坐到塌里不说话。

萧澜等了一会儿,看她还没声儿,不由想去拨弄绳子,一抬手才想起来绳子已经没了。

他稍有点儿不自在,他不知延湄有没有,之前他病着倒没觉什么,现今方觉那绳子真似一道屏障,乍一除下好似手脚放的地方都不对了。

可延湄不说话他也不大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延湄躺下来,斜眼瞪他一下,萧澜理亏,便就此寻个台阶下,伸手在她指头上握一下,说:“方才逗你呢,睡吧。”

延湄说:“哼”,不过她今儿吃了最爱的东西,不与他计较,反手抓住他的大掌,闭眼睡了。

第28章 未料

傅长启在濮阳只待了两日便准备起行。

走的前一天下午,萧澜特意没在,留出空儿让他们兄妹两个单独说说话。

傅长启好容易见妹妹一回,急匆匆地又要走,心里也是惆怅,他问延湄:“小乌龟还活着么?”

延湄把瓷缸抱过来给他看,二乌脑袋伸一下又缩回去,傅长启暗暗叹口气,说:“侯爷对你好不好?”

延湄想了想,要说很好那也还不够,毕竟她一直惦记的那个大雪桃萧澜都没给他,但也不能说不好,因为萧澜陪她说话,陪她呆着从没有不耐烦,她愿意这样,且萧澜还帮她种了桃核。

于是她选了个折中,道:“还成,嗯……比还成更好一点。”

傅长启几乎是惊异的,延湄以前说话丁是丁卯是卯,极少有这样随意的情态。

“侯府里的侍妾,或是奴婢有没有欺辱你?你跟二哥说实话,别瞒着。”

延湄最先就想到了允大娘,允大娘那样应算不上欺辱,但存了坏心,比欺辱更厉害,可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件事不能与旁人说,因看看傅长启,说:“现还没有。”

傅长启有些不信,怕她吃了亏自己也不知道,因把桃叶和桃花两个丫头也叫进来,细细问了一遍,两个丫头也没说出什么,他这才罢了。

又打袖子里摸出一串东西给延湄:“吃的用的阿爹阿娘都送了,那些小玩意儿大哥记着,二哥只能送你点儿俗的,收着吧。”

延湄一瞧是串小鱼,数数有一十二条,对口两条黄澄澄,是金的,余下十条是银的,沉甸甸压在手里。

她稍稍瞪大眼睛,递回给傅长启说:“你用。”

“二哥自己有”,傅长启道:“给你便收起来,家里人都不在跟前儿,想帮也帮不上,你……自个儿顾着自个儿些。”

延湄被他说的有点儿难过,耷拉着眼皮应了一声。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萧澜和延湄一并把他们送到城外,傅长启带了五人,另有几个做脚力的,萧澜挑了两百儿郎,由韩林带头,随护傅长启等人。

他昨晚已经将信物等交给傅长启,此时便拱手道:“一切有劳二哥,路上多多保重。”

傅长启冲他一颔首,转而看看自家妹子,延湄嘴紧抿着,如小时候般望着他,直到他即要转身方轻轻唤了声:“二哥。”

傅长启依旧笑眯眯道:“过不了多久,二哥还来瞧你呢。侯爷请回吧,咱们这就走了。”

两厢作别,秋风一起,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往下飘。

进城时,正碰见常叙带着副将自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萧澜在马上喊了一声,走近了调侃道:“将军这是想什么呢,抓耳挠腮的。”

常叙哈哈一笑,遥遥冲延湄施了个礼,旋身上马,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今早军里探子回报,汝阳城里的匈奴兵正小股小股地往外撤,嗬!这下我倒弄不懂了,匈奴这是要做甚?”

萧澜倒还没这消息,他因估摸着至少半年内临近几城都是太平的,前些天派程邕等人到颖阴去了,眼下有军中的探子也就够了。

“此事有几天了?”萧澜问。

“两三日了”,常叙道:“匈奴使团八成觐见完了,怎么着,这是被我大齐国威所摄,害怕啦?他娘的,朝廷谈朝廷的,我这里没接到旨意,仍旧能打。”

萧澜一下也吃不准,便道:“将军不妨让人将所陷的其余三城也探一探,若只是汝阳如此,多半有诈,若全部是这样,咱们再做计议。不过我听闻匈奴此次的主使是其小王子伊邪,恐怕没那么容易退步。”

常叙拍拍大刀,“也只能先如此。”

然而,这回却是他们多虑了,除了汝阳外,之前被攻陷的其余三城内的匈奴兵也在分批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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