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凤惊燕有了聊天的兴致。
“小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凤惊燕懒懒地问着,忽然又觉得刚才那一刹那,真是舒服。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思考,脑子里空白一片。
躺在一旁的燕非离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嗯”,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凤惊燕:“相信。”
居然是偏执而认真的表情,绝不像是随便回答的。
凤惊燕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懒懒地伸手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头发:“你呀,明明看起来那么聪明,偶尔怎么这么傻呢?”
还没等少年回答,凤惊燕却已经闭上眼睛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身体舒畅,整个人仿佛重生了一半。除了下面有点点钝钝的感觉不太舒服,昨晚那一场情事可谓是销魂。
凤惊燕头歪在枕头上,伸过手去,想捞些什么,却发现床边传来一阵冰凉。
心口“咯噔”了一下,凤惊燕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蹙眉朝外唤了一声:“碧莲?”
“在,主子。”房门被推开,一身青衣的碧莲款款进来。
凤惊燕随意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炙热的阳光,终于明了什么似的抬头讯问:“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快午时了。”碧莲低着头,小心地应着话。
“午时啊?”凤惊燕淡淡一笑,忽然想起古人的诗句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也不能怪碧莲,自己从来不容易睡去,早上也是自己容易醒来,从未吩咐过让下人叫唤。没过这样的先例,想来他们也是不敢乱来。
伸手让碧莲伺候着穿衣裳,凤惊燕这才开口询问:“小离呢?”
“哦,”碧莲想了什么似地,连忙应一声,“非离公子去了冬园,是一早,楚怜姑娘来叫的。”
楚怜在凤府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惊燕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会儿听着话,凤惊燕还是不自觉地蹙一下眉。
28 绝代双骄
早朝既然迟了,凤惊燕也是懒的纠结,派人去宫里请个假,也不在乎别人说她傲慢了。
说来,“傲慢”一词,也是有能耐的人可以用的。如果她凤惊燕不是手握重权,又哪来可以如此傲慢。敢说她坏话的人,也不过是私下呢喃,不会给她造成一点伤害,甚至凤惊燕还想着,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许是胆战心惊的,毕竟凤家的眼线,在齐国的京都实在可以说遍地都是。
又是冬园,凤惊燕格外吩咐碧莲拿来一件白色貂皮披风给自己,这才懒懒地走过去。
“燕燕,燕燕,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楚怜笑脸相迎。
凤惊燕抬头仔细打量着她:乌墨一般的长发披在赤裸的圆润肩头,形容秀美,眉是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神色里含着满满的春色。
昨日的情形还清晰的在脑海中回荡,楚怜和赵逸的眼神纠缠,那深入的缠绵意味与她现在对自己的撒娇笑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燕燕,燕燕……”
凤惊燕听着,又觉得烦躁,朝楚怜挥了挥手,淡淡地问道:“这般热切,今日,又看上了什么东西?”
楚怜却是“呃”了一声,嘟嘟嘴,摇着头假装委屈地开口:“燕燕,怎么说的我好像对你这般不好似的……今日我可是有好东西给你哦。”
说完,还不等凤惊燕回应,取出一个小锦盒来。
闪烁的光芒从盒子里发出来,令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燕燕,这一颗是‘玉雪’,可以解毒、去寒;这一颗是‘炎火’,可以提升内力,配合修为……”楚怜此刻手里拿着的,无论那一颗,拿到市面上,绝对都是价值连城的。
凤惊燕却却都懒的看,走在楚怜身边,终于忍不住责问一般开口:“楚怜,你要离开?”
“呵呵。”楚怜轻快地笑了笑,抿抿嘴角,摇摇头,“还没有呢。”
——是‘还没有’!不是‘不会’!
凤惊燕忍不住全身一颤,当楚怜将那一个装满珍宝的锦盒递给自己的时候,手指不禁加大了力度,青筋暴露地抓住了楚怜的手指。
“燕燕,燕燕……怎么了?”
凤惊燕摇摇头,闭了闭眼睛,然后松手将锦盒抓过。
“没事,没事了。”凤惊燕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楚怜说的话,“小离在这?我带他回去。”
“在啊!”楚怜笑得欢快,“燕燕,你好像越来越粘他了哦。”
凤惊燕并不在意:“大约只是伺候习惯了。”
楚怜又是笑,却没有多言。
两人并排继续往冬园里面走,远远就听见赵逸清冷的声音,伴着琴声瑟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楚怜停住了脚部,神情愣愣的,带上一些痴迷:“燕燕,你听……”
不过是风花雪月的东西,凤惊燕从来知道楚怜将这些东西看作粪土,这会儿才明白,以前只是“人”不对,罢了。
往里望去,男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赵逸的容貌明明不是顶尖,不说别人,就是此刻坐在他对面的燕非离,都比他年轻俊逸。然而,他身上有一股高雅不可攀附的神情,游离于众人之外,带着令人舒服的疏离感,却又有着宠辱不惊的淡定,令人仰望。
而,此刻这样仿佛高高在上的男子,正看着楚怜吟唱:“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如何不叫人如痴如醉啊。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口站了太久,凤惊燕抿一下嘴唇,步入园中。
只见满园的清冷之中,奇异的乔松木之下,青石台上,两个男子对面而坐。此刻,赵逸身前放着一把古琴,轻轻地弹着,白色的衣衫好似云一样散落在轮椅上。燕非离则是懒懒地坐着,少有的如此放松的神态,微眯着眼睛,好像要睡去了似的,竟然没发现有人进来。
两个男子,这般对坐着,竟然说不出的和谐。凤惊燕想着楚怜说两人相像,此刻想来,居然觉得不无道理。
不想打破这一顾和谐的宁静,凤惊燕放轻脚步,朝两人走去。然而,却不知道脚下踩着了什么,顿时林中响起了大约玉竹折断的声音,凤惊燕一惊,还未及有所动作,燕非离已经朝这边看来。
“啊,主子!”燕非离懒洋洋的揉一下睡眼,看清是凤惊燕,连忙起身向她这边跑过来,“主子,你终于醒了啊。”
小跑到凤惊燕面前,忍不住微微有些害羞一般,腼腆地弯了弯嘴角,压低声音在凤惊燕轻喃:“昨天,离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好像是害羞,又好像是邀功似的,却像极了某类犬类,可爱和虔诚。
凤惊燕略一迟疑,也没有多想,只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没有,你做的很好。”
少年淡笑地靠在凤惊燕身旁。
琴声止了,赵逸将漂亮的手指从琴上移开,转头朝着凤惊燕开口:“凤将军来了啊……”
顿了顿,又转头朝楚怜淡淡地笑:“楚怜,你这冬园怎么不留一个丫鬟,非离公子和凤将军来了,居然不能喝上一杯茶。”
这里是凤府的冬园!
这实在是,反客为主得厉害。
一时间,凤惊燕忽然觉得萧瑟的冬园,更是生出许些寒意。
赵逸绝对不是不识体统的男子,也不可能有如此莽撞的天真,唯一的解释……他是故意的,故意在自己面前如此表现。
果然,这个从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医圣之徒,居然“哎呀”了一声,朝着赵逸傻傻一笑,竟然真的进屋泡茶了。
赵逸!赵逸!
清朗的嗓音,一头黑亮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背上,眼神透着一股子轻松宁静,在春日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五官虽不够精致,却难得的是那份出尘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了浓浓的书卷气,又有一股运筹帷幄地大气。
如若是任何时候遇到他,哪怕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即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敌对,凤惊燕都不会如这般厌恶他!
“呜!主子……”身旁的燕非离压抑地吐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凤惊燕转过头去,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紧紧地抓了他的胳膊,竟然还放了些内力,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青红的痕迹。若不是他出口提醒,或许就伤及骨头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凤惊燕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松的,一点点,慢慢将自己的手指松开。
道谦,自然不必的,凤惊燕向少年抛去一个关切的眼神,就看到了少年眼睛里带着晶莹的光,摇着头:“没事了,主子,没事……”
凤惊燕“嗯”了一声,朝少年点点头。
趋步过去,凤惊燕姿态慵懒的支起身子,在赵逸对面坐下,燕非离不再说话,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赵太子?”凤惊燕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想着自己的行为实在是低俗和自厌得厉害,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赵太子说出来,我都会答应的。”
赵逸定然地坐着,手指在身前的琴弦上一下一下地滑动着:“凤将军,您这话什么意思,在下实在听不懂。”
凤惊燕摇摇头,眼神往楚怜消失的方向瞥了瞥:“赵太子,我们这般的年纪,再装傻实在有些无趣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想来赵太子新登太子之位,总是有些根基不稳……”
赵逸顺着凤惊燕的视线往楚怜的方向望去,“呵呵”地一笑:“如果凤将军说的是楚怜,对我来说……那自然是千金不换的。”
“那……万金又如何?”凤惊燕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的男子微微俯身,在自己的后颈那里轻轻地咬了一下,并不是很大的动作,外人或许并不能发现,却因为少年嘴唇与冬园温度的悬殊,而变得格外清晰。
虽然,再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这样偷情一般的感觉,却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时候的凤惊燕知道,少年此刻如此的动作一定另有所指。
果然,又过了一小会儿,凤惊燕就看到楚怜端着茶水往这边走来。
“哈哈,燕燕,今日我才想起,我在凤府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居然是第一次给你泡茶呢。”楚怜笑盈盈地将茶水放下,眉眼之间的春色浓郁,越积越浓,特别是眼神偷偷往赵逸那边瞟去的时候,白皙的脸颊上涌上一抹酡红,分外诱人。
29 楚怜之选
燕非离贴心地从楚怜那里端了茶给凤惊燕,这一阵体贴和自然的动作,令凤惊燕的心情微微舒畅了一些。
冬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草的味道,在阴寒的空气里,十分怡人。
“楚怜。”凤惊燕唤了一声,手里握着那一个明显没有用过的崭新茶碗,悠然开口,“我喜欢你在凤府白吃白喝。”
想了想,凤惊燕又补充:“虽然你要的东西,给我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并不介意……其实,仔细想来,你要的那些东西,普天之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全部满足你。”
这些都是实话,由凤惊燕说出来,却说不出的诡异。
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说如此煽情的话了,这次讲来,凤惊燕连自己都因为陌生,舌头有些发僵,回应的却是楚怜呆愣愣的表情,还有压抑的沉默。
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凤惊燕看着楚怜忽然变得呆滞的表情还是不免心浮气躁了。
嘴唇发干,将茶水拿到唇边,却感觉到一阵令人厌恶的灼热。果然是毫无经验的楚怜,想来是用滚烫的热水泡的茶,就端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繁琐。虽然,医术决绝,楚怜却是一个被过度保护着的人,过去的医圣,这些年的自己。
这样的楚怜,离开凤府?
想到这,凤惊燕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主子……”燕非离轻唤了一声,伸手接过凤惊燕说里的茶碗,然后又从瓷盘里拿过一个空的瓷杯,两只手拿着,互相倒过来,再倒过去,倒是很快就就将茶水倒凉了。
“主子,现在可以喝了。”少年脸上浮着令人舒服的淡笑。
凤惊燕“嗯”了一声,取了茶碗,一口灌了下去——温柔的茶水流过发烫的喉咙,感觉粘腻,却只是让凤惊燕的耐心一点一点用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怜的声音终于响起了——“对不起……”
“对不起,燕燕……”楚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是对不起啊。
痛苦,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时候,如今的凤惊燕再不复以前的脆弱,这些年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已经不会觉得讶异。
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多余的情绪更不想在赵逸面前表现出来。即使是输了,她凤惊燕也能输一个潇洒,死缠烂打的把戏,她做不出来,也不想去做。
凤惊燕“嗯”了一声,随意地将茶碗放在青台上,唤了一句“小离,走吧。”便自顾自地抬步,走出了冬园。
身体懒懒的,步子有些轻浮。
“燕燕,燕燕……”身后传来楚怜的一阵轻唤,凤惊燕却是没有回头了。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凤惊燕自然不会过多责备,更不会无聊地去问一个“为什么”……倒不是有什么被抛弃的感觉,只是觉得心口堵着什么,连喘气都有些压抑。
少年依然跟着,凤惊燕本想问问他与赵逸说了些什么,总觉得两个人对视而坐的时候,有什么秘密似的,却又觉得懒懒的,不想开口。
书房里。
宽敞的案台上的文书又是厚厚的一叠,等待着被凤惊燕审阅。然而,凤惊燕明明已经坐在案台前不知道多久了,却依然不能静下心来。
“主子,给。”少年将沾了红色朱砂的笔递给凤惊燕,又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文书在凤惊燕面前展开。
凤惊燕接过笔,睁了睁眼睛,却感觉看不进去一个字。
抬头看窗外,明明是生意盎然的春色,却怎么觉得密密麻麻交织的绿色里,满满的萧瑟的气息。凤府庭院里的树木,一动不动的,都安静得令人厌恶,偶尔来一阵风,又觉得摇曳的枝叶真是令人烦躁!
眼睛先是有些发疼,又觉得开始发热了,最后冒着几丝酸气……
“主子,”燕非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俯下身来,带下一沉阴影,一双纯净的眼眸里带着一点儿难以置信,紧接着,好看的嘴唇吻了吻凤惊燕的眼睛,“主子,你哭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想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凤惊燕,平日里淡定的摸样,此刻却被惊吓得飞掉了似的,居然难得得窘然,却又带着几丝可爱。
凤惊燕随意地坐着,并不说话。
少年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一下一下地吻着凤惊燕的眼睛,灼热与灼热的气息相撞,摩擦出一丝奇异的火花。
诧异不是没有的,毕竟眼泪对于她,这些年实在陌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