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她就已经不见了。他无奈,只好分开拥挤的人流回去寻她,毫无温柔地拽住她的手,对看着自己,一脸懵懂模样的小丫头没好气的呵斥,“再看?再看把你卖到深山里去跟熊瞎子做媳妇儿去!”
J市四周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深林,周长慕这么信口胡诌的一句话,倒还真是将她成功唬住,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那一泓水银眨巴眨巴地就要往外溢,委屈极了。
他被她看得心烦意乱,转过头,扯着她就往外走,由着她跟在身后糯软地唤他:“小慕哥,小慕哥……”
他虽然总给人谦谦君子的感觉,在这个迟钝的小丫头面前,却经常不由自主地露出性格中恶劣的那一面,而每每这时,小丫头总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仍旧乖乖巧巧地叫他,“小慕哥,小慕哥……”
再大的怨气,也在这声声刻意讨好的话里消失殆尽,有时候,周长慕甚至会怀疑他的小丫头是在扮猪吃老虎,要不然那么多年后,他在异国他乡,每一次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安睡的夜里,他都听到她在耳边若有似无地唤:
“小慕哥,小慕哥……”
他伸手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是他最甜美的梦魇,让他永远溺在其中,不愿解脱,却到底,只能轻手轻脚地披衣起来,再次翻阅她的绘本作品,他有她这些年来所有的经历的详细资料,累积起来,厚厚的两叠,他却从来不看,让助理整整齐齐地规整好,锁在保险柜里。
他连明天都不一定有,何必再有这样那样的绮念。只是他斩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抹去所有她存在的痕迹,却惟独抹不去记忆和思念,只能在这寂静的夜里,才敢放任自己沉溺与她的酸甜往事中……
……
他早早便做足了功课,提前订好一家三星级宾馆的套房,办理入住手续时,酒店的服务人员看看他身份证,再看看旁边明显还未成年的小丫头,眼神暧昧。
周长慕并不理会,快快取了房卡便牵着小丫头上楼,然后便是各自洗漱,各回各房。结果睡到半夜,他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敲门声生生打断了好眠,正是烦闷不耐之时,却见她抱着被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窗外的霓虹浅浅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倒是让从来都没心没肺,毫无女生模样的小丫头显出几分少女的楚楚风姿。
他撑起身体的同时,也按亮了床头的台灯,乍然的强光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他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了?”
他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甚至还有些冷,只是声音却因为刚醒的缘故显得有些沙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倒是有股别样的温柔。
小丫头听得他问询,这才抱着被子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沿,手指搅着衣角,低着头半晌才闷闷地说出来由,“小慕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她这个年纪,倒已知晓男女有别,说完,又觉得羞赧不已,慌忙解释说,“我房里的电视柜上有一包的鬼片……我看了害怕。”
周长慕原本也觉得不妥,但禁不住小丫头祈求的小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他将被子往里边移了些,给她挪出个位置,又从柜子里再给她翻出一只枕头来,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好几度,再折身回去,她已经自发自觉地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来,对他讨好地笑,“小慕哥,快来,我们一起睡……”
一向少年老成的他竟因为小丫头这句无心之言而微微红了脸,想着慌乱掩饰,便只好恶狠狠地凶她,“还不快睡!”
殊不知那一晚,小丫头身上原本已被他熟悉的清甜果香却扰得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乎睁眼到天明,第二日被没心没肺的她追问眼下舆情的来源,却又只能再次恶狠狠地凶她,“还不是因为无端端分了我半个床的你!”
他其实说完便后悔了,所幸小丫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悻悻然闭了嘴,大口咬着手中的东北大包,哪里寻得见一丝受伤或者难过之情?正当周长慕放下心来,却又听得小丫头闷闷地碎碎念:“凶什么啊凶,一定是跟我妈一样,到了更年期了!”
唉,周长慕只想长叹一声,是他错了,他还盼着小丫头能懂他……置于懂什么,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
周长慕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得满满,上午玩,下午休息的安排很人性,很符合小丫头这样的三分钟热度的的性子。
他们在这座城市逗留了一个星期,访遍了J市几乎所有的名胜,很到了归程前一晚,他带她到J市有名的露天温泉会所泡温泉,池与池间用墙隔开,只是以天为盖,客人们可以一边享受温泉,一边欣赏纯真的夜幕星空。
男宾女宾被安排在不同的浴池,明明在被会所工作人员引向另外方向的浴池时,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还尽是不安和不舍,但下一刻,她银铃般地笑声便从隔壁传来,她现是被池子里的涌过来吃死皮的鱼吓得大呼小叫,继而又哈哈大笑,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周长慕对这般状态的小丫头很有些不满,当初为了就近照顾,他特意要了两只相邻的单独池子,却不想她这样愉悦,仿佛少了自己,倒更是开怀了一样。
他清咳两声,自然就又来教训她,“徐格子,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说完,那边的笑声果真听话地戛然而止,可偏偏,再听到小丫头笑声的周长慕又觉得不自在,想道歉,又觉得别扭,恰在这时,会所的工作人员送上传说中的温泉蛋,他灵机一动,低声向工作人员问服务生是否跟隔壁的小姑娘送去,服务生还以为他是在找茬,慌乱回答说正准备送过去,正准备送去。周长慕听闻,却挑眉一笑,如沐春风,淡定地吩咐服务生不要送过去了,服务生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
稍后他便软了语气让小丫头过来吃温泉蛋,小丫头原本还只是懒懒地回应,但一听到温泉蛋三字便振奋了,赶忙应了,接着便是一阵急躁的池水飞溅的声音,这头的周长慕微微一笑,他便是吃准了小丫头的吃货本质和好奇心理,如此,便放下心来,闭上眼尽情享受温泉。
不一会儿,他耳边便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他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微微睁开眼,正看见裹着浴巾,披头散发的小丫头,正踩着湿哒哒的拖鞋朝他踱步过来,他抬手指了指身畔岸上的小碟,便又优哉游哉地闭上眼。
哪知道,下一刻,不知道小丫头是看见鸡蛋太兴奋了还是什么,刚疾步走到岸边,脚下便是一滑,她那声后知后觉的“啊——”还没啊完,便已经“扑通”一声掉进了温泉池中,周长慕下意识地去抓却抓了个空,这可不得了了,虽然这水不深,但她一个旱鸭子愣是在水里扑腾了一圈又一圈才被周长慕捉住安静下来、
然后,自知自己小题大做的小丫头和憋笑已成内伤的周长慕相视而笑,一笑泯“恩仇”。
既然小丫头的浴袍已经在水里浸湿,周长慕便大方地邀请她共汤,两个人便在这小小的一方池子里一起分享了一整碟的温泉蛋,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看着星子,一边等着头发结冰,跟这温暖的池水两相对比,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气氛上好,人心柔软,不想这时,小丫头却突然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向周长慕,“小慕哥,你最近为什么老是吼我?”
少女刚刚因为温泉中蒸腾而起的热气而染上红晕的俏脸,晶莹剔透,真正是吹弹可破,配合委委屈屈的神情竟无端端让周长慕口干舌燥。
他忽然想起徐教授曾让他誊抄过的《诗经》中的话: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陆陆续续收到盆友们寄来的生日礼物……整理了下发现,居然有4本郭敬明的《小时代》,omg,而且大家还各种留言说“就知道我喜欢”什么的,我当年是有多喜欢这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话说,我以后都说我喜欢爱马仕算了。接下来打算写个周长慕番外和一个林薇的番外,或者两个林薇番外,木有小慕哥番外酱紫……要是你们没意见,我就自己先两种都写,取写得顺眼的那个发。
周长慕番外
周长慕向来是行动派;在确定自己对小丫头感情的当下;便开始了对其坚持不懈地坑蒙拐骗之旅。
他那年已经顺利通过外交学院的面试;准备承起父辈的老行当;这一路的顺遂成就了他的自信;对这个俨然已成为自己小卫兵的小丫头,他更是志在必得。
两个人这方面都是新手;可小丫头经验值实在太低,甚至连被他偷偷骗去见过了家长都不知道。而面对他从来都不怒自威的双亲;小丫头竟然还吭哧吭哧地干掉了两碗饭!
当晚送完小丫头回家;他便毫无悬念地面对了父母亲的两堂会审,其实他们这架势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大概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对孩子的关心太少;一时间母爱父爱泛滥所致。
父母亲关心他的学业,他一一照实答了,一家三口一同配合着打太极,直到母亲不耐,直接问他,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他才神色自若地答他们:“妈妈你也见过的,那是徐教授家的女儿,我喜欢她。”
他将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尽管对象不是她,他却仍旧体会到那种由舌尖颤到心眼里去的心悸。
“你20都还不到,这个年纪懂什么喜不喜欢?!”母亲“啪”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剁在了小几上。
他早料到母亲会发作,却不想发作得这样厉害。他从小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尤其不愿违背母亲的意愿,父亲私底下常常教育他,说母亲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吃了不少苦,所以就连高考志愿,他都依了母亲的希冀,选了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外交学院,而他那个夭折的建筑师之梦,恐怕只有小丫头知道。
但这件事不同于以往任何事,他不能让步,生平第一次顶撞了母亲,硬碰硬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母亲盛怒之下,随手将手里的茶杯扔了过来,虽不曾被扔中目标,但滚烫的茶水还是飞溅起来,烫得得他手臂一阵灼烧似的难受,他却还在心里庆幸说,幸亏这时候的母亲没有在削水果,不然——一个老舒飞刀过来……想到这里,他竟不禁在这样的场合笑出声来,真是深受那只乐天过头小丫头的荼毒。
最终,母亲愤愤然上了楼,相较于反应激烈的母亲,他那一年到头都活跃在外交舞台上父亲就要平和很多,亲自拿了软膏了替他抹,期间他想道歉,却被父亲制住,两父子相对无言,直到最后,父亲才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说他是徐教授的女儿?嗯……很纯真。”
他虽然看不懂父亲说话的表情,却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作为政治世家,他们周家人最不需要的品质,便是“纯真”,说到底,连一向都站在自己这边的父亲都不支持自己了。
后来想起来,他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
尽管选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温吞方式,到底还是润物细无声,渐渐的,迟钝如小丫头都有了开窍的意思,时不时地对他蓄谋已久却又装作不经意的亲近而脸红脖子粗,这个时候,明明自己也是心痒难耐,却偏偏还要恶趣味地调侃对方,真是幼稚至极。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在心中对自己说,再等一等,等到在她移默化之下的她能自然而然地领悟他,也领悟她自己的感情。
只是时间不等人,那年暑假,他又打着带着带小丫头去乡下陶冶性情的旗号将小丫头拐带至外地玩了一圈儿,这一次,他带她去了她一直向往的海洋城市,阳光明媚,沙滩迷人,映衬着习习海风,一切都是惬意又美好的,而此时此刻,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洋更是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来,他偏头看不自觉便将头自己肩头靠的小丫头,只觉得两人呼吸相交间,似乎连心跳都成了相同的频率,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将心事和盘托出。
终究还是他的耐心先被耗尽,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旅行一结束,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周长慕女朋友”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了再说。
再优雅的绅士,在爱情面前也会化身为豺狼虎豹。
只是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不及母亲的鞭子挥得长。
他和小丫头竟然在返航的机场被母亲堵住。小丫头有些懵了,下意识地去牵他的手,他自然而然地回握回去,给她宽慰。却不想这一系列的举动落在母亲眼里自是更激起她的怒意,好在久居高位的来的涵养还让母亲在小丫头面前维持了一贯的温和假面,三言两语,她便客客气气地将小丫头支去了机场的VIP候机室,留下他跟她两人。
母亲一改之前的作风,细细地列出他同小丫头不搭调的理由,其中的一条便是——“徐格子这个姑娘的确傻乎乎的可爱,这也是她性格中最招人喜欢的一点,只是作为周家长孙的你,有这个能力护她一世都这样傻乎乎到可爱吗?”
他还记得他那时几乎是毫不犹疑地点了头,尽管在心里,他比谁都更清楚,她不是符合他们家族价值导向的长孙媳妇标准。
回城的时候,母亲同他们坐了同一班飞机,甚至还“好心”地帮他们升了舱,小丫头被安排在了母亲身旁的位置,而针对这样的安排,他自然是担心的,但面对不明所以的小丫头,他却又再说不出话来,他早就看出她性格里的怯懦成分,他不确定,当他们的感情遭遇家长反对,她是会夹着尾巴逃窜,还是跟他抗争到底。倒是母亲,一路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跟小丫头说说笑笑,甚至还开起他和她的玩笑,一派和谐。
只是这样的平和之景,竟让他心生不安。
母亲开始频繁地邀请小丫头到家中玩耍,次次都是热情款待,母亲既然有意经营,那两人间的感情自然迅速升温,小丫头也在与他相处时,不断听到母亲对她的好,对此,他只能对她报以不置可否的一笑,他心中着急,却苦于同母亲那个半年为期的约定,不能同她说出心中所想。
他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只再半年,怕什么?
殊不知也正是这半年的时间,让他看出她同自己的不合适。母亲将小丫头以“干女儿”的身份引见给她圈中其余的官太太,只是这个时候,小丫头的傻,小丫头的可爱全部都成了她的缺点,成了她让人背地里嘲笑的原因。
此时的小丫头似乎对两人已经有所觉悟,不然怎么会明知道自己会受委屈,还要上赶着一次次地往上凑,然后打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