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舒鸾先开口:“说到底,今天的种种都是我的错。走到这一步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长慕,你一定要体谅他的不易。一切的一切……”舒鸾闭上眼,眼里似有泪珠滚出,“等你看完林薇留下的东西就能明白。”
“我不会看的。”徐格子扔下这句话,便干脆地离开,一路将步子迈得铿锵有力。
就算那一切都是都是情有可原,周长慕的所作所为都有苦衷,即便看完那林薇留下的物什,心中愧疚翻涌,徐格子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体谅他。
就因为所谓的苦衷,就要苦苦隐瞒她到死?然后再让她愧疚到死?没门儿!
……
林薇留给徐格子的快递在第二天中午被送到,附上林薇的留言:
最后送你件礼物。
对这种带了点阴森恐怖气息的留言,徐格子不可避免地感到背脊一凉,她撇撇嘴,不置可否。从外型上判断,大概是份文件之类的物什,可惜,她连拆封的兴趣都没有,随意地仍在沙发的一角便算了事。看来,林微这份“心意”,她是注定要辜负了。
……
徐格子开始频繁地同楚术约会,楚术并不是个无趣之人,平日里幽默风趣自是不谈,除去医生的本职工作,他还是C市最大的登山俱乐部的一员。
闲时,他带着徐格子母子去过一次登山社的活动,作为资深宅女,这一趟下来,徐格子几乎将自己整成了个半身不遂。倒是最近因被小丽挑剔肥肚腩,而减肥斗志高昂的徐小攸十分乐在其中,从山上下来,还缠着楚术询问了好些专业知识,这还是那次不怎么和谐的晚餐后,徐小攸第一次主动同楚术说话。
这便是要破冰和解了。徐格子欣慰之余,却也有丝极淡的疼,像是软绵里藏着的针,蛰她一下便不见。
就这样又过了好些日子,徐小攸同楚术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还常常撇下徐格子,单独同楚术出门。
处于一种难以启齿的心理,徐格子还曾偷偷摸摸地观察过两人私底下的相处,得出的结论是很好很温情。如此一来,徐格子总算是放下心,哪怕楚术当下立刻马上与她求婚,她都会答应……的吧?
总之,人是要安于现状的,可偏偏现状一点都不安稳,徐格子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接到楚术那位未婚妻的电话时,还以为那只是他人跟她开的一个整蛊玩笑,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楚术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只是个杜撰出来的人物,而那位自称楚术未婚妻的姑娘,不仅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还表示自己现在就身处C市。
既然是整蛊,徐格子自然要奉陪到底,她立马配合地拿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势,开始咆哮,“楚术不会骗我,我不相信,不相信!!”
只是接下来那边那姑娘说的话却让这戏生生偏离了轨道:“徐格子,你还是跟当年一样。”说到这里,那边的人轻笑一声,“我是楚术之前还在C市医院当住院医师是认识他的,我是护士,他是医生,天生一对不是么?所以我追着他到了瑞士,终于,他同意跟我结婚,只是要求回国三月,我知道他则是在借着工作的由头同你告别,所以也并没有阻止,只是,他这才回国多久啊,就跟我打电话来说要跟我解除婚约了。我追了他八年,竟不如他回国的这八个月,这样的男人,的确该放弃,可是谁让我犯贱就是喜欢他,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女人的直觉让徐格子相信,她没有说谎。
徐格子看着茶几上那本电子相册上不断变换的,徐小攸这些日子来同楚术外出的合照良久,忽而释然,她勾起唇角,“好,你们一定要幸福。”毫无芥蒂的语气,宽容大度到令人惊讶。
接着她便又拿起电话,跟楚术打了电话,摊牌,讲分手,连徐格子自己都没想到的干净利落,或许,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徐格子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在沙发上静静坐了许久,打好了腹稿才又起身,来到徐小攸门口,敲敲门,轻轻唤了两声“小攸”,没有人应答。
大概是睡着了?徐格子心里这样想着,便又转身,准备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饭。这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徐小攸这几天因为贪凉,倒是在这样的炎炎夏日感冒了,加上这小子又爱踢被子,她实在不放心,得进去看看他。
却没想到,她拧开门把,见到的确实那样一副画面——
35送货上床
徐小攸其实是个喜干净;爱整洁的小盆友;因为早在他三岁低龄;他已经知晓用衣袖将自己打翻在地的牛奶清理干净……
所以当徐格子见到其房中空荡荡的床铺和散落一地的A4纸张时;心里乍然就烧起来一股无名火;语气不由得就有些重,“徐攸;人呢?你说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尽管这样说着,还是弯下腰;帮着拾捣了起来;可这才捡起一页纸,徐格子就愣住了;那纸上印着的白字黑字突兀地映入徐格子眼帘;直指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回避的问题的核心,然后就听到徐小攸压抑的哭声。
徐小攸躲在沙发后,缩成一团,哭得涕泪肆流,整个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可即便到了这程度,他还将手拽成拳,死死地咬住,硬是不让自己放出声音。
尽管常有幼稚之举,但从整体上来说,徐小攸还是一个早熟懂事的孩子,会撒娇的孩子遭人爱,会隐忍的孩子,却……会遭人疼。
这样的徐小攸,让徐格子心疼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怒意与介怀,赶忙蹲下。身去,将徐小攸搂进怀里柔声安抚,“别哭,妈妈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别放在心上啊。”
徐小攸却仍旧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好半晌,才嗫嚅道,“妈妈,我想爸爸了,我们跟爸爸和好吧。”
原来在孩子眼里,徐格子这么久以来对周长慕的不闻不问都只是在与周长慕置气。
徐格子一时怔住,徐小攸却又反圈住她的腰,小脑袋直往她心口的位置钻,他短刺刺的头发,隔着薄薄的夏日凉衫,痒痒的,膈得徐格子下意识便笑出声来,徐小攸是知道徐格子怕痒的,这是他唯一的、还不常用的撒娇方式,却百试百灵,瞬时间便可让前一秒还傲娇着的妈妈变成温柔可人儿……因为还没等他提出接下来的要求,徐格子已经先自行笑成了一滩水。
这次也不例外,徐小攸找准徐格子笑得前仰后合的间隙,见缝插针,“妈妈,我看不懂那些纸上的字,我只知道每次我跟小丽吵架,都是我最先主动道歉才和好的,这是惯例,也是爸爸说的那种叫‘绅士风度’的东西,但是妈妈,这次不一样啊,爸爸她没有力气跟你道歉认错了,所以,例外一次好不好,虽然我喜欢楚叔叔,但不喜欢楚叔叔当我爸爸啊……”一边说,那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晕湿了徐格子胸前大片衣衫。
“小攸……”徐格子摆正了身形,伸手拍在徐小攸背后帮他顺气,到底还是欲言又止。
徐小攸抬起水汽弥漫的大眼睛偷瞄徐格子,决定再往里添把柴薪,故而苦口婆心地劝道:“妈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早就原谅爸爸,就是稍稍、稍稍……”他拿手将“稍稍”这个度丈量给徐格子看,水光盈盈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但很快就有恢复至无辜无害的状态,“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罢了,别那么小心眼嘛,妈妈。”
徐格子没想到自己心中藏得最为隐秘,隐秘到连徐格子自己都被瞒住的心思会被一个10岁的幼童一语道破,末了,还将其一把揪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没错,徐格子就是心有不甘,尽管此前周长慕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都是情有可原,甚至还同深情这个词扯得上关系。
徐格子不声不响地放开徐小攸,挪步过去将那地上的纸一页页收起来,又将他房内的物什一一归整了一番,才拧着那条被重新装好的资料出了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表态,这种意味不明的态度,急得徐小攸几乎内伤,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徐格子拧开门把的那一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妈妈……”
徐格子回头却只给他回了这么句话,“今晚叫外卖吧,餐厅电话和钱都在书房抽屉里……还有,晚饭不用叫我了,我在画室有些事。”
……
徐格子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用了一整晚,将那份已然次序混乱的资料细细整理了阅读,顺便,也将她和周长慕的回忆洗洗整理了回忆,真是可笑,现而今的徐格子能忆起的,似乎只有他的好。
一夜未眠,徐格子几乎瘫软在画室里的单人沙发上,明明身体很累,脑中却是一片清明,她揉揉涩意满满的眼,心道:周长慕,你果然是存心让我心疼的。
这样想着,她突然站起身,冲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翻了车钥匙便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
徐格子愣是将这甲壳虫开出了跑车的速度,而临到了仁心医院那段路,她又将这甲壳虫开出了拖拉机的速度……
尽管心中万般纠结,车子最终还是在医院门口停下,按照舒鸾一月前发给她的短信里提供的信息,她径直去了周长慕的病房。
周长慕的病房号是E207,一路寻过去,她才发现周长慕病房所处的病区,正是这家的疗养院的重症患者区,光是隔着玻璃看着那些个需要借助氧气罩才能维持呼吸的病人,徐格子都觉得寒气侵体,脚下的步子如有千斤重,一颗心更是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她必须不断为自己打气,才让她不至于临阵脱逃。
我来找你了,小慕哥,无论健康,疾病,那都她的小慕哥啊。
只是,等她鼓足了平生所有的勇气,终于站到周长慕病房门口时,迎接她的却是空空荡荡的病房,冰凉,整齐得根本没有人气。
没有人气……
徐格子心里忽而闪过不好的预感,她慌慌张张地扯了个路过的护士,想要向对方求证,也是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厚重的东西堵住,她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好在那护士性格倒是温和,并不介意徐格子的莽撞,只是柔声安抚并诱导她:“别着急,告诉我怎么啦?”
徐格子这才断断续续地表达清自己的意思,“那个,E207房的病人……怎么样了?”
“你是他什么人?”护士小姐问。
不知道是不是徐格子太过敏感,以至于对号入座了,她总觉得护士小姐看她的眼神透着怜悯,想了想,徐格子还是老实回答,“他是我家人。”
闻言,护士小姐拍拍徐格子的肩,“对不起,前天病人突发肾衰竭,我们……没能救治过来。”
没能救治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徐格子觉得自己骤然失去了最为基本的语言理解能力,只能一直追问护士小姐,“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好脾气的护士小姐自然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只是不厌其烦地跟徐格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时候,除了强迫家属面对现实,别无他法。
而后来,还是徐格子受不住,终于后知后觉地放声大哭。
是她来晚了,还是他不愿再等她?
护士小姐必然得将自己的肩膀借一边给徐格子靠,然后,眼见的她便看见了207去世病人的“其他亲人”,应该是再回来收拾病人遗物的。
好脾气又热心护士想,这种时候,自然是家人的安慰才是最给力可靠的。所以她赶忙朝那几人招招手,“哎,人生不能复生,快来安慰你们的妹妹一下,她很伤心呢。”护士小姐很自然地将徐格子当成了病人的女儿。
然后……乌龙的剧情就发生了,207病房的家属表示不认识徐格子,徐格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轻断,心里更是升起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希望,赶忙抹干了眼泪,抓住护士小姐问周长慕的去向,护士小姐仰头思考了好一阵子,才不好意思地告诉徐格子,说自己是才来仁心一周的菜鸟,而她负责得也就是这片病区的杂事,对徐格子要找的人,实在没有印象。
徐格子只好悻悻然道了谢,放那护士离开,正欲抬脚往前台去咨询,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沉沉的嗓音,跟大提琴琴音一般的醇厚迷人,“小格子,见到你真高兴。”
徐格子僵住,那声音的主人,她如何分辨不出。
正是周长慕,他自得到某只小内奸的通风报信,已经将医院几乎找了个遍,皆是一无所获,大概真是关心则乱,一向行事周密的他却到最后才想起这么个地方。
不过,幸好,她还等着他作者有话要说:嗯,去围观了大主教回来,结果就顺利卡文了,写到现在才这么点……桑不起,总算在25号前更出来。不过许是弥撒也有好处,竹马君回公寓就懂得帮我写英语论文了……噗对了关于那份文件里的内容,想以小慕哥番外的形式来呈现。我又要替男主角洗白了……
送货上床
烈日炎炎;整个C市都沦陷在高温的炙烤下;所有C市的人都半推半就地换上了肉隐肉现的轻薄夏装;可是周长慕;这样的天气下;也仍旧在病号服外套了件长款薄毛衣,显得文弱又居家;让徐格子不得不感叹,这家医院的中央空调温度着实低了些……
“过来。”周长慕一如既往的清俊卓然;这时却孩子气地对徐格子做着口型;眼神晶亮,眼中含笑。
徐格子跟中了蛊似的;就那样慢慢踱步过去;周长慕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尽管还带着陌生的淡淡药香,却还是让徐格子熟悉的,安心的味道,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徐格子的手,缓缓攀附上周长慕的背,伸出两指,不客气地一拧,感觉到身边的人虽没有痛呼出声,身子却是明显一震,徐格子才总算放下心来,将自己刚刚因为失态而生出来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往周长慕衣服上擦。
周长慕也不介意,反而轻笑出声,他把玩着徐格子一丝头发,“小格子,不是幻觉,我是真的。”
这话将徐格子好容易才憋回去的泪意又勾了回来,徐格子觉得丢脸,故而一边哭一边还要骂,咬牙切齿的,“周长慕,我上辈子是欠你眼泪了吗?”说着还不解气,又在周长慕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才算完。
周长慕却因为某人那句“欠眼泪”的歪理邪说想到了某部名著中的情节,对不远处一脸担心地望着对自己撒泼耍赖的徐格子的护士小姐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便毫不避讳地将徐格子提着腰抱起来,咬着她的耳朵道,“走吧,我的林妹妹。”
徐格子敏感地缩着身子,手却很自然地环住了周长慕的脖子,原本狡猾笑着的周长慕却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