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叹了口气,甩开了袁兰芝的玉臂。这一下,袁兰芝立即神色大变,泪水轰然而出,“兰芝也是情非得已呀……殿下……”
“不要再说了,本王不想再被蒙蔽下去了,这个王府什么时候才有安宁的一天?本王受够了……”
“哇……”忽然听到红英的哭泣声,“王妃,红英没有做……请王妃明查……”
我凄然地一笑,“看来,本宫是永远也找不到真凶了……”
萧绎明显地受到了伤害,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忽然间起身,大步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袁兰芝匍匐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凄婉的倾诉:“殿下,这是兰芝新婚的第一天呀……”
“这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心存恶念,必然要受到报应的,妹妹。”
袁兰芝忽然转身对着我,完全没有往日的贤淑风范,她恶狠狠地用那双杏眼瞪着我,“徐昭佩,纵然我有诸多的不是,你也没有必要斩尽杀绝,一点后路都不给我留……你真狠……真狠……
“当你恶毒地诅咒本宫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心肠是否比蛇蝎还要毒?哈哈哈……”我大笑着,亦拂袖而去。
可怜的红英只剩下不停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那凌乱的碎发随着晃动的头散开了,如瀑如云的秀发在众人眼里,仿佛是罪恶的源泉,没有光芒万丈,只有一团丑恶。
萧绎的离去,是这里的每一个女人心里永远的痛。我自知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淡,他离开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同时,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身后还残留着袁兰芝不甘的挣扎声:“俏儿,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她背后永远有坚定的护身符,我知道她不怕。我呢,虽然没有得到过宠爱,但我更清楚,我也不怕,只要把心横过来,那就没有翻不过去的陡崖。
我知道,让一个人受到的最大的惩罚,并不是让她饱受身体的痛苦。而是莫过于让她永远承受心灵的煎熬,让她夜不成寐,让她度日如年……
盛夏的荷花,沐在水中,衬着荷叶的悠然,慢慢地低头,轻抚碧钗,以水为镜,孤芳自赏,自得其乐。
湘东王府的众多女子,却在愁苦中,冷冷地独对空枕寒衾,枉为了一个“情”字,品尝着苦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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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翠云队仗绛霞衣㈠
我只记得,我忽地转头,对着红英说道:“过去一直冤枉了你,本宫深感不安,如此,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面前,是不会处置你的,你尽可放心。只是……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为了以示公允,本宫自不好亲近你,你便好自为之罢了。倘若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就说出来也好……”
魏武帝曹操说过:“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话想起来,似乎觉得有些极端和自私,因此我不想让自己落下仗势欺人的口实。
我给了她反省的机会,希望有一天她能够亲口告诉我,她都做了些什么。那我便仁尽义至了,希望从此在夜深人静时,再也不会从噩梦中惊起一身香汗,那滋味真的不能忍受。
可是从红英惶惑的眼神中,我分明读过了两个字:清白。
我不知道,这作祟的人究竟是谁?袁兰芝依仗苏嬷嬷做些事可以想象,但若说真的能只手遮天,能做得这么到位,似乎也不可能……我的身边毕竟不是谁都能随时近前的。
“王妃,新王妃真的带人要走呢!”明珠急切地来回禀道。
我没有任何反应,只顾低头看我室内的盆栽莲花。
田丁新为我移植了一株新的品种,叫做一品莲。这莲花一本生三萼,花头瓣化为三个头,作“品”字形排列,极其特别。父皇曾在宫里亲自游玩观赏,甚是欢心。
我郁郁而笑,这莲花都能花成“品”字,却是为何,这活生生的人,倒看不清真正的人品了。
“她不会走的,她不会因小失大……”我笃定地说。
“小姐,真让您猜到了,她站在庭院中半晌,又折头回来了。”这时,冰儿正好进来回禀。
我继续低头看那微笑着的一品莲,是黄色的,很难得的淡黄色。这莲花本来就是以白和黄为上品。
“冰儿姐姐,新王妃倘若进了宫哭诉一番,那咱们王妃岂不是又要受责?”明珠仿佛松了口气。
“明珠,咱们王妃说了,她不敢,她不会让自己冒着被废的危险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冰儿说道。
“是,这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若说惩罚,恐怕这妃位都会被废了呢!咱们王妃受些责备倒还好说,但众目睽睽之下,贵嫔想必也不能偏袒于她,她若真去说了,恐怕……”
“冰儿姐姐,原来如此,还是咱们王妃想得深远……”
“总之,咱们这一仗是打胜了,”冰儿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咱们王妃太仁慈了,不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杀灭了她的威风……”
“好了,不要再说了,去把田丁叫来。”我之所以不去追究,因为我内心深处,有一点可怜的希望,希望我的夫君能够懂得我为了他所做的牺牲,能够挽回他的心,这些,又有谁能懂得?
不一会儿,田丁来了。他的衣冠不算整齐,脚上还依稀溅着几个泥点子。
他满头大汗,手里却捧着一盆莲花。
这莲花一枝荷梗上并头生两朵莲花,正灼灼绽放。
“你……”我有些惊愕了。
“启禀王妃,奴才抖着胆子把这莲花移植出来,省得王妃再冒险去观看……”
“好,你做得很好……”我心里真的有些感动。
“只是……”田丁忽然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并蒂莲乃是旷古奇观,奴才这也是头一次,倘若不成功,便失去了机会,白白毁坏了这祥瑞之物,奴才请王妃赐罪!”
“这……”此时,我这才意识到此举的后果是多么严重。
“还有……”田丁忽然用头捣地,“请王妃救救奴才……”
啊,什么?出了什么事?
田丁嗫嚅着继续说道:”奴才刚才碰到殿下……殿下说……因为府里开了瑞莲,已经请了陛下和各位夫人亲自来观赏。而且,贵嫔会亲迎新王妃回宫小聚……殿下说,此乃一举两得,正是我湘东王府的光彩……”
天,我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飘忽,“田丁,你闯了大祸了!”倘若明天父皇看不到活着的并蒂莲,那,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你……”我一边指着田丁一边暗自生气,他在盛怒之下,居然连这等大事也不事前和我商量,如今大家都被这个不知死活的田丁害死了……
我虽知道袁兰芝蒙贵嫔恩宠,回门那天一定要先到宫里,然后才能回自己家里,可是没有想到这并蒂莲却是为她而开,让她无端得到贵嫔亲迎这么大的荣宠,可是目前我该如何交代?
“王妃息怒,奴才本就是个宦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奴才就怕连累了王妃……”说着,田丁也咚咚地嗑起响头,眨眼之间,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瘀紫。
我幽幽一叹,闭上的双目。是劫数,必然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天,这可如何是好?”两个丫头也顿时不知所措。
。。 。。
第三十九章 翠云队仗绛霞衣㈡
“你这个祸害,本王真是后悔把你弄进府来……”话音未落,只见田钉“哎呦”一声,捂着肚子滚了过去。
萧绎高大的身影,忽然间挡了过来,一脚狠狠地踢在了田丁身上。我没有料到,此时,他竟没有去陪他的新王妃,而出现在这里。
我倏地站立起来,愠怒地质责他:“纵然他错了,也未必要让他去陪了一条命吧……你何必如此凶恶?”
田丁头上的汗水,湿透了衣襟。
萧绎看着别处,说道:“昭佩,本王是来和你商量一下明天迎驾的事宜,无意中却发现这狗奴才坏了咱们的好事……”
“迎驾的事情兹事体大,殿下不是有新王妃可以商量么?何必到我这里来?”我忿忿而道。
“昭佩,为了大局,咱们先要放下一切恩怨,回头再作斟酌罢。可此时,却如何过得了明天这一关?”
我依旧皱着眉,回首看着那枝并蒂莲,此时,依然如此娇艳欲滴,盈盈蕊红。
“田丁,你能保证它明天会活,你的命就保住了,还会得到嘉奖。”我的话说毕,田丁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一线晗星的光芒。
“哦?”萧绎的眉头又挑了起来。
“启禀殿下,王妃,奴才以前试多很多次,都没有枯萎。只是这并蒂莲从来没有尝试过,奴才心里也没有底……”
听到这里,萧绎的耐心全都消失殆尽。“你这个下贱的奴才,走到哪里,哪里就要遭殃?本王恨不得立刻灭了你……”
这恶毒的语言听到我耳里,仿佛卸掉了我全身的力量。这就是我的夫君吗?曾何时起,那温情脉脉的男子成了穷凶极恶的邪魔。
“不,”我大声地打断了他,“人生在世,就象同一棵树上开的花,随风飘落,有些花落在厅堂里茵席上边,也有些花落在粪坑里……一切都是偶然……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
“你……”萧绎忽然顿住了,“天,你从何得来此论?”
我的心一抖,无意中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这个论调是父皇最不喜欢的,而且禁止外传,萧绎的惊讶全在情理之中。
“出去,都出去……”他愤怒了,他的声音仿佛随时会震碎屋顶的片片碧瓦,仆从侍女全都落荒而逃,最后他瞪着田丁斥道,“还有你,不要让本王看到你……如果父皇明天看不到并蒂莲,本王一样会让你和它一起陪葬……”
“有话请冲着我来,何必迁怒于下人?田丁此举,也是为了我不再受险……若说他有错,只是无意中坏了你争强好胜的心事吧……”
“昭佩……”他忽然涨着红红的脸,”你如此恨本王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别转了头,眼睛里酸酸的,无法睁开。
“你的每一句话,都象刀子一般,扎透了本王的心。你知道么,本王的心一直在流血……”
哼,自圆其说,还振振有辞。我失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袁妃的父亲如今正是朝廷倚靠的重臣,作为皇子,婚姻也是身不由己,她如今圣眷正浓,你我自是奈何她不得,纵然她有失妇德,此时也不宜声张。这家丑不可外扬……”
“好了,殿下,明天的事情昭佩会安排好……”我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辩下去。
既然他的所有的心都放在了争名夺利之上,怎么会再有闲暇想起我们的过去呢?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有无奈的理由,而我,都是无理取闹,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任性女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松了口气,仍然不甘心:“昭佩,这不该说的话,要闷在肚子里,莫要给人把柄……”
我想哭,他对我缺乏的不仅仅是夫妻间的信任,还有更多的是心与心的交流。
我紧紧盯着并蒂莲,心中默默地祈祷,并蒂莲,和我一起迎接明天的太阳吧!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头脑中渐渐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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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雨罢苹风吹碧涨㈠
可是,那一切,仿佛是个梦,再也不回来。
田丁退出去的时候,仍旧一前一后地走着,那身影却含着无限的辛酸。这个痴人,为了一个荷花梦,会丢了自己的性命,我不禁摇头。
萧绎自是不能留在这里,不如随他去。我扯了扯身上的紫色云水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内室走去。
室外,云淡风轻,一阵阵流荷浅动,瑟瑟地清唱着无奈的年华。
我生平第一次,没有回首期待那月圆的和谐,只是抬起玉臂,面对那面周边凸起的云纹铜镜,拿下了头上那重重的冠饰。
觉得一阵轻松,紧绷着的心慢慢放平。只听到一阵熟悉的叹息声后,响起了“咯咯”的木屐声。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
镜中的我,依然风采无限。我惊异地发现铜镜的边缘居然刻着几个小字:“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那份气吞山河的皇家气势昭然若揭。
我皱着眉摇头,谁能料到这铜镜的一面是西施范蠡的轻舟退隐的淡泊,一面却又隐藏了不甘落寞的恢弘。
这与世无争的背后,又有怎样一份蠢蠢欲动的雄心?天,原来人世间竟有这么多天大的笑话,这份不容居然能够如此共存于世。若是我,只想要那份天长地久的唯一,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愿意彼此拥有!
黎明在拖延着脚步,但终于来了。
府里早就做好了迎驾的准备,焕然一新,红毯曳地,香韵流转。满池的荷花仿佛懂得今天的隆重,居然开得无比的灿烂。
我薄施胭脂,掩盖住了微肿的双眼,正站在并蒂莲的面前微笑。一夜的温润,居然让它绽放到了极至,没有遗憾地在世上辉煌一次。
看来田丁的小命是留住了。我略一迟疑,居然忘了袁兰芝。她昨日里哭得一塌糊涂,身为湘东王府的新妇,如此惨状,怎么去自圆其说?
可是,当袁兰芝轻身飘到我的面前,我居然愣住了。
昨日里发生的一切居然在她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眼含秋波,两颊生晕,好一副人面桃花。她头上戴着一个金步摇,妩媚摇动,白珠垂缨,极具风韵。传说这步摇是那个凶狠残暴的纣王发明的,谁又能料到,那粗狂的暴君居然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普通的步摇在这个纤细的女子身上会有如此美丽的效果。
我内心微微一叹,倘若忘记她那些毒辣的手段,如此玉女,怎会不让人心旌摇动,想入非非?
“姐姐,兰芝给姐姐请安,兰芝谢谢姐姐不追究之恩。从此,兰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请姐姐给兰芝个机会。”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本宫还记得贵嫔的真言,家和万事兴。难道不是吗?妹妹。”我自知她是怕我把她的陋行揭露出来,特意来探探我的口风,当下就宽了下她的心。
果然见她轻轻嘘了口气,脸上一阵如获重释的样子,“兰芝素来知道姐姐是副菩萨心肠,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能和姐姐同处一室,真的是兰芝的福气呢。”
我淡淡一笑:“罢了,本宫只不过是个直性子,并非想对谁不利。妹妹不必多心。”
袁兰芝正欲再说,忽听外边宦官的声音:“圣驾到……”
我们几乎是同时面色一肃,立即整衣出迎。
只见萧绎搀扶着父皇,后边是丁贵嫔和婆母阮修容,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之下,浩浩而来。
终于到了正厅落座。此时,丁贵嫔和婆母阮修容一边细细打量王府的布局,一边微笑。
“儿臣拜见父皇、贵嫔、母嫔安好。”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