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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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狐-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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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化作一个秾丽眉目的女子,指尖嵌着暗红幽光直直向白衣人胸口送去,白衣人衣袂翩飞以极快的速度躲过,袖摆依然落下几点艳红,慢慢泅开。呼吸甫定,白衣人掠过手边鼎炉浮至半空,犹豫片刻,甩手向丹霓送去,鼎炉行至半道却又被白衣人运足力道,稍一偏,径直飞向封瑜。
  朱陵悄然寂静一片,仿佛原本的居住者从来不曾存在,若不是倒下的神树和遍地黄沙,提醒着曾经有一场恶战。
  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
  封瑜恍然回神,转头愣愣看着砸向自己的鼎炉,那可比不得凡人嗔恼着随手掷下,其中所蕴法力,连封瑜都不可估计。不过转瞬而已,那鼎炉已距封瑜不过一步之遥。
  沈微刚刚迈入神殿,只见一道银光已逼向封瑜,不待反应,下意识道:“小心!”
  钝钝一声,是硬物砸中肉体的声音,凭着这沉重闷响,已经可以猜测出被伤之人伤势之重。青莲半跪在地,唇角和耳畔汩汩不绝冒出血,猩红的血开在浅青的裙角。撑了顷刻,终因体力不支卸了力倒下身来,落入封瑜怀中,不住抖着身子。
  “青……青莲,来迟……”
  白衣人蹙眉觑了青莲一眼,就见红光一折又向着自己而来,不由脱口道:“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你是不是我的对手,今日或者你跟我走,或者你一个人为她们收尸!”
  丹霓冷眼看向白衣人,嗤嗤笑开:“白杞,想不到数百年之后,你还是如此残暴。天玑的封印,是谁助你破开的?”
  “这数百年来,我孤茕茕被压在封印之下,会有谁记得我的死活?我的丹霓,你仔细想想,凭我的修为法力,纵使是天玑的封印,能撑数百年之久也该到顶了。”
  封瑜两指并拢搭在青莲脖颈,松下一口气:“她无碍,只是神识被冲昏了。”
  沈微却提着心不由看向白杞。能和丹霓如此熟悉,甚至对天玑也是一派轻狂态度的,除却那曾让人间民不聊生的魔珠,还能有谁?
  低眉望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蜷在封瑜怀中的青莲,沈微只觉一团烦躁,疾步上前握住青莲的手,意图将杏光直直送入青莲心脉,却被一道猛力反将降魂珠逼出来,窜入沈微腹内,滚烫灼烧起来。
  那疼痛倒不是不能忍,看丹霓与白杞水火不容之势,只咬牙忍住,对封瑜道:“你去帮帮丹霓,我在这里守着青莲。”
  封瑜点头,连看沈微一眼的空闲都没有,已掠身将怀中衡元珠送出来,虽说五珠相遇不能出效果,竟还是将招出鬼兵召出,浓黑烟雾之中探出手脚的鬼兵向白杞迫去。白杞冷冷一哼,手指翻飞做出几个繁复动作,凭空拉开一个光圈,推向黑雾。
  黑雾中的鬼兵尖声嘶吼着向后退去,却被那一道光圈将枯骨撕裂粉碎。那叫喊不歇的恸哭喊声,撞在封瑜心头,让她不由心慌起来。
  光圈已将大半鬼兵撕碎,封瑜拢手慌忙将衡元珠收回。
  青玉珠自封瑜掌心迅疾转了两圈,以不可察觉的速度飞向白杞,又似撞上一道屏障,反弹回来,封瑜收手不及,已被青玉珠砸向胸口,眼前缭绕的幻象蒙蔽住封瑜的双眼,只见封瑜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出阴仄仄的戾气,手作爪状,向着空气奋力抓去。
  丹霓趁白杞得意之际,将化出的火焰砸向她。本该再接再厉,却缓了手上动作,像是想起什么旧事,最后完全停止了动作。
  狠狠锁起眉头,却将火焰兜头砸向封瑜。
  封瑜因火烧的清晰痛意终于从青玉珠的桎梏中清醒,收回青玉珠,迟疑着以紫旭珠和石瑶珠一起掷出,将紫旭珠虚拢在掌中,催动口诀迫石瑶珠向着白杞方向而去。
  果然,石瑶不能近白杞身边半寸,滞在空中一动不动,珠子漫上黑色,慢慢显出裂痕。封瑜手执紫旭珠以澄净水流将黑色冲洗,又以水流将石瑶珠带回,痛惜地拂过石瑶珠身上那几道裂痕。
  “若我没有记错,我朱陵与你一向没有宿怨。”
  “杀几只狐狸几匹狼,还需要有什么理由么?只要我看不顺眼,就都得死。譬如你们,我觉得,便没有必要活到明天。”
  丹霓挡在封瑜身前,脸色一沉。
  “我跟你走……你明日在朱陵外等着。”
  白杞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众人,激起森森寒气迫人:“你的条件?”
  “放过无辜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意图是什么,但我对你而言,你也知道,很重要。”
  白杞微微一笑,附在丹霓耳边吹了口气:“你这样都让我有些不舍得了,就像数百年前那样,我真担心又会一时心软放跑了你,让我千秋大业毁于一旦。”
  指甲竟尖利起来,狠狠地划过丹霓脸颊,伤口深可见骨,浓稠的血液顺着瓷白脸颊滑落。白杞满意地看着,将指尖的血液放到唇边,轻轻吮吸,仿佛不满足似的,双手紧紧托住丹霓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望着里面沉沉不见底的寒冷,唇角的笑意绽得越发绚丽。
  “就是要这容貌毁了,我才不会舍不得,杀你。”
  舌尖轻柔地舔舔过丹霓脸颊上的血迹,到最后竟以嘴唇贴住伤口将腥甜血液吮入口中,似得了什么琼浆玉露,甘之如饴,喉间微动,竟将血液都吞咽入腹。
  沈微怔怔看着,半晌闭上了眼。
  许久,白杞抬起头来,唇角沾上了丝丝缕缕的鲜血,浓红欲滴。
  “好,明天正午,我等你。”
  素白衣裳如同有了生命,流动过浅浅光泽,只是一瞬便消失在眼前。
  丹霓终于颓然跌坐在地,一身红衣似饱饮过血的鲜亮,乌黑发丝因粘稠血液贴在面颊上,狼狈又艳丽,眉目分明画不如。哪里是昨天揣着两串糖葫芦的倒霉孩子。她的一派天真并不是伪装,因而识人观色厉害如封瑜,也看不出半分不妥。如今刚到朱陵,竟然就有人如此待她,还要她的性命。
  “狐狼两族遭此劫难乃是无能所致,不值得你以性命相换。”
  丹霓闭上眼轻轻喘了口气,跪坐在地上,疲倦地摇了摇了头。
  “和你们无关。”
  事情又回到当初天玑闯祸的那一天。
  瑶池边的仙草随着晚风徐徐,逸散出淡淡甜香,轻曳的姿态剔透玲珑,当真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这几株仙草来得突兀,却因其曼妙身姿被视为祥瑞之兆,得专人悉心照顾,越发有繁茂生长之势,天玑不知读了凡间哪卷书,偏偏觉得仙草理当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天玑,鼓起顶天的勇气,摘下六株仙草。
  望了望那浅白流光的仙草,犹豫片刻,终是收回了手。罢,白兮兮,弱赳赳的样子,拿出手怕会有损天机星君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美名。
  欢天喜地地拿着六株仙草的天玑,乐颠颠回了仙府。
  霞色笼罩之下的瑶池畔,方才被天玑鄙夷过的白色仙草,竟渐渐化为人形。白杞星眸淡然,深处却是对鲜血杀戮的无尽渴望,她从来都不是堕入魔道,她本来就是魔。
  用来牵制白杞的六株仙草,不偏不倚,全数被天玑摘去,一株都没有留下,让人不得不对天玑的眼光刮目相看。逃离了牵掣的白杞在天界大开杀戒,那些天兵怎么能敌过久沐仙气的魔,一批批上来一批批送死,直至有仙气丰沛的上神驭云而来,方才止住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杀戮。
  白杞立在诛仙台前,面上笑意意味深长,着看向远处浮云上的天帝,纵身跃下。
  却是附身在凡界皇帝初生的皇子身上,老皇帝的妃子并不是没有人腹中怀上龙种,只是胎儿尚未成型之极被生生揉碎在腹中,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平安生下。
  杀死碍事的丞相、自不量力的道人,白杞坐拥人间最高权力的龙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死杀伐只在眨眼之间。
  天玑此时怀揣着六颗珠子下凡治魔,那时不知为何能够化为人形的的丹霓,偷偷在天际眼皮底下在人间乱转悠,发觉糖葫芦是个吃一百年都吃不腻的好东西,诚然她最后吃了约莫有数百年尚未吃腻。在得知天玑愁闷于人间魔帝,天真过头的丹霓大着胆子溜进了宫里,第一次在有神识的情况下,遇到了白杞。
  不巧,堪堪好是在白杞沐浴更衣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云敛艳迹(七)

  魔帝能轻易将天玑甩来耍去,自然是心思缜密无双之人,皇宫乍看琉璃顶青玉地,华美富贵到了极致,可不为人知的是,繁华之下处处机锋,机关密布皆是狠辣杀招。你若不慎落入,便如同进了蛛网的飞虫,进出不得,受制等死。
  自然,那说的是人或是普通仙妖。
  丹霓本心是想探探敌情,没想到给自己探出了个好歹,堪堪躲过九道箭矢凌厉攻势,索性变成了珠子在皇宫里头满地滚,不晓得魔帝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兴致,闲暇的时候在皇宫里滚来滚去地遛食,皇宫的地竟是平滑得很,异常好滚。
  丹霓敌情勘察到一半,被一位紫衣美人吸引住了目光,美人纤腰一束,行走间细腰扭动如弱柳扶风,优美至极,珠子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猛吸口水。如此美人身后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丹霓当机立断,调转方向,跟在美人身后一路滚动。
  美人折身绕进了偏僻花苑,停在花圃前盈盈一笑。
  丹霓原地悄悄滚了几圈,赞叹道:美得很!
  紫衣美人探手摘下一朵紫蓝色的花,小心地将花蕊取下放入锦带之中,又将花瓣掰开放入花篮,手上动作不停忙碌起来。丹霓疑惑地思索了半天,用自己的智慧开始推测紫衣美人如此举动下的用意,想了半天灵台一亮,豁然开朗。
  必定要做糖葫芦!她见识过的,在一家糖葫芦摊子上。
  那实在是一串美不胜收的糖葫芦,晶莹的糖浆裹住饱满的海棠果,作为外壳的糖浆上蘸着几个蜜糖腌渍的花瓣丝,咬下一口销魂蚀骨,咽下去则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般的曼妙,别是一番销魂滋味留驻口齿。
  想必这位美人,一定是要做糖葫芦了。
  丹霓看那含笑摘花的美人,也觉得像是一串紫莹莹的糖葫芦正在蘸花瓣,甚至不带思索,身体已躺入美人怀中的花篮间,靠着软软香香的花瓣,想着即将入口的糖葫芦,丹霓香喷喷地躺在花篮里做起了美梦。
  这皇宫哪里有别人说的那样凶险异常,简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丹霓懵然醒来的时候,发觉到了一处水雾蒙蒙之地,水汽落在珠身有些痒痒,丹霓初步判定这是熬制糖浆的地方,便自花篮中跳下来化作人形。
  恰好看见对面的屏风微微打开,露出一位闭着双眸的大美人,周身水珠因动作滑落,白腻如玉的肌肤蒙上淡淡胭脂色,美人打开双臂嘴唇微动仿佛在念着些什么,一瞬白光聚拢,美人化作一具白骨,又重塑血肉变作一个男人,男子的确俊秀,却不如方才的美人惊艳夺魂。
  变到一半倏然发觉身遭有人,再作枯骨化成方才的美人。
  丹霓可以猜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有这般逆天之能还在皇宫之中,除却魔珠又能是哪个?方才的男子肉身会禁锢她施展法力,这才又变作了原型。
  只是想不到……这为祸人间的魔帝竟然是个人妖,实在教人掩面叹息,既然是个人妖估摸也就不能人道,这般想来,竟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她也不愧为魔帝,能在男女之间变幻自如,想变成男,就变成男,想变成女,没二话,自然就变成女。男男女女,扑朔迷离,实在是厉害。
  丹霓心下暗暗道:有两下子。
  白杞道:“你是谁?”
  丹霓心道:瞎了你的狗眼,同是珠子,怎分辨不出同类来。
  白杞睁开眼看向丹霓,隐隐动了杀意,又思及皇宫诸多机关不能伤她分毫,一时也觉奇怪,当下收敛心神悄然将一股法力送至丹霓身前,并不动手,只是虚虚探了探丹霓修为。
  一探之下,唇角绽开笑意,一树梨花落晚风,引人微醺:“你来皇宫意欲何为?”话说间,自屏风上慢慢取下衣裳,悠然换上,想是要拢上领口,却敞得更开。
  “哦?莫不是天玑伤得重了,起不来身,教你来求和?”
  丹霓只道:“休说浑话,星君怎么会对你这种污浊魔物屈膝求和?”
  白杞不怒反笑:“那是如何?”
  “是我对你有几分兴趣,想来瞧瞧这个魔帝是怎么个形状,如今看么……似男非男,是女非女,男男女女,阴阳模糊,传说自盘古开天地以来……”
  白杞足下轻点,已落至丹霓身前,纤长的五指探入丹霓衣襟,手指灵活地挑开束缚,抚上丹霓肌肤,轻轻勾弄:“趁我沐浴时来,你打的主意莫非是这个?”
  这个你大爷!
  丹霓急促喘了几口气,脚下一滑退后数步,险些跌倒在地。想起有本书中讲到美人计,丹霓一向对自己很自信,一番思量之下,“唔”了一声:“我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岂知书中奈何浮世千重变,兵书学得不透彻,不伤敌,反损己。
  白杞挑眉,拢上衣襟,隐忍下暗涌的杀意,抿唇温和笑道:“去和天玑知会一声,我在皇宫中等着你。”
  丹霓性子急,白杞话音刚刚落地,丹霓已旋身离开。
  夜阑珊,天玑带着一脸倦容沉沉入眠,苍白的面上眉头紧蹙。丹霓在心里默默将天玑认作干爹,但从未在干爹面前显出人形,彼时跪在天玑床头轻声道:“丹霓此去乃是为了深入敌营,一探死敌深浅,凶险异常,今在此拜别,星君,保重。”
  想了想,随手变了个赤色珠子,填了点灵力,这才离去。床前明月光,“干爹”转了个身,抱紧了被子,睡得更沉。
  只是情之一字最为复杂难解,你将它当做一盘棋局步步为营,便是一子错满盘皆输,你将它当做一场游戏,满以为自己可以自在游弋其中,殊不知当局者迷,以为只是虚情假意,随手挥霍的全是真情。你想抽身,才发现作茧自缚。
  若你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恶贯满盈,为祸人间,你跟着这个人势必要与这世间为敌,那么你喜欢这个人,究竟该是不该?
  丹霓垂下头,静静思索,这些日子与白杞的温情脉脉,实在是比糖葫芦还要甜,若不是民间的怨气冲天如乌云罩日,若不是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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