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枕雨一一记在心里。
齐枕雨从来不在床上和坤曼谈要求,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从事某个职业的人,下贱到连自己都恶心。
所以,他有什么要求,只在吃饭的时候提。不过,自从跟坤曼表示屈服以来,除了那个希望去院子里走走的要求之外,他也没有再提过任何要求。
只是某天早晨,和坤曼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齐枕雨突然看着坤曼的手发了会儿呆。
坤曼看到他的眼光停在自己中指上,那里戴着一个很大的戒指,上面镶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祖母绿宝石。
坤曼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齐枕雨抬眸看她一眼,说:“刚才这个角度,突然发觉你的戒指很好看。”
“你喜欢?”坤曼微笑着看他一眼,有一点点意外,因为认识他近三个月以来,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
齐枕雨问:“你戒指上那颗宝石,是祖母绿吗?”
坤曼笑着说:“是啊,你喜欢祖母绿?”
齐枕雨点点头说:“以前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见真的,确实很漂亮。很贵吧?”
坤曼便又笑了,说:“是有点贵。不过,如果你肯对我笑笑,哄得我高兴了,我就会把它送给你。”
没想到齐枕雨立即瞪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坤曼哈哈大笑,知道他自尊心很强,刚才那个玩笑显然触到他痛处了。
她褪下戒指,抓过他的手,给他戴在手指上,说:“开玩笑的,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齐枕雨看着那枚戒指,表情木然,连句“谢谢”都没说。
坤曼便不乐意了,一把捏住他下颌,说:“给点表示,就那么难吗?”
齐枕雨终于抬眸看着她,从桌子上探身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
坤曼看着他坐回去,突然说:“喂,我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齐枕雨瞥她一眼,问:“阿淳吗?”
坤曼笑着说:“不,是阿枕。”
齐枕雨便冷着脸,垂下了眼睫。
坤曼叹一口气,说:“还是换阿淳来吧。”
齐枕雨便抬眼看着她,说:“只是喜欢吗?我可是很爱你的。”
坤曼正喝了一口汤,险些就被呛着,笑着骂道:“妈的,有你这样板着张死人脸,语气跟报丧似的说爱的吗?”
齐枕雨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对不起,那就重来好了。”
然后,他再一次探身过来,虽然仍旧没有笑容,可是表情看起来柔和了许多,缓缓地说:“阿曼,你送我的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我爱你!”
又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他才坐回去。
坤曼看着他,眼里突然就难得地掠过一抹类似伤感的情绪。
虽然一说到喜欢他,他就冷了脸,但居然破天荒对她的戒指表示感兴趣,而且她送的时候也那样收下了,这让坤曼既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
虽说能被宝石轻易地打动,是有些俗气,但总比他无懈可击要好一点吧。
将近三个月的相处,虽然不至于达到当初对阿淳那样的情感,但是对这个男人,她发觉自己还是产生了一些说不清的感情。
长得好看不用说了,毕竟是个跟阿淳那么相似的人。只不过,阿淳似乎过于漂亮精致,这个男人,却多了几分倔强刚毅。
意外惊喜的东西,是发觉他的声音特别好听,不论是低沉柔和地说情话,还是在床上被她折腾到难耐地呻/吟,都有动人心魄的魅力,而且不同的时候,更有不同的味道。
此外,虽然有时候恨极了他倔强的性格,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打心眼里欣赏他作为男人的骨气。
特别是看着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最终在自己面前无奈地屈服时,那种巨大的成就感,居然比她又做成一笔大生意,还让她觉得快意数倍。
其实最近在床上锁他,虽然有一点点不放心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来说,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始终有些恼怒,他竟敢挑战她的威慑力趁乱逃跑。
所以,今天坤曼坐在办公室里,闲暇的时候想起他早晨的表现,决定从今晚开始不再锁他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下午回到家叫他过来吃晚饭的时候,手下竟然告诉她,说他吃过午饭下楼以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坤曼心里突然就有种预感,连忙叫人调出监控录像,发现他最后的影像,是在山庄的东北角,而且,是在四个小时之前。
赶到东北角的时候,才看到那里巡逻的暗哨阿诺被扒了上衣,用铁丝牢牢地捆在一棵摄像头照不到的树上,嘴被他自己的迷彩背心堵得死死的,还没挣扎开捆缚他的铁丝。
松绑后的阿诺捡起地上一根长长的竹竿,绘声绘色地对坤曼形容着,他是怎么助跑,又是怎么撑着这根竹竿,飞一样地越过高压电网,翻墙出了山庄。
坤曼听着,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容来:看来,我低估了这家伙的能力。他居然能打晕我的暗哨,把他捆起来,然后用这样巧妙的方法,从这里翻墙逃了出去。
齐枕雨,你最好祈求老天保佑你运气好一点,不要再落到我手里!
、偷渡
当齐枕雨把手上那只祖母绿的戒指褪下来的时候,蛇头阿堆的眼里立即发出比白金底托还要亮的光,那饿狼一样的神情,显得他的眼睛比祖母绿宝石还要绿。
他又是咬,又是舔,还戴在自己手上左看右看,最后,眯起眼睛问:“你要去版纳?”
齐枕雨点点头:“对,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阿堆贪婪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咽了口唾沫,又抬头望着齐枕雨,说:“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又要给你办证件,又要负担你路上的各种花销,还得顶着坐牢掉脑袋的危险,所以,没有办法的。”
齐枕雨只简单地说:“我明白,我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尽早到达版纳。”
阿堆点着头说:“没问题,不过,你这个是真的吧?”
齐枕雨冷冷地伸出手:“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还给我,我找别人。”
“哎哎,有话好说,别生气。”阿堆连忙笑着说,“这要是真的,也就刚刚够你的费用,万一是假的,我不就亏大了吗?”
齐枕雨皱起眉头,说:“拿来!”
阿堆呵呵一笑,推开他的手,说:“好了好了,我看兄弟你也是个直爽性子,那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好了。”
齐枕雨不跟他啰嗦,只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马上就可以。”阿堆满脸堆笑地说。
看着船舱的底板被掀起来,露出那个隐蔽的空间时,齐枕雨微微迟疑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咬咬牙,跳了下去。
不用说,跟好几个人挤着躺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是很难受的。
又闷又热,再加上一阵阵熏人的汗臭味脚臭味,齐枕雨觉得自己有些晕船了,一阵阵地犯恶心。
他强忍着作呕的感觉,闭上眼睛,不断地跟自己说,忍一忍,回到版纳就好了。
就这样,转移了注意力,果然稍微好一些。
到版纳以后,怎么办呢?带着老爸和阿秀一起离开吧!
中国那么大,哪里不能藏身,哪里不能找到一碗饭吃?坤曼势力再大,恐怕也鞭长莫及了!
想着想着,慢慢放松下来,他终于渐渐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船突然猛地一晃。
甲板上响起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有说话声,似乎是什么人来搜查。
大家都很紧张,屏息凝气,生怕被警方搜查出来。
不过,搜查很快就结束了,船上安静下来,船又继续缓缓前行。
齐枕雨睡了一觉醒来,又遭到刚才那样有惊无险的情况,便没了睡意。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还是适应不了狭小的空间里那糟糕的空气,又被那些各种各样的臭味熏得一阵阵犯恶心。
可是很快,船却再次猛地一晃,似乎又停了下来。
大家有了上次的经验,都没有那么惊慌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等待搜查结束,继续旅行。
直到听见上面响起箱子被挪动的声音时,大家这才又有些紧张起来。
终于,头顶响起大家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有人问:“是在这个下面吗?”
蛇头阿堆战战兢兢地回答:“是。”
上面的人冷冷地命令:“打开!”
大家全都被吓傻了,有人甚至开始轻轻地抽泣。
接着,头顶的舱板被掀起,带着水汽的空气格外清新,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就那么突然地涌进了狭小的空间里。
一束耀目的光线射入,上面的人喊道:“都出来!”
齐枕雨突然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那时已经不容他多想,因为他在最外面,所以被里面的人第一个推了上去。
有人抓住他的胳臂,将他率先拽了出来,随即一道耀目的光线便打在脸上。
齐枕雨本能地抬手挡住了脸,但接着就被两旁的人扭住了胳臂,对面有人吁了口气,说:“就是他!”
当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的时候,齐枕雨的眼睛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看清眼前的情形,他不由就吸了口气。
十余架快艇把这艘货船围在中间,站在身旁的人,穿着统一的迷彩服,身上无一例外地背着枪。
蛇头阿堆站在对面,不住地抹着额上淋漓的汗水,身子躬得像个虾米似的,对一脸傲慢的阮伟雄低头哈腰满脸陪笑:“对不起,雄哥!我真不知道这是曼姐的人,否则,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带他走啊!”
阮伟雄哼了一声,问:“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答应带他走的?”
蛇头阿堆连忙褪下手上的祖母绿戒指递过去:“这个,就是这个,他说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再没别的了!真的,你不信可以问他自己!”
阮伟雄接过戒指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一眼齐枕雨,微微一笑,说:“阿堆,算你今天老实。曼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要?”
阿堆不停地擦汗,说:“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阮伟雄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抓着齐枕雨的两人摆摆头,说:“上船!”
阿堆看着他们把齐枕雨押上快艇去,这才吁了口气,对其他人说:“回去回去,没你们事了。吓死老子了,怎么摊上这么一尊大神?”
被带回清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坤曼斜倚在老板椅上,嘴里叼着雪茄,冷眼看着齐枕雨被反铐双手,脚上戴着镣铐,押到了自己面前。
看到他下颌上一道青紫的痕迹,衬衫也被撕破了两道口子,坤曼有些讶异地问阮伟雄:“阿雄,这是怎么回事?”
阮伟雄连忙弯腰说:“下船的时候,他想跳水,兄弟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制服。”
坤曼点点头,不再说话,把目光重又投向那道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齐枕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阮伟雄却又恭恭敬敬地说:“对了,曼姐,你的东西。”
坤曼看到他双手奉上的戒指,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会到了你这里?”
阮伟雄便跟她说了原因。
坤曼听着,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站着的人。
齐枕雨还是那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说真的,第二次又被抓回来,齐枕雨算是彻底绝望了。
他终于明白,只要在泰国,无论黑道白道,对他而言都是走不通的,坤曼的势力,根本就大到超乎他的想像。
齐枕雨想起自己跟林佑邦打的那个比方,孙悟空和如来佛,那只手掌的边际,穷他所有的力量也绝不可能探寻得到。
他终于死心了,委屈自己,找机会逃跑,根本就是此路不通。
所以,被押下船的时候,他突然反抗起来,只想落水求死。
这一次,坤曼会怎样对待他,他已经不敢想了。
但是,真的被带到坤曼面前的时候,他却又释然了。
随便怎样吧,大不了就是被活活打死,或者,真像坤曼说的,被锁在床上一辈子,变成一个废物。
那也没什么,没准坤曼看他变成一个废物,反而会对他丧失了兴趣,放他走或者放他死了。
所以,他不再说话,等着看坤曼露出暴怒的神情,等着她再来狠狠地打他耳光,然后吊起来打他,或者拿烙铁烫他,最后被打死,或者继续再被锁到床上去。
都,无所谓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坤曼这一次,却完全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甚至收回那只戒指戴上中指的时候,她都没有因他的欺骗而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摆摆手,淡淡地说:“带他去手术室。”
手术室?
没有被打耳光,没有被扒光吊起来,却要带他去手术室?面对这样的状况,齐枕雨却有些懵了。
他身上的伤早都已经好了,又没什么病,为什么带他去手术室呢?
总不会,是要搞活体解剖吧?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结果,齐枕雨倒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一楼,手术室。
顶上开着大大的无影灯。
齐枕雨的上半身被牢牢地绑在手术台上,两手被紧紧地捆在头顶上方,嘴里塞着一条毛巾,鞋袜都被脱掉,两条腿在膝盖的位置也被死死地绑在手术台上。
坤曼的私人医生苏攀穿着消过毒的隔离服,脸上带着口罩,叫人把他牛仔裤的裤腿下摆剪开,挽到膝盖的位置。
然后,两只脚上分别传来轻微的刺痛。
坤曼终于开口说话:“还记得吗?上次我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跑第二次,我就剁了你的脚!”
齐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坤曼淡淡地说:“不过,我不喜欢残缺不全的东西。而且,你在我身边快三个月了,我还真是做不到那么无情,所以,只割断你两只脚的脚筋就好了。”
齐枕雨变了脸色,之前的无动于衷开始土崩瓦解。
其实,他始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终有一天可以逃离这里的吧?
挨了打,可以养伤。
被锁起来,也可以放开。
但是,脚筋被割断,那就只能坐一辈子轮椅了!
不,不要!
坤曼看他终于露出满眼惊恐的神色,开始摇头,接着露出求饶的神色。
她冷冷地一笑,说:“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昨天早晨骗我戒指,下午打晕阿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这些后果?居然敢那样跳过高压电网,你也不怕一个失手,被电成一截焦炭?”
齐枕雨满眼都是求饶的神色,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使劲地摇头,可是嘴被毛巾堵着,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嗯嗯”的声音。
坤曼继续冷冷地说:“你看,我对你多好,连割断脚筋这么简单的事,也不希望你感到疼痛,所以先给你脚上打了麻药。等手术之后,你也就能适应腿脚麻木不听使唤的感觉了。”
然后,她背过身去,问医生:“麻药生效了吗?如果生效了,就开始吧。”
医生点点头,过来对他的腿脚做应激反应。
齐枕雨彻底急了,额上渗出汗水,拼命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