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清楚地人,村里已经没留下几个了………老锤很失望,拿着几千块钱的捐款骑虎难下了,最后不得不召开村委扩大会议,商量着用矿上每年拔付的款项建养老院一事,这也是没办法。拴马村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军烈属和孤寡户太多。生活不能自理就有七八个。一月国家倒是有几十块钱的遗属补助,可没个人养着看着。还真不顶事。何况这补助并不是很多。
这个决议还是被否决了,矿上拔的十几万,在村里人看来那怕一家几百几千平分了,也比修个什么养老院养活那一帮子光吃什么都不会干的老家伙强!老锤在当天的会议摔了茶杯骂了句娘再没有进过村委!
除了学校和敬老院,最大的心病就在路上了,那条拴马人用铁脊梁肩挑手扛炸药炸开了那条路,一年多地超负荷运行是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路面坑坑洼洼处处是被重型车压坏地路段,一有雨雪天气铁定断路,老锤是经常组织人去养护路,不过这养路也有问题,一是费用不足,即使费用足了,相比矿上一天上百的工资,想找几个好劳力上路都是问题。
而矿方更不管,只要车能开得进来只要煤能拉得走,只要能赚着钱,其他地事都不太过于操
人穷的时候赵铁锤在村里一呼百应,现在有底子了,老锤这说话反而不管用了,村里的三件大事搁浅搁了一年,老锤有点急火了,找矿长说道了几次解决不了,后来借着拴马村火供品仓库爆炸为由头,领着几十号村民堵门堵车,要求矿上解决村里这三件大事,要求矿上给村里拔修路款、拔建设费、拔卫生费,反正是要求胡提了一大堆,这细细算算,没有二百多万,还真不下来。弄了一次没结果,弄了两次没结果,弄到了第三次,矿上的态度强硬起来,发了一个通知:凡围攻矿办公室或者堵路堵车的矿工,一律开除,情节严重者追究法律责任;如果是矿工家属围攻,连带的矿工一律停班待岗!
这招够毒够辣,拴马村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里有矿工,不论开除停班还是待岗都意味着一个月丢掉几千块的收入,这通知一出,还真把村里人吓住了。大家倒是想支持老锤。不过和每月几千收入比起来,孰轻孰重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唯一没吓住的是老锤这父子俩愣人。
老锤在示威,第二天辞去了一号井队长地职务,回家赋闲!
老锤的儿子也在示威,跟着爹回了家!
不过,把一切置之度外的赵氏第三代人却是没有了以往威风,在收入的大义面前,更多的人选择的收入而不是跟着老锤弄事,这次跟着老锤示威的人只剩下了一帮了老人。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矿方的态度却是更加强硬了,停班了其中一个弄事老头地儿子,第二天那个老人被儿媳妇赶出了家门………跟着矿方放出了风,要大批雇佣外地矿工,不再从拴马人招矿工。三次两下下来,除了老锤这父子俩和一帮子七老八十的孤寡老人。没人敢弄事了,剩下的矿工还是陆陆续续上工了,没办法,小家的利益在农民的心里始终还是排在第一位,如果没有其他念想了跟着老锤胡搅蛮缠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自己要付出丢掉工作和收入的代价,更多地人选择了妥协,向矿方妥协……
老锤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落,那种权威被置疑后的失落………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拴马村的故事越来越多。仿佛这里天生就是多事之秋一般,一下子有了钱的村民还没有任何消费观念,毛病却是多了起来。有钱没地儿花的就想法子干活,乡派出所半年之内在这里抓了四五桌聚众赌博的,每桌都收一两万赌资,平日里下工的矿工麻将之声是不绝于耳,严格地说几年来派出所根本不敢进村抓人,不过这次却是理亏。不但抓了几次赌,而偏偏报案的还就是本村人;不仅如此,本来地就不多的拴马村,自留地差不多都荒了。不过荒就荒了吧,反正地里收获的东西都是煤灰根本没法子下锅,现在大家都有钱了,想吃什么不行………如果这还是能接受地,年前发生的另一件事就让老锤彻底有点心凉了,快到新年矿上加紧生产发了一笔丰厚的奖金之后。村里发生了一件更让老锤老脸没地儿搁地事。几个光棍相邀着在长平一家桑拿集体嫖宿小姐,又被长平公安局查住了。通知村委通知家属去交罚款领人,老锤思量了一天才带着人去,带着家属交了钱一路把这五六个货色打着回了村,回了村才发现自己的布鞋都不知道打那里去了!
鞋丢了不怕,老锤最怕丢人!
也许在老锤的心目的,当年为大义自戕的前辈、转战晋西南的长平子弟才算得上真正地汉子,而现在这英雄的后代都成了这么一帮子嫖赌的草包,实在让老锤无法接受。有时候,老锤甚至想着,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人穷的时候志不短,可为啥这人富了,志反而短了。
在元旦前夕,乡政府和乡党委组织了几个月的事终于要办了,介于拴马村三十年没有村长,现在要民主推选一个村长,领着大伙致富奔小康………这事乡里曾经探过赵铁锤的口气,而老锤不置可否,冷冷地说了句,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吧!
村里这件大新闻当然要成为各人茶余饭后的麻将桌上的谈资了,不了解内情的对此事持着无所谓地态度,不过心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应当是老锤当村长,这几十年了,就老人家一人是忙活着操心着。
而了解内情地,怕是都知道村里账上有钱,每年都能从煤矿上拿到一笔钱,都盯着这钱,这钱到了谁手里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操作内情的,就开始四处拉票了,跑得最欢地是村里新兴势力的一个代表,赵亮,赵亮何许人也!这人的根在拴马,但却混在长平,拴马村煤矿开后,这人就回到了拴马,第一个买起了大车跑运输,是最早富起来的代表。三十多岁的赵亮颇有生意人的精明,最后直接动用现金游说,把自己的当村长后的施政纲领全部兜售给村民,价格是倒贴,只要选票上选赵亮的名字,直接预付一百块现金。
依然在那个曾经的打麦场。依旧是全村地男女老少,元旦的前一天,民选村官的现场热闹异常,随着计票人低一声高一声的喊,最后只剩下两个名字,一个是赵铁锤、一个是赵亮!赵铁锤一路领先,而赵亮在最后却是反超了老锤十几票,最终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拴马村在职三十年的村长兼支书!成为第一任合法的村官。
民主倒是需要,但民主在村民心里。确实不大值钱!说不定一条烟或者一袋大米就能换不止一张票!
结果一出,全村哗然,这个结果好像在预料之中却有点预料之外了,梳着油头粉面的赵亮站到了杨伟曾经发布村长演说的高台上,大讲特讲当村长后地规划,包括给村里人每人每年按人头发两袋大米、两袋白面、十斤肉;每人每月补助多少钱;包括每年为村里办十件实事………不过说到后来说不下去了。赵亮一下子发现场子里人少了一半,最后憋着气才悻悻地说完了………说完了,人基本上也走完了……
没成想这场子能冷到这个地步,乡里参加的两个干事也悻悻地走了。
“这赵亮资历这么浅,怕是镇不住这帮村民啊!”
一位年纪较大的干事心里想着,不过这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乡长安排的事,办了就成呗!这事要不是拿了人家选煤厂送的红包,自己还懒得管呢!让他乱去吧,反正这老锤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老锤真的落选了。村里年长者多少是报之以同情,而且颇有些感觉不妥。年轻地呢,多少长出了一口气。这也好,没有管了,没人打了,省得一天见了老锤比见了爹躲得还快,有这么个村长在,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而赵亮就不同了。经常跟大伙一块胡吃海喝隔三差五带头给矿工们介绍小姐,这才是爷们!
那天民选村官落选的是老锤,没有到场也只有老锤父子俩,这个结果传到老锤耳朵里的时候,老锤正和大锯俩人坐在院子一老一少刹草,听到了这消息,老锤怔了下,锯子顿了顿,有点惊讶。看着老锤有点愤愤地说了句:“爹。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那赵亮那犊子捣鬼把你抹下来了。”
“啥逑好事。他爱干他干去吧,我挂这名都三十多年了,没省过一天心。”老锤不以为然的说道,心里虽然有失落,但确实也有无官一身轻的感觉,这么多年,一直是劳心劳神而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说不定,还真是自己落伍了。想退的心其实已经有了,只不过没有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
锯子恨恨地骂道:“那没钱的时候穷的时候咋没有抢呢,现在村里有钱了,村委有钱了,就有人来抢来了不是,这一群白眼狼。”
“锯子哎,你省省啊,跟你杨娃哥学学,把这名位跟钱看淡些,你杨娃哥富了一方自己拍拍屁股就走,还搭上了好几万块钱,他图了个啥,重大义轻小利,这才是血性汉子………一个破村长,争来争去有啥意思,活上三十五十年,到了了还不是埋土里沤粪!有啥抢滴。你给我出去少惹事啊……听见没有,说你呢。”老锤发着感慨,看锯子发愣,踢了脚,给赵大锯树一个学习的榜样:杨伟!
“嗯,俄知道咧爹!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咋怂得厉害,凭啥让他们骑咱们头上!要杨娃哥在,早把狗日地干爬下咧!”锯子看样是实在咽不少这口气。
老锤却是不以为然:“人家啥时候骑你头上来了,真是!爹一辈还不想着让大家都富起来,现在不都富了嘛,今年爹都五十多了还能活几天,争啥么争!让年轻人闯闯有啥不好,我看赵亮就比你脑子活,比你强!”
“强个啥,流氓种一个!”赵大锯不屑地说道。
“哎,流氓也比咱老桩强啊,现在村里这人心呀,可散了,路修不起来,学校建不起来,年轻人吃肉老人家吃糠,等这吃肉滴老了啊,俄看他吃啥………这人心可是坏咧啊!爹老了啊,没本事啦,跟不上趟了啊!”老锤摇摇头,话里自责的意思很浓了。
“爹,你退就退咧,还操那心干啥!谁当村长谁管去!”
“哎,我倒想管!?想管也管不了了!”
老锤说着,拍拍身上的草棵进了屋,背影有点拘搂,大锯看着爹地身影,忍不住扰挠挠脑袋,看样子,爹是真准备下来了,爹真的老了吗?
也许真的老了……………
在别人眼里,老锤更老了,原本以为,新旧班子的交替将会有台大戏可看,挑战老村长的权威赵亮这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让大家不理解的是,平日里村民多少有点小错就吹胡子瞪眼地老锤这次反而是出乎意料地平静,拴马村头村尾,拴马村那条路上,经常能见到父子俩个扛着铁锹带着几个老人在往路上垫土扬沙,这是老锤带着拴马人挑出来的一条致富路,是让老锤一生在梦里都感到自豪和骄傲的一条路,而现在,曾经和理想和路面一样,都已经是千疮百孔,爷俩,或许是在为自己最后剩下的那么一点荣誉修修补补……
这活得憋气地爷俩就商量着,过了年,要么去长平、要么去凤城、要么走得更远些打工,好歹爷俩一个木匠一个铁匠出身,听说这两年城里人搞装修挺挣钱,两大男人,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况且老锤还是就一心想着把未竟的事办完………
勉强着过了春节不到正月十五,老锤把家里剩下的一只大牲口卖了,锁了门,爷俩带着那套老式林匠工具相携着出远门了………
矿山依旧在轰鸣着,煤灰与粉尘遮掩住了拴马小村,曲曲弯弯一条延伸着的沙土路,过往的司机都知道这里煤价好但路难走,而却没人知道,拴马村地人心,好像眼前地这条路一样,开始分崩离析了………
第六卷【除恶难尽】 第40章 ~女子小人实难养~
拴马一个小村村长的换届并没有太多的人关注,现在各地都在搞民选村官,其实还是一个结果,村里这姓氏大的、人多的占优势;或者是有钱有势的占优势。优势永远是优势、弱势永远是弱势,如果真正有民主的村子,怕是个特例。要是像大家想得那样,每个村都实现民主,那不是笑话,是神话!事实上,在乡下这好多村里,村长基本就是地痞流氓敢打敢干一类的人物,村民的要求也不高,不去乱搞别人家媳妇、不乱占别人家宅基地自留地、不乱摊派费用,这就是好村长!
老锤肯定是一个,但赵亮这性子就说不准了。赵亮虽然是拴马村人,但在长平有家、家里有车有老婆,而且听说在外面也有女人,平时和村里人就是搁一块打打麻将、喝喝酒偶而还带着光棍小子们出去见见世面,年纪小点的,能把他当狐朋狗友;年纪大点的,八成就认为这不是个什么正经货色!
原本即使是收了赵亮钱的村民当时只是觉得,少自己一个多自己一个无所谓,一百块钱不拿白不拿,心里认可的当然还是赵铁锤了,不过事与愿违,谁成想还真把老锤选下来了!众人的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三十年,差不多一代人就是老锤当家长,现在一下子把人给捋了,大人小人都觉得心里不太对劲,特别是看着老锤父子俩落选了还在路上养路,好多人回去不是老婆骂老公、就是老公骂老娘们、要不就是老的骂小地。
经典的一句骂人话就是:你个驴日的。老锤叔那点不好,你一百块钱就把人给卖了!
经典地回答是:你才驴日滴,你不也收了赵亮一百块钱。你咋不说你自己涅?
骂来骂去都是一个结果,生米成熟饭了。也许,大义谁都懂,但大家关键的时候选择的都是小利………
有失意的就有得意的,失意的是老村长赵铁锤、得意的就是新村长赵亮了,赵亮在当选后当天接到村委的钥匙第一件事就是坐着顺路地拉煤车进了长平,买了一堆子礼物去看看道上的大哥,刚从外地回来的赵三刀。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赵三刀破天荒的还请赵亮吃了顿饭,席间和赵亮称兄道弟,把个赵亮高兴得是云里雾里,要和赵三刀攀上交情,那以后这路上挣钱可就容易很了!
赵三刀一知道这事。很快就传到了策划人地耳朵里。长平鸿运煤炭物流公司地赵宏伟,传话的时候赵三刀干脆利索就说了一句话:“宏伟哥,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