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顾珩可高兴了,白日里工作,晚上便跑去与凌慕遥私会,倒是很少回顾府了。正好这时候霄王府里传出消息,说是王爷病了,凌慕清作为他唯一的孩子,是最应侍奉榻前的。顾乾坤自然同意,凌慕清便收拾了东西,回去了已搬出半年之久的霄王府。
凌慕清也是回到了霄王府才知道凌沛暄是在装病,他坐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的悠哉极了,一点儿也不像病的起不来的人。他确实是装病,在这个愈发敏感的时期,他本应加紧防备战战兢兢,这下子却突然抽了身。
其实凌沛暄是有自己的思量,齐顺早就把凌晟时日无多的消息告诉了凌沛曜,他早就等不及了,这下子日子越来越近,他更是坐不住。他开始大肆笼络朝臣,收拢兵权,凌沛暄为了让他放心,自发的告病在家,省的阻了他的步伐。
只要是皇帝,一般都有两个共性。皇帝的自尊心和猜忌心都是一样的强,凌晟有意把大位传给凌沛曜,对他也没什么猜忌之心。只是凌沛曜那些做法委实让他不太舒服了,凌沛暄是个看好戏的,凌沛暄动作越大,越明目张胆,越过分,他就越高兴。
只是凌晟心里越来越有了意见,凌沛曜是着实的伤到了皇帝的自尊了。凌晟还没死呢,他就如此妄为,那还要皇帝坐在那里干嘛?凌晟虽然装不知道,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很在意,即便是他儿子,终究也是他的臣子。君与臣,是有很大差距的,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但臣冒犯了君,则是个很危险的讯号。
“一切都差不多了,现在只差一个契机,我们必须得站在正义的一面,才好名正言顺,拉拢人心。”凌沛暄用镇纸压了刚写好的一幅字,抬头看着凌慕清,凌慕清嗯了一声,窗外那颗大梨树花开的正热闹,她有些走神。凌沛暄自顾自说道,“把太子逼反,正是我下一步动作。以后便无回头路了,清儿可想好了?”
凌慕清眨了下眼睛,回过头来看他,“父王,我从未想过回头。”凌沛暄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你和莫凉一……”凌慕清神情恍了一下,真是许久,未曾听起这个名字了。她粗略的算了一下,如今距她与莫凉一分别,已有九月之久了。
突然觉得有些痛苦,凌慕清难耐的皱起眉头。其实凌晟是想问她,心里是否还有莫凉一,与顾珩,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太了解他的女儿,已经不用她说,他全都明了了。终究还是没放下,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放下。
凌家人向来自私的没一点儿人情,他女儿偏是随了他,把感情看的太重了。凌沛暄忍不住想叹息,情深不寿啊,凌慕清爱上那么个人,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这种风月,一辈子大抵也就一次了,凌沛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阳春三月,天气转暖,莫凉一终于从暖阁搬去了揽月宫。前些日子苏雅那边传出有孕的消息,夏沂让夏初逢多陪陪她,可把苏雅嘚瑟的不得了。
钟沁还是日日往莫凉一那里跑,丝毫不把苏雅放在心上,比起那边卯足了劲的刘侧妃,她是淡定的过了头了。莫凉一都忍不住开口道,“哥哥还是待你更好,苏雅都有了身子,怎么沁姐姐却是没个动静呢?”
钟沁看了她一眼,浅浅勾出一抹笑来,“姝儿倒是比我还着急。”莫凉一手里把玩着腰上挂的玉佩,十分实诚道,“父皇说,长子还是由正妃生来最好,现在呀,只巴望着苏雅生个女儿了。”钟沁只嗯了一声,偏着头不看她。
莫凉一勾着头瞅她,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沁姐姐生气了?”“没有。”钟沁语气淡淡的,勉强给她挤出个笑脸来。莫凉一努努嘴,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说起闲事来,“父皇昨日带我见了个什么小侯爷,看来是要给我许亲的样子。”
钟沁没听说过夏沂要给她许亲这回事儿,但也在情理之中了。莫凉一此年已二十有一,比起一般人家的女儿,已是晚了太多。其实钟沁只比她大几个月,也算是成亲晚的,主要是她眼光高,看不上一般人。如果不是钟离要她嫁给夏初逢,她现在说不定也待字闺中呢。
“姝儿可看上那个小侯爷了?”钟沁稳定了一下情绪,做出一般调侃的姿态来,笑吟吟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捧着脸目光放空,“看上不看上,我也不会嫁人的。”钟沁挑起了眉头,“为什么呢?”
莫凉一笑笑,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我愿嫁,别人也一定不愿娶。”钟沁以为她是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自卑了,柔声安慰她道,“姝儿模样生的好,又是天潢贵胄,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抱得美人归呢。”
对于一个公主而言,腿脚不便确实算不了什么。莫凉一偏头看着钟沁,撇了撇嘴,“纵然是公主身份,可又会有哪家,愿意娶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她轻轻一笑,好像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让钟沁一瞬间白了脸色。
莫凉一说的很随意,她心里是相信钟沁不会乱说的,又或是,她恨不得钟沁去告诉了夏初逢和夏沂,这样她也不用想借口拒绝结亲了。一个未婚女子,与人私相授受破了身子,怎么说都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莫凉一心里隐隐有些恶趣味的开心,却又难免了惆怅。
该负责的人,可没有负责啊。她的笑脸有些僵硬,难免的想起了那个人,又走起了神。钟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受到的惊吓和震撼压下去,伸手拉了莫凉一的手腕,皱着眉强势的问她,“是谁?”
是谁?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莫凉一拒绝回答,偏头看着别处,嘴巴倔强的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钟沁难得的有些失控,用力把她的脸捧回来,再次问道,“姝儿,告诉我,是谁?”
莫凉一有些不耐烦,她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个人,随口答了句,“一个骗子而已。”她表情很纠结,有不耐,又有伤怀,还带着些可怜。钟沁一下子心软了,轻轻的把她搂进怀里,抚了抚她的后背。莫凉一趴在她肩上,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不言语,也没有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上传来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钟沁微微侧开身子,把人抱了起来。明明身量不低,却出乎意料的很轻,钟沁走了几步,轻手轻脚的把莫凉一放在床上。她有几日没睡好觉了,这下睡意来的,偏着头睡的格外沉。
钟沁蹲下身子,把她的鞋子脱了,莫凉一左脚腕有些畸形,摸起来也不像寻常的触感,像是骨头受了损。钟沁看过几本医书,却根本不精通,她在莫凉一脚腕上捏了几下,就把她双脚抬到了床上,扯了被子为她盖上。
莫凉一长得不像夏沂,和夏初逢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她父兄都是眉目疏朗,偏生是她,和柳皇后一样,氤氲着一股病态。她以前穿男装倒是不显,钟沁见的她却都是女儿装扮,从第一眼开始,就看出个惹人怜的姿态来。
钟沁一时没忍住,俯首细细端瞧着她,那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在眼里真是越来越好看。这种细水长流的美,最适合莫凉一了,钟沁伸手捂住胸口,试图让剧烈跳动的心脏赶紧平稳下来。
聪明的人,总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东西,比如钟沁。她虽然是嫁给了夏初逢,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悄然装下的人,是眼前的这一个。她自知身份摆在那里,她和莫凉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个什么结局,更何况,莫凉一根本对她没有那份心思。
可就是□□,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那是一种渴望,一见到她,整颗心都能安定下来,却又那么浮躁的渴望。钟沁起初也只认为那是身为嫂子,对一个让人很有亲近欲望的小姑子的爱怜之心,毕竟她也是平生第一次主动的与人这般亲近。
直到有一次她与夏初逢行周公之礼,她向来是例行公事般的被动承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可是那一次,她阖了双目,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她猛然明白,大事不好了。
或许有些情动真的是意料之外,不然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身为太子妃,她却喜欢上了当朝公主,她夫君唯一的妹妹。钟沁觉得无奈,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时刻记得自己是她哥哥的女人,她不会越矩,就这么能明目张胆的看着她,关心她,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阿清……”钟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莫凉一忽然喃喃的开了腔,小脸儿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可怜的不得了。钟沁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莫凉一本来白净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钟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居然平白的发起烧来。
“不要,阿清,你不要……”刚才莫凉一说的话钟沁没太听清楚,这下却听了个切实了。她口中的阿清是谁,钟沁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凌慕清,她眸子里有些发暗,却也转瞬释然了。
罢了,左右凌慕清已然嫁了人了。钟沁心里颇不是滋味,莫凉一果然还是对凌慕清有情的,当初她嫁做人妇,也不知莫凉一是怎么过来的。她现在还是想着那个人,是得有,多可怜?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指尖掠过莫凉一皱成一团的眉心,转身出去叫人请太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莫凉一病情来的严重,她失眠了好几日,总爱半夜起身跑到院子里看星星,这下子风寒加身,只能老实的躺在床上了。夏沂怕她无聊的慌,让夏夙尹多来陪陪她,夏初逢身为太子政务繁忙,也就夏夙尹成日里无所事事,他又爱东西南北的乱溜达,肚子里装了不少有趣的事。
夏夙尹诚然是很喜欢莫凉一的,他们兄弟有七人,却分的天南地北的,向来没什么情谊可讲。这下子多了个妹妹出来,他也知道疼人了,整天想着法子逗莫凉一开心。不过莫凉一很少领他的情就是了,谁让他和顾珩是个什么故交,莫凉一瞧见他就心生郁郁。
“凌国那个淮安郡主啊,才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是咱们阿嘉好,必然能得个长命百岁。”夏夙尹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着,随意的和莫凉一说着话。莫凉一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夏夙尹把苹果送到她面前,莫凉一摇了摇头,“是凌慕然么?”
夏夙尹点点头,继续啃苹果,囫囵说道,“是她,好像才十八岁。”夏夙尹摇了摇头表示可惜,莫凉一沉默了一会儿,躺下钻进了被子里。她真的是太嫌弃自己没出息,夏夙尹说凌慕然死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凌慕清会不会很伤心?
她伤心不伤心,与她何干呢?
夏夙尹愣了一下,把苹果搁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扯了扯被子,压低了声音道,“小阿嘉,你怎么了?”莫凉一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无碍,只有些累了,三皇兄回去吧。”
夏夙尹见她这样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温言细语的安抚了几句,有些担忧的离开了揽月宫。他在宫外有住处,却是没出宫,转道去御书房找夏初逢了。夏初逢批着奏折,夏沂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夏夙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惹得夏沂有些不悦。
“三郎,朕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沉稳一些。”夏沂瞪了夏夙尹一眼,夏初逢附和道,“父皇说的对。长盈啊,你不是在揽月宫吗,怎么匆匆忙忙的跑这儿来了?”夏夙尹无奈道,“刚才和阿嘉说话,她不知怎的,一下子不对劲起来。我有些担心才过来了,却蒙父皇和皇兄的一阵嚷,真屈死了。”
夏沂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急急问道,“阿嘉怎么了?”夏夙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怎的,开始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夏初逢放下奏折,问他道,“你是不是和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哎呦我的哥哥诶!”夏夙尹挠挠脸,走到桌案边瞧着夏初逢,“咱们小皇妹多金贵啊,我哪里敢讲些什么奇怪的话去惹她?我不过与她闲聊,想着阿嘉自入了宫就像闭了关似的,对外界也没个关心,就随口说了几件事给她听。”
夏初逢沉吟了一会儿,斜着眼看他,“你说了凌国的事?”夏夙尹连连点头,“是了是了,皇兄猜的真准。”夏夙尹叽里呱啦的把前因后果说了,夏初逢一下子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夏沂却是不懂,只斥责夏夙尹道,“别国的郡主死了干我们夏国何事?你乱说这些东西,可别把我的宝贝女儿吓着了。”
夏夙尹有些无语,“父皇还把阿嘉当做幼童不成?我看阿嘉才不是因为我和她说凌国死了个郡主才那样的。”夏初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帮莫凉一一把,他便开口道,“父皇想着给阿嘉许门亲事,她大抵是不愿的,这几日情绪都不是很稳定。”
夏沂道,“朕是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朕也多番思量过,给她找的人也是很好,委屈不了她的。”夏初逢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鼻子,看向夏沂,问道,“她才回来多久,父皇就忙着把她嫁出去,要她心里如何想?父皇可别忘了,阿嘉可是离开了我们十九年。”
夏沂一惊,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个理,他有些慌了,“朕也是为了她着想,她要是误会了朕就不好了。不行,朕得过去看看。”他抬脚就往外走,夏初逢连忙起身跟上,夏夙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也稀里糊涂了跟了上去。
莫凉一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仰面看着床顶,愁眉紧锁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外面崔林高呼了一声“皇上驾到”,莫凉一脖子动了动,夏沂已经进来了。她要起身请安,被夏沂一把按住,夏沂坐在床边瞧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怜。
“这是怎么了呢?真是因为父皇要你嫁人,才不开心了?”夏沂努力的做出慈父的姿态来,莫凉一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夏沂一下子慌了,把女儿搂在自己怀里,轻言细语的安慰着,“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自作主张的要给你定个亲事,父皇以后不那样了。你若是不想嫁人,咱们也不是养不起,就陪着父皇一辈子,好不好啊?”
莫凉一呜呜咽咽的,夏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