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任瑶期看了一眼外头几个骑马而行的少年,三哥任益均没有在马上,而是被大太太拉到了前面那辆马车上坐了。
任瑶期与任瑶华随意闲聊说道:“我之前以为三哥说会来,不过是随口应承一声,不想他还真的来的。他以前最不喜欢与大家一起出门游玩了。”
因为任家别的男孩子都可以骑马,唯独他要与姐妹们一起坐马车。
任瑶华瞥了任瑶期一眼,顿了顿才道:“他原本确实是不想来的,不过大伯母发了脾气下了死命令,他不得不来。”
任瑶期一听这话就知道任瑶华还有话没有说完。
任瑶华虽然不在荣华院住了,但是因为她得老太太欢心,所以每日在荣华院待的时间比在紫薇院还要多,荣华院的丫鬟婆子们她也能使唤得动,因此荣华院发生的事情她多半都能知道。
任瑶期极有兴趣的凑了过去,问道:“难不成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任瑶华最近已经习惯了任瑶期的自来熟,见她问起也没有隐瞒:“我昨日听大伯母和祖母说,今日云阳城的刘家二太太会带自己的一双女儿去白龙寺吃斋菜。”
“刘家二太太?”任瑶期微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耍
“在云阳城里开油坊的刘家,我们府里用的油都是自他们家作坊买的。”见任瑶期不解,任瑶华含蓄地加了一句,“刘家两位姑娘,皆是端庄淑娴。”
任瑶期明白了,今日是给三哥任益均相看姑娘去的。
任瑶期记得前一世任益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亲事,或是大太太嫌弃别人家的姑娘粗鄙,或是别人家姑娘的母亲嫌弃任益均身子底子薄。
任益均自己性子也别扭,这样的事情多了几次后他就不耐了。
尤其是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有一家的姑娘悄悄的在背后议论他风吹就能倒,是个短命相,嫁给他就要准备守活寡。
任益均气怒不已,令小厮放火去烧人家拉马车的几匹马的马尾,结果几匹马发了狂。
虽然当时那几辆马车上没有人,却是因为停马车的山路狭隘,一个守在马车边上打盹的婆子被马踩踏而死。
那家的人回去便大肆宣扬任益均不仅身体不好,还性子暴戾,看上哪家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他就喊打喊杀,还闹出了人命。
最后任家花了不少银子摆平了这件事情,但是任益均的名声也彻底毁了。自那以后越加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与他结亲。
任益均也是再遇到相看姑娘的时候就主动将人家给气走,大太太为这件事情操了不少心,任益均倔强脾气上来了只一句话:这一辈子都不成亲!
在任瑶期离开任家前任益均还真的一直没有成家,最后任家落败,听说他出家当了和尚。
任瑶期回想起任益均的往事,只能叹气。
只是不知道任益均放火去烧人家马尾的事情是哪一次?如今瞧着,那件事情应该还没有发生。现在的任益均对于自己的婚事虽然有些扭捏却也没有到谈婚色变的地步。
若是还没有发生,不知道能不能阻止?
只是前世在那场变故之前,她与任益均交往不多,对他的事情也没有刻意留意。这些事情她还是听院子里的婆子说的。所以她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相看哪一家的姑娘的时候发生的。是不是这一次?
一路上,任瑶期都在纠结这件事情,一直马车快到白龙寺了她还靠在车壁上神游。
结果马车轮子磕上了一颗大石头,任瑶期一个不稳就要撞到前面的茶碗上去,还是任瑶华一把将她给扯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任瑶华瞪着她低声叱道。
两个车里伺候的大丫鬟都忍着笑撇过了头。
任瑶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默默地将茶碗茶壶往任瑶华那边推了去。
任瑶华:“”
第61章 白龙寺
位于白鹤镇与云阳城中间的白龙寺不能算是幽州最大的寺庙,却绝对算得上幽州最为精致的一座寺庙。寺内殿堂辉煌,景致宜人,斋菜尤其出名。
因为他它离着幽州第一城云阳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所以平日往来于白龙寺的富贵人家极多,尤其是佛教几个大日子,香客更是不知凡几。
好在今日并不是佛诞日这样的日子,虽说如此,任家的马车在行到白龙寺山门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不少的马车。
任瑶期到白龙寺也来过一两回,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下了马车,大太太与媳妇赵氏走在前面,两人在低声交谈。小辈们则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任瑶玉小声朝着她兄弟抱怨:“之前不是说只有哥哥姐姐几个嘛?怎么大伯母和大嫂也来了?”
任益健正与任益鸿说话,也没有搭理她,让她讨了个没趣。不过任瑶玉也不敢跟她兄弟算账,她最近有不少要求着他帮忙的时候。
白龙寺一进寺门不远,在广场当中的白氏引路上,横卧了一座南北向的单孔桥。整座桥约三四张长,一丈来宽,并丈许深。不过桥下并无水,而是青砖砌成一条金水河道。在单孔桥东西两侧的桥洞中各挂了一个圆形方孔的钱钟。
任瑶期一行人正从离着桥两丈不到的正对着桥孔右侧的白石栏杆外走过,任益健忙对跟在身后的婆子道:“快给少爷几枚钱、”一边还对任益鸿显摆道,“每回小爷从这里走过都是百发百中。”
原来那桥洞中的钱形钟是用来给香客们敲的,站在这栏杆外往那钟上扔铜钱,若是能听到“叮”的一声,就能得到福运。
孩子们最是喜欢这个游戏,往往没有听到钟响不肯走。任瑶期以前来的时候也仍过,不过没有一次中的。
栏杆上已经围了些人,时而能听到“叮”的一声响,和欢呼声。
大太太却是转过头来对跃跃欲试的任益健道:“健哥儿,我们先进去给佛祖上炷香,之后你们就可以在白龙寺里游玩了。”
任益健看了看一脸慈祥模样的大太太,无奈地将手中的两枚钱收了回去。
大太太又回过头去边走边与大少夫人说话。
大太太信佛,事佛向来虔诚,因此任家的几个晚辈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她后面,就连任瑶玉,她娘不在这里,她在大太太面前也老实不少。
跟着大太太去了殿中上完香,大太太交代道:“我与你们大嫂要去求签,你们就在这寺里四处走走,用饭的时候你们再过来。只是,你们身边万不能离了人,尤其是几个姐儿。”
众人都应了,任以健立即拉了任益鸿就走,一边还问云文放和丘韫:“表哥你们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
丘韫摇头笑道:“我们不是小孩子,不玩那个。”
任益健翻了个白眼跑了。
任益均看了看他母亲,偷偷往任瑶期这边走,大太太皱眉道:“益均你过来,跟我和你大嫂一起去求签。”
任益均这会儿还是比较听他母亲的话的,因此虽然满脸的不甘愿,也终究的停了步子。
大太太又对轻靠在婆子身上,脸色有些不好看的任瑶音说:“我让知客僧准备了一间休息用的房间,你跟我去歇一歇。”
任瑶音受不得马车的颠簸,有些不舒服。她不能坐马车行远路。
任瑶期却是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任益均一起走,想了想她对大太太道:“大伯母,我也跟你一起去求签吧。”
大太太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温和地道:“你年纪还小不用去,还是与姐妹几个一起去玩吧。我记得这白龙寺后山有一片杏花林,这会儿不知道开花了没有。”
任瑶玉撇嘴小声:“往年不冷的时候都要三四月才开花,今年比往年冷,怎么会这么早开花?”
大太太却已经与大少夫人,任瑶音走开了,任益均背着手跟在她们后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被大太太看见了,转过头来说教了他几句。
任瑶玉见大太太她们走了立即对丘韫道:“表哥,我们去哪里?”
丘韫看了云文放一眼,又看了看任家姐妹。
任瑶玉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任瑶华和任瑶期姐妹两人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那里。
“我们不然先去去后山的杏花林吧。即便是杏花没有开,看看后山的山景也是不错。原本我们就是打算来踏青的不是?”
几人都没有意见。
丘韫对白龙寺也不陌生,也不用寺里的和尚领路,打头就带着几人往后山走。一边还妙语连珠地与大家介绍白龙寺的起源,以及寺里一些建筑的典故。
丘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若是想要表现得亲切友好,那他就是你最贴心,最知趣的友人。但是他若是想要与你保持距离,那他就是一个很难接近,却又在利益上无可挑剔的人。
因为如此,任瑶期上一世很厌恶他。这一世,她也只想与他保持距离。
今年的早春,白龙寺后面的杏花果然还没有来得及全开,不过也有些杏树的纸条上开了些零星的小花苞。
“我们去那个亭子里坐坐?”丘韫一副向导的模样指着掩映在杏林中的一个八角亭对几人说道。
几人走近却是发现那亭子里已经坐了人,两个少年,两个少女,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丘韫脚步一顿,微微皱眉对云文放小声道:“糟了,是认识的。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云文放微微挑眉看了亭中一眼,扯了扯嘴角:“不用,我还怕他告我一状不成?”
正好亭中的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也看了过来,看见丘韫和云文放两人,他微微一愣,随即起身道:“子舒,晋元,你们怎么在这里?”
丘韫笑着走上前去:“苏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任瑶期也朝亭中的人看去,与丘韫,云文放认识的那个少年长相清秀,身上流露出淡淡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也是十分稳妥,一看出身就不差。
丘韫称呼他为“苏兄”,难不成是云阳城苏家的人?
可惜任瑶期上一世在燕北的时候因为不得老太太宠爱,极少有机会能出门。任家的人去云阳城的次数倒是不少,但是任瑶期却是去的少,且也不过是去外祖家中。
上一世她见了也不一定认得的人,这一世就更加认不得了。
亭中另外一个少年长相仅仅是普通,身上的穿着却是不俗。两个少女,一个勉强能称为清秀,脸上还长了几颗雀斑。另外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少女长的倒是不错,可惜一双眼睛过于灵活,让人看了不喜。
那边,姓苏的少年正十分友好地冲云文放道:“…许久不见你了,听你哥哥说你出了远门?”
云文放倚着亭柱,一副懒散的模样,闻言不过是“嗯”了一声当作回答,似是对姓苏的少年的友好搭讪不以为然。
丘韫及时上前来打岔,拍着额头道:“对了,瞧我失礼了。苏兄,这是我任家三位表妹。三表妹,五表妹,八表妹,这位是苏家二少爷苏允琛。东府的二表婶是他亲姑姑,说起来他也算是你们的表兄了。”
原来还真是苏家的人。
任瑶期几人忙与他见礼。
苏允琛十分有礼地作揖还礼,又朝任瑶期一行人介绍亭中另外三位。
“这是唐家大少爷,子舒,晋元你们应当见过才是,他去年才进的我们书院。这两位姑娘是他表妹,云阳城桂东坊刘家的姑娘。”、
第62章 羞辱回去
云阳城桂东坊刘家的姑娘?
任瑶期闻言心中一动,往身边的任瑶华看去。
任瑶华虽然没有看任瑶期,却是好像知道任瑶期在看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任瑶期心下明了,今日大太太来为任益均相看的就是这两位中的一位。只是不知道确切是哪一位。
那两位姑娘一听她们是任家的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想必也是知道今日的事情的。
只是任瑶期觉得这两位姑娘都不太妥当,那位年纪较小稍有几分姿色的看人的眼神明晃晃的,毫不避讳,尤其是盯着云文放的时候,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既然就含了三分媚态。
年长的那一位倒是规矩一些,只是那张勉强堪称清秀的脸上,表情冷冰冰的,只与她身边的那位唐姓表哥说话,连她们朝她打招呼都爱搭不理的。
以大太太看人的眼光,这两个姑娘都过不了她那一关,所以今日的事情怕是又要黄了。
任瑶期正在想着任益均的事情,不想苏允琛下一句话立即就将她的注意力尽数吸引了过去。
“下个月初八是我兄长娶亲的日子,到时候你们可要到场观礼。”
苏允琛的兄长,苏家长房大少爷苏允瑜,任瑶期记得他。
他即将娶进门的妻子姓曾,是西昌侯世子夫人的远房侄女,三年后将任宁夏总兵的曾潽是她的亲叔叔。
即便是已经经历了一世,再听到与曾家有关的人和事的时候,任瑶期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现在的曾潽,应该还在京都顶着一个从六品忠显校尉的散官虚衔靠着家族荫庇度日。谁能想得到,仅仅是三年的时间他就能靠着不断钻营得到权臣颜鼎的赏识,最后被朝廷派来作为牵制燕北王府的一枚大棋子。
现在的人们还无法理解,为何苏家会让长房嫡长孙娶一个没落贵勋家族关系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因苏家家主现任妻子是续弦,长房大老爷苏克勤以及嫁到任家的姑奶奶苏怡是原配所出。所以大家就猜测是这位苏老太太故意为原配留下来的长孙寻了这么一门不伦不类的姻亲。
这时候有婆子跑了过来,凑到刘家大小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位刘家小姐虽然已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脸上却是染上一丝红霞。
“知道了,我与妹妹就去。”
“芸儿表妹,可是姨母唤你和珠儿表妹过去了?”唐家大少爷低声问道。
刘芸点了点头,对刘珠道:“母亲在找方丈解签文,让我们也过去求一只签。我们这便过去吧,不要让母亲久等。”
刘珠收回在云文放身上的视线,笑容娇俏地应了一声,跟在了姐姐的身后。
刘家两姐妹朝着众人福了一礼,便离开了亭子。
任瑶期见刘氏姐妹两人的作态,有些不放心任益均。不知道这两姐妹是不是就是那个任益均命中的煞星。
站在那里犹豫了许久,任瑶期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能及时劝住任益均,不让他再闯祸。
毕竟牵连上了一条人命。
“三姐,我想去更衣。”任瑶期小声与任瑶华道。
任瑶华闻言皱眉看了看四周:“这附近怕是没有地方能让你更衣,还要回到寺里去。”
“那我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找你们。”
任瑶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任瑶期也朝着众人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走了。
不想才走了一段距离,任瑶期就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回头便看见云文放闲适地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