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爷想要追出去,但是看到自己母亲冷冰冰地脸色,怕自己不顾仪态追出去会让自己的妻子更难做人。只能跟着众人一起慢慢出了房门,等一出来他便抓了个婆子文明了妻子地去向,提起袍角就跑。
他这副模样逗得任家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大老爷任时中轻咳了一声,扫了一眼儿子侄儿们,让他们都噤了声。
众人各自回院。
第二日,五太太林氏在老太太面前吃了排头的事情就被任家上下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
初春的燕北虽然早晚还很寒冷,却也处处有了春的气息。墙角处,树枝上都开始萌发了绿意,生机勃发。
袁嫂子又进了一次府,捎来了两双春鞋,说是祝家小妹给任瑶期做的。
那次元宵节后又过了两日,袁嫂子按任瑶期吩咐的进府来,任瑶期让丫鬟转告她已经让三老爷去矿上打了招呼,等再过几日就能放祝若梅走了。另袁嫂子惊喜不已。
果然袁嫂子回去第二日,煤矿的管事就将祝若梅的卖身契还给了他,给他结工钱的时候还多结了一份,说是三老爷和五小姐的恩典。
祝家人感激不已,祝若梅当日便带着母亲和妹妹去了云阳城寻医。
这段时日,每次袁嫂子来任府都会带些祝家捎来的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些新鲜的野味,毛皮,甚至还有祝家自己做的酱菜。
任瑶期都收下了,有时候还会给些回礼,并过问一下祝嫂子的病情。
祝家小妹做的两双绣鞋料子虽然普通,在做工上却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针脚十分细密,任瑶期在脚上试了试发现十分合脚,走路很舒适。上次袁嫂子来的时候问香芹要了她的鞋尺寸。
吩咐丫鬟苹果将两双鞋收好等天气再暖和些了再拿出来穿,任瑶期唤来了丫鬟雪梨伺候自己更衣,她今日想要去任时佳的暖香阁看看。
不想才换好了衣裳出来,就听到了苹果小声的啜泣声,和青梅的训斥声。
任瑶期唤了她们两人过来。
青梅先声夺人道:“小姐,这新来的小丫鬟好不知道规矩。你将四季衣裳交给她管着,她却是将丝料衣裳和皮毛衣裳收到一起。刚刚奴婢将您的几身春衫找出来的时候,发现上面都沾上了毛絮。”
“不是奴婢,奴婢接手的时候就是这么收的。”苹果抽泣着道。
“你还敢狡辩!”青梅叱道。
春节过后,任瑶期的房里来了四个新丫鬟,将原本方姨娘安排来的几个小丫鬟都替换了出去。在观察了一阵后,任瑶期让周嬷嬷将其中一个叫苹果的和一个叫桑椹的丫鬟提了二等。
如今任瑶期房里还有雪梨和青梅两人是之前方姨娘留下来的人。
面对这种变故,雪梨的性子相对沉稳,只平日里对任瑶期越加恭谨做事也更加勤快。而雪梅却是十分不安,因此这些日子一直在找新来的几个丫鬟的麻烦,以凸显自己的能干。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因性子憨厚,没少被她挑刺。
任瑶期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刻意干涉。她身边缺少可用之人,这样对今后行事很不方便。至于谁可堪大用,她需要观察再做决定。
雪梨她留了下来是因为觉得这丫鬟很识时务,脑筋也够灵活,只要能够将她拿捏住,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至于青梅,留下她来其实是为了磨砺一下新来的几个丫鬟。且对于青梅她还有别的安排。
既要忠心又要能当大用,这是可遇而不可的。可用和忠心,能取其一就已经不错了。
“雪梨。”任瑶期唤了一声。
“奴婢在。”
“周嬷嬷还在给我找管房嬷嬷,在管房嬷嬷找来之前,屋里的事情暂且交由你掌管,包括处理丫鬟之间的争端。”任瑶期摆手道。
雪梨低头应了一声是,看向青梅和苹果。
“在苹果来之前,是谁掌管小姐的四季衣裳的?”话虽然是这么问,雪梨的眼睛却是盯在了青梅身上。
青梅一阵咬牙。
任瑶期对于这两个原本是方姨娘派来的丫鬟采取的是打压一个,捧高一个的办法。因此原本两个关系融洽的人,现在已经矛盾重重。
“青梅?”见青梅不说话,雪梨又唤了她一声。
看了一眼任瑶期,青梅一字一顿咬牙道:“是、奴、婢!”
“我记得今年新做的春衫针线房还没有送过来,箱子里的春衫应该还是去年的。你也是不久前才将箱笼的钥匙交给苹果,清点箱笼的时候我也在场,这些旧的衣裳她还没有动过。”
青梅瞪着雪梨,气恨地将头转到了一旁,嘴唇蠕动着,不知道暗中在骂什么。
雪梨当作没有看见,继续道:“青梅弄坏了小姐的衣裳,还推卸责任,罚半个月月例。如是再犯,就交由周嬷嬷处置。你可服气?”
青梅自然是不服气的,不过又怕雪梨真的将她交给周嬷嬷处置,周嬷嬷的严厉是紫薇院总所周知的,只能咬牙忍了。
任瑶期这才站起了声问道:“处理完了?”
雪梨低头躬身道:“是的,小姐,已经处理完了。”
任瑶期点了点头,往外走:“我要去姑母的院子,你们准备一下,我先去一趟母亲那里。”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是。
任瑶期去了李氏房里,外头的嬷嬷却是来禀报到表少爷和文少爷来了。
李氏闻言十分惊讶,表少爷指的是老太太的侄孙丘韫,他来任家是从来不来紫薇院请安的,今日不知道怎么来了。
“快请。”李氏忙道。
任瑶期暗自皱眉,这两人过来做什么?
丘韫和云文放是来请安的。
瞧丘韫说场面话的:“…时常过来任家叨扰,竟是少有来三叔三婶这里请安,还请原谅侄儿的无礼。”
云文放在李氏面前说话也很有礼貌,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却是将目光投向了任瑶期。
任瑶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只听丘韫道:“…*光正好,侄儿想邀请几位表兄弟表姐妹一起去郊外踏青,顺便去城外的白龙寺吃斋菜。若是三婶有空闲的话,能一起来那就更好了。”
李氏虽然有些惊讶,可是还是笑着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去就是了,三婶就不去了。”
丘韫抬头欢快地道:“那三婶是答应五妹妹和三妹妹去了?”
李氏看了任瑶期一眼,笑着道:“既然大家都去,你和你三姐也一起去吧?”李氏自然是希望任瑶期姐妹能与丘韫和这位云家的少爷交好。她们姐妹两人没有亲兄弟,若是以后能有丘韫这个表兄的照顾那就再好不过了。
任瑶期却是看向丘韫道:“我三哥,四姐,七妹,八妹也去?”
丘韫笑眯眯地点头:“自然去,我已经与他们说好了。”
任瑶期无言,李氏已经替她应了,她还能如何?
丘韫地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有礼地起身告辞。
李氏对任瑶期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看你姑姑吗?这边也一起出去吧。母亲今日就不去了。”
任瑶期便也起身告辞。
出了李氏正房,任瑶期笑着对丘韫和云文放道:“表兄和文公子慢走,我还要回房去收拾一下。”
云文放却是挑了挑眉:“我与晋元也正要去给任家姑母请安,一起去吧?”
任瑶期总觉得今日的云文放有些怪怪的,她清楚他不大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里收拾不提。
第58章 智整云文放
任瑶期再出来的时候,丘韫和云文放果然还在外头等着。
丘韫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折扇,往左手上一击冲任瑶期道:“五妹妹动作到是挺快,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们等上一个时辰。”
他这话到不是反话,任瑶期说要回去收拾,并没有可以拖延时间。因为她知道,以云文放的性子,她就算是拖到晚上再出来,他还是在外面等着。
她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惹怒这两位爷。
对于丘韫的打趣,任瑶期不过是微微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任瑶期这才发现丘韫是个很多话的人,三人走在路上,他也不等任瑶期问他,便自顾自的介绍起了手中的扇子:“…是云文廷从京都带回来的,上面的字是他自己提的。都说云家大少爷的字写的好,五表妹你觉得如何?”
任瑶期看了一眼,云家大少爷云文廷在云阳城里也是个十分有名的才子,上一世在云文放被云家接回去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他一面,长相也是风流倜傥。若是说云文廷字如其人,到也不为过。
“嗯,好。”任瑶期点了点头,赞同。
丘韫得意的将扇子往云文放面前扬了扬:“瞧,五表妹也说好。就你说他的字难看!可见你是嫉妒!”
云文放看了任瑶期一眼,冷声道:“大冷天的,小心着凉。”
丘韫却是越发摇了摇扇子,慢条斯理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京都人从年头到年尾都是人手一把扇子的。人家拿扇子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为了这样”说着丘韫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
“这样将脸挡住。告诉别人,我现在不想跟你打招呼,您请便!京都人管这个叫‘便面’。”
任瑶期低头一笑,她在京都生活过多年,知道这个习惯。丘韫所言到是不虚。原本还只是在女子之间流行,后来外头的士子大夫们也开始用了,不过女子用的是团扇。
丘韫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自然了些。
云文放这时候突然对任瑶期道:“听说韩云谦输了你一幅画?”
任瑶期已经懒得去追究是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了,她点了点头、“那你也与我赌一回。”云文放一顿,继而又面无表情地道。
任瑶期终于明白自己上一世为何会与云文放对上了,就算是如今的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要教训他一顿。
“你想赌什么?”任瑶期随意地接口。
云文放表情略缓,想了想道:“随便赌什么。你若是输了就送我一幅画,我若是输了…我若是输了,条件也任你提!”
任瑶期一脸为难:“不赌行不行?”
“不行!”云文放斩钉截铁地回道。
任瑶期顿住了步子,转身看向他,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却是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好吧。”
云文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任瑶期偏头想了想,这时候他们正好快走到暖香阁了,任瑶期转眸就看到了暖香阁后面斜伸出来的几只竹枝,那里有一片小竹林。
任瑶期朝着云文放和丘韫招了招手,带头从暖香阁右侧往小竹林绕过去。
云文放与丘韫对视一眼,丘韫摸着下巴微微一笑,云文放跟在任瑶期身后去了,丘韫也跟了上来。
暖香阁后面的小竹林不过是一方景致,所以种的主子并不多,但因为有人日常打理,因此也葳蕤苍翠,极有一番韵致。
任瑶期竹林最外头就停下了,竹林里面的土有些松,任瑶期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弄坏了自己的新鹿皮靴子。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丘韫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地念道,“难怪古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里到真是个好地方!”
任瑶期对丘韫文邹邹的拽文视而不见,她一边打量着竹子,一边来回走了走,然后转头对云文放道:“你确定赌什么由我说了算?”
云文放看着任瑶期点了点头,丘韫也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任瑶期,想要看她能出什么题。
任瑶期莞尔一笑,眼眸生动:“那好,我说我能辨识竹子的公母,你们信么?”
丘韫先是一愣,然后轻笑出声:“我从未听闻竹子也能分出公母,表妹这话倒还真是有些意思。”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五表妹是个有意思的人?当真是看走眼了。
云文放却是定定地看着任瑶期,许久才摇了摇头:“不信。”
任瑶期转身抚了抚旁边的一根修竹,偏头道:“那好吧,我们就赌这个。我若是能辨别出来竹子的公母,那就是我赢了。若是不能或是辨别错了,就算文公子赢。”
云文放还未答话,丘韫却是先叫了起来:“等等,等等。这算什么赌局?我虽然是你表哥,也不能偏帮。这是输是赢,难不成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任瑶期胸有成竹道:“到时候我自然能拿出让你们信服的证据来,就让表哥你做个见证吧,到时候谁输谁赢就由你说了算如何?”
丘韫合起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颚,想了想,点头道笑:“成!只是到时候表妹可别怪我帮理不帮亲。”
任瑶期微微一笑,又看向云文放,云文放抱臂依在一颗成竹旁,修长的身影似是与林中修竹融为一体,同样挺拔清俊。
“我没意见。”
任瑶期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若是输了,就给你一幅唬我若是赢了”任瑶期眼眸微转,笑颜单纯无害,“你以后不准再找我麻烦。”
丘韫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云文放脸色一黑,咬牙低吼道:“我怎么时候找你麻烦了!”
任瑶期无辜地眨了眨眼,一脸的为难:“怎么办?我们两人好像对‘麻烦’这件事情的理解不同。那这样好了,以后若是我拒绝了你什么事情,拒绝了就是拒绝了,你不准生气也不准事后报复!”
丘韫笑声更大,就差笑趴下了。
云文放脸色很难看,眼睛微眯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一脸害怕,指着他道:“看,这就是生气的样子!”
云文放:“”
“到底赌不赌?不赌我走了。”任瑶期微笑着道,恢复了平日里温顺乖巧的模样。
“赌。”云文放这个字说得怎么听怎么有些咬牙切齿,却又像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任瑶期点了点头,指着云文放身后倚着的那棵竹子肯定道:“这颗就是母的!”
云文放皱眉去看自己身后的竹子,一脸的郁闷。不由得瞪向任瑶期。
丘韫跑到云文放身边,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那棵与别的竹子没有两样的竹子半天,嗤笑一声,斜睨着任瑶期慢条斯理道:“表妹,表哥说了帮理不帮亲的。”
任瑶期缓缓道:“《本草纲目》云:‘竹有雌雄,但看根上第一枝,双生者必雌也,乃有笋。’简而言之就是,从竹子根部往上数,第一节发笋者为雌竹。”
两人顺着任瑶期指的去看,果然看到有新笋发出来。
丘韫面色怪异地看向任瑶期,怪叫道:“本草纲目?你居然看本草纲目!”
任瑶期一本正经道:“有一阵子睡不着,就让丫鬟拿了本书房里积的灰尘最多的一本书来看。这一招果然有用,还能顺便学一学想不到的东西。表哥也可以试一试。”
丘韫“噗哧”一笑。
任瑶期看向抿着唇不语的云文放:“文公子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翻书看看。”
云文放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任瑶期微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