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任老太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外头的事,在能下床之后就开始着手处理他不在任家的这些日子,所积累下来的事情。
任老太爷在平日里虽然用心培养自己的嫡长子任大老爷,但是他本身是一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任家实质上的掌权人还是他,在他不在的时候,有许多事情是任大老爷也处理不了。
任老太太和任大老爷担心任老太爷才恢复些元气的身体会支撑不住,但是任老太爷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
在任老太爷回来之后的第五日,任家又召集了各房的人议事,因为任时佳夫妇还留在任家没有回云阳城,这次任老太爷破例让林琨也来了,这次任家出事,林琨也帮了任家不少忙,并没有像别的亲友那般为了避嫌而不闻不问,这一点让他获得了任家大部分人的好感。
任老太爷坐在上首,视线在儿子女婿侄儿们身上逐一扫过,众人都恭敬地低着头站在下手,任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手中拿着的账册放到了手边的小几上,对任大老爷道:“老大,你将任家如今的情形与他们说说吧。”
任大老爷闻言站出来恭谨地道:“是,父亲。”
他看向其他人,缓声道,“任家要明年四月之前拿出白银一百五十万两,现已兑现了五十万辆。这笔钱我们任家虽然咬咬牙也能拿出来。但是毕竟还是会伤经动骨,所以这三年之内我们在外的生意绝不能出大岔子,否则在银钱上将会不好周转,任家也有可能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任五老爷犹豫着道:“大哥,当真会有这么严重?”
任大老爷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任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在整个燕州虽然算不上是首富。但是论资产少说也能排在前十。只是任家的资产虽然远远不止一百五十万两,能动用的银钱却是有限,因为要维持一个庞大的家业本身就需要大量的可以随时动用的银钱,否则我们的煤矿和煤栈根本就维持不下去。你们当中像是三弟,很少接触这些。可能不太明白,往简单的说就是,如果我们任家想要维持住手中已有的产业。大部分的银钱是无法动用的。”
众人闻言,未免心中沉重。
任大老爷却是继续说道:“至于拿出每年所有收益的百分之六十所导致的结果则是,任家怕是在十年之内都无法有大的发展了。”
虽然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这会儿任老太太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打击:“怎么会这么严重?这不等于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吗?”
众人闻言皆是没有说话,这次的事件对于任家的打击,比他们原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任大老爷安慰道:“不过想想,比起其余的那两家,我们这次至少是勉强保住了家业。一家老小也是平安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与任家一样被曾家所牵连的两家,家中资产并不比任家少。但是最后都充了公。
这么想着,众人心里又好受了些。
正在这时候,外面又响起了东府老太太的声音。因为上一次廖氏硬闯。闹了个不愉快,这次外头守着的丫鬟不敢再轻易放她进来了。
任大老爷却是对任老太太道:“是我让人叫二弟妹过来的,让她进来吧。”
任老太太对珊瑚点了点头,珊瑚便出门去将廖氏领了进来。
廖氏一进门就瞪了任老太太一眼,任老太太面色不变地坐在上首。
任老太爷朝廖氏点了点头,又吩咐珊瑚去给廖氏搬一把椅子过来,廖氏坐下后对任老太爷道:“大伯身子可好些了?”面的任老太爷的时候,廖氏还知道寒暄几句。
任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好多了。”
廖氏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她看了任老太太一眼,然后又问任老太爷道,“那今日大伯找我来,是不是要与我谈分家的事情了?”
任二老爷在下面劝道:“母亲,大伯父的病才刚好,这件事情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廖氏瞪了任二老爷一眼:“你这孩子,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早些分完,你大伯父肩头的胆子还要轻些,以后也好安心养病,我听说大伯这病需要安心静养不是?”
任老太太皱了皱眉想要说话,被任老太爷摆手制止了,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二弟妹,你真是铁了心要分家?”
廖氏忙道:“这是自然,难不成我还是说出来好玩的?”
任老太爷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东府所有人的一致意见?若是你一人之意那我们怕是还需得商量商量了。”
廖氏这次顿了顿才回道:“我们老太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就听你的,当初你说不分家他就没再提分家的事情,你让他带着四儿去京都他就老老实实地带了四儿去京都。但是你若是问,我们东府想不想自己当家做主,那也自然是想的。毕竟现在孩子都大了,连曾孙辈都要出来了,总不能还是寄人篱下吧?”
任老太爷挑了挑眉,神情莫辩道:“寄人篱下?原来二弟妹是这么想的?”
廖氏也是有些怕任老太爷的,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东府如今也是一大家子了,有什么事情还总是来请示大伯的意思的话,总有些不便不是?”
任老太爷点了点头,没有再揪住廖氏的错处不放,他道:“我之前从老大口中听到你来过西府提分家的事情,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这是你们这一房所有人的意思的话我作为任家的家主也不能置之不理。”
廖氏闻言一喜:“这么说大伯是同意分家了?”
任老太爷抬了抬手示意廖氏听他把话说完,廖氏见事情有门,立即不再插嘴了。
任老太爷道:“我前日就已经让老大替我写了一封信去京都给二弟,如果他也同意分家,并且认同我给出来的分家之法,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任老太爷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座椅上。
廖氏先是惊喜,只是想了想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急忙道:“大伯已经在信中写明了这个家要如何分?那也要与我们说说吧?”
任老太爷冲着任大老爷点了点头。
任大老爷开口道:“父亲的意思是,燕北以外包括江南和京都的所有煤栈以后都由二叔接手。”
任家近些年来往江南和京都的投资不少,从规模而言,江南地区包括京都在内的煤栈在数量上并不比燕北的少。
原本京都那边的煤栈并不赚钱,不过自从方家帮任家与那位贵人搭上线之后,南边煤栈如今的进益也颇为可观。
任二老爷在下面听着不由得目光微闪。
廖氏之前接到过二老太爷和四老爷的信,知道现在南边的煤窑进益还不错,所以对于这个分法心里也还算是满意,毕竟二老太爷这些年来都在南边经营,燕北这边的煤栈都是西府在管。
不过廖氏还是做出一副不太满意的模样:“燕北的煤栈我们任家已经经营多年,江南虽然现今比之以往已经大有起色,但是还是没有办法与燕北的煤栈相提并论。这么分的话,还是我们这一房吃亏!”
任老太爷闻言也不辩解,只点了点头道:“那么可以按照第二种分法,我与二弟现在都不年轻了,任家以后如何还要靠年轻一代,所以任家在燕北和南边的所有煤栈我会分成五份,交给时中他们这些年青一辈的来掌管,我就彻底当个甩手掌柜了。”
廖氏闻言不由得皱眉:“为何是五份?”
任老太爷淡声道:“他们这一辈只有五兄弟,自然是五份。”
廖氏不由得一噎,她只有两个儿子,这边却有三个,这不是明显让她们吃亏吗?
“如何?”任老太爷挑眉道。
廖氏轻咳一声:“煤栈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说说煤矿怎么分吧。”
任老太爷沉吟了片刻道:“父亲当初留下来的遗言是任家不分家,若是子孙非要不顾遗训闹分家的话,任家的所有煤矿都归任家嫡长房。”
“什么!”廖氏眼睛都要急红了,差点要跳起来。
煤栈只要有钱就可以开,煤矿却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好的。
任老太爷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段遗训当初父亲是有写下来过,二弟也是知晓的,并非是我信口开河。”
第309章 将蛋装在两个篮子里
见廖氏一脸不岔的想要开口,任老太爷接着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当初父亲说这段话的时候任家只有燕州的这几座煤矿,并没有包括我之后在南边买下来的那三座,所以南边的几座可以分给你们,这几座煤矿出息也还不错,我原本也是交给了二弟在管,他最是清楚。”
廖氏的脸色总算的缓和了下来,之前任宝明交代两房不分家分家不分产的话她也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忍到今日才提出要分家分产,只是她并不知道原来老头子并不仅仅是留下了话,还留下了字据。
要知道在大周朝,子孙们分家产的争端就算是告到了官府,先人白纸黑字留下来的遗言也是官家判定家产分配的依据。
虽然就算是知道这么分的话他们这一方会吃亏,廖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不然真要是惹恼了任老太爷,拿出任宝明来压他们,连仅有的那三家煤矿也捞不着了。只是廖氏还是忍不住心里气闷,毕竟都是老头子的子孙,这样厚此薄彼算什么事,他们这一房难道不是嫡系?
其实也不能怪任宝明厚此薄彼,在燕北只要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是嫡长子分走家族大部分的产业,因为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家族的力量不因子孙太多而被分散,有利于家族长远的发展。
“那你们拿出去的那一百五十万两呢?总不能我们也要出一份吧?”廖氏脸色不好看地道。
任老太爷道:“这一百五十万两大部分都是从燕北的煤栈中划出来的,江南那边的银钱并没有动用,以后也会由燕北这边承担。不过那每年六成的利润上缴却是包括了任家名下所有的产业,江南和京都那边煤栈的出息也将会算在当中,这一点不是我能决定的。”
廖氏撇了撇嘴:“任家经营了这么些年公中总有些银钱吧?”
任老太爷点头道:“确实是有些积蓄,不过近些年都花在了江南和京都的煤栈上了。你们若是有所怀疑,我会给你们这些年来任家的账簿。再则……任家现如今还没有分家,利益既然是共享那么风险理应共担才对,所以二弟妹还是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另外,这座宅子和云阳城的那座别院,以及燕州内所有的田产都算是任家的祖产,只传长房长子,也是不分出去的,这是写在父亲的遗训里的。至于京都和江南的宅子都分给你们。你们现在住着的东府,要搬出去还是要继续住着都随你们。就算是分了家我们也是一家人。”
廖氏听着任老太爷的话似乎都是有道理的,但是她就是觉得心中不顺,可是任老太爷说的有理有据。她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廖氏与任二老爷对视了一眼,廖氏道:“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再商量商量,虽然你是当家的,但是也不能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任老太爷很宽容地道:“这是自然,有什么意见你们可以提。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都可以考虑。不过我还是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我们任家也不算是人丁太兴旺的家族,能不分家的话更好。”
廖氏盼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能分家的时候哪里肯不分,当即就摇头坚决道:“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分了的好。”
任老太爷叹道:“那你们先回去商量吧,其余的事情等二弟从京中来信在谈。”
廖氏也不想在这里久待。坐在客座上她怎么坐怎么别扭,当即就利索地起身对二老爷道:“时远,我们先回去。”说完朝着任老太爷点了点头就率先出去了。
任时远朝着任老太爷和任老太太行了礼。也跟了出去。
他们一离开,任老太太的脸色就落了下来。
任老太爷似乎有些疲累了,说道:“时中留下,你们也都出去吧。”
任时敏等人便也退了出去。
见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任老太太才开口道:“老太爷。真的要与他们分家?现在正是任家困难的时候,若是此时将家产分了岂不是更加艰难?”说到这里任老太太满脸怨怼。“这些年任家极力扶持江南的产业,将公中的大部分银钱都赔了上去,现在眼见着有了起色,倒是成了他们的了!这也就算了,可是廖氏竟然还想着那一百五十万两的债务要我们独自承担,敢情儿好事她都有份,坏事就全要我们背了?她这算盘打的倒是好!依我看,就应该按照太老爷当年的话,谁要坚持分家就分家不分产!看他们还闹腾什么!”
任老太爷叹了一口气,任老太太听到后不由得怔住了,任老太爷这种人向来强势,他是很少会叹气的。
“老太爷……”
任老太爷道:“如果能不分家,我也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分家。只是现在看来,分了也未必是坏事。”
任老太太不解:“此话怎讲?”
任老太爷靠坐在座椅上,淡声道:“从我和时中这次入狱以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来看,任家会有此一劫还是在于燕北王府那边的态度。现如今我们是拒绝了曾家的亲事,但是京都那边我再插手……”
任老太太闻言一惊:“您是意思是要放弃那些产业?可是这些年任家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血啊。”
任老太爷道:“我并不是要放弃,所以才将除了燕北以外的产业借着这次分家的机会交给了二弟,以后江南的事情就交给他们经营,明面上我不会再插手,也算是跟燕北王府那边表个态。”
任大老爷道:“父亲的意思是,将燕北和江南的产业分开来经营,这样就算是以后朝廷和燕北有了冲突,我们明面上已经与二叔他们分了家,我们在燕北经营燕北的煤矿和煤栈,二叔他们则是负责江南的,朝廷和燕北的冲突也就牵扯不到我们任家了。”任老太爷这次是算是受了教训长了记性了。
任老太太明白了,只是她不放心道:“可是二弟他明白你的意思吗?若是像廖氏那样……”
任老太爷闻言一笑,轻描淡写地道:“任家的家主从来就只有一个。”
说完他又看了任时中一眼道,沉声道:“老大,你也记住这一句话,任家的家主只有一个!”
任大老爷低头应了一声是。
任老太太便明白过来了,原来任老太爷并不是真心想要分家产,这只是他借着廖氏想要分家的机会所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目的就是想要让任家在将来朝廷和燕北发生冲突的时候将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