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琳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通往温泉山庄去的那一条岔道道:“嗯,我早就应该料到他很麻烦。傻妞要上他的马车,必定会被同贺洗上几遍澡,不知道要掉多少毛。约好了辰时正在城门口会面,现在都没到!”
红缨小声提醒:“郡主,现在离辰时还差一刻钟。”
萧靖琳看了看红缨,皱眉:“是吗?”
任瑶期:“”
好在萧郡主的抱怨还是有用处的。正在这时候通往温泉山庄的那一条路上,有几辆马车驶了出来,马车上面还有燕北王府的徽记,红缨立即跑了过去。
萧靖琳趁着这个时间与任瑶期道:“我祖母和姑母四处在找云文放,差点把云家给围了,不过还没找到人。”
任瑶期并不惊讶。云家在燕北经营了这么久,要藏个人还不简单。却听萧靖琳继续道:“你注意一些,身边要时刻跟着人,即便是在任家的时候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
任瑶期一愣。
萧靖琳问任瑶期道:“任家别院前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任瑶期遂将任瑶音的头发被人剃光了的事情告诉了萧靖琳。
萧靖琳沉默了一瞬,然后认真道:“我之前还以为云文放一无是处。现在看来是我有失偏颇了。他还能当一名合格的斥候,至少潜入敌人内院的本事还是有的,说不定还能带回敌人首级。”
任瑶期想笑。不过忍住了。
萧靖琳看了一眼正从马车上下来的萧靖西,然后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云文放那边一直有人盯着,他伤不了你的。”老王妃和萧微找不到云文放,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找不到。
任瑶期正想问什么,转眼也看到了萧靖西和他手里抱着的傻妞。
任瑶期忙行了一礼,萧靖西笑着点了点头。
傻妞趴在萧二公子怀里出人意料的乖巧,连放在他手臂上的爪子都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不得不说野兽的直觉还是很灵敏的,它们用鼻子就能嗅出来什么人会容忍你,什么人绝对不能招惹。
傻妞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任瑶期又看了看萧靖琳。小小声地“嗷呜”了一声,却不敢动。
萧靖琳看了傻妞半响,然后皱眉看向萧靖西:“你对它做了什么?”
萧靖西当真无辜。他低头看了傻妞一眼,屈指在它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刚刚同贺给它洗澡的时候不是还挺闹腾的?溅了同贺一身水。”
萧靖琳看向任瑶期,露出一个“看吧,我没说错吧。”的眼神。然后在傻妞湿漉漉的视线下,把它抱走了。
傻妞“嗷呜”一声,又活过来了,扒拉着萧靖琳的衣袖啃。
“对了,剑带来了没有?”萧靖琳嫌弃地把傻妞扔给了红缨,问萧靖西道。
萧靖西点了点头,不待他发话,同贺就转身从马车里捧了一个盒子出来,呈给了萧靖琳。
萧靖琳又把盒子递给了苹果,对任瑶期道:“雪衣剑给你,我教给你的那几式你每日练上两次。下次见面我再教你别的。”
任瑶期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与林家的人汇合。”萧靖琳顿了顿,有些闷闷地道。
任瑶期想着要与萧靖琳分别,也有些不舍。不过她并不能一直留在云阳城。
萧靖琳上了任瑶期的马车,萧靖西的马车跟在了她们的马车后面。
一路上,任瑶期和萧靖琳说了些体己话,不过这段路并不长,还是很快就看到林家停在前面岔道旁的马车了。
任瑶期的马缓缓停了下来。
这时候车外传来了任时佳的声音:“期儿?”
任瑶期掀开帘子,便看见任时佳抱着岑哥儿和林琨两人正从旁边的一条小路出来,他们身边没有带丫鬟婆子,任时佳抱着儿子走在前面,林琨在她身后微微张开手臂小心地虚抱着他们,这画面瞧着是极其和睦而温馨的。
任瑶期和萧靖琳下了马车,任时佳和林琨忙向萧靖琳行礼,等萧靖西从后面的马车走出来的时候,林琨愣了愣有些意外,然后又立即行礼道:“草民林琨见过萧二公子。”
萧靖西虽然极少出现在人前,不过林琨曾经远远看到过他一次所以认得,毕竟萧二公子的容貌见过之后是很难让人忘记的。
萧靖西浅浅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天成:“林六爷这是要去白鹤镇韩家吊唁?”
林琨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草民当不起公子一声爷,您唤我林六就好。韩家与林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内子也曾与新丧的韩太太有过些交往,我们夫妇二人此番去白鹤镇一是为了吊唁,再就是送侄女回任家顺便去探望草名的岳父岳母。”
萧靖西点了点头,又看向萧靖琳。温声道:“话别的话快点说,别让人家久等。”一副护送妹妹出门会友的模样。
萧靖琳直在心里翻白眼。
林琨忙道时候还早,又招来远处的婆子让她们从马车上搬桌子凳子在树下摆好了,小心翼翼地请萧靖西去坐。
萧靖西到也真的给面子过去坐了。
任时佳道抱了已经睡着了的岑哥儿回了马车上。
任瑶期与萧靖琳说着话,忍不住往萧靖西和林琨那边看了几眼。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萧靖西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等到任瑶期和萧靖琳说完了话,萧靖西那边也站起了身走了过来。林琨则回了马车里,很识相地没有跟过来。
“该走了?”萧靖西看着她们,微笑道。
萧靖琳问出了任瑶期想要知道的话:“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萧靖西笑道:“不过是闲聊罢了。”
说完想了想却又将头微偏,看向任瑶期,“你姑父这人,不简单。”
任瑶期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哦?‘不简单’的意思是什么?”
萧靖西只是随口提点一句,倒是没有想到任瑶期会追问。不过他眼中的笑意却是更深了:“这世上有一种人,只要肯给他机会,他就能自己成全自己的野心。不过野心这种东西。并不全是坏处,端看你怎么想了。”
任瑶期偏头想了想,然后笑道:“我只想知道。一个人的野心能让他甘愿牺牲多少东西来成全他自己。对上位者和他本身而言他的野心不是坏处,对亲近之人则未必。”因为他们可能是最先被牺牲的,不过这一句任瑶期没有说出来。
萧靖西闻言不由得若有所思,然后轻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几年前顺州曾经发生过的一桩趣事。”
“哦?”
“顺州有一男子从父母手中继承了一间小南货铺子,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到也平静。后来他与人一起倒卖江南的蚕丝,又低价收购关东的毛皮卖到江南,因此发了家。”
“之后是不是这名男子有了银子之后就变成了负心人,休了妻子另娶高门?”萧靖琳难得插了一次嘴。
萧靖西有些惊讶地看向萧靖琳。
萧靖琳轻哼一声:“之前跟着母亲看了几场戏,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她嫌弃地看着萧靖西,“没想到你跟那些妇人们的爱好一样。”
萧靖西面色不变,继续与任瑶期道:“这男子倒是没有机会休妻另娶,他的妻子在得知他为了一桩大生意要将她送给别人做妾之后先一步帮助他们的对家对付自己的商铺,最后这名男子被害得血本无归。”
萧靖琳点头叹道:“好气魄!”
萧靖西失笑,却是对任瑶期道:“所以说与其担心什么会沦为被牺牲的对象,不如把别人的野心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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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黄雀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不由得一怔。她看向萧靖西,萧靖西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她,眼中含着令人微醺的暖色。
任瑶期突然感觉到萧靖西仿佛能明白她此刻所有的烦恼忧心和步步为营,但是他却用轻描淡写的方式告诉她,可以把别人的野心掌控在自己手里,好像那些自她重生而来就令她夜不能寐的种种,真的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任瑶期不着痕迹地略偏过些身子,努力眨了眨眼,将自己眼中突如其来以致令她有些措手不及的热意给逼退了。
她微微扬起嘴角,低头低声道:“多谢!”
萧靖西回想起她刚刚如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不知道这种冲动是什么,他动了动手指,突然感觉心里的某一处似乎有些空,很微妙的感觉,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好受,但是觉得像是缺了些什么。
萧靖西小的时候活得很痛苦,每一次体内的毒发作的时候都是煎熬,一开始他还会哭会闹,等到后来每一日忍受痛苦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的时候他学会了微笑,以致等他渐渐长大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撼动他了。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任瑶期笑着对萧靖西和萧靖琳道。
萧靖琳点了点头:“我有空的话去白鹤镇看你。”
任瑶期笑着颔首,又低头摸了摸傻妞的头,傻妞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嗷呜——”
最后对萧靖西笑了笑,任瑶期转身扶着苹果的手上马车。
任瑶期上车之后,掀开车帘子朝萧靖琳挥了挥手,萧靖琳不顾傻妞微弱的抗议举着它的爪子也挥了挥。
林家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很快就驶离了萧家兄妹的视线。
萧靖西转头看萧靖琳微笑着问:“坐我的马车回去?”
萧靖琳看了萧靖西的车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我刚刚是走路出城的,鞋子上全是尘土,你会把我扔下车吗?”
萧靖西笑容不变:“没关系,我出门的时候让人给你准备了鞋,你可以上车去换。”
萧靖琳皱了皱眉,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算了,你自己坐吧。我能忍,傻妞不能忍。”
萧靖西挑了挑眉,看向傻妞。
傻妞耳朵动了动,低眉顺眼地舔起了爪子。
萧靖西:“”
萧靖琳将手放到唇边。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一条隐秘的小径上传来了马蹄声,不多会儿惊天。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小跑着出来了。
萧靖琳单手拧起傻妞,十分利落干脆地翻身上了那匹黑马,红缨忙朝萧靖西行了礼,然后也跟着上了另外一匹。
“你不是特意送我出城来会见友人的吗?现在我会完了,送我回去吧。还不快跟上!”萧靖琳调转了马头之后才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对萧靖西道。
萧靖西:“”
上马车的时候。萧靖西的视线一偏,微微眯着眼睛往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看了一眼。
同贺注意到了,立即道:“公子,小的派人过去查探。”
萧靖西却是微微一笑:“不必了,我不是吩咐过吗,只要他不出现在任五小姐面前。别的地方随便他去,反正也不怕没人收拾烂摊子。”
同贺看了萧靖西一眼:“是,公子。小人明白了。”
萧靖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漫声吩咐道:“跟上郡主的马。”
萧靖西的马车跟着两匹疾驰的马而去,只留下车后一片尘土。
尽忠职守亲自赶车的小厮同贺在心里哀嚎:“郡主您是故意的吧!小的现在是满嘴的土啊!小的等会儿都不敢看公子下车后的脸色了!”
对面的矮山山头上,云文放瞪着云文廷道:“云文廷,你整天闲着没事是不是?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云文廷淡声道:“你若是肯乖乖听话。好生躲着,我又何必找你?”
云文放有些烦躁地抱臂原地走了了几步:“我现在不会惹事了!你以为我想被吴家的人抓住啊!”
云文廷不为所动:“哦?那你与我说说任家四小姐是怎么回事?难道半夜里偷溜出去装神弄鬼剪人头发的不是你?这就是你所谓‘乖乖听话’?”
云文放嘲讽地看着云文廷:“你还说我?任四不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而且她要是不昏了头的要陷害任瑶期。我吃饱了撑着去吓唬她?”
云文廷皱了皱眉:“我与任四小姐并无瓜葛。至于任五小姐,她们姐妹之间的纠纷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男插手?你真是太胡闹了!”云文廷也没有想到,老王妃和萧衡的人四处在找云文放,闹得云家都差点顶不住了,云文放却还有闲情在这个时候偷溜进别人的后院,去捉弄一个小姑娘,他实在是不明白云文放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云文放斜睨着云文廷:“嫌我胡闹,就早点放我去嘉靖关!”
“你说的倒是简单,嘉靖关的将领全是萧家嫡系,别的家族根本就插不进去手,你以为谁想去就能去的?”
看着云文放倔强不语的模样,云文廷还是叹了一声气,稍微放软了语气,“葛老将军与祖父还有点交情,我已经给葛老将军去了信,你再在别院里忍上些时日,等葛老将军那边来了消息,我就安排你去嘉靖关。”
云文放闻言总算是来了精神:“祖父祖母他们同意我去嘉靖关了?”
云文廷苦笑:“不然还能如何?你以为吴家的人真是那么好惹的?何况还有一个萧衡。京都和江南都是不能去的,你还是先去嘉靖关避一避风头吧。”
云文放要求得到满足,总算是被顺了毛,反过来安慰云文廷:“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少爷我又不是孩子了,说不定我还能给云家挣功名呢。”
云文廷在心中道:谁家孩子都你比你这祖宗好伺候多了。口中却是道:“长辈虽然同意你去嘉靖关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也需要先应下冒牌保镖。”
云文放扬了扬眉,
“你和姜家八小姐的亲事今年就会定下来,你不许再从中作梗!”云文廷道。
云文放闻言却是嗤笑一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定就定吧,我不捣乱就是了。”
云文廷正想说什么,他的随从却是匆匆跑了过来:“公子,吴家的人刚刚已经找到了桂东坊的院子,把里面翻了给地朝天。”
云文廷淡然:“知道了,给二公子再换个地方住就是。我记得我在云阳书城附近的宝瓶胡同还有一处宅邸,就去那里吧。”
云文放闻言笑了:“都说狡兔三窟,哥你宅子可真多,被他们翻了一座又一座的,也难为你不生气。”
云文廷不理他,只对那随从道:“宝瓶胡同的宅子许久未住人,也没有安排人打扫,不知道里面的家具被褥都被虫蛀了多少。你先带人去看看,洒扫一下,缺了什么都换上。”
“那我今日去哪里?”云文放扬眉。
“先回云家吧,祖父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吴家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杀一个回马枪。你晚上再去宝瓶胡同。”云家的宅子老王妃才让萧衡带人围过。
云文放无可无不可,难得乖巧地跟着云文放回了家。
云老爷子不在家,云文放没见到,不过他在见完了云老太太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要睡一觉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