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末点下头,“是吓了一跳。”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
“如果韩先生想动手脚,肯定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的,我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苏凉末轻耸下肩膀,“到最后,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韩先生招手服务员,给苏凉末点杯果汁。
“其实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韩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话您直说。”
韩先生搭起条腿,目光带着探寻投落到苏凉末身上,“看你玩牌的时候,一眼能看出你是规规矩矩不会出老千的,既然只是靠运气,我想请问苏小姐,你是如何在御洲立足的?”
这话问得够直接,也令苏凉末哑然无声。
服务员将果汁端上来,苏凉末这才开口,“说不定我出老千的时候,连韩先生都看不到。”
男人挑高嘴角,从旁边拿出副扑克牌。
苏凉末看到韩先生将盒子打开,右手握着那副牌,“三秒钟之内找出红桃a,如果有这本事,我就相信你的话。”
苏凉末将牌摊开,一眼扫过去很难发现那张牌。
韩先生笑着将牌收起来,他将整齐的牌放在右手手掌内,修长的手指控制住边缘,忽然,一张张牌像是自己长了翅膀般飞跃出去,一片片犹如雪花凌飞,男人侧耳听风,左手迅速出击,两根手指尖夹着的赫然就是红桃a。
苏凉末不觉得吃惊,他是赌神,自然有过人的本事。
韩先生将那张红桃a推向苏凉末。
她看了眼,面带笑意,“韩先生是杂技团的吗?”
“杂技团?”男人讶异。
苏凉末想了想,“是中国一门高雅的艺术。”
“可别骗我,我父亲就是中国人。”
苏凉末啜口果汁,“我开个玩笑。”
“现在能跟我说实话了吗?”
苏凉末自然不可能跟他交底,“只能说,我的运气出奇的好。”
“真是因为运气,还是因为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帮你?”韩先生一语道破,苏凉末掩起眸子内的吃惊,“你这话我听不懂。”
“也许是因为住在泰国,耳濡目染的关系,我们这边信仰佛教,谁都知道在赌场上如果只凭运气,肯定是十赌九输,还有你昨晚在开局前说的话,包括你中途跑出去的举动,都不得不令我怀疑。”
原来,他早就将她看了个透彻。
苏凉末收敛起笑意,“可你不得不承认,昨天我确实运气好。”
“那是因为我也只凭运气,我没有人为地想改变什么。”
“韩先生要怎么想,是您的自由。”苏凉末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其实,苏凉末到了泰国后就没见到小小兽,由此断定,小小兽应该没法出来。
“你别误会,”韩先生见她满脸戒备,“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想劝你一句,如果真有那样的事,还是早日罢手的好,人鬼殊途,迟早有天你们要分开。”
“你说得简单。”苏凉末没再往下说,这事是没挨到他自己身上,自从捡到小小兽后,苏凉末已经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弟弟。
韩先生看她眼,“擎少还没起来?”
“嗯。”
“昨晚折腾够呛了吧?”
苏凉末的眼睛果然没看错,这韩先生跟所谓的温文尔雅一点关系都扯不上。她牵起嘴角,“可能是。”
韩先生搭了把椅子,“我去找他。”
苏凉末跟着起身,两人相继走进电梯内,来到十楼,远远看到保镖还杵在那。
韩先生被挡在门外,保镖伸手敲门,“擎少,韩先生来了。”
里面半晌没动静,李丹一直在等苏凉末回来,她站在苏凉末的房间门口,替她将门打开。
“这……”保镖面有难色,“韩先生,擎少应该还没起。”
韩先生冷下脸,“进去看看!”
依着占东擎的性子,不可能把客人晾在外面,况且他们之间还有合作要谈。
苏凉末也隐约觉察到不对劲,“把门打开,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他还能睡得着。”
保镖见状,取出门卡。
韩先生率先进去,苏凉末和李丹跟在后面,房间内,窗帘厚重的颜色挡住外面欲要穿射进来的阳光,韩先生站定在茶几前,“擎少?”
苏凉末看到占东擎背对他们躺着,他伸出只手,韩先生神色微松。
“李丹,我们先出去。”
心里蓦然一松,没事就好,省得什么高帽子都往她头上扣,当然这种事苏凉末也吸取教训,不会再有下次。
两人转身走出去,韩先生走近上前,他总觉得不对劲,没可能人都进来了,占东擎还躺在那不动。
他绕过床尾来到占东擎躺着的一侧,这一看,骤然吃惊。
苏凉末和李丹已经跨出门口,忽然听到韩先生扬高的嗓音,“苏小姐!”
苏凉末顿住脚步同李丹对望眼,两人颇有默契得再度转身大步回到房间。
“怎么了?”
占东擎还是那个躺着的姿势,韩先生将他的被子掀开,伸手往他肩膀推了推,占东擎手摆动几下,却不说话。
韩先生见苏凉末还站在那,“过来啊!”
她几步上前,看到占东擎面色并不好。
韩先生似乎感觉到什么,“能说话吗?”
占东擎没有回答,韩先生将他的袖口往上翻,检查完一侧后又举起另一条手臂。在他臂膀处,发现一枚一元硬币大小的青痕,他拇指按上去,果然是硬邦邦的。
“中了蛇毒。”
“什么?”苏凉末吃惊,“蛇毒?”
韩先生拉过苏凉末,让她帮忙将占东擎扶好,他坐在床沿仔细检查伤口,“没有咬痕,看来是被人提取蛇液后注进去的。”
苏凉末觉得不可能,“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况且给他注射,他还能一点知觉都没有?”
“你不知道,在这什么事都有可能,这种蛇液被提取后一般藏在装饰物内,注射时只需按动开关,感觉,可能跟被蚊子咬了口差不多,大多数发现的时候,已经全身僵硬而死了。”
苏凉末猛地提不上气,窒息一般,“那现在怎么办?赶紧送医院吧。”
“送医院也没用。”
李丹看眼苏凉末,见她脸色煞白如纸,占东擎薄唇发青,而且半侧身子已经出现麻木,连嘴都开不了。
苏凉末意识到,极大的可能就是昨晚那个人妖。
韩先生拨通电话,用泰语交流,苏凉末一个字没听懂。
她站在床前,目光不由投向床上的占东擎,男人眸光同她相触,苏凉末赶紧别开。
韩先生找的人很快赶来,是泰国有名的专门治蛇毒的,那人叽里呱啦冲着占东擎一个劲说,韩先生面色沉重地站在边上催促。
只见中年男人从包里掏出把刀,一个药瓶和一个打火机。
占东擎手臂屈着,看来是很难受,中年男人朝着伤口比划几下,苏凉末忍不住开口,“韩先生,这样行吗?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你放心,”韩先生朝她招下手,“他需要个帮手,你过来。”
苏凉末被他带到跟前,让她双手控制着占东擎的手臂,她只能坐到他床沿,中年男人手握刀子伸向伤口。
苏凉末看不得血腥的东西,她转过脸,目光再度撞上占东擎。
他脸色倒是平静,倚在那,浴袍向肩膀一侧垮,露出里面性感的锁骨来。
中年男人一刀划下去,渗出的黑血蔓延到苏凉末手指尖,她扭过头看眼,乌黑的颜色透进手指缝内,看得苏凉末心头被棉花给塞住似的,男人再次提刀,划出个十字刀口,迸出的伤口血流如注,苏凉末牙关止不住颤抖,“这样就行了?”
韩先生站在边上,满脸意味深长的笑,“这哪算行了,好戏还在后头。”
话音方落,苏凉末看到中年男人将一包药粉倒在占东擎的伤口上,他手臂因疼痛而骤然绷紧,青筋条条凸出,男人拿过打火机,动作一气呵成,照着那处药粉点上去。
轰!
燃烧起来的火将苏凉末的眸子衬得通红,她满目难以置信看向占东擎。
、101不管甘不甘心,都难以挽回
占东擎极力忍住痛,嘴角咬得很紧,脸色也绷着未曾松懈。
男人快速取过一个药包,按向他伤口的地方。
等到他揭开时,苏凉末看到占东擎臂膀处有明显的灼伤痕迹,黑糊糊的一团。
总觉得这样的方法跟旧时代的江湖郎中差不多,没有丁点科学依据。
苏凉末松开手,中年男人起身,用一块帕子擦拭刀上的血渍,也没见他再消毒。
他朝韩先生说了一通话。
韩先生点点头,命门口的保镖将他送出去,他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恢复知觉,这段时间里,苏小姐要好好照顾他。”
苏凉末惊愕,几乎从床沿站起来,“凭什么是我。”
“不然还能有谁,你身边的这个人吗?”韩先生看向李丹,李丹眼睛瞥向占东擎,潭底的幸灾乐祸依然是那么明显。
“他不愁照顾他的人。”苏凉末朝李丹看眼,“李丹,我们走。”
“等等,”韩先生唤住她,“你就这么放心,这边需要留个人一直照看,时时刻刻观察他是在慢慢好转还是麻木的地方在逐步扩散……”
李丹没有插话,毕竟这样的场合下她也给不了什么意见。
她侧过头看向苏凉末,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挣扎和矛盾,可苏凉末却出奇的平静,占东擎手臂放在被单外面,抬起的视线也落到苏凉末身上。
“韩先生既然这么关心,你留下来岂不是更好。”
“我是男人。”
苏凉末拉了下李丹,“我是女人,照顾一个男人更不方便。”
韩先生指着苏凉末大步出去的身影,“这真是女人吗?心肠硬的。”
占东擎眼里划过抹黯然的寂寥,他伸出另一只能动的手,将自己的胳膊扳正,韩先生笑语,“我看你今天是难过了,到底怎么被人暗算的?照理说你防的那么死没几个人能下得了手。”
这句话是最后窜到苏凉末耳中的,她和李丹走出房间,李丹抬起手腕看眼时间,“这个时间点,我们接下来干嘛?”
“出去逛逛吧,也应该给瑞她们带点礼物。”
“可是,安全吗?”李丹不由担心。
“乔装打扮怕什么,况且他们的目标是占东擎,估计也没那时间精力来盯咱俩。”苏凉末视线别向李丹,“去不去?”
“去,当然去。”
两人走出酒店时正直晌午,火辣辣的太阳光照在头顶,身上似要被晒掉一层皮。
大帽檐周边有一圈粉色的细纱,拖至胸口处能挡住整张脸,据说这样能保护肌肤不被晒伤。
李丹挽着苏凉末走,两人关系好,就连穿衣打扮都差不多,都是一条波西米亚长裙。苏凉末在酒店门口招辆车,一路往特产城而去。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当真是各色各样的东西都有,一个专柜前摆着泰国清迈的手工艺品,有木雕、漆器和银器等,李丹摆弄着那些小玩意爱不释手,她将一对精致的银耳环放到脸侧,“凉末,好看吗?”
苏凉末漫不经心看眼,“好看。”
她又拿起对手镯,“这个呢,到时候跟李斯一人一个。”
苏凉末抬起眼帘,“也好看。”
“凉末,你有心事吧。”李丹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去,心想她应该在担心占东擎,“要不我们回去吧。”
“才来什么东西都没买呢。”苏凉末开始挑选,李丹见状,凑过去跟她一起看,“这个好看,应该是佛像吧?”
苏凉末放回去,她用不着这些,生怕小小兽见了害怕。
李丹买了不少,苏凉末也象征性地捡些喜欢的,李丹拉着她走往另一个柜台,抬头见上面写着蛇药专柜,“听说泰国蛇药是东南亚的三宝之一,”李丹小心翼翼看她眼,“凉末,要不我们也买些?”
“在御洲被蛇咬到的几率远远比被子弹射到的几率要小。”苏凉末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以为……”李丹看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凉末,你说占东擎身上的蛇毒是不是被昨晚那个人妖给下的?”
苏凉末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谁都没说透,她也就没承认。
“可能吧。”
“那个人妖真是你点的?”
苏凉末嗯了声,李丹用手臂拱她,“行啊你,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出来。”
“但我没想到人妖还能是杀手。”
李丹眼角拉开,“管他是杀手还是卖的呢,这么一来多痛快。”
苏凉末见她手里还拿着瓶蛇药,“买吗?要的话过去结账。”
“你买一瓶吧,那江湖郎中还不知道管不管用。”
“你不是说痛快吗?还让我拿药去。”
李丹分辨,“这是两码事,你想,点个人妖给她是说明你好心好意,但后面的事情出乎意料,再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苏凉末将蛇药接过去放回柜台内,“又不知道是什么蛇,买了也浪费,走吧。”
李丹被她扯着往前走,两人又挑选几样东西,在结账处,李丹状似不经意提一句,“凉末,你还挺能硬得下心肠的。”
“连你都这么觉得?”
“不是不是,”李丹焦急摆手,“怎么说呢,我心里一百个同意和佩服你这样做,不过我只是没想到,因为曾经爱得那样深,在看到他受伤甚至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第一本能不是会暂时撇开仇恨,而流露出最本真的情意吗?”
苏凉末笑出声来,“李丹,你能当电视剧编导了。”
“我是说真的。”
苏凉末脸上也恢复正色,“在我受伤的时候,他最本真的情意在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曾经那样难过都是自己挺过来的,凭什么他半死不活的时候,我要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跟前?”
李丹细想苏凉末的话,也是,毕竟事情没发生在她身上,想象远远比面对要容易。
两人付完款,苏凉末到底没拿那瓶蛇药。
打车回到酒店,走出十楼的电梯,还是被眼前的仗势给惊了一跳。
整条走廊站满保镖,几乎隔开一米就有一名,一直延续到尽头。苏凉末和李丹相携向前,占东擎的房门紧闭,她不由侧目,李丹从包里在拿房卡。
宋阁从隔壁紧闭的房间内走出来,看到苏凉末和李丹的这副打扮,以及手里拎的袋子,顺势就火冒三丈,“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出去逛街,真当是来旅游的是不是?”
李丹眼一冷,“关你什么事,凉末答应给他赌一场,现在赌局都赢了,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宋阁面色铁青,“没你的事!”
“也没你的事,”李丹挡在苏凉末跟前,“这些话有本事让占东擎过来亲自站在凉末面前讲,你也是个手底下的,管的事不要太多。”
苏凉末还是第一次发现李丹还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往看她内敛沉稳,话也不多,这下,几句话将宋阁堵得哑口无言。
“凉末,我们走。”
这些话都一字不落地传入房间内的占东擎耳朵里。
李丹将门打开,宋阁眼见她们要进去,“你难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