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霜降
萧夫人不邀请丁柔,她总不能厚着面皮送上门去,一时刻她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也不是没人来府中拜访,但这些官眷大多是墙头草,丁柔虽然很妥当的接待她们,但对她们不放心。
这一日,丁柔送走了来访的官眷,从她们口中很少有用的消息,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丁柔回屋时,突然停住了,随后拍了拍额头,“我想错了。”
“奶奶?”
“我一直觉得她们的话不可信,但我对她们也没有信任。”
谁都做不来了一辈子墙头草,左右逢源很难做到,她们的丈夫总会做出选择。两广总督比尹承善实力强大得多,她们能登门来看她也是不容易的事。丁柔吩咐:“过两日,河蟹熟了,我再下帖子。”
“只请那几位夫人?”
“当然还有于大人的夫人,她可是一位妙人。”
王妈妈说道:“听消息说,总督大人的女儿要议亲,不知晓会嫁去谁府上。”
她扶着丁柔进门,低声说:“总督大人府里的姨娘最近不甚老实,亏着萧夫人忍下了,若奴婢说即便是亲生的又能如何?总督大人的两个儿子可都是萧夫人养大的,知书懂礼,他们的夫人也是萧夫人给挑的,他们对萧夫人比对生母好,跟着嫡母才有前途,三公子倒是姨娘养大的,结果是广州城纨绔之首,不是仗着总督的面子,谁看得上他?”
“是不是嫡母养大虽然受些影响,但关键是看他是不是争气。”
丁柔知晓王妈妈说这些的意图,昨日岳宁侯派来的管事领着切割师到了,丁柔见了,安排下了,也听管事说起京城的事情儿,她毕竟离着京城遥远,消息不便利,管事提到一点,御史也就是她未来的七妹夫梅御史把两淮盐政给告了。那位两淮盐政屡次得文熙帝嘉奖朝野上下传说,任满之后他必将入主中枢。
梅御史铮铮铁骨,参劾他以妾为妻,根源就在于这位孝顺的两淮盐政多年无子,遵从母亲的命令纳了一妾,等到妾生了儿子之后,那位老太太愣是让府里重新摆酒将妾扶成平妻,梅御史直接告诉了文熙帝,您管不是不管?
在大秦妾就是妾,即便商贾人家也没有娶平妻一说。面对有一大套道理的梅御史,文熙帝想装作不知道都不成了,功勋卓著的两淮盐政被贬为白丁儿,听说那位老太太差一点哭死,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梅御史一战成名,在都察院的地位有所上升。丁柔记得即便不是大秦,真正的历史上绝没官员敢将妾扶成平妻。御史的眼睛可一直盯着他们。
有了这位盐政的前车之鉴,总督府上的事儿,虽说萧夫人打理得很好,但有个不省心的妾室不是没发挥的余地,尤其是总督府上的三公子不务正业已久,在他身上下手,梅御史是她将来的妹夫又同信阳府的二公子相交,即便总督不被调离,但挨文熙帝一训斥是一定的。
“去书房。”丁柔有了决定,王妈妈心中一喜,总督夫人太不给主子面子,真当她们没有把柄?
丁柔铺开信纸,一边研磨一边思索,墨研磨好了她从笔架上取下毛笔在信纸上开头写道,“萧夫人安好。”
王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丁柔写信时不会让人打扰直到如实的将京城的动向写到信纸上后,她又将几桩三公子伤人的案子附在上边,劝解的话也好,帮她开脱的话也罢,她一个字都没写,等到墨迹干了,丁柔封好书信,递给王妈妈:“你亲自送去总督府,交到萧夫人手上。”
王妈妈皱了皱眉,虽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但还是糊涂,主子为什么要帮萧夫人,是同情?亦是内疚?
“我之所以写这封书信,主要是因为总督大人,他对两广的施政治理虽夫君政见有冲突,但他是一位好官,也是一位好人,这足够了。总督府上有把柄,真追究起来我们也不是干净的,政见上不合在官场斗去,整日算计后宅阴私非算什么本事?”
“况且他能做到总督的位置,背后自然有人相扶,贸然以内帏不休弹劾他,不一定能成功,没准捉不住老狐狸,惹下一身骚儿,京城的公公可不见得会帮夫君出头,他也没本事帮上夫君,至于我娘家······父亲也许会帮忙,但姨娘的诰命到底是算计来的,是陛下和娘娘宽和,总不能让陛下难做,在朝堂上熬出头的庶子并非只有夫君一人,陛下对夫君宽和了,对旁人是不是也······能避免就避免。”
同帝王的情分越用越少,尹承善在官场刚刚起步,用尽了情分册来如何走捷径?丁柔将在笔洗里洗干净的毛笔重新挂起,“即便是奸佞的妻眷只要不助纣为虐,也不能置之于死地。”
她心是黑,也做过阴狠的事情,但她尽量不伤害无辜的人。如果将尹承善的政治主张看成改良派,那两广总督是就是守旧派,在丁柔看来改良派更适合两广。
王妈妈信服的去送书信,在门口见到提早回来的尹承善,弯了弯膝盖:“四少爷。”
尹承善点点头,走进书房,丁柔起身相迎,笑着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你让她们忙去,陪我说说话。”
丁柔陪着他坐下,岚心打水递帕子伺候他净面,随后悄声退出去,尹承善此时才露出倦态,丁柔将茶盏向他身边推了推,仔细打量了半晌,起身移开小桌,坐得离他更近,“我帮你按一按?”
“嗯。”尹承善阖上眼,直接躺倒妻子的腿上,“重一点,头疼。”
丁柔对他偶尔露出的孩子气感觉好笑,任谁也不会知晓,在外面号称小狐狸的尹承善回府会这般模样,哄着他说:“他们都不是好人,咱们不同他们玩了。”
尹承善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妻子,眼里露出赞同,随后却在她腿上摇晃脑袋,“不行,他们欺负我,我得欺负回来。”
“噗。”
丁柔笑容更浓,手指用力按压他额头的学位,“你呀,哪里像是天下第一知府?”
腰被搂住,丁柔小腹温热的呼吸,尹承善把脸贴近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丁柔问道:“很难决定?”
“如果我出现意外的话,小柔,你且记得千万不能慌儿,我把姨娘拜托给你。”、
“这么严重?”丁柔也不觉得慎重起来,没看出广州会有大事发生,虽然尹承善同两广总督等一众原先势力政见不和,但他是广州知府,两广总督只能辖制知府,没命令他必须如何做的权利,总督也不见得能一手遮天,“你有危险?”
尹承善脸贴她小腹更紧,“我想你给我生个儿子。”
丁柔扳过他的脑袋,盯着他再问:“你是不是有危险?”
尹承善笑着否认:“没有,你安心吧。”
“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提前同我说,瞒着我我可是会咬人的。”丁柔语气里带着一分的威胁,尹承善从她腿上爬起来,“我还没看你给我生儿子,答应过岳父,祖父照顾疼惜你一辈子,我岂会轻易的冒险?”
尹承善将丁柔搂紧,这回是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你记得最好。”他阖了一下眼睛,仿佛感受这一刻的亲近,“总督大人如你所言是好人,是好官,但不适合广州,有他在两广,这里难有大发展。两广江浙是大秦重中之重,大秦的将来有六成取决于江南,广州被称为耀目明珠,我总得让他广州配得上明珠之称,”
“你有规划了?”
“看了你写的什么”
“营销计划书?”
“对,就是这个名儿,我同你说,我打算向陛下建议六部每个月上一份计划书,年底时总结,制定下一年的计划,各州各府都应该如此,落实到纸面上。”
丁柔听着尹承善滔滔不绝,按照他说得发展,各衙门的计划书不就是政府工作报告?举一反三说得便是他,“你想的真长远,我就是想着每年多赚点银子。”
“你在后宅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尹承善轻抚妻子的额头,如果她若为男儿的话,会是他冲击首辅的最强对手,“你不是想不到,有句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丁柔抬头同他对视,“我不管你有什么抱负,一定要平安。”“我怕死的很。”尹承善吻上她的嘴唇,将对不起咽下,妻子太聪明,推算出来一定会阻止他,尹承善不会丢下她不管。
总督府,萧夫人见了王妈妈,接了书信后,命人亲自送王妈妈出门,她没急着看丁柔的书信,对身边的大儿媳妇说,“你看她如何?”
“是丁夫人?”
“不是她,是来送信的人。”
“儿媳看她是守规矩的。”
“她何止是守规矩,如果我没料错,她是宫里放出来的人,丁夫人能用她,料想同信阳王府并非粗浅的情意。”
但她看了书信后,萧夫人皱紧了眉头,“要出乱子了,京城的人竟然没有送消息过来,莫非他们舍弃了老爷?”
第369章入局
大儿媳妇虽然嫁得是庶长子,凭着总督的地位,她也是书香世家的嫡出小姐,行事上受过正统的教育,庶长媳在嫡子的状况下,是家族的继承者,她自然知晓萧夫人话中的意思,京城没送来任何消息比总督府三公子纨绔惹事更为严重,做到总督的位置上,身后必定有一方势力支持。
“要不我给娘家去封书信问一问京城的状况?”
萧夫人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如今京城不太平,册立储君的事情虽说被陛下压下去,然各方不是按兵不动,就是私下拥护皇子王爷,你送书信回去也不顶用,老爷在两广对京城的事情鞭长莫及,一切还需谨慎行事。”
断不可因为一封书信被人拿着做筏子总督是个很重要的职位,萧夫人说道:“礼尚往来你给丁夫人准备一份礼物,让个妥当的人送去,咱们即便是总督府也没宫里放出来的妈妈听命。”
“儿媳遵命,只是尹知府如果真是同信阳王交情莫逆,是不是提醒公公一声?”
“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萧夫人正色的说,并让儿媳去准备礼物,丈夫能熬到总督的位置上极为不容易,虽然在两湖一带颇有名望,然毕竟宗族只是寻常,他又是苦熬上来的,如果知晓尹承善同信阳王亲近,没准他会更看为看不上尹承善。总督并非是京城人士,高中后一直外放,很少会京城,他可没在京城长大的萧夫人知晓信阳王太妃之威。
她总觉得有几许的心慌意乱,仿佛有祸事一般,脚步声响,“娘,我不嫁人,我还想再陪您几年?您别让女儿这么早出嫁,女儿舍不得您。”
最近萧夫人频频宴请官眷贵妇,一是配合丈夫,给锋芒毕露的尹知府一顿排骨吃?也让广州摇摆不定官员明白谁的根基硬,二是惦记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她是萧夫人唯一的嫡女,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女婿上进,家里简单一些。
一抹不安萦绕心间,如果平时她会微笑的应对女儿?但如今.¨萧夫人板着脸说:“我教导过你的都忘了?言行举止要有闺秀风范,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娘。
“住嘴,你回去反应,抄写金刚经静心。”萧夫人语气重了一分,“还不去?”
“是”她自持是嫡女在萧夫人面前很得宠,“女儿不想嫁王公子,娘,女儿看不上王家。”
萧夫人一拍桌子,她吓得连忙出去了,萧夫人满眼的失望之色?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自然宠着,可完没料到会将她宠得不知分寸,一旦总督府失势,她这样可怎么得了?
“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老爷是三大总督之一,哪会被一个小小的知府弄倒了?”
萧夫人身边的妈妈知晓她的心思,“也不怪小姐,王家着实低了,您给庶出的小姐选得是工部侍郎之子,小姐自然不乐意。”
萧夫人摇了摇头,“她不明白?你也不懂?如果她是个聪明的,我自然盼着她高嫁,不说旁人,如果她有丁夫人一半我就将她嫁去京城,可你也看见了?风风火火的莽撞样子,我如何放心将她嫁去深宅大户?”
“老爷的官也不能做一辈子?她总不能依靠着我。”萧夫人按了按额头,“下聘的事尽快知会王家,将她的婚事尽早的定下,一旦有什么变故,王家清正持家不会亏待了她。”
“主子,您?”
“不知晓怎么回事,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仿佛有大事发生。”
“您一定是没睡好,广州太平,哪会有什么大事?”
“希望如此吧。”萧夫人叹息,是她想多了吗?艳阳高照的广州比京城暖和许多。
总督衙门,一名国字脸,蓄有短胡须的儒雅中年男子说道:“尹知府下令控制船厂北面出口,截断了海贸,南洋,东瀛等的客商苦不堪言,尹知府又一天三遍的搜查,实在不知他弄什么西洋景儿,这样下去,太祖皇帝定下的永远开放广州不闭关的铁令何在?”
“就是说啊,尹大人不管农桑,不管文教,一心盯着港口,盯着海海贸,许多都私下说,尹知府就人银子。”旁边一位圆圆脸庞的的四十左右男子相助:“再让他胡搞下去,商人会不经过广州,福建泉州也有入海口,两广的税负可有一半指着广州,下臣看尹大人另有所图。”
总督手向下压了压,“诸位稍安勿躁,尹大人一心为国,行事上稍有差池,本官会同他说说。”
“大人。”
“丙辰,本官没记错的话也是高中过探花之人,尹大人年轻行事上冒进,你应当多提点于他他是个能吏干将,只是稍欠火候尔,桑农才是国之根本,商道终究是小道,舍本求末,尹大人想错了。”
总督持重的说道,他能秉公对待尹承善,一是尹承善确实很有能力,虽然一来就给他难看,但追回了二百余万的脏银,总督最恨贪官污吏,贪官辜负了他的信任,死有余辜,他只会拍手称快,二是萧夫人的枕边风,她没少说尹承善背景,说其夫人的出身,总督同丁老太爷有过几面之缘,他总不能对尹承善赶尽杀绝。
“大人高见,下官佩服。”
说话的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颜色,陪着总督处理公务,等到送走了他,几人分前后从衙门出来,再次来到那处幽静的小楼里,这回坐着的四人不再纸上写字代替说话。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说:“再让尹承善查下去,咱们都得死,不晓得他从哪里看出来的问题,被他抓住,京城大人也救不了咱们。”
“你说怎么办?”
“既然他收买不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不如”
其中一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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