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萍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凯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儿大不由娘,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死活娶她进门,当初我也想为了孙子,不计前嫌,过去的也就算了,也是……这个孩子没保住不说,你没听医生说恐怕再也不能生了嘛!我这叫什么命啊,就一个儿子,操碎了心!”
人都是爱把悲伤扩大的,越想就越悲伤,越说就越同情自己,开始柳一萍的眼泪还是因为凯文顶撞了她,后来,却是真真切切地哭自己了。
老妈哭天抹泪的,凯文还说什么呢?
把东西送到档案局家属楼,左淑娴往静媛房间里拎时,拨拉了—下,就发现有问题:没有凯文的东西。柳—萍这个老妖婆又在搞什么?难不成想让儿子跟媳妇分?左淑娴心里咯噔了一下。出来,看凯文的眼神就不大对。
“凯文,很多事,照理呢,不该我这个当岳母的人说,但是,我就这两个女儿。静好的事相信静媛也跟你说了,所以,对你,我就不能不说些话。说轻了说重了,你都理解这是当妈的心!”
“妈,您说!我不是多心的人!”
“你跟静媛的事,当初你妈就不同意,说实在的,我也并不是很同意你们结婚。婆媳不和,天长日久,媳妇会非常难做。婚礼上,你们的故事的确让妈也很感动。那天你也听到,静媛很可能……不能再有小孩子。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现在很多丁克家庭,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如果真的喜欢,领养一个也是一样的!”
“这只是你的想法,你妈肯定不会这样想,时间长了,她的想法也难免不会影响你,到时候……”
“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的话,但是,我说过我会对静媛好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离开她!这点你尽管放心!”
“话是这样说,可到时候……”
“那你要让我怎么证明呢?”
这倒也的确是个问题,是左淑娴始料未及的。将来能发生什么,也只能静静等待,能侦支什么呢?自己看着那么喜欢的大女婿不还是跟静好说离就离了吗?
得知静好跟张亦离了婚。左淑娴给张亦打了个电话。本想痛骂他一顿的。却不想拿起电话先哭了起来。她说:“张亦,我们这个家没有男人,自打你跟静好结婚。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知道的,就是亲妈也不过如此吧?你在外面有了女人,你跟静好离婚,我这个当妈的无权干涉,但是,看在你无数次吃过我做的饭的分上,你得告诉我一声吧,你们俩合伙把我蒙在鼓里。张亦,你把我当妈过吗?”
那通电话,从始至终,张亦只说了一句话,“妈,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知道有今天,那些饭不如喂了狗,喂狗它还会摇摇尾巴,可现在木已成舟,离都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对他再好,也是喂不熟的狼。
因为对大女儿的放松,导致了她婚姻的破裂,所以,对静媛,左淑娴一定要好好看着,现在不是兴说打婚姻保卫战吗?为了小女儿的幸福,左淑娴决定帮女儿打好这场婚姻保卫战。
03
许静好从明月镇回来,得知妹妹出了那么大的状况,心疼得要命。她拉着静媛的手,眼泪汪汪的,“怎么不叫妈打电话给我呢?我给妈打电话,她还说都好好的,你电话也不开,妈还说你大概是跟凯文出去玩了……”
静媛很无力地笑了笑,还是忍不住训两句姐姐:“告诉你,你还不是干着急?姐,你还真是个全天下最好的前妻,离都离了,管他那些事,得报复不报复,I服了You!”
从小,静媛很依赖姐姐,姐姐很有主意。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对老爸的态度,觉得无论怎么样,他毕竟是她们的父亲,见一见,一起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呢?姐姐就是别扭着,绝不原谅。
可是,姐姐遇到张亦之后,很多事情都在软化。比如张亦第一次登门时,姐姐一直拿眼睛瞟他。老妈说一句话,姐姐赶紧偷看张亦的脸色。吃饭时,还给张亦搛菜。那时静媛还没开始谈恋爱,张亦走后,她说:“姐,我看他也就一普通人,你怎么有点上赶着呢?”
静好白了静媛一眼,目光转回去时,脸上洋溢的是微笑。然后是为张亦放弃工作,做全职主妇。静媛想想都觉得闷,婆婆妈妈的不说,万一有一天,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的那个男人嫌弃了她,又如何是好呢?静媛教她用化妆品,买好的衣服穿,但这些好像都进不了姐姐的心里似的。她的心里只有了那个张亦。
静媛无数次心里感叹:大概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遇到一个这样一物降一嫌的人。张亦就是姐姐的克星,遇到他,她所有的立场,所有的坚持都化为灰烬。静媛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姐姐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亦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舞人有了钱,在外面那些花花草草的事,这社会太多了。只是静媛没想到,以张亦的聪明,竟然还闹到离婚。后来听老妈讲是姐姐死活要离的。静媛觉得那个被张亦下了蛊的姐姐又回来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爱时全力以赴,不爱了,断得干干净净。静媛还挺佩服姐姐能这样快刀斩乱麻割舍得下的。
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张亦和姐姐还有个小翡翠。姐姐也居然还跑去明月镇看望他病重的父亲,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张亦要是没结婚,还可以努力一下,能挽回他的心,可他都结了婚,姐姐这是何苦来呢?帮他干吗,巴不得他四面楚歌,自食恶果呢!
静媛躺在病床上还瞎寻思来着,自己好了,一定要找张亦去谈谈,想干吗?另结新欢,还要霸着旧爱?还真当许家没人了呢!
静媛出院的第二天,静好在家里炖了些人参鸡汤,送回家给静媛补补。在娘家混了半日,要回家时,小翡翠怎么也不肯回来,要留下陪小姨玩。左淑娴说:“干脆你也住家里算了,回去一个人干什么?”
静好不干,她说人家都上班,自己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也得复工了。不然让人开了还了得?左淑娴知道静好是怕自己唠叨,唉,两个女儿,这样那样,她 也操不过来这份心,赶紧给她盛上些饭菜,装进她带鸡汤的保温壶里,让她带回去。这一阵子,静好瘦得一把骨头了。
许静好提着保温壶从出租车上下来,刚走进小区,便看到了两个极时髦的女孩倚在一辆车上。女孩上身穿着深灰色拼接了黑色毛线领的毛呢大衣,下面配着格子图案的半裙,脚上穿的是绑着很多带子战靴一样的长靴。另一个穿得更是稀奇古怪,头发红一片绿—片的,嘴唇竟然是黑色的。再走近几步,静好先认出了那车可不就是张亦的车嘛,再抬头看,那个穿毛呢大衣女孩果然就是洛小杉。黑嘴唇静好不认得。
洛小杉摇着车钥匙,挑衅一样看着许静好。许静好走过来,没打算答理她。她却一步跑到静好的前面,挡住她。她说:“站住!”洛小杉身上的酒气差点扑静好一个跟头。静好侧了侧身往后退了一步。
黑嘴唇也蹿上来,扳住洛小杉的肩膀说:“姐们儿,就是这位大婶抢你老公?”也是满口酒气。
许静好沉了脸,说:“让开!”
两个妞对看了一下,哈哈大笑。洛小杉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女人,你老公都不要你了,你还跟他回老家?是不是当大老婆有惯性啊?”
静好不想跟她们纠缠,从包里掏出手机,刚想拨号,手机一把被黑嘴唇打到墙上。静好也被她抡了个趔趄。
许静好站稳,拿出狠劲,三步两步冲到洛小杉面前,给了她一巴掌。她说:“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打人。这是你自找的!我没怪你抢了我老公,那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现在,张亦跟你有什么问题,也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以后少拿这亊儿来恶心我!”
洛小杉显然没想到那样优雅的许静好会来这—手。黑嘴唇冲上来,洛小衫叫住了她,黑嘴唇还不服气,说:“小杉,你不想收拾她啦?”
洛小杉挥了下手,说:“上车!”
“站住!”一个男人的声音把三个女人都吓了一跳。她们没注意什么时候身边停了辆越野车。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纪雨川。他走到许静好身边,揽过静好的肩膀说:“姑娘,自己的老公自己管好,别动不动就冲出来吓唬谁,谁是被吓唬着长大的呢?还有,提醒你一句,小三也不过是食物链上的一环。今天他能扔掉原配跟你结婚,明天他也能扔掉你跟别人结婚,别以为自己是终结者,太高估自已了。年轻也没什么了,很快就老了,自有后来人!不信,走着瞧!”
黑嘴唇打了个响指:“这位大叔太酷了,我喜欢!”
纪雨川几乎让这些年轻到无所顾忌的扭给气笑了。
“大婶,你还真是不得了啊!有钱的老公走了,马上找了这么酷的大叔,啧啧,要不,我也考虑跟你抢一抢?”
黑嘴唇满嘴跑火车。
“我是你们这位大姐的新男友,怎么样,不比张亦差吧!最关键的是,我的品位比他好,所以,你们俩这样的,没戏!”
许静好第一次觉得纪雨川有点搞笑的天賦。他虚张声势的样子让两个气焰嚣张的姑娘灰溜溜地离开了。
纪雨川帮许静好找到落到地上的手机,手机电池摔掉了,静好试了试还
“上去坐坐吧!”
这不是纪雨川第一次去许静好家,但这一次,却有了些不同的意味。
许静好给纪雨川倒了杯水,说:“你说的那几句话还真挺厉害的!年轻没什么了不起,很快就会老的。”
纪雨川笑了笑,他说:“对不讲规矩的人,就得不按套路出牌。按我从前的脾气,早就冲上去……嘿嘿,我不打女人!”
许静好也笑了。
“你……还好吧?好像瘦了!”
许静好又笑了,说:“明天上班!那个,纪……雨川,谢谢你一直给我的帮助!”
“得,此话一出,我这心拔凉拔凉的啊。这线画得一清二楚!”纪雨川表情很夸张。许静好笑了,说:“今天好像特别高兴啊?没见你说话这么豪气的!”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在你面前潜伏着而已。”
许静好点了点头,说:“哦,这回是自动暴露了!”
“静好,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女人的爱倩犹如男人的事业,过于执著,就是一种不能容于世人的野心。”
许靜好看了纪雨川—会儿,冷着脸说:“谢谢你的提醒。我没把哪个男人当成事业,我也没执著于谁!不早了,请回吧!”
纪雨川耸了耸肩:“得,人家说得没错,人一得意就忘形。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开诚布公!”
男人和女人,就像是隔着一层布打太极,谁都不知道招数是怎么样的,撞上了,生了火花,便走进了婚姻里,有时,都在做着一样的动作,只是,谁都没看到谁,便错过了婚姻。纪雨川原本是想探探许静好的想法,没想到一脚踩进雷区,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不过,他一向是乐天派,就连前妻跟自己的客户跑掉这样的事实,他都接受了下来,还有什么不能等的。
纪雨川走出许静好家门时,提醒了自己—下:记得给静好买个新手机。她会用那只手机给自己打电话的。还有,自己的事,要不要告诉她呢?静好不是贪钱的人,这点能看出来,但是,如果这些成了她的负担,那怎么办呢?像今晚,自己只说了一句不当的话,她就像只好斗的小母鸡—样翻了脸,嘿嘿,翻脸比翻书还快。
纪雨川打了个口哨,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二春,还会像个莽撞少年—样患得患失。
04
住到娘家,静媛觉得太舒服了。至少早上,不必很早就起来,装样子也要穿着整齐在厨房里晃晃。有时,实在是懒得起来,凯文体贴,自己早起,猫一样悄悄开门出去买了早餐回来,拿进自己的卧室里,换取静媛多睡上半小时。再然后偷听老妈房里的动静,老妈那屋一有动静,就赶紧叫静媛。静媛套上衣服,提着早餐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开门进来。
第一次,起得急,睡衣外面套着大衣就蹿出去了。提着油条、豆浆,小笼包开门进来时,正撞上柳一萍。她上下打量着静媛,大衣扣都没系,里面的睡衣也很薄、露、透,脚上明晃晃趿着一双海宝拖鞋……柳一萍的脸阴得跟一汪儿水似的,“你就穿这身出去买早点的?”
静媛的脸发烫,低着头,柳一萍可没想放过她,拿出她训手下的劲:“静媛啊,不是我说你!”
静媛的长发挡着脸,嘴撅着,心里想着:不是说我这是干吗呢,干吗呢,啊?
“咱家这里不比城里,接头碰脸的人都认得我跟你爸,你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没人会说你,背后都指着我和你爸的脊梁骨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至于嘛,至于嘛!静媛心里的小人跟柳一萍辩解着,表面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朱伟国出来解了围,“大早上的,上纲上线的,人嘴两张皮,爱说啥说
去。我昨儿出去,还看到你们那个老领导穿个白底蓝花的睡袍打太极呢!赶赶紧吃饭,吃完了,孩子们上班,我还要去打门球呢!”
朱凯文也假装睡眼惺松地出来,“怕小媛走光,明儿我买早点吧!”
“你早咋没这么勤快,懶得饭端到嘴边都懒得吃,这又充大瓣蒜了!”
“人进步你也不许,你这领导是怎么当地啊?”朱凯文臭贫。
柳一萍的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嘴倒是闭住了。
许静媛进卧室换衣服时,冲跟进来的朱凯文做鬼脸,“这日子过得《潜伏》似的。还要演戏,我说凯文,当初跟你时,你没说,不拿奥斯卡的演技不能做你家媳妇啊!”
朱凯文竖起大拇指,“媳妇,你的表演相当到位!你是没去奥斯卡,不然那啥长腿妮可·姬德曼,啥大嘴的朱丽亚·萝卜丝,都一边站着去,我妈对你出去买早餐深信不疑!”
“嘁,可是不疑,怕你们朱家被指脊梁骨呢!我有那么伤风败俗吗?那张柏芝的日子咋过来着!”静媛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深感自己的日子水深火热。
现在好了,回到自己娘家,觉由着自己睡,饭也都是老妈拣着自己可口的做的。
柳一萍夫妇去旅行一走,凯文就搬了过来。用凯文的话说,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左淑娴这房子的好处是,两间卧室不是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