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喜心疼地把棉披给珞瑾裹上:“小姐,吓死奴婢了。”秀喜说着抹了抹眼泪,她是真的害怕,她打记事起就在服侍珞瑾,一想到珞瑾要是不在了,竟比被处死还让她害怕“小姐,奴婢以后半步都不离您身边。”
珞瑾拍拍秀喜的手安慰她:“这事儿回去一个字都不许说,跟含翠也不能说,不然我也留不住你。”
秀喜含着泪点点头:“奴婢知道,还好小姐您没事,以后不要再吓奴婢了好不好。”
福鲤双手捧着新衣服来请钱珞瑾:“钱小姐,您上车换身干净衣服吧。”
“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
“不用,我自己来,你把眼泪擦擦,别回去让人以为我欺负你。”
秀喜破涕为笑:“是,奴婢知道了。”
服侍珞瑾上了车,秀喜和福鲤站在一处,福鲤是六皇子身边的人,秀喜不太敢搭话,又觉得不当面道谢心里不安,拧了拧手绢,鼓起勇气说:“福鲤公公,今天多亏您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客气,碰上这种事,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虽然这事儿是因钱小姐而起,我也不能看着不管。”
福鲤这么说就是在秀喜诚心道谢的心上插了一把刀,谁家主子谁不护着,怎么能说是她家小姐的错,归根结底是六皇子的错啊,还不是他先把小姐拐出来的。
也是秀喜年纪还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嘴皮子动动小声嘟囔:“宫里人的道理和咱们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福鲤耳朵灵,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眉毛一挑,平时在宫里他仗着六皇子当靠山也有些威福,小丫头片子,嘴还挺损。
慕从锦的贴身侍卫会守口如瓶自不必说,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慕从锦叫来福鲤,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大车话,只看福鲤时不时点头,钱珞瑾好奇地问:“你又想什么坏点子?”
“帮你报仇。”
“帮我报仇?什么仇?”
“差点被人卖了,你心里不生气?”
珞瑾心里一直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幸福感里,都忘了生气这事儿了,被慕从锦一提醒,顿时气得牙痒痒:“那两个人贩子,还有那个船夫,不知道以前还有多少小香菱被他们祸害,哪里有杀手组织?我要买凶!”
“……这里是法制社会,买凶犯法,”慕从锦被珞瑾的野蛮心理惊得一愣:“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抓他们,抓到了直接送顺天府,让福鲤亲自送,知府张大人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该怎么关照我送去的人。”
珞瑾的眼睛都在发光,认识个体制内的权贵就是好,连买凶的钱都省了。
“婚事你再考虑下?我帮你娶十房小妾!”
“……别得寸进尺。”
回去的路上,钱珞瑾一直闷闷不乐,慕从锦平时嫌她吵,一下子她不说话,还浑身难受,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脸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啊,当小孩真麻烦,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事也做不成,就那两个老弱病残的人贩子换我以前的身体,早把他俩放倒了。”
不知怎么,每次珞瑾对这个世界表现出厌倦的时候慕从锦就特紧张,好像怕她在浴桶里扎个猛子就穿回现代去了似的。
慕从锦想了想,劝诱珞瑾:“我们两个作伴,时间就能过的快一点。”
珞瑾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泪汪汪的,慕从锦不由得看出神,好像某种动物,太像了,和他以前养的八哥犬一模一样!就是少只摇来摇去的尾巴。
“我就是害怕,每过一天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就说今天吧,差点被卖了,要不是你来救我,万一真把我卖到青楼怎么办!”
“别怕,不管你被卖到哪里我都能找出来。”
“真的?”
“当然,我是皇子嘛。”
“那你娶我~”
“做不到。”
无论珞瑾怎么见缝插针,慕从锦都不肯答应她假结婚的计划,对待婚姻大事,慕从锦比她这个女人还保守谨慎,珞瑾心想,真该让他来当大家闺秀,别的男人都想尽办法吃豆腐,他是想尽办法怕被吃豆腐。
以珞瑾成年人的思维和有限的穿越知识储备,她能想到的影响她健康成长的问题无外乎是宅斗、生病和意外事故死亡。珞瑾没有庶妹没有姨娘,跟几个表姐妹还不至于要腥风血雨地争斗,生病和意外那都是天意,强求不得。
珞瑾本以为她平安长大是早晚的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有“不平安”这条路,以后真得在这方面多留心,她这小土豪活得还挺脆弱的。
福鲤带了一队六皇子亲信的侍卫,照六皇子指示的地点缉拿犯人,那两个人贩子夫妇正喝着小酒庆祝自己又抓了个好货。
家里的木门哪扛得住侍卫手里的大刀,被领头的侍卫一脚踹开。
人贩婆子吓得直往炕里缩:“你、你们是谁!我要报官!”
“哼,官,”福鲤摸摸自己的尖下巴:“我怕这都中城里还没有官敢管我们。”
那顺天府尹能在权贵遍地的都中城里坐十来年不倒,得是多精的妖孽啊,两个人贩子跪在地上还想青天大老爷给他们做主,顺天府尹一看是福鲤带过来的人,原因、过程一概不问,直接拍了惊堂木:“大胆人犯,如此罪大恶极,实在可恶!拖下去!”
人贩子夫妻都傻眼了,他俩敢在都中拐孩子,也是没少给顺天府尹上贡,以前也被人告过,白花花的银子送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今儿府尹怎么疯了!
福鲤哪能不知其中说道,弹弹袖子上的灰尘。
“行了,我还要赶回去伺候六皇子,犯人我就交给你,”说着福鲤又食指点点顺天府尹的心脏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都是你的忠心。”
“公公放心,下官都明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管那两人给过自己多少银钱,顺天府尹也不敢松这个手。
福鲤走后,有懂事的衙役小声在顺天府尹耳边问话:“那俩人都关在牢里,大人,怎么办?”
这俩人以前也被关起来过,不过原告前脚走了,后脚就被府尹放出来,衙役以为和以前差不了多少,却听顺天府尹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人贩子夫妇被关在一间牢房里,迟迟都没见衙役来开门放人,老头也算上路,塞了块碎银子给牢头:“爷,我们跟府尹大人有旧交,劳烦您再去……”
牢头掂了掂那碎银子,直接扔在地上:“我们大人岂会认识你?你们两个真是想钱想疯了,宫里头的也敢惹?”
“宮、宫里的……”人贩婆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也顾不得了。
牢头没敢直言六皇子名讳,两个人贩子只以为自己拐了公主,人贩婆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这下可真是抱着老虎喊救命——自找死。
跟郡主出去一趟还换了身衣服,谢夫人生怕珞瑾跟那位跋扈郡主闹出不愉快,拉着珞瑾问长问短,珞瑾骄傲地扬起小脸:“衣服是六皇子赏的。”她可没撒谎,本来就是慕从锦花钱买的。
能出去逛,还得了六皇子的赏赐,谢家四个孩子皆是羡慕的目光,尤其是谢谡元,特别愤愤不平:“我总陪六皇子玩儿,他还没赏过我东西呢。”这话珞瑾不能同意,你俩属于谁陪谁玩还不一定呢。
谢夫人絮絮叨叨问了一堆才放珞瑾走,四个孩子瓜分了珞瑾带回来的点心也肯乖乖散去,到底都是孩子,就连一向眼睛长在头顶的谢梦华见了外面带回来的泥人也忍不住拿了两个。
那件最贵的礼物当然被珞瑾偷偷藏起来,不能被别人拿走,那枚小小的竹青纹玉佩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回来,还差点搭上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就是不知道谢二爷见了是不是会和她一样喜欢。
☆、第22章 威国公出殡
钱珞瑾带着秀喜去谢二爷的小竹轩,谢二爷正在窗边看书,窗户半撑开,吹着他的头发有一点散乱,屋内药味也被竹叶气味遮掩得没那么浓烈。
“二舅舅!你身体弱还吹风!”钱珞瑾叫道。
谢二爷看见珞瑾,嘴角轻轻上扬,手中书卷放在桌上,一股带着病气的儒雅风姿,双手向后将披着的外衫提了一下,说:“这不,我也知道冷,还披了一件。”
多大的人了,还任性。谢二爷屋里的人都不敢拗他意思,由着他乱来,也就珞瑾这外甥女仗着疼爱还敢管他,珞瑾直接走过去把窗户的撑木放下。
身后的秀喜掩着嘴偷笑,别看谢二爷能把爹妈哥哥嫂子都犟得服服帖帖,碰上子侄辈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听说你陪着郡主去了街市?”
谢二爷体格不好还挺八卦,府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尤其是关于钱珞瑾,事无巨细他都知道,珞瑾绝对相信她房里有谢二爷的眼线。
钱夫人临走前把珞瑾托付给谢二爷,谢二爷就真当自己是珞瑾的半个爸爸。还好谢二爷是个男的,他要是个女人,绝对是宅斗小能手。
“恩,”珞瑾乖巧地点头:“我买了好多点心和泥人给几位表兄妹。”珞瑾扬起小脸,等夸奖似的。
谢二爷忍不住捏了捏珞瑾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可有二舅舅的礼物?”
“那当然,秀喜,拿过来。”
谢二爷愣了一下,他不过随口说一句糗珞瑾,没想到珞瑾真的给他带了礼物,而且光看盒子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贵重之物。
打开碧绿的孔雀翎锦盒,竹纹佩静静地躺在红色绸缎里,清波碧一水的颜色侧边一道竹叶碧痕,一看就价值不菲。
谢二爷刚要张嘴,珞瑾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抢在他前面说:“人家找个教书先生还有谢师礼呢,二舅舅教了我这么多,要是不肯收,我就坐这里哭,不走了。”
谢二爷无奈地摇头:“撒泼耍赖可不是我教的,知道你孝顺,我收下便是。”
珞瑾马上破涕为笑,就她这演技,不进军好莱坞是不是挺屈才的?
“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谢二爷说道:“六皇子突然找我做半师,是不是因为你?”
钱珞瑾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家有四兄妹,每个都比她更有可能,不知道谢二爷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她,连谢夫人那样的八卦妇女都坚信六皇子是奔着她宝贝儿子来的。
“不……我……六皇子和谡元表哥年纪相仿,我想是……”
谢二爷心里已经认定了真相,打断珞瑾的狡辩。
“你能和六皇子交好是好事,你很懂事,有分寸,”谢二爷手臂搭在珞瑾脖子上,像摸小动物一样摸着珞瑾的头发:“我是等不到你出嫁的,你的婚事,如果六皇子将来念着儿时玩伴的情义帮你一把,是你的造化。”
“二舅舅!”珞瑾更在意谢二爷话中透露的不祥:“珞瑾才刚送你礼物,你就说不吉利的话!”
谢二爷笑笑:“是二舅舅错了,只是二舅舅这番话你先记在心里,将来……可别忘了二舅舅。”
珞瑾脸上快要装不出那份娇憨可爱的表情,她不是小孩子,她懂什么叫生老病死,谢二爷这是在交待遗言啊,而且是对她满满关怀的遗言。
珞瑾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谢二爷冰凉的大手:“珞瑾永远不会忘了二舅舅,永远永远。”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会公平,珞瑾和慕从锦期盼着早点长大成人,等待着自立门户的那一天,却也有谢二爷这样的人在期盼时间放缓脚步,恨不得这些孩子的童年更长久一些,因为他能给予的陪伴,只能陪她到这里。
“二爷,妤珑有事要报。”门外有丫鬟的声音,作为全府学历最高的人,谢二爷这里连丫鬟的名字都和别人屋里的画风不一样。
“进来吧。”
妤珑向谢二爷和珞瑾各行了礼,道:“威国公府传来信儿,老国公薨了,老夫人差人来问您是打算如何?”
什么叫打算如何?在珞瑾印象里,谢二爷是什么热闹都不参与的,不管红事白事,不都是派人送礼或送祭文么。
谢二爷想了片刻,咳了两声说:“我亲自去,也告诉大哥一声,明日等我一起去。”
“是。”妤珑丝毫不对谢二爷的回复意外,福了福身子,正要退出去,又想起了什么,对珞瑾说:“表小姐也准备着些吧,明日表小姐肯定也要一道去。”
各家丧事往来互通不稀奇,不过通常都是关系远的派个下人去,关系近的自有谢大爷谢夫人出面,又不是同宗族,还要携家带口地去奔丧?
看珞瑾满脸疑惑的样子,谢二爷笑了:“你还没见过威国公府的人吧?坐下,二舅给你讲讲,他们啊,眼睛全都是长在头顶的……”
先帝平定天下所封的三位国公中,唯有威国公是在先帝战况扭转之后才倒戈到先帝阵营,虽然后期威国公立功不少,宠信还是一直比不上镇国公和平国公。
威国公吃一堑长一智,在现任皇帝还是皇子时就提前站队,豁下老脸把自己的嫡女嫁给当今圣上这位庶出皇子做妾室,何等的青眼有加。
这一赌赢了个大满贯,威国公的女儿很快位至贵妃,就是如今宠冠后宫的丽贵妃。丽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也是立储的热门人选,威国公府如今满门的荣耀真是连猫狗的尾巴都是朝天翘着的。
威国公死了,连宫里都给他吊丧,要知道丽贵妃就算位至贵妃也越不过还有个皇后,皇后才是皇上的发妻,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是皇上的老丈人,但皇上就是要给威国公老丈人的架子,皇帝都如此,底下的臣子们哪个敢怠慢威国公府?
谢夫人果真打算把珞瑾也带上,晚饭后,巧平就送来一套素色的新衣服,并嘱咐珞瑾明日要早些起床。
大早晨,整个镇国公府都兴师动众的,门口马车和马匹站了一长排,其他孩子谢夫人都不担心,就怕乡下来钱珞瑾乱了阵脚,谢夫人特地让珞瑾和她坐一辆马车。
一路上谢夫人都在嘱咐珞瑾,一会儿到了威国公府的礼节她只简单说了一遍,以珞瑾的聪慧,这方面谢夫人倒不担心,只是威国公府一定会有很多人,她忙起来就顾不得珞瑾,只一再叮嘱珞瑾跟着谢梦华,凡事不懂的就先看看梦华怎么做。
珞瑾面上一一应了,心里吐槽,她就是想跟着谢梦华也得谢梦华让她才行,要说眼睛长在脑袋上,谢梦华更像是威国公府的人。
果然,下了马车,谢梦华理都不理珞瑾,反倒是谢梦瑶很有姐姐样子地拉住珞瑾的手,珞瑾又扯住谢梦曦,三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小手凉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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