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里似乎沉默了一会,半晌才传来颜隽曦的声音:“那多吃些,晚上我来接你们。”
“不用了,我晚上不过你那。”季湉湉压低了声音说。
“好,那明天见。”颜隽曦挂了手机,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餐厅里的季湉湉和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相对而坐,两人谈笑风生,言笑晏晏。颜隽曦忽然想起了那天季湉湉参加同学聚会后打电话来的男同学,这个男人就是他吗?
“怎么了?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吗?”程灿关心地问道。上菜后,季湉湉一直一个人埋头吃着白米饭,程灿知道,季湉湉只要有心事,就会不自觉地沉默。
“啊?”季湉湉茫然地抬起头,盯着程灿看了大约两三秒钟,才记起他刚刚问了什么,“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就入神了。”说完又问,“你在上海住几天?什么时候回厦门呢?”
“明天就走,今天替我们老板签完合同了。”程灿抬头望了眼季湉湉,笑着说,“你不是对厦门向往已久啊,干脆明天和我一起回厦门好了。”
“好啊,说不定明天我真跟你上飞机了呢。”季湉湉笑道,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苦涩划过。她垂了垂眸,又开始专心奋斗着手中的这碗白米饭。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程灿心底愈发确定季湉湉一定遇上了难事。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湉湉,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像兄长一样照顾她,即使她现在身边已另有他人,他还是无法对她置之不顾。
季湉湉抿了抿唇,望着程灿担心的表情,张了口:“我男朋友的妈妈,希望我和她儿子分手。”
季湉湉和程灿一直聊到很晚,回家时程灿送季湉湉到荔园小区的楼下。
“这件事最好也能让他知道,这种事应该两个人一起来分担。如果他认为孩子比你重要,那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为了活跃下气氛,改善季湉湉的心情,程灿拍了拍季湉湉千年不变的蘑菇头,安慰道,“再皱眉小心上街被人喊阿姨,不要想太多,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才有精力去解决!”
“我都奔三了,被喊阿姨很正常!”季湉湉笑了笑,冲程灿招了招手,“快回去吧,我要是想去厦门了,一定会来找你蹭吃蹭喝。”
待程灿转身走远后,季湉湉正要上楼,不远处一辆小车的车灯突然照了过来,将季湉湉整个人笼罩在刺眼的灯光中。
季湉湉半眯起眼睛一看,这车不是颜隽曦的还会是谁的?
车灯又暗了下来,接着是开关车门的声音,颜隽曦从黑暗中走来,夜色像一层黑纱遮住了他的表情。
“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颜隽曦已站在面前,季湉湉才轻描淡写的询问了一句。
颜隽曦默然,昏黄的路灯映着他的侧脸,那么的完美而又虚无。
“有什么事吗?”季湉湉又问。
“从下班后,你就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颜隽曦淡淡的反问,如果说全世界的人都不可信任,那他一定会相信季湉湉,可是今天一切都是这么戏剧。晚上客户请吃饭,意外的在酒店碰见贺鸣和林希舞。那时他还以为季湉湉一个人落单了,于是走去走廊打电话给她,却意外看到她正和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餐厅。
“你看到了?”季湉湉诧异了一下,随后爽快地点头承认:“从吃晚饭到现在,我都和他在一起。他是我大学同学,最好的一个男同学。”
“只是男同学吗?”似乎带着猜疑,又似乎带着冷讽。
季湉湉不由眉头一皱,语气很不好:“不只是男同学,还是好朋友兼知己,蓝颜知己!”
颜隽曦却出乎意料的笑了笑,那笑容恍惚而又飘渺,像袅袅微风一样:“其实你直接跟我说和他出去就可以了,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隐忍着被欺瞒的伤痛,他虚幻的眼神在夜空中游荡。
“我以为你会介意!”飞快瞥了颜隽曦一眼,季湉湉移开目光,说得大义凛然,仿佛错的人不是她。
颜隽曦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季湉湉揽入怀中:“季湉湉,不要这么刚愎自用,不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不是这种小家子气的男人。”
季湉湉以为颜隽曦会发怒,以为他会冷嘲热讽,以为他会甩手转身离去……但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责怪她,还大度地原谅了她,尽管她还对他露出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咬了咬唇,季湉湉推开颜隽曦,声音依旧冷淡:“我好累,先上去了。”说完便头也未回,一个人独自上了楼。
上楼后季湉湉直接冲进了洗手间,她没有开灯,一个人站在窗户旁看楼下还未走的颜隽曦。
颜隽曦站在车子旁望着季湉湉这栋楼,望了好半天才打开车门进去,接着季湉湉看到他倒车、转弯调头,然后绝尘而去。
眼泪这才止不住地流下,仿佛决了堤似的。无助、彷徨、茫然……全身心都是一种凄凉的无能为力,季湉湉靠墙蹲下,抱着膝大声哭了起来。
林希舞一晚未回,季湉湉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躺在床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她干脆发了个短信给颜逸,叫他帮忙请五天假,随后又打了电话给程灿,说跟着他去厦门玩几天。
虽然在短信里叫颜逸暂时不要告诉颜隽曦,但颜逸八卦大婶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得的,季湉湉和程灿还在去机场的路上,颜隽曦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
季湉湉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理会,又将手机放回了包包,任凭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
“他打来的?不打算接吗?”程灿小心地问道。
季湉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这样让我感觉好像和你去私奔一样。”程灿眨了眨眼镜底下黑亮的大眼睛,揶揄道,“还是接一下吧,让他担心也不好。”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湉湉摇头,她害怕一开口眼泪就簌簌而落,像昨晚一样哭个不停。
程灿听此微微轻叹了一声,不知是在为谁叹息。
上飞机前,季湉湉先给林希舞发了个短信,犹豫了一会儿,也给颜隽曦发去了一个信息:我去厦门玩几天,不用担心。发送完毕后,季湉湉立刻把手机关了。心里一直乱得像丛生的杂草,季湉湉只期望去厦门能让心情平静些,回来后坦然的对颜隽曦轻轻说一句:我们分手吧。
两个小时不到飞机即到了厦门,程灿在厦大附近给季湉湉订了宾馆,宾馆离他工作的地方也很近。
傍晚两人散步到厦大的后门吃韩国料理,从烤肉片到酱汤汁,沉默少言的季湉湉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几乎把锅底吃个底朝天。
“你难过了总是这样,见什么吃什么,不管喜不喜欢,什么都要吃光。”程灿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观赏季湉湉。
季湉湉嘿嘿的笑着,在程灿面前她从来都不装淑女,程灿就是她一哥们。
送季湉湉回宾馆时,程灿特地买了几盒椰蓉馅饼给季湉湉带回宾馆去吃。
“程灿,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苗条?”季湉湉皱了皱眉,“大晚上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估计我身上的膘长得比猪还快。”
程灿呵呵一笑,扶了扶眼镜框:“明天我得去公司调下休,后天才能陪你去鼓浪屿玩。明天你就在厦大里转一转吧。”
“不用不用,你忙工作。”季湉湉忙摆手,“厦门也不大,我买张地图,自己哪都能走去了。”
程灿笑着摇头:“我也一直很想去鼓浪屿,只是工作忙的时候没时间,工作闲的时候一个人又不想去,这次你来了,刚好可以一起去。”
见程灿这么说,季湉湉也不好再拒绝:“那你要是工作忙的话就不用陪我,不要因为我来厦门玩一次就误了工作。”
程灿眼镜框下眸光微闪,颇有动容,他点点头,答应了季湉湉。
翌日季湉湉一个人在厦大闲逛时意外看到南普陀寺就在附近,可惜正赶上了南普陀寺整修,暂不接待游客,很多旅游团的游客都只在寺外合影留念。有小商贩上前问需不需要旅游地图,季湉湉买了一张厦门旅游攻略图,跟着攻略图所说,先坐大巴到集美,再打车去了陈嘉庚故居和鳌园。
旅游城市的出租车司机向来很健谈,为了不扫司机的兴致,一路上季湉湉应和着司机对厦门历史的介绍,却是心不在焉。后来到陈嘉庚先生的故居、到鳌园,四处都有带团的导游在给游客声情并茂地讲解着,季湉湉走马观花,除了记得到处都是浮雕外,脑海里对什么都没留下深刻印象。
季湉湉回到厦门天色已晚,宾馆大厅里焦急等待的程灿见到季湉湉进来那一刻才缓下担忧的神情。
“出去没带手机吗?”程灿上前问道。
“刚好没电就扔房间里了。”季湉湉冲他笑笑,“等了很久吗?我今天一个人到集美看陈嘉庚先生的故居。走快出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程灿笑了笑:“都看了些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吗?今天带你去吃厦门的海鲜。”
“哪有什么好玩的,这些地方太有文化底蕴,看得我都快打瞌睡了……”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并肩走着去了厦门一家有名的海鲜馆。
这世上最能诱惑季湉湉的除了美男,还有美食!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颜隽曦,忘却那么多烦恼的一切。
在厦门的第二天调好休的程灿带季湉湉乘轮渡去了鼓浪屿。
轮渡上很多人都在拍着风景,有对情侣拿了相机朝季湉湉走来:“小姐,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下合影吗?”
还未待季湉湉回答,身边的程灿笑着接过了相机:“我帮你们拍吧。”
这对情侣穿着情侣衫,迎着海风,在轮渡上摆着《泰坦尼克号》中Jack在身后搂着Rose,Rose欲展翅而飞的经典动作。
“咔嚓”几声,程灿连续拍了几张,这对情侣高兴地接过相机,对程灿道谢后走开了。
“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片子,里面有一段台词我现在还印象深刻。”见季湉湉对着刚刚离开的那对情侣的背景发呆,程灿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台词?”季湉湉回过神困惑的望向程灿。
“There is nothing I couldn’t give you;there is nothing I would denyyou ;if you would not deny me 。”程灿看着季湉湉,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这是Rose的未婚夫对Rose的台词,季湉湉了然的点头:“哦,这段我也记得,好像接下来一句是open your heart to me。”没有什么我是不可以给你的,只要你不会背叛我,我亦不会为了任何背叛你。把你的心交给我。可惜Rose爱的是Jack。
见季湉湉如此迟钝,程灿顿感无言,看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迟钝星人一个。不由轻叹了一句,轮渡已经到了鼓浪屿脚下。
鼓浪屿上游客虽多,可仍掩不了她独特的亚热带风光里绿树红瓦间的幽静与苍翠。毫无艺术细胞的季湉湉穿梭在风格各异的中外建筑间,时不时喊累,倒是程灿似乎兴致颇高,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这些建筑的由来。
从小洋房、日光岩、音乐厅……到海滩,除去坐缆车那一段,季湉湉环岛一圈,累得最后随便找了棵椰子树,整个人大喇喇地直接躺在椰树下,任凭火辣的太阳光透过枝叶稀疏的椰树打在脸上。
沙滩上有商贩在卖椰子,热情的小贩会替游客在饱满的椰子上插一根吸管,程灿跑过去买了两个。
“我一直以为原生态的椰子汁是苦的。”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甘甜流过喉间,季湉湉惊讶的坐起了身。
程灿笑着摇了摇头:“苦的只怕是还没熟的,你们女孩子不是最怕晒黑吗?这么大太阳还躺在这。”
“晒黑了就当个黑妹好了,反正我也不白。”季湉湉把椰子放在身边,指了指身旁的空地,又重新躺下,“你要不要也躺一躺,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晒。”
程灿淡淡笑了笑,在季湉湉身边坐下,目光看向前方的大海:“喜欢这鼓浪屿吗?”
“比较喜欢那个菽庄花园,在那长廊的石椅上躺着听海浪拍岸感觉一定很好。”菽庄花园与海毗邻为居,幽静的庭院里唯一的声响是海浪清晰的拍岸声。恰好那时整个园内只有季湉湉和程灿两个游客,季湉湉本想在园内靠海最近的长廊里休息片刻,偏偏那长
51、Don’t say goodbye,my love(4) 。。。
廊的石椅上已躺着一个性别不明着装特有犀利风的人物。要说这种幽雅的地方怎会有乞丐出来大煞风景?只能说季湉湉的磁场对奇特事件的发生概率较高。当时季湉湉对此好生郁闷了一下。
海边有出租潜水艇的,程灿问季湉湉想不想去玩,季湉湉朝那一对对穿着救生衣在潜水艇上嬉笑打闹的情侣瞥了一眼,立即摇了头。她去凑什么热闹啊,走过去不是触景伤情啊?
“来了大海边不过去玩水很可惜的,走过去玩一玩。”程灿继续诱惑着季湉湉,“你要是怕就在海边玩玩,那海浪一阵又一阵地拍打在脚上很舒服的。”
季湉湉仍旧不为所动,固执地摇头:“程灿你过去玩好了,你往那一站,一定很多小姑娘上来搭讪,我就不过去坏你行情了。”程灿一身书生气,以至于刚刚在日光岩时还被别人当成了本地的学生。
“就知道寻我开心。”程灿无奈的笑笑,见季湉湉不愿也不再勉强,干脆抱头一起在沙滩躺下。
躺在沙滩上的季湉湉微闭着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颜隽曦。要是他在这,哪还管她愿不愿啊,一定是直接把她扔下了浅海。颜隽曦,你在上海,会担心我吗?
季湉湉在厦门待了四天才回上海,她已经拜托了程灿在厦门帮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和他说清楚吧,免得伤人又伤己。”临走时程灿还是劝季湉湉和颜隽曦坦白,“或许他对这并不在意呢?”
季湉湉不置可否,无谓的嬉笑道:“看情况再说了,反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男人而已。”
程灿听了这话也笑了:“湉湉,别这么说话,不然别人还以为你阅人无数了。”
季湉湉回到上海后才打开手机,手机一开便收到无数条来电提醒的短信,有颜隽曦的有颜逸的也有林希舞的。
先打了电话给林希舞和颜逸,季湉湉才拨通颜隽曦的号码。电话只嘟了一声便被接通,颜隽曦的声音立刻传来,不似以往的清冷,有隐忍着的急促:“季湉湉,你在哪?”
“下班后我在荔园附近那家亚马孙烤肉特色餐厅等你。”季湉湉答非所问。
“季湉湉你现在在哪?”颜隽曦又问了一遍。
“我在家,今天才回。”季湉湉回道。
“不要走,我立刻过来。”一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