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铺着地毯,厚厚一层也不至于磕得疼,允清挣扎乱踢,“你干什么!你绑我干什么!梁跃江你……”
“带你回家。”他面不改色,来之前准备好的绑带很结实,允清的指甲狠狠滑过他的侧脸,尖锐一疼才让他微微皱眉,手上的动作更迅速。
“你变态!”允清眼一红,嘴竟被软布塞住了,她衣服乱得很,坐在地上手脚反绑狼狈不堪。梁跃江也是热得一身汗,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变态,只为你变态。”
允清身子一轻,被梁跃江拦腰抱起像个沙袋一样扛在肩上,出门时瞥见一旁的行李,他空出一只手提着就走。
她这一刻是极其讨厌他的。腹腔里憋着气,摁在梁跃江的肩上,这个动作让她几近呕吐。他冷冷地说:“别再乱动,摔下来别叫疼。”
允清身体扭曲,一生从未被这般对待,骂不得,动不得,被这男人牵制着,她鼻子一酸,可不是吗,从小到大,都被他牵制着,
梁跃江一僵,这细小的抽泣极力压制,她不动了,软泥一样依附在他身上,梁跃江把她放上车,伸手理了理她乱了的头发,允清满眼泪水,梁跃江替她摘了嘴里的软布,她声音哽咽:“我手很疼,你绑着我,手好疼。”
“我本来就是要回家的,我早上去赶最早的航班。”
梁跃江一愣,手停在她嘴边动弹不得,“你可以告诉我的。”
“你也没有问我。”允清别过头,“你从来不问,从来都是这样。”
梁跃江默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允清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梁跃江低头说:“给我看看你的手,哪里疼了?”
允清的眼圈更红,她不敢动,怕一动,泪水就滚了下来。
因为错过了早班飞机,下午两点才到R市,梅姐舒了口气,菩萨保佑,飞机上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在宁城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梁跃江有点不正常的倾向。再看看跟在后面的小宋,心里也是一阵惋惜。
“我告诉汉南你回来了,他会来接你,这么久没回去,总得有个中间人帮着调和。”梁跃江想了想,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你妈妈没有生病,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家,不管你有没有一个自己的……家。”
梁跃江看着她的眼睛,特别认真,“我方式过激了,你别介意,总之你回家就好,苏姨她很想你。”
“允清再见,祝你过得好。”
梁跃江对她挥挥手,叫住一旁的梅姐,“先回公司,帮我通知赵经理开会。”
允清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地,“啪”的一声碎片四溅,她甚至来不及点头,梁跃江已早早甩给她一个背影。
梁跃江在讲客气,理性告诉他应该疏离。梅姐昨晚的话说得对,“你自己的生活一团乱,凭什么又要把她拉下水?”
宋允清不知道冯迟已经去了,梁跃江接到昨晚那通电话,心就悬在半空一直没着地,他死了,他怎么就真的死了呢?
那这一年谁在照顾她,她身体又不好,和家里只是通电话,宋氏和梁家到底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宋叔的态度一直那样,倒是苏姨还与以前一样,叫他小江,时常关心也会和他唠叨家常。
大概心有忌讳,苏妈妈很少谈及女儿,有时候情绪收不住了也只是中断话题,梁跃江自觉没什么立场去安慰,大都沉默以对。
他和她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却还是千丝万缕不得忘记。
她结婚,嫁人,是冯迟的妻。懂事这个词总是来得比较迟,梁跃江一点一点懂得什么是失去和追悔莫及。
他第一次一个人去母亲坟前上香,碑上的遗照是母亲最美的相片,梁跃江说的第一句话:“妈,对不起,儿子没有用,把媳妇丢了。”
梁跃江低着头,他的孩子气再也没人买账了。
梅姐犹豫了半天,“你让她在机场等啊?要不送她回家吧?”梁跃江不做声,开车前往机场看了看,说:“走。”
“冯迟也怪可惜的,才三十一岁,小宋也可怜啊,嫁人才多久丈夫就……”
“她还不知道。”
梅姐倒吸气,“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冯迟死了。”梁跃江揉着太阳穴,“冯迟生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也对,那时候清远堂刚开拓新市场,如果消息传出,不知要引起多少动荡,他工作的交接需要时间,时间本就不多,经不起更多的折腾。”
梁跃江顿了顿,说:“我也不知道半点消息,还以为他……”
“以为他和小宋隐居国外了?”梅姐不由感叹,“你这感情还够坎坷的,只是为什么,连小宋都不知道冯迟的事?”
梁跃江靠着车枕闭目养神,平静道:“我不清楚。”
他心里苦笑,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一刻他再清楚不过,梁跃江不得不承认,冯迟爱宋允清,比他会爱,真心疼一个人,就是不希望她受半点疼。
“哎,我倒觉得小宋肯定知道的,只是没有见到真实的东西,所以假装不知道。”梅姐叹气,“女人傻起来,还真的没法拉回头,浑身的拧劲跟头蛮牛一样。”
梁跃江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像在睡觉,藏在身侧的手其实早握成了拳头,如果她真的知道只是不肯承认———
这是一种假装,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大概是因为假装的背后,有她不肯放弃的希望。
“哦,对了!”梅姐晃了晃手机,“我要跟你说两件事。”梁跃江睁开眼,集中了精神。
“一,乐小姐打电话到公司,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她好像很急;二,批我年假,二十天我分两次休,这次批十天。”梅姐笑眯眯的,“回新西兰陪老公。”
梁跃江“嗯”了声,笑着问:“陪老公?你让萧腾打电话给我,他说是,我就批。”
“怎的,你俩还通个气先呢?昨晚你喝醉在垃圾桶旁边,要不是我,你大概已被送到垃圾站了。”
“呵呵,好,你放假,十天,我不算你年假。”梁跃江开着玩笑,“扣工资奖金就行。”
梅姐呵斥,“压榨员工啊!”她随手整理着资料,提醒他,“Reason说乐小姐好像挺急着找你,你上点心啊,真是,连私人电话都不告诉女朋友,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梁跃江长舒一口气,继续闭目,“嗯,先开会。”
到公司的时候收到宋汉南发的短信:[谢了]
梁跃江打了“不用”两个字,手指一顿,他又删除,发去三个字,[她还好?]
宋汉南:[正跪着,我爸脾气大。]
梁跃江一怔,直到梅姐喊他两遍,“梁经理,会议开始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收拢思维走向会议室。
36、骗子
梁跃江一怔,直到梅姐喊他两遍,“梁经理,会议开始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收拢情绪走向会议室。
会议简短,散会后梁跃江在椅子上坐了会,他又看了一遍宋汉南的短信,[正跪着呢,我爸脾气大]。
情况好像不太好,他想想也罢,回去了就好。他本打算回家睡觉,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梅姐的话,于是告诉司机:“去景澜。”
乐颜睡了午觉醒来,看到梁跃江端坐在客厅,睡意顿时清醒,“你,你来了?”
梁跃江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乐颜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又把头低下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梁跃江问:“找我有事?”
乐颜不做声,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沉默片刻伸出手握住她,“小颜,坐我旁边。”
“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梁跃江拂开她额前的刘海,“很抱歉,我出差比较急没有告诉你。”
乐颜点点头,揪着衣角松了又紧,应该是要习惯的,习惯这个男人的处事方式,习惯他对自己的态度。
“我妈妈下周想来看我。”她说。
“哦,原来是这样。”梁跃江明白,“你带她好好玩,卧室的抽屉里有几张卡,你带着都划我账上。”
乐颜鼓足了勇气,“我妈妈想来看看你,我跟她说了我们俩的事。”
他的沉默实在让人心慌,乐颜胆怯起来,头越来越低。
梁跃江突然开口:“好。”
一个字说得四平八稳,他的语气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乐颜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梁跃江接下来的话却把她脸上的笑容活生生掐死在半路。
“我下周要出差,不能跟你妈妈见面。”他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替我问好。”
乐颜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石块击打在她心房,这种疼痛感让她连反驳要求的勇气都丧失。
梁跃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他的不在意,所以他也不愿意。方式再委婉,也能让对方明白。
乐颜的小心翼翼都含了委屈,“出差能推迟吗?或者我让我妈早点来。”她声音小了下去,“她年纪大了,来一趟不容易。”我不想她失望。
梁跃江没什么表情,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乐颜看到他脸上明显的表情变化。
“我知道了,好,我就过来。”
他起身就要走,“我有事先走,带你妈妈好好玩,可以住这里,也可以住酒店,卡在抽屉里你自己用。”
“你去哪?”乐颜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梁跃江竟告诉她,“我父亲找我。”
乐颜觉得有些话不必多说了,甚至连自己对他的意义都不用去质疑和求证,从一开始,梁跃江就没隐瞒过她什么,如果说她对他的意义,大概就是在她身上找一种似曾相识。她在梁跃江生活里的存在感,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找影子。
梁跃江的父亲前几年身体很不好,因为老伴的过世伤心费神,去国外修养近日才回R市。梁跃江赶过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坐等在车里。
“去你宋叔家里吃饭。”梁父声音厚重,“我和你宋叔几年不见。”
梁跃江点了根烟,划火柴的时候低下头,“宋叔今天家里可能有事要处理,要不我们改天?”
梁父说:“就今天,我知道他有什么事要处理。”
梁跃江掐熄才抽几口的烟,“好,去。”
宋家的位置不算太偏僻,闹中取静,葱郁梧桐一条小路延伸,过了两道大门就能看到房子所在。老远就看到宋叔在门口等,见到往日一起拼搏的兄弟,他动容走去,加起来过百的两人一人一拳头,然后朗声大笑。
梁跃江跟在身后,宋叔一直没有看他。宋汉南叫住他,“你也来了?”
“嗯?”梁跃江反应过来,“过来吃饭。”
宋汉南小声问:“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宁城。”梁跃江想到什么,又说:“我没有去找她,偶然碰到的。”
“我姐现在还跪在那,我爸真发火了。”宋汉南拍拍他的肩,“无无论如何都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一进门,梁跃江就看到右边偏厅的人,她跪在宋家祖宗灵位前,背脊挺得笔直。他再一次踏进这个家,家居摆设的格局都没有变,梁跃江把目光收回,苏姨和汉南坐一起,父亲和宋叔坐主位。梁跃江这个位置正好面对宋允清。她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跪在那。
聊天的内容梁跃江没有听进去,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麻团一样乱。宋叔和父亲相谈甚欢,得到妈妈的眼神暗示,宋汉南起身向姐姐走去。
宋子休看到了,没有制止算是默认。
宋允清被弟弟扶起,她抓紧他的手臂,起来的时候没站稳,稳了好久才直起背。
“脚麻不麻?”汉南小声。允清点点头,她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走到大厅,宋子休的脸色很严肃,他还没有消气。
“梁伯伯您好。”宋允清面色很疲惫,她就站在梁跃江旁边,一个手掌的距离都不到。
“好,好。”梁叙直点头,“清清啊,梁伯好久没见你了。”
宋允清笑,“是我不好,没有经常去看您。”
然后都不说话了,两家子人围在一起,沉默里塞满的东西,过去谁都知道,现在再聚,对比之下所带来的落差更大。
“妈妈,我先上去了。”宋允清声音变小,“爸,我先上去。”
宋汉南呵呵笑,“爸妈,梁伯,我跟她上去拿点东西。”
他跟在姐姐身后,见她来回打量自己的卧室,“每天都会来打扫,东西都没动过,怎么样?还习惯吧?”
宋允清摸着桌子上的招财猫,“是没变。”
“爸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宋汉南给她倒了杯水,“如果是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估计今天就挨鞭子了。”
她笑笑不说话,坐在床上不想动,跪了三小时腿真疼。
“还走么?”宋汉南问出最想问的。她摇头,看着弟弟,“小汉,辛苦你了。”
他笑出了声,“有什么好苦的?只是你呢,辛苦吗?”
允清还是摇头,脸上有了不自然,宋汉南观察着她,试图从她表情上找出些什么。
门外的声音让宋汉南耸肩,“下去吧,开饭了,以后再说。”
这顿饭她吃得局促不安,扒了两口兴致缺缺,她坐在父亲身边,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多了几分陌生。
碗里的饭粒被她扒来扒去,一碗汤凉透了也没动勺,气氛其实挺轻松,几年未见的挚交有说不完的过去,汉南也是来话的人,梁跃江偶尔也会说几句,最沉默的,便是她了。
“喝。”
宋允清手一僵,宋子休把刚才盛的汤推到她面前,冷冷淡淡的。碗里的热气浮了上来,她眼睛又酸又湿,拿起汤勺乖乖喝。
刚才回到家,弟弟把她护在身后,轻松的语气说:“爸妈,姐回来喽!”还不忘对她眨眨眼,“别紧张啊,没事的,他们顶多骂你两句。”
倒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怒其不争的场景,父母都很平静,她开口叫爸妈也没得到回应。后来进了门,爸爸突然转过身,抓起她的手臂就往偏厅走。
“跪下。”
宋允清愣了半天,汉南也傻了。
“嘶!”她痛呼,宋子休用膝盖狠狠顶她的腿,一软,自己真的跪了下去。
“女儿没教好是我的错,宋允清,有家不回我没教过你,给我跪在这里反省,你太不像话!”
父亲头也不回,他是真的生气,或者是恨铁不成钢。
他对这个小女儿的宠爱那么多,在她身上放了太多牵挂,所以伤起心来,总是加倍疼痛。
父亲的疼爱,是怒极之后,仍然愿意为你盛一碗热汤,
*
饭后她回到房间,敲门声让她以为是弟弟,哪知门外站着梁跃江的爸爸。
她一愣,然后笑着说:“梁伯伯,您进来坐。”
“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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