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隐丘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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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隐丘山去-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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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离陌靠在桌上斜睨着二人举止,嘴角笑意微微停顿,一双桃花目中忽明忽暗的波光流过,忽然起身走到二人跟前,伸手一拉莫莫:“我问你,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莫莫吃痛,一边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一边用另一手紧紧拽住许淳不放。
  “你没看到他很疼吗?快放开他!”许淳安慰地回握住莫莫的手,转头看向燕离陌时又多了几分不满。
  燕离陌从善如流,松开莫莫的胳膊,露出一抹像是高兴又微微苦涩的笑意,他推了莫莫一把,许淳连忙伸手环住。“阿淳,好好照顾他。”
  “你现在要进宫?”
  尚璟和楼云见他要往外走,一左一右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显然并不打算放他过去。
  “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
  燕离陌愈发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愤怒的痕迹,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体会他此刻心境之一二。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错误,之前我们不能帮你避免,现在也不会看着你为此粉身碎骨。”楼云似乎依然不能释怀最好的朋友将来可能会留下一个佞臣权臣的恶名,而且为自己不能阻止而愤慨内疚。
  “粉身碎骨?”燕离陌喃喃一句,忽然笑出声来,“小爷我一身病骨,碎与不碎又有何妨?”
  尚璟和楼云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言何意。
  “让开,否则我绝不留情。”燕离陌甩袖,越过尚楼二人,径直往门外去,却又被温酒和安照拦住。
  燕离陌看着这两个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并不知道他们也有阻拦自己的魄力。
  “将军,温酒说过,只要将军在,愿一生永伴将军左右。”温酒稳稳一句,手中长剑已经架在颈上。安照不甘落后,也忙不迭地拔剑:“还有我,还有我!”
  燕离陌似乎被温酒的话勾出什么回忆,仰天大笑,他夺门而出,温酒和安照毫不犹豫转身相随。
  尚璟和楼云还要追上去相拦,忽然厅中响起轻轻的一声:
  “师弟?”
  许淳看着怀里的莫莫:“你说什么?”
  莫莫却不再回答他,又掰着许淳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翻来覆去数他的手指去了。
  尚璟看一眼楼云,缓缓摇头。或许,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并不知晓的,燕离陌此去,是吉是凶也未可知。人常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果当事人执意如此,在背后默默守护也是身为朋友而言更好的一种选择。
  晟轩皇宫之中,皇帝寝宫北宸殿内,一坐一立两个身影在窗外夕阳下被拉出了不同的两团影子。
  站着的是晟轩独一无二的至尊帝王——凤元帝姜桓。
  坐着的是既替他保卫边疆,又替他肃清朝堂,还能任职任到床上去的晟轩征西大将军——燕府燕离陌。
  平时就守卫森严的皇帝寝宫,今日显然更增了十倍兵力,齐斯带着御林军统帅站在紧闭的宫门前,一个面带忧色,时不时地侧耳倾听门里的情况,生怕凤元帝出了什么意外。一个按剑而立,耐心等候冲进去擒拿逆贼的时机。
  凤元帝会赐婚给燕离陌,齐斯琢磨了很久才知其中意义,正如他在御花园中说错的那句话——在晟轩国土上,举世无二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晟轩的王,任凭你燕离陌如何出类拔萃,如何功在社稷,也必须对晟轩王俯首称臣。他可以一朝宠幸于你,也可顷刻之间置尔死地。
  没有人知道姜桓对燕离陌究竟是有多深的感情,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尊严和权势绝对不可威胁质疑。所以即便燕离陌上得了战场,混的了官场,是如今替主分忧的第一人,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连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遑论其他。
  “陌儿。”
  先开口的是姜桓,不过语气显然不是床上的温柔。他知道赐婚的圣旨一下,燕离陌会有不满,甚至已经想好了安慰的措辞,但燕离陌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经传召闯入寝宫,而且还如此不分尊卑地坐在自己面前,与平时温驯截然不同,让他也分外失去耐性。
  燕离陌笑了,玉白的手指中间,滴溜溜地转着一只琥珀酒杯,这是姜桓最喜欢的一只酒杯,十次有三次都见到他在用——对一个疑心病重还有一大波刺杀等候着的人来说,十次里有三次用同一个入口的东西,已经足够珍爱。
  这是不是说明,在三年内上了他的床十八次的自己,甚至连一只酒杯也不如呢?
  燕离陌一点一点加深嘴角的笑意,两片鲜艳朱唇弯出绝美的弧度,潋滟双目中泛着润泽的光芒,比姜桓见过的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光彩逼人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斩断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两人,凤元帝显然陷入了稍稍的不安惊慌之中,眼前这位他亲封的大将军,并不如他少年初成的外表一样,那么毫无杀伤力。相反的,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如果想完好无缺地收入囊中,必须时刻提防会被锐刺扎得鲜血淋漓。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拔掉了他的刺,为什么他还能有机会坐在自己面前呢?难道他不怕曾为自己男宠的事传扬出去,就此身败名裂,受世人唾骂吗?
  凤元帝皱紧了眉头,放在身后的手中,一柄华美的小刀时不时地露出个头,又溜回袖中。
  燕离陌一直盯着皇帝的脸在看,他在看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才能甘心屈于眼前这冷心绝情之人身下,只为贪恋那一丝莫须有的温暖,明知他别有用心,也仍抱有期待,为此犯下无数罪孽。或者,他上辈子曾是大凶大恶之徒,堕入轮回,转世受苦,所以这一世,才注定要永远活在谎言之中。
  娘亲短暂的一生,从嫁入燕府,就把所有都交付给了父亲,结果呢?不止落得一身病痛,凄苦而逝,甚至连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苦苦期盼归来的夫君,还有‘那么一段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故事’。
  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惨白更甚,燕离陌觉得心中发疼得让他想大笑,笑这世间多的是绝情之人,笑这真心不过一堆粪土,笑他白白蹉跎的岁月,白白沾惹的尘埃,他本该肆意潇洒畅快风流的人生,还如何去寻?
  “你想做什么?”
  凤元帝也一直在他,见他眼神愈发凌厉,神色愈发诡异,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是在怕我吗?”燕离陌起身,一步步逼近他。
  “放肆!”凤元帝逐渐握紧了放在背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把刀又抽出了一些。“朕乃天子,何惧尔一介臣子?”
  燕离陌眼神当真愈发明亮,几乎要流出那潋滟波光来——呵呵,真是越来越可笑了呢,都到这个时候,他的陛下还在坚守着那些所谓的天下至尊,所谓的绝对权威。
  对这样的人,他当初究竟是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对未来抱有一丝丝期待?
  忽然想起被他一手弄得家破人亡,还远在西北石月的管晋,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过自己,这是一条没有方向的路,走到不能再走的时候,一定是颟顸的渊薮。
  如今,他要怎么去站在他面前,看着孤身一人的他,对他说‘你说对了’呢?
  “陛下。”燕离陌缓缓伸手,迫得凤元帝无法再退,然后绕至后面拿过他藏于袖中的小刀,“刀这么锋利,陛下龙体贵重,万一伤到了,做臣子的岂不是罪该万死?”
  凤元帝知道自己并不是燕离陌的对手,藏刀也不过是平常习惯,闻言以为他当真还视自己为主,也就缓缓松开了刀,收敛神色,重归温柔,就势握住了燕离陌的手:“陌儿,朕也只是觉得你该是成婚的年纪了,府里没个人当家也不行,这才为你赐婚,如果你暂时还不想受约束,迟些再行礼也不是不行。”
  燕离陌看了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果然还是温暖得紧,真不知当初给娘亲下这寒毒的人是怎么设计出这种毒药来的,即使心中凉透,恍若天山之雪,身体也仍然还会感觉到温度。
  手一滑,刀刃从凤元帝掌心堪堪而过,骇得他又是后退一步,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陛下好意,臣就心领了。”转头直视着脸色已经沉郁得快要滴出来的凤元帝,他一手撑在肘下,一根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下巴:“不过臣已经派人去尚书府退亲了,钟姑娘冰清玉洁,怎么可以配一个以色侍君的笨蛋呢?”
  “你。。。。。。!”凤元帝气急,他本来就是打算一石二鸟,向燕离陌立威之余,又能借他拉拢钟敏。因为自管家灭亡之后,后宫萧贵妃萧家趁势而起,他需要培养可以分庭抗礼的力量。如今燕离陌公然退亲,还将他曾服侍自己之事说出,钟家受此大辱,岂能善罢甘休!
  “天色渐晚,臣不能多呆了,这就走了。”燕离陌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却忽然拉过他的一只手,凤元帝挣了一下,自然没有挣脱。
  燕离陌仍然笑着,笑得美不胜收:“陛下,臣离去之前有一物想向陛下索取。”
  凤元帝大惊,却无论如何收不回自己的手,一道白光闪过,愣怔了一下,空旷的殿中才响起凤元帝的惨叫,再看地下,一只断掌横陈,有鲜血不停滴落,溅起朵朵血花。
  完全没料到燕离陌会不由分说下如此重手,凤元帝剧痛不已,睁大了眼怒视这犯上作乱的臣子,门外齐斯和御林军统领,也闻声闯了进来护驾,都被眼前这血淋漓的一幕吓得够呛。
  始作俑者却面不改色,把沾了血的凶器往桌上一插,他施施然转身走向床榻,浑然不顾身后剑拔弩张的一队御林军。
  弯腰单手撑上宽阔的龙床,锦被玉枕,奢靡无方,自己竟然曾像后宫妃嫔一样躺于其上,过往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果然自己是天底下第一愚笨的人,竟然以男子之身,与女子争宠,楼云骂自己那几句,当真不假!
  手下一个微微用力,龙床瞬间支离破碎,轰然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什么锦被,什么玉枕,全然化作破破烂烂的废物,就像他过去的一切,从这一刻起灰飞烟灭,没了那只曾给自己温暖的手,没了这曾让自己深陷的床,今日之后,他燕离陌再不会任人瞒哄欺骗,若有犯者,千刀万剐之!
  回身一笑,随手甩出个物件,扔到还在握着自己断手颤抖的凤元帝身上,打中他止血的穴道,御林军想挡,却根本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玉佩击中皇帝,又落于地上碎成两半。
  “姜桓,下次再见,小爷我必让你万劫不复!”
  这是燕离陌飞身离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凤元帝不顾形象地怒吼着让御林军把人拿下,可他们根本连燕离陌的衣襟都碰不到,看着他像一抹淡绿色的云,消失在皇宫上方,归于天际。
  这天晚上,晟轩皇宫中不知发生了何事,全城戒严,一派肃然,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召到了皇帝寝宫,而御林军统领及其手下数名兵士,却在一夜之间于家中暴毙。不过第二天民间流传最广的消息,却是燕钟两家赐了不到一日的婚又悔婚的事——朝堂的事太冷硬,百姓们茶余饭后喜欢的还是类似的闲话。
  喜欢闲聊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百姓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夜之间,出过两位大将军的燕府人去楼空,只留一座空府。
  尚璟他们得到消息,赶到燕府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阿陌!”“阿陌!”“燕离陌!”
  他们三人找遍了整座燕府,也没发现一个人影,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并不知晓,甚至燕离陌此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以阿陌的武功,皇宫里那些侍卫不是他对手的,是不是?”许淳拉着尚璟和楼云求证。
  “你们看!”楼云忽然指着后院墙上的枫藤。
  尚璟和许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平时开的甚好的一墙枫藤,像是被利剑划过,分割成了摇摇欲坠的数条,再看不出并蒂莲花的形状。
  “是阿陌的剑法。”尚璟道。
  “他走了。”楼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许淳回头看他们两个,不解道:“走,走去哪里?他的家在鄢都,他能去哪里?”
  尚璟双手负于身后,远望孤鸟飞去的天际:“能让人快乐温暖的地方,才是家。”
  楼云站在他身边,显然十分赞同这样的解释。
  已经七月的天气,傍晚时候总是有些清凉,尤其是空荡荡的院落中,物是人非已经凄楚,更何况连旧时风景都不再,一切已成过往,再重逢时便是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爷要造反

  七月的天气,对陇城人而言,已经是相当暖和的天气,毕竟很快就又是漫长的冬天了。虽然他们已经习惯刺骨的西风,漫天的大雪,但也总是格外珍惜这不必穿棉衣,不必冻手脚的时候。
  都尉府中,因为朝廷没有委派新的大将,陈戬仍然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尤其燕离陌来这儿晃了一圈又走之后,军营里的那些个将士都不安分了,再不像从前那样吃吃喝喝混日子,而是主动要求训练,力争上游,誓要成为一支虎狼之师。
  “大人,有客来访。”
  忙的焦头烂额的陈戬正在和任勇商量下一步训练计划,就听到门卫来报。
  “客人?什么人?”
  陈戬越发清瘦,闻言不解。陇城边关偏僻之地,除了京中指令,甚少会有客人来访。
  “是主仆五人,他们没说身份。”这门卫是新换的,到都尉府任职不过半月。陈戬与任勇交换个眼神,都猜不透这个时候会到陇城来的会是何方神圣?
  “几个月不见,陈书生你好大的架子啊!”
  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戏谑声音,陈戬面上一喜,就看到阔别多日的燕离陌带着温酒安照,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丫头径直入内。
  “将。。。。。。”任勇响亮的一个字喊出来,就被燕离陌随手扔了一枚甜枣过去堵住了嘴。
  陈戬摇头失笑,挥手让门卫退下,房里只剩下他们几人,任勇吃了个甜枣,叫人的心思也岔开了去,看着大咧咧在主位上坐下的那人,精光霍霍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温安二人。
  “好小子,你们两个这是遇上明主了,连给本将军行个礼都不用了啊?!”
  温酒安照还没开口,护犊子的燕大公子已经又甩了一颗甜枣过去,准确无误地丢进了正大张着嘴的任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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