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隐丘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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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隐丘山去-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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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这几日你安心在宫里呆着,我先回去了。”燕离陌瞧瞧远处天色,他也休息够了,起身便打算回府,姜适却突然叫住了他,他转头盯着小娃娃,不知他又卖什么关子。
  姜适沉吟片刻,眼光忽然转到一旁沉默许久的温酒身上:“师傅手下都是能人,不如借徒弟一两个用用。”
  燕离陌一愣,继而笑意深邃,这孩子果然心计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你若是想要温酒,为师怕是不能忍痛割爱了。”此话一出,姜适自然失望,温酒猛然抬头看了燕离陌一眼,有些动容。
  “你放心,等此事了解,为师会挑几个中用的人给你,就当是额外的谢礼了。”
  姜适虽然更想要温酒,但也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温酒是燕离陌的左膀右臂,又岂会轻易送出,而且他答应给自己选几个人,至少比宫里的用得安心,这样一想,失落的心情才稍稍平复。望着已经离开的燕离陌主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为师为师的,也不嫌肉麻。”
  少年说完便又出了长廊回空地继续练剑去了,一个人的身影未免孤寂,却更有一种坚毅的伟岸。
  出了宫沿着永乐街回府,温酒跟在燕离陌后面,久久无语。
  街上晚市已散,到处都是归家的人,似乎还有袅袅炊烟在街道上空盘旋,谁家已经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燕离陌的眸色变得柔和,侧头瞟一眼心事满腹的温酒,他的声音在晚风里有些怅然:
  “怎么,还在想宫里的事?想不通可以问我。”
  温酒回神,头却垂得更低,半晌才有轻微的声音传出:“将军,为何适太子会与您一道对付管家,他不是皇后之子吗?而且。。。。。。管丞相是一朝忠臣,您为何要与他为难?”
  燕离陌闻言,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不错,能想到是对付管家,你还不算太笨。”
  话音刚落,两人正好路过一个小摊,摊主正准备收拾,燕离陌一眼瞥到一个小巧的九连环,虽然质地不是上乘,但做工还算精细。他驻足摊前,吩咐温酒拿钱,将那个九连环买了下来。卖家收摊时还能遇上个大生意,自然欣喜万分,附送了一个小拨浪鼓。
  温酒浑浑噩噩地掏钱,心思仍然在方才的事上。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你觉得如何?”燕离陌将东西递给他,继续往回走。
  温酒一惊,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将军是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燕离陌但笑不语。
  “那。。。。。。管丞相当真有反意吗?”温酒还是疑虑重重。
  “还想不通?”燕离陌回眸看他一眼,“那我再问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又如何?”
  温酒顿时彻底通透。无论管家有无反意,皇帝都不允许他权势熏天,管家之灾,本就是势在必行。
  可是真正明白了其中道理,温酒又觉得心情莫名低落。在陇城之时,他们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甘受风沙之苦,甘心浴血奋战,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出将入相,直上青云。可是如今,管丞相三朝侍主,功劳不可谓不比天高比海深,竟然也要被皇帝猜忌,甚至不惜以这样卑劣的手段陷害,一股寒凉之气骤然在温酒心中升起,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所想的一切竟然有些可悲。
  燕离陌瞧着他那副模样,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你自幼在军营长大,心性旷达,城府不深,本不适合在宦海沉浮。我带你回来,本来是想传你一些武功兵法,便再让你回陇城去的。不过,看你的年纪,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正是一心建功立业的时候,那位适太子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他方才的态度你也明白,若是你想跟着他干一番大事业,我也不会拦你,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做个什么开国功臣哦!”
  他语气轻快,存了故意揶揄的意味,温酒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本将军一直在做什么,无论是鄙视还是厌恶,这都是事实,你好好想想吧,回陇城还是进宫都由你选择,主仆一场,我都会随了你的意。”
  叹一口气,燕离陌加快了步伐,将温酒远远甩在后面。
  温酒愣在当地,身后是暗沉沉的天幕,俊朗的脸上有一抹疑惑,一丝迷惘,任晚风徐徐也不能吹散。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解情盅?

  这几日朝堂一片安宁,按时上下朝,国事也井然有序地进行,太子仍然在宫中禁足,皇后也一直没有出过佛堂。至于丞相管舒,则一直称病未曾上朝。
  燕府中也是平静如初,安照仍然在调查水离教的事,晚出早归。至于温酒,自从皇宫回来,便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连吃饭都是一个人,燕离陌只吩咐了人别去打扰,也没有多加解释。唯一的异常大概便是多出来的那个人——莫莫。
  竹心竹韵照顾了他两天,几乎要被累得半死,而且这傻子一点也不领情,饶是燕离陌给他买了九连环和拨浪鼓,玩了一会儿也就甩在一边,叫着闹着非要找泥巴哥哥玩。燕离陌被他吵得头都大了,好言安慰不成,冷脸吓唬也无效,最终只能妥协,带着他去许府,找他的“泥巴哥哥”。
  到了许府许淳的院子,才发现不止许淳,尚璟和楼云也在。
  “哟,这真是稀客啊,你燕少爷竟然肯挪动玉足出府了,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许淳坐在蔷薇架下的石桌旁,叼着一只酒杯,纨绔样十足,瞧着被门房带进来的燕离陌,他抬眸看去,笑着打趣道。
  燕离陌也不理他的怪腔异调,探手到后面拽出莫莫,往前面一推:
  “那不是你的泥巴哥哥吗?找他玩去吧。”
  许淳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敢情阿陌是在这儿等着他呢,这傻子又丑又呆,偏偏还喜欢黏着自己陪他玩,这可是既不赏心悦目又极度消耗体力的活计啊!燕离陌这报复手段,果然高明,而且让人防不胜防。
  莫莫一蹦一跳地去了,拉着许淳就到处找泥巴:
  “泥巴哥哥,我想死你了!”
  许淳正被他蛮力拽得东倒西歪,闻言脸色更是白了一白,你要是个美若天仙,不,至少看得过眼的姑娘,以这种甜蜜真挚的声音跟他说这句话,他大抵还会感动一下,可是看着莫莫此刻这副“尊容”,许淳当真笑不起来。
  燕离陌也听到了莫莫那句话,正准备落座的动作顿了一顿,嘴角一抽,他看着已经忙活起来的莫莫,眼神中竟有一丝怜悯。
  “你最近在忙什么?好几日都不见你。”
  尚璟虽然被皇帝责骂,但不用再进宫,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神色之间一片轻松适意,他语气平常地询问燕离陌。
  楼云虽然不再那样情绪激烈,但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默不作声。
  “和周公比剑。”
  燕离陌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落在楼云身上,转而又看着尚璟。
  尚璟微微一笑:“我们还以为你有什么事要做呢?不然今日就找你去了,是不是,楼云?”
  楼云被点名,背后一僵,半晌才瞥了一眼尚璟,语气不佳:“是你们要去,我可没说!”
  尚璟无奈摇头,冲燕离陌两手一摊,示意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彻底解开楼云心结的重任自然还要他这个系铃人来背。
  “差不多就行了,这么不干不脆的,可不是你楼公子的作风。”燕离陌不负他望,白了楼云一眼,言语之间似从前一般随意。
  经历清心寺竹林一事,楼云在恼怒之下仍能为自己挡那一剑,燕离陌心中其实震动异常。他一直以为既然自己的秘密被他们发现,那这段从无人刻意维护的友谊就此中断便好,离了对方,他们又不是不能活下去。可是,人的生命中除了那些非他不可的存在,也需要有这样需要时随时随地可以出现的朋友,平时嬉笑打闹,患难时并肩杀敌,这样的人生才会生动不至阴沉。就像是头顶这苍穹一样,不止需要日月光辉的浸润,也需要群星璀璨的点缀。
  “要你管,你不是要与我们分道扬镳了吗?”
  楼云脸颊微红,却仍记得当时在清心寺后院他跟许淳说的那番话,跟遗言一样,让自己忐忑了好久。现在又这副平时的骄纵样子,这人还真是任性啊,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我说了吗?”燕离陌开始装糊涂,“哦,好像是有一个人一直追着要跟小爷绝交,阿璟,是谁来着?”
  楼云懊恼更甚,瞪着燕离陌让他适可而止。尚璟却安心一笑,这便是所谓知己,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这份为彼此着想的心有一丝褪色。
  “好了,既然你们两个解开心结,那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片刻,尚璟转了话题,有一事他可一直萦系于心,百思难解,“阿陌,太子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燕离陌也收回看着楼云的挑衅目光,继续喝酒:“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他师傅吗?怎么还来问我?”
  尚璟见他故意岔开,不愿多说,若是放在以前,他也就当真不问了。可是此事可大可小,万一无法收场,朝堂定会有一番风云动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位适太子不对眉眼。”提及此事,尚璟语气竟有些愤愤,大概是栽在一个小孩子手中,让松雪居士也心有不甘吧。
  燕离陌饮酒的动作一顿,眸中突然多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是你故意让他这么做的?”尚璟心思细密,岂会不注意到这一点,电光火石一闪,他忽然抓住了些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楼云被他们俩的哑谜弄得头昏脑涨。
  燕离陌瞧他们两个实在是求知若渴,也不想隐瞒下去,经过上次一事,他总算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这朗朗世间,大概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一些不必成为秘密的事当真不变成秘密,无论是竭力隐藏还是不断挖掘的人,都能轻松许多。
  “我不过是让他找个由头赶你出宫罢了,你不是不愿在宫里呆着吗?”
  尚璟不傻,自然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稍一联想,一个骇人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阿陌,你不要告诉我,太子这次做的事,也与你有关?”压低了声音,尚璟皱眉问道。
  燕离陌但笑不语。
  “你做这种事干嘛?闲得无聊?”楼云不在朝堂,暂时想不通其中关键。
  “阿云,你小声些。”尚璟却心思通透,当日太子突发此举,他还有些懵怔,但事后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当中除了太子自己,只有管家是直接的受害对象。所以可以猜测,适太子这样玩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为了对付管家。
  这事听起来诡异难测,寻常之人根本不做此想。即便城府深者心有怀疑,也会因为姜适现在是皇后之子而推翻自己的猜测。大概连管丞相自己,都还想不到这一层,只当做收了个祸害,童言无忌,为管家惹下滔天大祸。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他?”沉思片刻,尚璟抬眸盯着燕离陌。楼云听他们提起这件事,撇过脸去冷哼一声,以示自己不满。
  “你说呢?”燕离陌眼波流转,不答反问,其意明朗。
  尚璟摇头苦笑:“咱们这位天子还真是有福,你燕离陌天纵之姿,神采风度,智计胆识无一不是人上,竟然甘心为他驱使,为何我竟有一丝暴殄天物的感觉?”
  他们几人相识甚早,何曾当面称赞过对方,尚璟今日如此直白,当真是心有所感了。
  “哼,早说是他自甘下贱了!”楼云一怒之下,又口不择言。
  燕离陌眼眸一沉,放下酒杯,凝望着对面神色迥异的两人,他绝美笑容竟有些凄楚:“阿云果然一针见血,可是,不如你们告诉我如何解这情蛊?”
  这一下两人俱是沉默,虽然不曾动情,但情爱之苦,早有耳闻。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过几日朝中会有大事发生,你们只要安安稳稳地呆着,就是帮替我分忧了。还有阿云,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楼云梗着脖子看他,粗声粗气:“我现在两只手都伤了,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
  燕离陌勾唇一笑:“这忙除了你,别人还真帮不上!”
  尚璟和楼云面面相觑,不知他又卖什么关子。
  许淳和莫莫自始至终都在墙角玩着泥巴,一开始许淳还不情不愿,到后来却弄得满身满脸,还意犹未尽。莫莫自不用提,燕离陌拉他走都拉不动,还是许淳答应了过几日去看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燕离陌回去了。
  燕离陌嘴角抽得更厉害,他觉得日后一定会有一件让自己悔不当初的事,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风向转换只是一瞬的事。

  七日之后的早朝之上,大理寺卿上奏,管家子弟侵占良田,伤人性命一事有了结果。他们走访多日,终于找到了目击当时情况的一个证人,百般劝说保护之下,他才答应上堂作证,指证此事确有发生。不止如此,那位管姓子侄,因为事情败露,竟然畏罪自杀于家中。
  他选择此时死去,无论自杀与否,都于事无补,反而让管舒的嫌疑更重。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姜桓把奏章重重掷于地上,便是管舒平时上朝所站之地,如今他称病不朝,只余一纸奏章孤零零地躺于地上,让群臣都噤若寒蝉。
  第二日,姜桓便派了人到管府宣旨,斥责管舒御下不严,让门下子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有违国体的事来,并命令他五日之内对此事做出表态,还那些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气势紧绷,皇帝因为上次太子“无心之失”已经迁怒管家,如今又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自然不会轻易罢休。管舒在朝多年,门生众多,心腹不少。虽然管舒闭门不见,但他们恐此事处理不好,丞相失势牵连自身,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个个坐不住了,你来我往地去丞相府门前转悠,吃了不少闭门羹。
  五日很快过去,姜桓给管舒的期限已至,即便他已经“病入膏肓,不能下床”,他也得出府露面,给皇帝,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早晨的朝堂之上,任何人都无事可奏,凤元帝安坐于宝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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