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淡韵看着自己散乱的衣衫,厌恶的皱了皱眉,迅速的穿戴整齐,摸了摸腰间的那根玉笛还在,放下了心,要真丢了,一时半会连无邪都联系不上,只是玉笛上的彩瓷……
寒淡韵突然瞄到那个少年紧握的手,冷笑了一声:“别脱了!”
声音清幽,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身影明显的僵在了原地,在那少年还未出声之时,迅速点了他几大穴道,轻巧的从他手里取出了那片刻着“茗”字的彩瓷,又仔细检查了有没有线索遗漏,就一个人连夜悄悄的潜了出去……
寒淡韵自认为自己自从七岁起就再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把自己放到这种地方……所以,让他狼狈的那个人,等着吧!
这下,寒淡韵也没有心思管宇文离了,总之只要死不了就行了。
寒淡韵咬牙切齿,自己十次受袭,九次半都和宇文离脱不了干系!这次十有八九又是他给自己招来的麻烦!
寒淡韵回到了兰亭居,叫素月准备了热水和双倍的凝兰,整整在水中泡了一晚上!连那晚的衣物也全都扔了,若梦和彩瓷也是浸泡在酒里消了好长时间毒……
要不是看素月准备热水准备的费劲,他都恨不得再泡上一天!要知道,他可是有一点洁癖的!
一直以细心著称的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遭人暗算!这简直就是耻辱……而且竟然还是用这么恶俗的方法!
不得不说,能成为经典的都是有其成能为经典的理由。
连寒淡韵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让自己身败名类的最直接的办法!越简单,越不容易找到破绽。
寒淡韵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的作息,其实心里也都猜了个大概,宇文锦掌握在他的手里,肯定不会如此愚蠢,那就很好猜了,毕竟皇子里有胆子的没几个!
所以他也只是等子杨暗中确认此事……
子杨也是尽职尽责,居然把宇文韶和叶临江往来的书信都翻译誊抄了一份。
当时的寒淡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纸条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极度危险的笑意,硬是把在一旁的子杨吓的打了一个哆嗦,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公子这么笑了。
子杨五岁时,看到过一次,结果虐待自己的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岁时见过一次,结果整整一个家族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连主子到丫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素月和子杨总结了一下,看到公子冷笑,没关系,你该说什么说什么;见到公子发脾气,没关系,那说明公子没有把你当外人,该说什么继续说;看到公子没表情,没关系,公子外冷内热,不会把你怎么样;但看到公子如此高深莫测的笑容,请出茗韵轩左拐五百步——那有临安城内最大的棺材铺,一路走好。
子杨赶忙劝说:“公子,那是六皇子啊!您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寒淡韵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子杨的头,力道轻缓却不容人拒绝:“寒某自有分寸!”
语气清淡,可是子杨能听出其中那一点“要你好看”的意思。
果然是:公子决定做的事,谁也拦不住,管你对方是江湖草莽还是王公贵族……
子杨在心里小小的为宇文韶默哀了一下,既然叶临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公子就只能全心全意对付你了……
结果,寒淡韵果然没有让子杨失望……
夜间三更时分,宇文韶的王府突然失火,死伤不计其数。
第二天上朝,宇文韶无缘无故被几个大臣以莫须有的罪名联名参了一本,龙颜大怒,甚至牵连了太子宇文锦。
中午本想出去散个心,结果在偏僻处被人抢了个一干二净,只给他留下一件亵衣,若不是恰好自己王府的管家来附近采办重修王府的东西,他就没脸回去了。
下午时分接到消息,原本站在自己这边的大臣全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自己的阵营,有的人竟然还倒打一耙……
宇文韶辛辛苦苦十几年的人气和权势,一朝之内散的干干净净,欲哭无泪是什么意思,宇文韶终于尝到了……
当他可怜巴巴的来到平时关系不错的太子宇文锦府上,那宇文锦听他说完,差点没把他扔出去,对着宇文韶就破口大骂:“你个蠢货!隐相文倾侯你也敢动!还不快去茗韵轩道歉!”
宇文韶也是十几年了没受过这气,可是他还是抓住了话中的重点:“隐相?大哥你气糊涂了吧?什么隐相?那只是传说!”
“什么传说!隐相就是文倾侯,文倾侯就是寒淡韵,寒淡韵就是隐相!”宇文锦一口气说完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敢留他,匆匆赶出了门。
他也终于明白了早上早朝时自己为何也被卷入了其中,看来是寒淡韵想给他一个警告,他平时和宇文韶走的太近了。
他甚至连每个不知情的人的反映都算到了,不管是父皇盛怒还是求助自己,他都想到了……
宇文锦关住了自己厢房的门,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太可怕了……
☆、第四十五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宇文离手拿着从临安自己线人那里传回来的情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上面虽没有是怎么陷害寒淡韵的,但光是宇文韶最后的结果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方法,宇文离毫不客气的笑的前仰后合!
不愧是……淡韵啊……
“什么事啊?看把王爷给乐的?也让我高兴高兴呗!”在蜀豫这一个月精心的照顾之下,加上宇文离比较配合,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是蜀豫最后一次来给他上药。
宇文离把手中的纸条扔给蜀豫:“看完后烧掉!淡韵呀,还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了啊……”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调侃和幸灾乐祸,毕竟,这可是不知不觉间帮自己除了一大强劲对手啊……
蜀豫无语的看着纸条,冷汗直流,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寒还是一点没变啊,想想当年他把自己整成那个样子,心里倒是对现在这个一夜之间权势全无的宇文韶抱有极大的同情,想当年,哥们儿就是这么过来的……
默默祈祷完后,把纸条销毁,很难想象将来叶临江回临安之后,会是一个什么可怕的结果等着他,想想都会比宇文韶更凄惨……恶寒。
“王爷?王爷……王爷!!!别笑了!”蜀豫好不容易给今天极不老实的宇文离包扎完伤口,“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知王爷想怎么处理叶公子?”
谁忘了这茬,他蜀豫也不会忘,要不是小寒够睿智,反映够及时,现在颜面扫地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那可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啊,这次不处理,指不定下次还会闹出什么来呢……
“临江……”宇文离也陷入了沉思,这次归根结底就是自己闹出来的,这点他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叶临江对自己是太忠心了,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
叶临江认为寒淡韵对自己的影响太大,所以就想让他自己离开,他甚至都没有动过除掉寒淡韵的念头,因为他知道,他若是除掉寒淡韵,自己必是和他反目,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是,他太小瞧了寒淡韵,而且他就是死也不会想到文倾侯寒淡韵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隐相!
“王爷!”适时响起的焦急声音打断了宇文离的沉思,同时也缓解了屋内尴尬的气氛。
“怎么了?”宇文离看着慌慌张张跑进来的赵影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王爷,今早突然发下不远处毫无动静的敌军突然有大批军队合拢靠近,据探子来报,除了西厥、蛮族这两军之外,甚至还有南蒙和楼真族,但是他们只是纠结军队,不一会儿就没动静了,看样子不像是要大规模攻城的意思。”赵影桦平缓了一下呼吸。
这句话成功的把叶临江的问题揭了过去,两个人也是到好久以后才想起来,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蜀豫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他也觉得最近一切好似太过太平了,这一个多月来,竟然连小规模的进攻都没有,这甚至不合乎常理,原来是黎明前的黑夜啊。
自己算漏了,他们竟然还可以利用这段休养生息的时间说服别的小国家,从而纠结联军。
“不攻城?他们想做什么……”蜀豫显然对这件很奇怪的事情十分紧张,谁不是兵临城下,立即进攻啊,除非是有什么阴谋!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出:“不好!他们可能想走一条最稳的路!”
“怎么了?”赵影桦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愣了。
“就是他们知道,现在我们的兵力充沛,他们就是一下子攻过来也不一定能胜,但若是他们从现在开始,一批接一批的发动小规模的进攻,他们本就在人数上占的优势颇大,这样的话,我们会损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待到我们奄奄一息时,在发动一次规模巨大的攻击……”蜀豫的脸色颇不好看,“雁云关就会……失守了……毕竟,比起我们,他们更知道该如何在北方这种地势天气下获得尽可能大的优势……”
“怎么办?”赵影桦也突然觉醒,看来后果很严重。
“军师认为呢?”宇文离淡淡的开口。
“包抄?”
“不,包抄的话,我们人数不够……”宇文离轻轻一笑。
“那王爷认为?”
“带一部分人,弃城后撤……”
这句话一出,蜀豫立马心领神会。
宇文离和蜀豫脸上同时露出了非常默契的狐狸一样的微笑,把站在一旁看的赵影桦看的心惊胆战的,不过看到这种笑容他也算放下了一半心,这至少说明有办法了。
他就忙着跑出去安排了!
宇文离轻叩床板,脸上挂上了算计的笑意:“想玩?那本王就好好和你们玩玩。”
“噬”轻巧的飞了进来,稳稳的落在宇文离的肩上,还亲昵的蹭了两下,看的蜀豫脸上一阵抽搐。
宇文离毫不避嫌的当着蜀豫拿起纸条,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寒说什么?”蜀豫也是好奇。
“他说我们虽然现在看起来挺安定的,但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可能会纠结别的部落联合进攻,若真出现这种情况,要记得不能硬拼,最好先带一部分人弃城后撤,保存实力,等待最后一次大功击等等等等……”宇文离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半个多月前纸条,很不幸,全被他言中了……这才叫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啊!”
蜀豫看着得意洋洋的宇文离,讪笑了两声,说了句:“真有默契!”就跑去找白落娇了!军营里可都是男的啊,放着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儿乱跑,蜀豫不放心啊!
接下来的一切果然是被蜀豫和寒淡韵言中,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发动规模不大的进攻。
这仗打的宇文离只想骂人!
太憋屈了!太憋屈了!
每次都损失极小,那群人可能是受了什么指示,下手都极有分寸,人员大都受伤,还伤的都不轻不重,刚好丧失行动能力!这等于是给自己军营里白养一群人,在这么下去,光这药材可就不够了啊……
更可气的是自己和赵影桦之类的大将就没有这个待遇,十几个人包抄着和你玩命啊,每天都累的筋疲力尽的,回来衣服都不想脱,倒头就睡!
这群人真是狡诈!有时候他真想搬出所有兵痛痛快快打一仗,可是人家后面那黑压压一片超过自己军数量三分之一的人,可不是摆着让你看的!
条条道路都封的死死的,自己只能等着他们大规模的那次进攻!他快要忍不下去了,他现在每天最常干的事就是有探子来报有人开始攻城的时候把对方祖宗十八代从下到上问候个遍……
自己什么时候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要不是蜀豫天天让他喝凉茶静心,另外不停地劝告“稍安勿躁”,再时不时的把寒淡韵搬出来威胁威胁,宇文离就真TM的想甩手不干了!
就这……
“报——有敌军开始攻城!”
蜀豫无奈的看了看脸部已经开始扭曲的宇文离,在心里小同情了一下:“王爷,您赶紧去吧……”
宇文离气急败坏的走出营帐,崩溃加抓狂中:“三个月了啊!整整三个月了!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四十六章 无关风月等你归
寒淡韵把玩着手中的纸扇,展开合住,展开合住,看着一面是自己的画像,另一面则是雪一样的空白,究竟,宇文离平白无故送自己一把扇子是何意呢?
寒淡韵百思不得其解,他压根就不知道,宇文离送他这把扇子纯粹就是想哄他开心,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这次可是是真会错意了!
想想,宇文离这一去,就是八个多月了呢,可战况还是不乐观,从情报上来看,要再拖下去,就真正是坚持不下去了。
寒淡韵把展开的折扇平稳的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了折扇的边缘,提起一旁闲置许久的狼毫。
宇文离,你说过会平安回来的!我信,所以我等着。
点点墨迹散开……
“御历三一九年,暮秋之初,于茗韵之兰亭……”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归……
悬笔一绝,似岸边浪千叠……
字迹清雅秀丽,行云流水,缠绵悱恻,写到忘情之处,笔尖都微微颤动,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如此……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是不好了……”子杨那焦急的声音语无伦次,由远及近,带出了寒淡韵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什么事能让子杨亲自跑回兰亭居,难道宇文离出事了?!
最后一字刚落,笔尖一抖,一滴墨猝不及防的掉落到了扇面上。
他轻动雪袖,抬手制止了子杨的说话,努力稳住手中的笔,轻触那点墨迹,生硬硬的以它为原点,在空白处绘了一束兰草,在兰草的根部,小小的写了个“茗”字——他记得,扇的另一面,有一个小小的“墨”字。
没有印章,没有身份的象征,只有“墨茗”二字。
足够了……
寒淡韵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已经喘匀了的子杨,轻蹙淡眉:“急躁乃为大忌,说,何事?”
此时的寒淡韵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子杨受教了!”子杨不敢看寒淡韵那惨白的脸,后悔的不得了,知道公子肯定想王爷那去了,就忙不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