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不像是从黎清玉口中说出的话，说起来真是颇有些慨叹，但凤旅心中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脸上的疑惑表情只增不减，不过黎清玉又接着道：“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两处实在为难的时候，总得想个变通的法子却解决。人大部分时候还都是想要顺着心走的，你我也一样。”
这话说了一圈又绕了回去，凤旅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那……究竟要怎么解决呢？”
黎清玉脸上的表情同样有些迷茫：“至今为止，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真正事到临头了，才勉强选出些应对的法子，最后的结果也总是不如人意。我也是想过要提前做好打算的，可这人算不如天算，不到了儿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也就只好这样过了。”
“你说的是，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呢……”凤旅点头，随即皱眉道：“不过你这些想法也是有源头的吧？那么这种烦恼从何而来？”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黎清玉笑笑赶紧转移了话题：“舅舅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没有没有。”凤旅也摇头：“只是前几日看了本书，里面讲的话跟弯弯绕一样，不小心看进去了。”
黎清玉抬了抬眼，看到了凤旅躲闪的眼神，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不知道舅舅可知不知晓有什么小孩子玩的好玩意儿？”
凤旅笑起来：“哦？清玉你打算怀念一下童年么？”
“才不是呢。”黎清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清远的生日快要到了，我想给他找些好玩的玩意儿。”
“清远……”凤旅半响才想起来黎清玉口里的清远是谁，他对黎清远的态度跟林贤差不多，既没有讨厌，也没有太亲近，便问道：“你想给他找什么？”
“找点儿好玩的新鲜玩意。”一提到他这个弟弟，黎清玉就像是捧着个宝贝似的那么高兴：“前些年送他的那些个小玩意我现在想来都不是很满意，就想给他找些新鲜玩意儿。”
凤旅抿着茶随意道：“一个小孩子，随便送他点玩具他就挺开心了，再不然笔墨纸砚也行，何必费这许多的心思。”
“诶，清远可不是小孩子了，他都七岁啦。不对，七岁也不算大啊，确实还是个孩子呢。”黎清玉边念叨着黎清远边笑着，显得有些傻兮兮的：“送小玩意已经不适合他的年纪了，笔墨纸砚又太过刻板，都不好。”
凤旅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清玉啊，你向来都是这样，对每一个人都心存善意。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你想象的那般好，清远那小子是慕陵看大的，指不定整天都教他些什么呢，你又不在他身边，怕是……”
黎清玉好笑道：“舅舅你多虑了，清远还是个孩子呢，而且是个很聪慧的好孩子，要我说啊，日后也该不输于林哥哥。”
“就是小孩子才容易受大人影响。”凤旅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多思虑思虑比较好。”
他这舅舅看上去老实温厚，其实所思所虑可多着呢。黎清玉摇头轻笑不语，凤旅知道他性子实，心眼又实，也不再劝他，再说黎清远也只是一个孩子，他转而问黎清玉道：“清玉，洛环跟你商量中午吃什么了没有？要不咱们今天出去吃吧，我请你去仙客居，咱们好好吃一顿，也把小环带上。”
“好的。”黎清玉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呼唤洛环：“小环，今儿中午别做饭了，你凤舅舅请吃饭呢。”
随即就听见不远处洛环欢快又清脆的一声：“好嘞。”
凤旅站起身抖了抖肩，撇嘴：“叫什么凤舅舅……听着好怪啊”
“我算是小环的哥哥，您是我舅舅，她可不得也叫你一声舅舅。”黎清玉朝他俏皮地笑笑：“反正您也喜欢这丫头，再认这么一外甥女也不亏不是。”
“嗯，是不亏，认了小环总比认黎清远好。”凤旅嘴角微勾：“仙客居……林贤是常客啊，说起来林贤多久没有来找你了？”
黎清玉想了想道：“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林哥哥他刚成婚，事情多我是知道的。现在我的日子也走上了顺畅的路，怎么好总是麻烦他。”
“嗯，也是……”凤旅沉思了一下拍了拍黎清玉的肩：“走去吃饭吧。”
而此刻，林贤在做什么呢？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纸稿，认真逐字翻看，看着看着手骤然收紧，那一叠厚厚的纸在他手里窝成了一点。
他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第6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花了些时间看完所有纸稿，林贤是惊慌了片刻，不过之后很快他便使自己镇定了下来，问那名手下：“除了我，还有谁见到这这个了？”
那名手下也看到林贤一瞬间的惊慌，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回道：“回大人，小人这都是秘密取回来的，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
林贤点头，对手下严肃道：“好，你要记住，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份案底就先留在我这里了，我再详细看看，你回去吧。”
“可是大人，这案底……”手下欲言又止。
林贤肃然道：“照我说的做就是。”
手下赶紧抱拳更加躬下了身子：“是，大人。”林贤严肃起来的时候，说话的语气神态与平常都大有不同，很有威压感，让人不得不服从。
待人走了，林贤立刻吩咐人点了个暖炉，将那份案底一张张塞进暖炉里，看着它们一点点燃烧殆尽，像火蝴蝶一样，往上飞起燃烧，带着火星的灰烬往上清扬，再轻飘飘消失不见。
“夫君，你在做什么？”见林贤跟别人谈完了事情，齐萱这才进了屋门，见着林贤不由得惊讶了一下：“这是做什么呢？”
这才几月，林贤就点了暖炉，齐萱未免有些奇怪。
林贤笑笑，扔下暖炉直起身揽过她的肩：“没什么，今儿新得了一味香，说是有清心明目的作用，就先试试，看来味道是淡了些。对了，快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想吃什么，待会儿叫厨子去给你做？”
“想吃玲珑娇。”齐萱也没有追问，有些娇羞地倚在林贤怀里跟他撒娇。
玲珑娇其实就是一种饺子，不过这种饺子与一般饺子做法不同，它皮儿很薄，里头馅是肉末和着芹菜还有其他几种碧绿的菜，看上去玲珑剔透，像是块玉。咬着绵软中带着脆口，口感非常好。
林贤想了想笑起来：“玲珑娇还是仙客居做出来的最好吃，你在家等着，待会我去给你买。”
齐萱笑道：“叫下人去就行了，何必麻烦夫君亲自跑一趟？”
林贤拍了拍齐萱的肩：“没关系，反正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也想出去溜达溜达，你在家等我，我去去就来。”
齐萱乖顺点头，林贤轻吻了下她的面颊，便松了手往外头去了。
出了门，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只会为一个人往那处跑，给他带吃食，但一切都已经变了，所怀着的心情也是截然不同的。
眼见着林贤出了门，齐萱高兴之余心里还有些奇怪。林贤待她是极好，跟一般人家比起来好的都有些过分了。吃的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她想要的，林贤在她没提出之前给她买回来。她没说的，林贤想在她前头给她办到。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横在两人中间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林贤待她有些客客气气的，没有亲密之感。其他夫妻之间也是如此吗？齐萱不知道……或许是自己要求太多了，有这么个好夫君，还有什么可求的？
仙客居内，凤旅和黎清玉带着洛环刚在二楼雅间落了座。凤旅笑着招呼他俩：“清玉想吃什么，随便点，小环你也是，难得出来一次，大方些随便点。”
“舅舅倒是阔气得很，小环也甭客气，点吧。”黎清玉笑着对洛环道。
洛环笑的欢喜，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任人宰割没有翻身之日了，谁成想自己能找到这么个好人家，待自己跟自家人一样。不过黎清玉似乎不喜欢她称呼他为主子，凤旅告诉她，叫少爷就是了。洛环改了口，果然见黎清玉欣悦不少。
她也懂事，先把菜单递到了黎清玉手上。黎清玉笑着拿过菜单，一道道菜看的时候他方才想起，自己喜欢的菜，林贤都记得，尽管黎清玉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凤旅见黎清玉愣怔了，拍了下他的脑袋：“愣着干嘛清玉，点啊，今儿就别给我省钱了。”
黎清玉点了点头，点了些菜，又递给洛环看，叫这小丫头也点些喜欢吃的。
洛环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菜单推回去：“我不认字呢，还是少爷你来吧。”
黎清玉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笑起来：“倒是我疏忽了，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还是识得字好些，日后不会受人欺负。你若是想学，日后我慢慢教你便是了。喏，喜不喜欢吃甜点？多点些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吧。”
听黎清玉说着，洛环脸慢慢红起来，不过跟感情没关系，而是单纯的开心高兴，主子竟会这么替她着想。
洛环开心地点头：“多谢少爷。”
话刚落音，就听一个吵吵嚷嚷的声音上来了，“我都说我听见哥哥的声音了，哎呀你们别拦着我，烦死了！”
黎清玉正在端茶碗的手停了，嘴角的弧度也更深了些：“清远？”
“看吧，我就说是哥哥，你们偏不信。”几人推搡着进了门，黎清玉抬头一看，果然前边儿的是黎清远。
凤旅也看了两眼，这黎清远长得跟黎清玉一点儿不像，朗眉阔目透着一股英气，个子也比一般同龄人要高，刚刚还皱着眉头，见着了黎清远就乖纯地笑了起来。
“怎么说这也是你们家大少爷，见着了，连个礼都不行吗？”凤旅可不是好欺负的人，从前凤华天还在的时候，他也就压着自己的性子，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过得自在。现如今没办法他自己做了白道之主，该带出来的气势还是一分都不能少。不怪他圆滑，在什么位置，就该有什么样的姿态，不然别说敌人，首先瞧不起你的，就是身边人。
为凤旅的气势所慑，几个下人互相看了两眼，给黎清玉跪下行礼：“给大少爷行礼了。”
黎清玉只是浅浅地点了个头，黎清远才不管这些，一股脑就跑过去凑上去坐到了黎清玉旁边一把抱住他，一边儿对几个小厮叫道：“没见我哥哥在这儿吗，你们都给我出去。”
手下面面相觑，面有为难：“可是少爷……”
黎清远冲他们喝道：“出去！不然今天中午这饭，我就不吃了，要是饿着我了，看回去娘亲怎么教训你们。”
黎清玉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对几个手下道：“你们下去吧，我自会照顾好他，”
见黎清玉开了口，几个手下也就退下了，兴奋劲儿过去了，黎清远这才看到黎清玉身侧另坐着一个小姑娘，他斜眼看了下问道：“这是谁？”
黎清玉还未说话，洛环便站起身给黎清远施礼：“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洛环，见过小少爷。”
“贴身丫鬟？”黎清远疑惑：“哥哥你不是从不喜欢叫人伺候的吗？干嘛弄了这么个小丫头，她懂得什么？”
“别这样清远”黎清玉给他倒了杯水：“你也知道你冷燚哥哥打仗去了，我身边没人照顾，小环她不错的，照顾我很好，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我才没有这样的妹妹呢！”黎清远再没看洛环一眼，将头扭到一边。
洛环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那里，凤旅一把拉起她示意她落座，黎清玉无奈：“清远……”
黎清远扒着他不松手：“哥，你少人伺候你跟我说啊，我帮你找人，再不然，我自己去照顾你也行啊，好歹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何必找来这么个外人。”
“就会说些没用的话。”观察了黎清远半响，听到这句话，凤旅终于开口：“你们黎府要是有人管事，还用得着我这个外人来找人？”
黎清远还想说些什么，黎清玉瞪了他一眼：“清远，这是我的舅舅，不可无礼。”
黎清远立刻显出了些委屈的神色，往旁边缩了缩。
“好啦，别说这些了，想吃什么？”黎清玉缓和了口气问黎清远。
见黎清玉不高兴了，黎清远也打住了那话头看了菜单继续盯着他哥哥笑：“什么都行，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黎清玉一边点菜，黎清远就一直在他耳边儿絮叨，他念了些什么书，学了些什么功夫。凤旅在一旁冷冷听着，不得不说，黎清远确实很有天赋，不仅书读的多，而且几乎过目不忘。功夫也学的很不错，就跟从前被传为天才的林贤一样，但性格却与之截然不同。
凤旅倒也见过林贤几次，他不爱说话，就算说起来也是温声细语的，眼神也是沉稳得很。不像黎清远，他年轻的声音饱满尖锐而潮湿，像一株里伏暑天水分充足的植物，兼具躁动的炙热和汹涌的柔情。说话时眼睛紧盯着对方的双眼，有时候还会佯装不经意地四处瞥一眼，既是在琢磨对话者的心理，也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样想着，凤旅又摇头，黎清远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这样想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第68章 人人皆有难为处
黎清玉一直在含笑听黎清远跟他邀功似的炫耀着，待他的话好容易告一段落，黎清玉才道：“对了，清远，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黎清远搂着他的胳膊蹭：“清远没什么想要的，只要那天哥哥你去，清远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黎清玉点头笑道：“肯定会去的，你放心吧。”
黎清远仰脸关切黎清玉道：“哥哥，冷燚哥哥走了，你一个人过得还好吗？为什么不回来住呢？”
“我一个人很好，你也知道我素喜清静，不想那么多人在一起。”黎清玉摸了摸他的头：“不要为我担心了。”
“既然一个人很好，为什么要一直跟冷燚在一起？”黎清远紧接着又问，眼睛还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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