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这处不是秦楼楚馆,天高皇帝远的,没人能发现得了我。”花陌谦拈起一颗葡萄缓缓往嘴里送,然后轻轻动嘴将皮脱了吐出来,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显出万种风情。
说完那话他狡黠一笑,不过笑容随即敛去,因为他也听到了号角声,远远的,特殊的感觉渺茫中透着悲凉。
“一年前你就是这样说的,还是小心点吧。”萧惟烟对花陌谦的自信不以为然:“今日是你一年间最脆弱的时候,长点心!我手下还有事要做,可抽不出人手保护你。”
“啰嗦,谁要你保护。”花陌谦皱眉,然后挑着嘴角笑:“一年前啊……”
另一头,凤华天差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花陌谦这几天在某处花楼静养。
这正是除去他的好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除了与花陌谦是宿敌,而且不知为何比之他们白道,花陌谦带领的人马对江湖人士似乎更有吸引力,这一点凤华天十分不服!所以花陌谦不除,日后必留后患!
切,要不是一年前那个废物儿子松懈了点,他现在就已经让这人消失在世界上了。
这样想着,加上算算日子,花陌谦内力回流之日就快过去了,凤华天便心急了点,自行带了人马赶到地点,这个花楼比不得秦楼楚馆,是个小地方,人又多,楼梯也窄的不行,看来花陌谦是很自信向来对什么都讲究的自己藏在这种地方不会被找到。
心内冷笑两声,凤华天打头,一行人紧挨着小心翼翼上了花楼,推开房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凤华天,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的嘛,怎么,也来找乐子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不知从房间的哪个地方响起。
“花陌谦?”凤华天一下子便听出了那人的声音,也更提高了警觉性,微微拔出了剑,四下小心张望。
“是想趁着我内里回流除掉我?”花陌谦冷笑:“你以为同样的错误我还会犯第二次吗?我可不是你,老糊涂!”
说完这句话,花陌谦从天而降,依旧一身黑衣,翩翩如蝴蝶一般落到凤华天不远处,带着他最看不惯美好,惑人的笑容。
“少废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凤华天提剑欲上,花陌谦则是背着手站在那里不动不摇,安稳如山。
身后突然几声惨叫,花陌谦站在那里笑着,凤华天急回头,却因为空间狭小,若是不出门,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这样子也挺心焦的吧,还不如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花陌谦在房内缓缓踱步:“也就是来了我九麒帮的几个手下罢了……”
楼下萧惟烟带着人冲了进来,由白子星打头阵,将凤华天的人冲散,逐个击破。
凤华天惊讶:“不可能,你的人不是……”
“应该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对付你另一拨手下是吧?”花陌谦稍稍眯起了眼:“也真是被你蠢哭了。”
白道中有一个小帮派出了问题,受了凤华天之命,凤旅正带人前去查看情况,路上两个手下兴奋地讨论,夜里应该就能活捉黑蝴蝶花陌谦了,最不济也能见到尸体。
凤旅心中暗道不好,他知道这几天是花陌谦内力回流之日,但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犯第二次。他爹虽然心眼也不少,但是求胜心切,一时乱了阵脚,难免就会着了那家伙的道。同时凤旅很清楚地明白,花陌谦绝对无愧于他黑蝴蝶的名号,外面里面都是黑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黑。
他调转马头,纵马往那里赶,希望还能来得及。
凤华天瞪着眼看花陌谦,他则是一步一步走到凤华天面前:“怎么,不服气?那要不要来过两招?”
“你不是……”
花陌谦已经站到了凤华天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神:“通过药物抑制,时间延后的时候也是有的,笨。”
凤华天几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花陌谦接着道:“老东西,你说你活了一辈子,什么出格的事都不敢干,最后还落的这个结局,这算是没活明白吧,那你这辈子不是白活了?”
凤华天终于从对局面掌控失控的局面尴尬中挣扎了出来,也冷笑:“你有脸说老夫?你才活了多大,不过一时站到了高处,风口浪尖可不是那么好站稳的。”
花陌谦随随便便的摊手:“你管我?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哦?你想要的是什么?”
体内一股内力忽然乱窜,花陌谦皱了一下眉,随即敛去:“我干嘛要告诉你?”
不过凤华天还是看出了端倪,笑起来:“看来你练得内功这几天果然还是有影响的,敢不敢跟我一对一对决?”
萧惟烟这边将凤华天手下都解决了,看两人还在磨磨唧唧不由得皱眉,冲花陌谦喊道:“别跟他们客气,反正人都在这了,我们一起上吧,早解决早完事。”
“哎,对前辈要尊重嘛,这可是我花陌谦一向的礼数。”说着花陌谦抽出刀,邪邪一笑:“乐意奉陪。”
花陌谦虽然人看起来纤细文雅像个文人,用的却是一口略有些粗焊的刀,劈砍的力度也不像是他这个体型和年纪能够发出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这个年纪就能成为黑道之主?”花陌谦突然开口道。
风华天愣了一下,他确实不明白,为何花陌谦如此年轻就能跟他分礼抗庭。
花陌谦一面砍杀一面笑道:“因为我有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天赋!”
“什么?”
“我敢跟你打赌,我十岁时的功夫说不定比你二十岁时还要高,你拿什么跟我比?”在刀剑砍出的一片咔嚓中,花陌谦道:“你不仅自己迂腐,还带累你身边的人,你猜你下去之后看到你女儿,她会不会笑你?”
提到凤婉,凤华天便恼了,剑法也更加迫人:“别跟我提那个人!”
虽然更加急迫但是也更加凌乱了……花陌谦笑意更深:“还真是榆木脑袋,不论黎晓安人品如何,她至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不像你,一辈子窝窝囊囊,要是你死了让你儿子接手你的那一堆烂摊子,肯定比你强许多。”
“凤旅?别开玩笑了,他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可怜老夫一世英名,膝下却无堪继承大志者…”
寻了个破绽,花陌谦一脸把他踹了出去,冷笑:“连自己儿子都不了解,还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凤华天往后仰倒在地上,花陌谦步步紧逼到他眼前,凤华天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凤旅他……”
“不过也许你说的没错,凤旅是不太合适接你的班。”花陌谦刀口紧紧贴着他颈项,笑道:“一年前是你儿子自己主动放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有何反应?”
听见他的这话,凤华天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骗你?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满意地看到了凤华天脸上一瞬间惊异懊悔的复杂表情,花陌谦眼神冷了下来,手腕一转,凤华天就那么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第61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父亲!”待凤旅击退屋外一众人马,冲进屋内,便见着凤华天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板上。
萧惟烟招呼白子星上前阻拦,凤旅剑都没有抽出剑鞘,一下子便挡开了他。萧惟烟欲要亲自上前,花陌谦伸手阻拦了他,小声道:“你打不过他的,出手也是白费劲。”
听见花陌谦这话,萧惟烟讶异无比,再看向凤旅,若说白子星打不过凤旅他还信,若说他自己,自诩也在江湖上排了前几位,怎么会连个看起来文弱的凤旅都打不过?
“父亲……”凤旅没有直接朝地上凤华天奔过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地上风华天冰凉的尸体,眼神说不出的哀伤。
花陌谦知道凤旅一定会来,但他也没有想到凤旅会来的这么早。向来心狠手辣不知心软为何物的花陌谦,不知为何见着凤旅觉得颇有些尴尬,半响还是只得讪讪开口:“你来了……”
“花陌谦,我原本还想把你当朋友的……”凤旅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再开口,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听见这话,花陌谦不由得心里猛然一凉。只过了片刻,他却勉强自己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黑白两道本就是宿敌,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凤旅点头,慨叹:“是,从前是我太天真,现在我明白了……”
本来花陌谦没有这个义务去给凤旅解释什么,但他心里却还是过不去,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道:“凤旅!我跟这老家伙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你可知道,他杀了上一任黑道之主白月笙,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抚养我长大的养父!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冤冤相报何时了……凤旅摇头,表情凄凉:“你从前说过,这个世界上有黑就有白,怎么可能将哪一方完全肃清?你说你看的开,从没抱着把我白道清剿干净那种想法。而如今呢?你却杀了我白道之主,打破了黑白两道的平衡。而我,就不得不成为下一任白道之主……”
那不是一个牢么?他不是打破了这个牢么?为什么反而多了更多束缚?花陌谦呆愣在了原地,他沉浸在可以杀掉凤华天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白道与黑道不同,不是能者上位,那些大位,皆是由其主子嗣继承。
“虽然我对他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可他始终是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凤旅慢慢走向凤华天,弓腰欲要将他抱起:“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我都不会放过你。下一次再见,就是你死我活之时了。”
“你有本事现在就试试啊!”凤旅越说,花陌谦心里越是难过。一边恨恨说着,一边挥刀朝凤旅砍了上来。
凤旅以极快的速度拔剑制住了他,花陌谦再一次确认凤旅绝对实力不俗,他本身就刀法速度极快,江湖中除了风华天没几个人能敌得过他,但这凤旅不仅能够与他抗衡,还能有时间反击,可见其平日表现出来倒是非常忠憨老实,内里则完全不是如此。
说到底,他可是凤华天的儿子,那个凤华天自己都不了解的儿子,他与他那几面之缘又怎么能将这人看得清楚。
凤旅跟花陌谦一边打着一边对他说话,语气凉薄:“你对我说过,黑白双方是要互相牵制的,现如今你已不是那个花陌谦了……你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
花陌谦越听越是恼怒,一刀照凤旅头顶砍了上去:“我才没有变!”
凤旅侧头闪避开来:“可你把我推入了宿命的漩涡,我拼了命想尽一切办法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什么?!这些都是你命中定数,跟我有什么关系?”花陌谦心中恼怒更甚,下手也越发地狠了起来。
“你说的倒也是,这是命中定数……”凤旅用剑将花陌谦隔开,接着悲凉道:“带领白道与黑道抗衡厮杀,娶妻生子,确认下一任白道之主,要不在斗争中死去,要不就是寂寂终老。”
花陌谦语塞:“我……”
凤旅弯腰带了凤华天往外走,临出门说了一句话,飘渺的声音顺着风吹到了花陌谦耳朵里:“真遗憾啊,花陌谦,我原本,还是挺喜欢你的……”
这般轻轻的口语,只有花陌谦一个人听见了,瞬间他的动作停滞了下来,连追赶都忘记了,见花陌谦动作停滞,众手下也不敢继续往前追了。良久,他才站在了窗口朝下望,那个男人却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仰头对着他温柔地笑了。
凤旅将凤华天放在马上飞快地往回跑了,虽然带回了凤华天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追击的了他,但他心下自满满全是苦涩。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双手染满鲜血的恶人,我们不直接用武器杀人,而是用情伤人,这比直截了当的给别人一刀来的更痛苦……
花陌谦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他转身望向萧惟烟,拿捏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惟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了你!”从未见到过花陌谦这等反应,萧惟烟气得不行:“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黑蝴蝶,黑道的顶梁柱!谁都可以怀疑,只有你不能怀疑。谁都能犹豫,就是你不能犹豫!若是连你都怀疑了犹豫了,害的,可都是手下的弟兄们。”
见花陌谦眼神还不甚清明,萧惟烟狠了狠心道:“你还记得上一任黑道之主临死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花陌谦喃喃了两句,收敛了心神,勾了嘴角笑起来:“别担心惟烟,我没忘,记得清楚着呢,等我念给你听。”
萧惟烟张口欲说些什么,花陌谦却已经念出了口:“断崖天命尽风流,情若纠葛挥刀抽,绝峰远眺众山小,义字当头万事休。”
“你……”萧惟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那个老头临了临了留给他的还是这四个字,断情绝义!
花陌谦仰头大笑:“可笑啊可笑,他自己姓白,却教我永融于黑暗之中,教我断情绝义,呵呵。”
萧惟烟看着他,眼神苦涩。他就出生在九麒帮,原本属于上一任黑道之主白月笙手下。在他三岁那年白月笙捡了花陌谦回来,他算是看着这家伙成长起来的。为了培养他白月笙从小给他吃了不少苦,那些苦处绝对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但这家伙从小性子倔强,不论好坏那些事情也都熬过来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年看到了与他性情相似的冷燚,花陌谦才会多上了些心思。
也是因了那些缘故,所以花陌谦脾气古怪些,做事任性些萧惟烟也就不与他计较,毕竟他看在眼里的,这家伙也不容易。
花陌谦接着自嘲似的笑道:“我明白那人为何说我变了,从前我谨记养父教诲,不曾对任何人事感情认真。而人一旦被感情左右,是很容易就会改变了自己的。”
“陌谦,你……”见花陌谦一直在笑,萧惟烟反而心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花陌谦拍了拍他的肩膀,狡黠一笑:“错了吧,竟然敢直呼我名姓,你可该叫我主子。不过念在你对我心诚,这次我便原谅了你,可得记着我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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