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来看了几次,心疼不已,派人又去请了太医来。
稍一把脉,王太医脸色霎时惨白。
叶老夫人瞧着不对,急急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太医似不敢说,微微摇头又将叶葵细细检查了一遍,才道:“老夫人,让人悄悄将二小姐药渣拿过来吧。”
听到王太医要看药渣,叶老夫人怔了下,有些恍惚地吩咐阮妈妈:“你悄悄去。”
等阮妈妈人一走,叶老夫人便问皱眉问道:“您意思是那药有问题?”
“现还不能下定论。”王太医抚着花白胡子,眼神有些飘忽。
叶老夫人沉下了脸。
听着两人对话,叶葵苍白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笑,转瞬即逝。
一旁服侍着燕草忐忑不已,觑了叶葵一眼,见她对自己眨眼,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身子可还难受得厉害?”叶老夫人眉头渐渐舒展,只眼中郁色还是浓重,看向叶葵关切地问道。
叶葵嗓子哑得厉害,只强笑着点点头。
叶老夫人不由得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会跟阿薇那么相像,不论遇上了什么事都忍着不说。想到这。她心里不禁跟针扎一般难受,若不是这样,恐怕阿薇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也是她未曾将那些异状放心上错……
叶老夫人眉眼顿时冷了下来。
她出身将门,自有一番冷肃之气。
王太医额间有细细汗水渗出来,突然不想继续留下去。他再过几年便能从宫里退出来,若是如今蹚进了叶家浑水里,可是大不妙事情!
他常年这些勋贵之家走动,自然知道那些暗地里龌龊。
叶家事情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多少也有些知道。
这二小姐不是如今二夫人所出,又是乡下长大。今年才刚刚回府,根基别说浅薄了,根本就是一丁点也没有。但她身为叶崇文嫡长女。又要护着胞弟,自然就成为了二夫人眼中钉。
虽然贺氏夫人外边名声一直不错,可是看惯了这些事王太医看来,再好再贤良女子一旦做了后母,那也绝不可能将前头那位生孩子当成自己来教养!
就好比当今皇后娘娘……
想到皇后。王太医急忙收敛心神,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悄悄伸手抹了一把额上汗水,状若无事地看了眼门口。
知道事情越多,好好活下去机会就越少,他果然要好生想个法子早些养老才是!
“王太医,药渣取来了。”阮妈妈托着一方帕子进来。等到王太医接过去后,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药方也取来了。”
那方子原本就是王太医开。此刻见阮妈妈竟然拿了药方出来,他不由得有些不悦。
难道是说他开方子有误?
王太医淡淡“嗯”了声,并没有伸手去接药方,而是细细翻拣起白帕上药渣来。
药渣还是湿润,看来是直接从药罐里给倒出来。
王太医仔仔细细看着。突然眼睛一瞪。
两指捏着几根黑乎乎东西送到眼前,王太医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及己。
已经汤剂中沸腾了许久。一堆药颜色样子都混了一起,看起来极为相似,但他绝没有看错!
有人将方子里细辛换成了及己!
王太医手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下,他急忙低下头继续翻找起来。
竟然有这么多!
他额上布满了冰冷汗珠,大冬天竟然生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这般大剂量用下去,这府中有人要将二小姐置于死地啊!
叶葵静静躺着,嘴角含笑。
“王太医!”叶老夫人见他样子不对头,急忙出声喝问。
王太医回过神来,却知道要想将自己择干净了,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清楚。不论是坏了谁“好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了内宅来寻他晦气才是!
“有人换了药。”他没有迟疑,深吸一口气,吐出这句话来。
这下子,屋子里剩余几人除了叶葵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子里埋着地龙,又因为叶葵怕冷,特意点了火盆,可那股子寒意仍旧是不停地从脚底下蔓延上来。
阮妈妈是慌了神,她打小跟着叶老夫人,素日是清楚其性子,知道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何况,就算老祖宗再不喜欢萧云娘生下女儿,这到底也是她曾孙女,她怎么可能放任旁人随意加害叶葵!
这下子可真真是糟糕了!
一个两个若是都发了火,这叶府怕是要翻了天了。
而且……
阮妈妈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这府里有谁会将二小姐药给换了,又有几个人能不动声色地换了药?
叶老夫人此时心里想着却是另外一件事,这药既然喝不得,但叶葵却仍旧喝了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伤了底子!叶老夫人将换药事情撇到一边去,沉声问道:“这药现停了,可行?还是需要解药?”
听到换药那一刻,叶老夫人心里就明白这药定然是有毒。
王太医自然也知道叶老夫人心里明白,当下也不隐瞒,和盘托出道:“这药并非猛烈之物,只二小姐喝了多日,到底有些影响,等我重开了方子服上几日,便无事了。”
叶葵适时开口,眉眼间是惶恐,“祖母,我这些日子总觉得喘不上气来,难道是……”
声音喑哑,满是恐惧。
叶老夫人听得心酸,好言劝慰:“莫怕,祖母这呢。”口中闻声说着,叶老夫人心里却已是掀起了惊天骇浪,是谁!到底是谁竟然胆敢做出这样事情来?
她心里首当其冲怀疑自然也是贺氏。
但是她隐隐又觉得贺氏再蠢笨也不该使这些手段!叶葵不过是个女儿,将来出门也是带着萧云娘嫁妆走,府里不过再给添些银子,那也是公中,她何必如此?
叶葵眼睛微眯,看着叶老夫人脸上神色变幻,心里有些不忍。
说起来这家里有谁是真心对她好,恐怕也就只有叶老夫人一个人了吧?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利用这送到眼前来机会。
趁着她病得晕沉沉,她药里下手脚,真是好反应。府里,任何一点机会都不会被有心人放过。她自然也要趁机而行。就算不是贺氏下手又如何,只要让叶老夫人知道这府里有人想要她死就够了!
很叶崇文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就算直到后也依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但是众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猜忌,以后路就会顺畅许多。
也是事情真不凑巧,池婆虽然说她只是装病,但是她依旧能从池婆憔悴脸色上看出她确是病了一场。不过池婆老辣,没床上休息几日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碧如……
叶葵微微抿嘴,有一种自己从进府那一日就开始被人盯上了感觉。
不是贺氏,又会是谁?
只不过这一次,逃了谁,都逃不了绿枝了。
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经手了叶葵药,她就难逃其咎!
果然,叶老夫人轻轻拍着她手,神态温柔,说出话却是令人遍体生寒,“阮妈妈,去将那个煎药丫鬟拉到后头好好盘问盘问。”
阮妈妈跟叶老夫人身边多年,这种事做得不算少,当下便明白了叶老夫人真正意思,躬身出了门。
叶葵佯作惊惶:“祖母,绿枝犯了什么错?”
该强势时候便该强势,该装弱时候她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柔弱一面。
叶老夫人语气果然愈加温柔,“没什么事,我不过是让阮妈妈去问一问都有谁碰过你药罢了。”
“老夫人,方子已经开好,这药……”王太医唰唰几笔开好了药方,却有些迟疑起来。
叶老夫人沉吟,“方子留下,我自会让人去抓。你就先回去吧。”
王太医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匆匆忙忙便走了。
叶老夫人又陪着叶葵细细说了一会闲话,嘱咐她好生休息后,便也起身离去。
“二小姐,绿枝她真……”燕草将人送出了门,眼巴巴看着她问道。
叶葵想起自己让燕草将绿枝支开,让池婆去药罐里添了一大把药事,不由得轻笑起来:“若是她没做,哪个还能冤枉她不成?”
心里却冷笑。
一女不侍二夫,一仆自然也不能有二主!
原本她还想留着绿枝看一看情况,但她如今身边没有得用人,根本分不出功夫来盯着绿枝几个,倒不如干脆就将她推出去,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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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大动干戈
叶老夫人铁了心要查,事情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敷衍过去。
阮妈妈拘了绿枝,只问了两句就让人抽了她数个嘴巴。
绿枝就此慌了神,哭哭啼啼起来,“阮妈妈,奴婢一直兴伺候二小姐,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二小姐事啊!”
“药是谁让你换?”阮妈妈站得远远,看丫不看她一眼。
绿枝见状愈加慌了起来,却依旧喃喃说不出到底是谁指示她,这一味喊着不是她做。
这话若是问阮妈妈信不信,其实她已经有了五分信。
她活了几十年,陪叶老夫人身边也就看了几十年龌龊事情,看人眼光着实算得上毒辣。就好比她第一眼就看出了二小姐身边那个姓池婆子不一般一样,她如今也看出了绿枝是真慌而不是假慌。
绿枝兴许真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这又如何?
老夫人让她来盘问,她就盘问。何况二小姐当时根本没有一句要护着这丫头意思,显然心里也早已厌弃了绿枝,她还有什么好踌躇。
只是这么再问下去,一定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阮妈妈神色一冷,心里却暗叹了口气,看着绿枝蓝幽幽眼睛道:“将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看她说是不说。”
叶老夫人出身将门,脾气火爆,又耍得一手好枪法,这处理起后宅之事来也极习惯用强硬手法,连带着阮妈妈也不得不有样学样。
但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故去叶老大人才会不喜老夫人,甚至于后连基本脸面也都不顾及了。
说起来,如今二爷跟老大人又有多少区别?
不过是老鼠儿子会打洞罢了!
阮妈妈眉角抽抽,看着几个粗手粗脚仆妇将绿枝拉了下去。
她自己转身回了叶老夫人那。
唉。若是上头没有老祖宗,就好了!
这念头一浮现出来,阮妈妈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怎么好这般想!
只是,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
其实何止是她这般想,叶葵心里也是这般想。若是贵为青瑛长公主老祖宗去世,那么叶家尊贵人就成了叶老夫人,这对她来说,可是再好没有事情。
贺氏倚仗就是老祖宗,若是没有了她,贺氏说话分量立刻就会少一大截。
只可惜。就算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选择,她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让她动手杀一个垂暮之年老太太,叶葵自问做不到。做人不能没有底线。
“绿枝被拉下去打板子了。”燕草从门外冲进来。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
池婆蹙眉,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燕草幼年时就对池婆心怀恐惧,别说是如今这种身份下,登时便噤了声。喏喏地去拨弄起火盆里炭来。
叶葵看得失笑,却没有打算去安慰她。
如今燕草跟她身份摆那里,如果她要用燕草,就只能让燕草多学点,眼下这些习性可有许多地方要改。叶葵无声笑了会,收了笑意正色对池婆道:“那人绝不是贺氏。”
她先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贺氏。但她病症拖了这么些日子,却轻轻松松就被发现了问题所。
就算是池婆病不好,她自己亦始终昏昏沉沉。那么多日不见好,叶老夫人也好,身为主母贺氏也罢,肯定会再次将太医请来,就好比今日一样。到了那时候。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虽然她是故意药渣里加大了及己量,可就算没这么做。王太医也一定会发现,叶老夫人一定也会震怒。
所以不会是贺氏主意。
这般吃力不讨好,又不能一招制敌手段,未免太弱。
池婆微微颔首,“会不会是他?”伸手比了个四。
“保不准。”叶葵看出来绿枝是叶昭人,心里不由得也怀疑了起来。
但池婆却又摇摇头道:“说不通。”
“哪里说不通?”
“这手段太取巧,也太不够力道!”池婆紧紧皱着眉头。
叶葵是赞同这话。
若是这府里看她不顺眼人太多,但……
“呀!”燕草突然低低叫了声。
叶葵以为她被炭火烫了手,急忙道:“怎么了?”
燕草直起身,有些扭捏,“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说话时候并没有避着燕草,所以一看她样子,叶葵并明白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她跟池婆所不知道事情,当下催促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就是……”燕草皱了皱眉,“先前您晕过去被送回来那日,几个少爷小姐都来探望过。那日原是我去煎药,可绿枝却抢着要去。我以为她是不耐烦伺候一大堆人,所以就让她去了。结果却发现还落了一幅药,就去给她送去。结果走到门口却看到了二少爷……”
“二少爷?”叶葵回忆了下当日玳瑁给她悉数介绍过人。
二少爷叶蒙,乃是秦姨娘儿子。
燕草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我看到二少爷拉了绿枝手。”
说着话,她圆圆脸上飞染上两抹酡红,微醺一般。
叶葵着实没有料到她看到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呀!
叶蒙是早产儿,虽然怀上时间比叶殊要晚,出生时间却比叶殊还大了半个月,所以成了二少爷。
但他就算比叶殊大,今年也还未满十二岁!
男子十五束发,二十才弱冠。
他一个十二岁少年郎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啊!可古人早婚,十二岁其实已经不是孩子,若他真动了什么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
“这简直荒唐!”池婆面色不虞,“叶家也不是什么浅薄宦之家。怎就如此不堪!”
池婆口中骂是叶家,叶葵从来没将自己当成叶家人过,听了这话脸不红心不跳,接话道:“何止荒唐,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一个只有十二岁庶出男孩,竟然敢趁着来给长姐探病时候偷偷去拉长姐房里大丫鬟手?
这叶崇文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
养不教父之过,就连她这个从来没看过三字经人都知道这句话,叶崇文难道从来不知道?
还有秦姨娘,这事她又是否知道?
一连串疑惑涌上心头,叶葵亦皱紧了眉头。
“二小姐……会不会是二少爷换了药?”燕草突然小声道。
叶葵一怔。方才燕草说起叶蒙时候,她只顾震惊他拉了绿枝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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