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才是。
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其间一人声极为耳熟,似是春禧。叶葵忍不住想要扭头去看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莫急,到了里面自然可以瞧一清二楚。”
忽,走她前方裴长歌脑后似乎长了只眼睛似,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葵嗅着花香,低低“嗯”了声。
她不是胆怯人,可到底觉得自己被春禧事给惊到了。她着实没有料到,会有被春禧冒充身份那一日。如今春禧顶着叶家二房嫡长女叶葵身份出席公主夜宴,不用到明日,怕是凤城中有头有脸人家便都知道了这回归叶家叶二小姐模样。这样一来,她要回叶家便加麻烦了。
但如今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周围渐渐喧闹起来,众人已走到了园子里。
凤城中,第一出名是裴家花园,第二自然便是公主府花园。但论起珍贵奢华来,裴家怕也是不能同公主府相比。
就说那些石头,听说都是从洞庭湖千里迢迢运过来,其间所费人力物力是不需赘言。
随着引路婆子落了座,叶葵立裴长歌身后,半张脸隐了黑暗中,倒显得极为不引人注意。
没一会,叶家诸人便也鱼贯而入,各自寻了地方坐下。
“咦,大姐,那边可是裴家小九?”
“裴小九?倒是难得,往常这种宴可没见着他来过。看来人说他跟公主……”
“浑说什么!”
叶葵屏息注意着叶家那边对话,忽听到个极动人音色,不免一怔。犹如莺语般,字字如珠,圆润动人。分明是训斥,可那声音听起来却是掩不住温婉可人,叶葵忍不住是悄悄侧脸去看。
昏黄光晕下,一张极美脸落入了叶葵眼中。
除了极美二字外,她竟是全然想不出旁词来形容那人样貌。
似是被那美貌晃花了眼,叶葵迟疑地又看了两眼,却忽然被坐那人身侧一个人扭头瞧了个正着。
她急忙收回视线,将整个身子都隐于黑暗。
她身处地方光线较为黯淡,春禧应当并没有瞧见她才是。
还没来得及稳定心神,春禧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裴长歌所地方走来,似是要过来攀谈。可堪堪走出几步,便被那个姿容绝色少女给扯了回去。
只听得那个令人恍神声音压抑着低低呵斥道:“你如今是叶家二小姐,可不是那乡下出来丫头了!你方才那模样,丢可不单是你人,是叶家脸面!”
随后同他们坐一处几个少女也附和起来,“可不是二姐,你呐,可注意些身份!”
叶葵耳力好,此时是将这些话听了个大半。看来春禧叶家日子也着实不太好过。不过方才出声呵斥她那个少女是谁?不是二房人,又被称为大姐,那便是大房所出。
“裴小九!”
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个提着裙子少女大声喊着裴长歌。
等人到了眼前,那少女却是猛地灌了一杯酒,不顾身后几个嬷嬷满脸惊惶,指着裴长歌鼻子道:“先前我请你来,你总是不来,今日既来了可休想轻易走!”
012 风中比箭
月华裙翻飞如蝶,青丝如墨。
叶葵不得不承认,流朱公主亦是绝色。只这绝色不同于叶家那个少女,不只是皮相上美。流朱公主笑起来模样,令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哪怕她动作粗鲁,话语刁蛮,但那种感觉却不会变。
而且,眼前公主令人叶葵无端端想起了燕子。
明明生没有一丝相像地方,可却偏生就让她想起了自从那日一别后便再未见过燕子。桃花村燕子,如今也已长大了吧……
一别经年,也不知燕子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正想着,流朱公主忽然扬声道:“些将东西取出来,本公主今夜便要瞧瞧我们大越裴小将军可是当真箭术超群!”
叶葵清晰感觉到坐前方人影背脊一僵,随后却又放松下来,开口道:“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流朱公主咬了咬唇,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若是不愿大可说不,何必微臣来微臣去,听着便让人心里不痛。”
这话一出口,周遭众人便都将视线对向了裴长歌。叶葵不得已又往后退了些,真是恨不得身后有条裂缝能将自己搁进去才好。还有春禧,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认出裴长歌便是小九?
可不论怎么看,那张脸上神情都是欣喜大过惊惧啊。
不对,说起来他们当初丁家时用身份可是兄妹三人。如今春禧顶替她进了叶家,自然知道叶家根本没有小九这个人!
眼前一切似乎又都混乱了起来,叶葵心中暗叹一声,看着裴长歌从座位上站起身,雪青色身影一晃便已走了出去,叹口气道:“你既唤我裴小将军,我自然得自称微臣才应景不是?”
话语极亲热,短短一句话便又将流朱公主哄笑嗔起来,“我还当你打了回仗,便不认得我了呢!总归场都是相熟人,今日便也让我们开开眼。”
四下里交头接耳,坐叶明烟身侧春禧绞着手中帕子,心中难耐。
那什么裴小将军不论怎么瞧都同小九有几分相似,那张比似乎比女人还要好看些脸哪里是这般轻易便能看到,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长成这般?何况还有眼角下那颗泪痣哩,且方才几个妹妹口中所说不就是裴家小九嘛,莫非真是一人?可惜她方才想要上前去看时被堂姐给扯了回来!
她如今身份已同过去截然不同,吃穿用度亦是上乘,虽然叶家人个个都不是好对付,可她比他们多活了一世,春禧才不信自己会输!
可眼前那个面若桃瓣公主却让她瞬间顿悟,不论怎么比,她终究也比不过公主啊。
心里这般想着,手中力道便又重了几分,那条云锦帕子都似要被揉碎了。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呼呼刮来。
叶葵深吸一口气,心神这才舒畅了些。
已有侍卫娶了弓箭上来递给裴长歌,又有人远处那棵不知品种大树上吊了个白玉环形坠子。须臾片刻,又有个婆子取了轻软小块白纱绑到了白玉坠子前面树枝上。两者相隔足有半米,但恰好那白纱就将坠子给挡了个严实,只隐隐约约能瞧见点轮廓。
但夜风大,那白纱跟坠子又都不是重物,风一吹便都晃动起来,着实叫人头疼。
流朱公主拍拍手,狡黠笑道:“裴小九,如今便看你了!只要射中了那坠子正中孔,我便承认你是大越第一神箭手!”
话音落,突然又有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这倒是有趣,不知公主可还有多余弓箭,我们倒也想试上一试了。”
说话人生了双桃花眼,可眼神却没有一丝轻浮之色,反而多了分戾气。没错,就是戾气!叶葵甚至于有些不敢去看那人眼睛,那里面戾气飘飘忽忽,可到底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相较下来,裴长歌眼睛果真好看了太多。
“容梵?”裴长歌背对着叶葵,她看不到他神色,却能从他话里听出来他怕是没有料到这人会场,“前几日才听说你家老头子让你去越州办事,怎么这么便回来了?”
今夜场都是各家年纪相仿未婚子弟,往日里也都是相熟,只有春禧是初次参加忍不住问一旁堂姐叶明烟:“大姐,那什么容梵是谁?”
叶明烟端着茶浅啜了一口,瞄了眼容梵,漫不经心地道:“荣国公三子容梵,同咱们三叔、温家大公子,还有裴家两位公子并称为凤城五公子。”
“温家大公子?他今日可有来?还有裴家另一位公子今日来了没?”春禧也不知想什么,急急忙忙又问了起来。
叶明烟看她一眼,却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倒是另外两个庶出叶家小姐闻言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春禧来,不外乎便是说她果真是没见过世面乡下丫头罢了。
春禧听得气闷,霍地起身朝外走去,直说要去透透气,又引来那两个庶出小姐毫不掩饰嘲笑。
另一边叶葵一直小心翼翼注意着他们这边情况,见春禧起身离开,当下便想要跟上去,但转念一想却又立了原地不动。
还不到时候,她不能慌。
正想着,流朱公主吩咐下去弓箭便又被侍卫拿了上来。
一共五人,看那架势似乎箭术都还不错。几人互相说笑着,开始拉弓适应一番。倒是那容梵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似乎极为看重这次根本算不得比赛比赛。叶葵又去看裴长歌,却见他一脸风轻云淡,毫不意样子。
她不禁想起他手上厚厚茧子跟勒痕来,应当是下了苦力去练过才是,不然流朱公主先前也不会说什么大越第一神箭手这样话了。
第一个人,箭直直扎到了树上,连白纱边都没有碰到。风中飞舞薄纱当真难以触碰。剩下两人亦是如此情况。
裴长歌仍是一脸漫不经心,拉开弓又收回来对容梵道:“容兄先请。”
容梵道了句承让便往前走了一步,稳稳拉开弓瞄准了前方。
箭气破空声钻入叶葵耳中,她循声望去,白纱扬起那刻,箭头直直越过扎入了玉坠,将其钉了树干上!
“中了!”
013 各怀鬼胎
场中众人纷纷赞起容梵来,裴长歌亦开口赞道:“好箭法!”
容梵退回来,将弓箭递给一旁侍从,眼中戾气似乎祛了些,笑着道:“怕是比不上你。”
“哦?这话倒是也没有错。”这话一听便知是谦让意思,可没想到裴长歌却一点不客气。
叶葵闻言忍不住朝着裴长歌望去,少年脸上神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没有变化,一如既往风轻云淡此时却给了人莫名压力。她突然间醒悟,他不是不乎这场比赛输赢,而是根本就料到自己赢定了!
这是何等自信!
弓背铁胎火光下泛出亮点,而后“嗤”一声,羽箭划破长空直穿白纱而过。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却是一丝声响也无。
过了好一会,流朱公主才亲自跑到了树下去看。甫一看到树干上情况,她便忍不住惊喜地喊叫起来:“裴小九不愧是裴小九,此等箭法怕是连老侯爷也比不上你了吧?”
叶葵离得远,却也看清楚了那支箭去向。
箭头扎上白纱后便带着它直直往白玉坠子孔洞而去,竟是一下子将两件物品同时钉到了树干上。流朱公主一手将箭用力拔了下来,抖开白纱一看,箭头竟然不偏不倚正巧从白纱中心位置穿过。
“当真好箭法,我等只能甘拜下风了呀!”
方才比试那几人又转而纷纷赞起裴长歌来,唯有容梵似是怔了会。不过很,他便笑着捶了下裴长歌肩,神态亲昵,一副哥俩好模样,“臭小子你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裴长歌先前还唤他容兄,可如今见他这幅样子竟也立刻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唤起他字来:“不说箭术,若换了旁东西,子元你可就不知胜我几筹了。”
一时间,园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流朱公主仍兴头上,又见今夜场人中有不少将门小姐,当下便唤人去拿了投壶东西来。
“他们玩痛了,我们也正好趁兴玩一玩。东西都是现成,投壶也不需你拉弓,人人都要参加,可不准推!”
公主既然都发话了,又有谁敢推,自然个个都起身做好了投一把准备。可突然间,流朱公主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地,竟然道:“不若各家至少派出一人来如何?人多也热闹些!”
她特意使人去拿投壶器具,自然是为了让场女儿家玩耍,可这要每家派出一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就好比裴家今日只来了个裴长歌,上哪里去给她弄个小姐出来?
流朱公主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喏,难得你今日还带了个丫鬟出来,就她了吧!”
话一说完,她竟也毫不意身份亲自伸手去拉叶葵。
叶葵着实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登时便愣住了。亏得裴长歌反应,立刻挡到了她面前,对流朱公主道:“你们玩你们便是,何苦拉上丫鬟婆子,乱了体统。”
流朱公主骄纵惯了,自然不理这话,重重推了他几下却是没能将人推开,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你挡着做什么?这丫头难道还是你心尖上人不成?”
视线越过裴长歌,落到叶葵梳着丫髻上,流朱公主越琢磨越有这可能。世家子弟多是十四五岁便有了房里人,以裴长歌年纪身份来看,便是真有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事。但她却是越想越觉得心头有火,厉声道:“你让是不让?”
叶葵瞧着公主莫名其妙发起了火,顿时觉得情况不妙。虽然此时春禧似乎不场,可她若是将来要回叶家,便不好这种场合露脸。
心中正愁着,挡前方裴长歌突然转过身来。
袖摆一扬,微凉手擦过她脸。而后她脸上突然疼痛了起来,密集,似乎有尖针扎。
只见裴长歌极地冲她眨了眨眼,而后便又回过身同流朱公主道:“几月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大了啊。”说完,往右迈了一步,错开位置,“瞧见了吧?这丫头生得这般模样你还要将她拉到众人面前去?”
说话间,声音已是低了下来。
周围众人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公主火气似乎一下子便被熄灭了。
而叶葵也是满头雾水,只脸上还灼灼疼。她心知一定是裴长歌方才她脸上动了手脚,所以流朱公主看到她样子那一刻,才会脸色大变。
“哎呀你这人!既是如此,你方才挡什么挡,直接同我说便是了呀!再者,你身边怎么还有、还有这……我还奇怪秋樱今日怎绑了丫髻呢……”流朱公主说着又小心翼翼瞅了两眼叶葵,见她低着头一丝声音也没有,急忙又道:“你便好生呆着吧,我不喊你出来了。”顿了顿,她又换了安慰语气对叶葵道:“不过脸上有胎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我三哥身上也有呢。”
叶葵闻言倒是懵了会,古人心性早熟,流朱公主明年便要及笄,又是皇家女儿按理说不该是这幅样子才对。
也不知她是真天真烂漫还是假……
“公主殿下,东西都准备好了。”
流朱公主闻言又笑弯了眉眼,“走走走,说起来我倒是也许久不曾玩过投壶了,也不知准头变差了没有。”
刚掷了第一支箭,便有嬷嬷脚步凌乱地跑上前来凑到公主身边低声道:“蔷薇园里闹起来了!”
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公主外根本没有人听到是怎么回事,但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个小丫鬟,一下跪倒了叶家几个小姐面前,边哭边高呼:“不好了大小姐,二小姐被人给打了!”
这话一说出来,场众人脸色便都变了。
叶家二小姐那可是叶太傅嫡长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