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到,春禧姐差点被狗给咬了,是阿姐把她推开才没事!”叶殊眼睛红红,说到叶葵被咬,浑身打颤。
春禧瞪着眼喊了声“你——”就被丁多福厉声打断了话,丁多福心中犹恐,若是叶葵就这般死了可如何是好。若是她因为救春禧而死,那今后就算他们对小九两人再好,只怕这心结也再解不开了。
竹林中风声凄冷,池婆推开门走了出来,眼睛率先看向了地上那只被她打断了两条腿狗。她别过头重重咳了两声,道:“你那狗可是癫了?”
朱刚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它前几日还好好,可生了仔后性子便躁了起来。”说着,他悄悄看了池婆几眼,随手拿根棍子就能将狗腿打断老妪,他还是头一回见。即便是他自己,他也不能肯定一棍子便能将它腿打断,可池婆却做到了。
他蓦地觉得有些发寒,这个老妪绝不简单。所以当池婆对他说“取脑浆敷伤口”时,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诧异,而是一种她就该这般说感觉。
倒是一旁丁多福闻言瞪大了双眼,“取狗脑子?”
“些动手,拖不得。”池婆声音冷冷,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朱刚双手握拳,看着倒地上呜咽作响狗不知如何动手。见他迟疑,池婆又道:“《肘后备急方》中曾有记载,以疯狗脑浆涂抹伤口可防癫狗症,你若是不愿意动手,那么我来也可。”
“可、可这狗也不知道究竟疯了没有……”丁多福支支吾吾。
池婆眼神如刀盯到他身上,“你既不知,又如何能耽搁。若是疯了可当如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决不能掉以轻心。”
“好!”朱刚拍拍丁多福肩膀,冲池婆道了声好。
池婆又定定看了他一会,才转身进了屋子。叶殊跟春禧也跟了进去,屋外便只留下朱刚两人。
梅氏屋内只听到什么重物敲击声音,随后便是那狗凄厉地叫了声,紧接着便没有了声息。她方才已隐隐听到池婆他们对话,心知他们外面做了什么,眼前浮现出令人作呕画面,她急忙摇摇头不敢再想。
“李大夫不,现将她送去镇上估计也没有医馆会开门,兴许还要加重伤情,倒不如先将她留这里。明日一早,便送去镇上。老婆子也略懂些歧黄之术,小娘子性命暂时无碍。”池婆一边给叶葵清洗伤口,一边同梅氏道。
梅氏此时已是慌了神,见了那伤口是连手脚如何放都不知道了,听到池婆这般说也只是慌乱地点点头。
不多时,池婆出去看了一趟,进了屋子便要梅氏先带着几个孩子家去,明日一早再过来。春禧早就嘟囔着困倦了,听到池婆这般说自然是巴不得赶紧回去,可叶殊却是不肯离开叶葵,趴床边泪眼汪汪不肯挪动。
见他不走,小九便也要留下。
梅氏无法,只好先带着春禧回去。丁多福留下帮着朱刚一道处理狗尸,也能看着两个小,梅氏这才放心了些。
取了灰白色粘稠物质仔细将叶葵伤口涂抹了一遍,池婆才松了口气。
人事,听天命。
她做了一切能做,剩下便只有看这丫头自己本事了。
叶殊哭了许久,挂着泪珠沉沉睡去。小九守两人边上,到了半夜也终于熬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到醒来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丁多福起早借了驴车,载着依旧昏睡叶葵去了镇上医馆。看还是之前给小九治过病那个大夫,可这一次那大夫也没了法子。只说先前池婆做一切都是对,如今他也没有好法子,只能等叶葵自己挨过去。
只配了两幅清热祛毒药,丁多福又带着叶葵回来了。
当天夜里,叶葵便烧了起来。
这一发烧,便烧了足足一天一夜。天再一次亮了起来,她仍昏睡之中。叶殊哭得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就连春禧都被吓得有些慌张起来,时常半夜惊醒揪着春兰衣裳问小叶子不会死了吧?
只是这命还,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梅氏坐立不安地叶葵床边守了一夜,想起丁何氏那半支老山参。早先年她生春江时候难产,丁多福掏光了银子去药铺买回来这么一支小参给她吊气。后还剩了半支被丁何氏给收起来了。如今叶葵这幅样子,气虚衰弱,若是有了人参吊气应当会好上些。
既想到了这个,梅氏便去老丁家要参了。
可丁何氏却啐了她一口,骂道:“败家娘们,还想动老娘参,美得你!不行,想都不准想!你既这般本事,自去买一根便是!”
梅氏被这般一激,便回家数了钱要去镇上买参,却被池婆给拦了。
“莫去了,她正烧着,吃参反倒是要坏事。”
丁多福也是急团团转,挠了半天头,突然道:“我倒是想起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梅氏急切地问道。
“魂草啊!”可刚说完,丁多福却又捶了自己一下,“我个傻,那东西都几十年没人见过了,如今上哪里寻去!”
042 祸不单行(二)
西凝山上有草名魂,据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自然,这传说中总有夸大成分,魂草功效或许没有那般神奇,但确是一种特别药。而且也确确是长西凝山上没错,只是几十年前便失了踪迹,如今就连那老道药农也寻不着了。
丁多福也不过就是焦急之中随口一说,心中也没有指望着能寻到魂草。可小九却听进了耳朵里。
叶葵似睡似醒,额头仍是滚烫,吓人得紧。
“这药一帖帖灌下去却一点起色也没有,脑子只怕都要给烧糊涂了。实不行我还是上山去找找吧。”丁多福思来想去没有办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原本因夜间无法安睡而显得有些困倦梅氏闻言,立刻便清醒了过来,低着头轻声道:“什么魂草,你不过是跟小殊那般大时候见过一次,哪里记得清楚,如今上哪里寻去。”
“再说,你脚还没好透如何能上山。”
丁多福还要再说却被梅氏给堵了回来,“人事听天命,咱们了心若是老天爷真要将她带了去,也是没办法事情。”
她说起这句话时候,小九正端着池婆煎好药立门口。
他不动声色地进门,将药碗递给梅氏看着她给叶葵喂下。见一碗药吃完,小九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昏睡着,可到底这药还能喂进去。若是到了连药也无法喂进去时候,那便真就回天乏术了。
因着叶葵事情,众人都是又疲又倦,凑合着吃完了饭便回家回家,留着则继续守着叶葵。商量妥当了,梅氏实撑不住便决定先家去休息一晚,明儿一早再过来守着。原本该将人搬回去了,可梅氏心里有着自己小九九,万一真救不活了,死自家屋子里总是晦气……
所以既然池婆不提,她便也不提。丁多福倒是背地里跟她说了几次,都被她用话给搪塞过去了。
走出院门,一阵风吹来,梅氏身子一颤搂紧了身旁春禧,“说是要变天,让你多穿些偏不听,这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弟妹,小叶子可好些了?”朱刚拎着个袋子走了过来。
梅氏摇摇头,叹了声道:“还是那样,一点起色也没有。不过腿上伤倒是好了些。”
朱刚闻言也叹息着道:“说来还是怪我没看好狗,要不然这小叶子也不会受伤。”
“这哪里能怪你啊,若不是春禧这丫头,又哪里会出这样事情。”
“可不是!”丁多福里面听到了朱刚跟梅氏说话声音,便出来了,“小叶子要真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也没法安心了。好好孩子就这么折我们手里了……”说完,他摆摆手示意梅氏些家去,“回去吧,过会天都黑了,路不好走。”
等到梅氏身影消失不见,丁多福便将朱刚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朱大哥你可还记得魂草?”
“魂草?”朱刚沉吟了一会,“那东西不是早几十年前便没了吗?”
丁多福点点头道:“说是这般说,可到底有没有谁又说得准?我想着不行就进山一趟去寻一寻,就算真没了,这心里好歹也自些。”
朱刚闻言急忙阻拦,“你这脚还跛着呢,如何能去。便是要去也是我去才对,总归那魂草咱们幼时也都见过。”
他这般说,丁多福自然不肯,两人正推来阻去时,小九从里面走出来了,“爹,我跟朱大叔一道去吧。”
丁多福一愣,“那山里哪里是你能去,熄了这念头。”
“您脚上还有伤,去不得。朱大叔是时常进山,我跟紧了便不会有什么事情。您放心便是。”小九却出奇地执拗,又对朱刚道,“朱大叔,小叶子是我妹妹,她躺那我心里也难受,您就让我跟着去吧。”
朱刚看看他又看看丁多福,想着自己七八岁便跟着老爹上山抓蛇打猎,让小九跟着去倒也没什么。可到底这不是他孩子,总不好越过丁多福去。但丁多福显然不愿意,“不成!还是我跟朱大哥一道去!”
原本朱刚还是犹豫,可见丁多福伤着脚还坚持要去便宁愿带着小九了,当即拍板道:“得了,你们俩也别争了。多福留着好好养伤,我明儿一早就带着娃子进山,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喊上我大哥便是,也顺便瞧瞧有什么能用药材。”
朱刚大哥是村里好采药人,对西凝山地势也熟悉。丁多福听了这话才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朱家两兄弟便带着小九一道上了山。
一边走,朱刚大哥一边数落自家弟弟,“你说说你,那多福异想天开,你也跟着起哄。找什么魂草,这山里哪里还有这东西!”
朱刚摸摸头,瞅一眼小九,道:“求个心安嘛。”
后半夜时候下过一场雨,山路有些湿滑。三人走了一会,停下了脚步。再往前可就是深山了,蛇虫野兽都潜藏里面,山下人轻易不敢靠近。朱刚吸了口气,转身对小九道:“罢了,寻不着,回去吧。”
小九垂着头应了声,神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朱刚大哥劝了几句,说是下了山拿些退热草药去煎了试试。几人开始往来路返回,因着没寻到东西,几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开始还说几句话,走到后面并都沉默了下来。又走了会,要准备下山时候朱刚扭头想要嘱咐小九小心脚下,却是大吃一惊!
身后空荡荡!
根本没有小九身影!
“这人什么时候不见?”朱刚大哥一脸诧异,四顾茫然。
朱刚是被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带出来人这万一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明明方才还跟身后……”说完他却忽然又不敢肯定了,“不对,似乎早就没听到脚步声了。都怪我!竟想心事去了!竟没注意到人不见了!”
“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回去找找。”
话音落,两人又转身沿着踩出来路匆匆而去。
043 叶葵苏醒
小九不见了!
消息传来,梅氏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丁多福是面如土色,猛捶墙壁,“我便说了不该让他去啊!”
“多福……”朱刚闻言,讪讪地唤了他一声,却说不出辩驳话来。当时丁多福确是不想让小九上山,是他自以为是说要带小九去。所以如今这出了事情,责任自然也该是他来但才是。
朱刚抹了一把额角汗水,心中却又暗暗庆幸起来,也多亏小九只是丁家收留孩子,这若是丁多福亲生,这责任他怕是真就担不起了。但小九对外总还是丁家孩子,人跟着他不见了,自然是要寻。
可他们下山后,阴沉沉天便又下起了雨。
这般一来,便加难以寻人了。几人冒着雨去了里正家里,说是孩子不见了让他帮着寻,却被里正笑着给拒了。许是刚吃完饭,里正剔着牙笑道:“兴许只是山上玩得忘记了时辰而已,再说这么大雨,天阴路滑,怎么寻?照我说,你们呢还是回家再等等,指不定过会就回来了。”
丁多福不依,还要说。里正伸手拍拍他肩,“我说丁大郎你这是何必呢,左不过是你捡来孩子,丢了便丢了呗。”
初秋雨打身上着实有些冷,丁多福被里正说寒了心,扭头便走。
可走出几步却又返身,可脚还没到门前,里正便率先“哐当”一声将大门闭得紧紧。朱刚紧跟着走过来,言语间有些气愤,“这狗东西!多福你也别来求他了,便是他报给了上面知晓,上面怕也是不会派人来寻。咱们自去便是!”
敲开了几家门,朱刚唤了往日里同他交好年轻后生并几个中年汉子披着蓑衣再次进山。
只这一次,风大雨急,脚下湿滑,前进速度便慢了下来。
丁多福脚伤未痊愈,是走艰难。朱刚伸手搀了他一把,终于也忍不住道:“里正话虽不中听,可到底也没说错。不过是捡来孩子,寻不着了便当从未收留过便是。”
“我哪里是想这个,”丁多福喘息着,“那小囡为了救我家春禧如今还躺床上,哥哥又山里丢了,你说剩下那个会如何想?况且,我这心里也实是过意不去。不管怎么,都是两条命啊。”
走了半响,终于到了朱刚发现小九不见地方。
几个人围成一团小心翼翼往深山里走,可到底天气太差,山里能见度便差了。树木密集地方根本看不清东西,脚下还要留神不被山蛇给碰着了,这找法实是困难。
到了后来,这路便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
朱刚叹口气道:“今日是绝没有办法继续找下去了。”
山上几人僵持着,山下竹林里,叶葵却终于醒来了。她醒过来时候,梅氏正忧心忡忡地盯着外边等待他们从西凝山上归来。所以叶葵哑着嗓子要了好几声水,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给她喂了水,梅氏脸上这才流露出点笑意来。可没多久,那点笑便又被苦闷给掩盖了。
叶葵浑身乏力,腿上也灼灼地疼,脑子混沌沌并没有注意到梅氏异样。
她原以为自己被狗咬那一刻就会再一次死去,也许说不定就能回到那个属于她世界,将那已经结束了人生继续下去。可到底她还是醒过来了。
丁多福披着湿漉漉蓑衣,脚上沾泥回来时候,池婆正给叶葵探额头。
“总算是退烧了,还真是命大。”池婆神色不变,淡淡说了一句。
先前叶殊已同她说过被狗袭击那一日发生事情,她已知道是池婆救了她命,当下便笑着给池婆道了声谢。池婆看她一眼,那只未盲眼中终于有了些异样神色。叶葵一怔,旋即便听到丁多福低着头进门道:“没能寻着人。”
“寻谁?”叶葵脑子还有些发蒙,闻言看向梅氏。
梅氏听着她因为多日未曾开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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