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这个为了裴家累死累活的二儿媳妇来,老八的媳妇那就是宝贝了。
二夫人心中冷哼一声,敷衍道:“她素来喜静,外头又是鞭炮声又是鼓乐的,她哪里受的住,我便索性没有让她出来。”
口中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是清楚眼前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长女裴薇今年十五岁。正巧便同老九的新妇一般大,正是最好的岁数。往常这种时候,定然是要将人带出来给她们瞧一瞧的。为的也是将来有合适的人家诸人能帮着掌一掌眼。
可是今日她心中不快,便也没了那个心思。
长女又最得裴老夫人喜欢,今日便索性陪在了老夫人身边,没有出来。
英国公夫人见她如此,心中觉得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便有心刺她一刺,道:“二夫人整日里忙着,等到老九的媳妇进了门,也好帮你分担一下。我家女儿是个无用的,进门这许久,也未能帮上你一星半点的。想必那叶二小姐是个能干的,定然不会这样。”
二夫人眼皮一跳,心里恼恨她不给自己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刮刺自己,可是却又不能在这里发作,便垂着眸子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人瞧着气氛有些古怪,赶忙打起了圆场:“瞧你们,这人还没见着呢。便知道她能干不能干了?我倒是听说那位二小姐是个可怜的,想必性子也是软弱的。外头那些个话。多半是假的,根本就听不得。”
“可不是,我倒是见过那位叶二小姐一面,是个知礼的,只是瞧着性子有些闷,不大爱说话。又是乡下长大的姑娘,那同八夫人可是一点也没得比较的。”
英国公夫人原本还恼她们毁了自个儿的事,可是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便又笑了起来,“哪里,怕是比不上那位二小姐。”
见她们一来一去打着哈哈。
二夫人眼里隐隐露出不悦来。
老八跟老九都是赐婚,可是这一回不单皇上跟裴贵妃赏赐了东西下来,便是太后娘娘那也赏了东西。
这可是实实在在给足了老九面子!
同时也叫二夫人心中愈发没了底气。那些个人怕是心里都觉得老九才是未来的世子吧,这偌大的裴家到时候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二夫人越想便越恨,早知道……早知道当年便该再狠一点……
若是那时候便将人给解决了,如今哪里还有这些事。
只可惜,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在宫里的旨意下来之前,她便应该将自己那个外甥女想法子弄进裴家来。
二夫人叹息着,强颜欢笑。
过了一会,花轿回来了,一群人便又激动了起来,没见过的便想去见一见叶家二小姐的模样。见过的便不由吹嘘起来,说那二小姐比起叶家那位已经没了的大小姐还要美上几分之类的,说得那些人愈发心痒痒。
而那厢,永安侯也又回了正堂。
习俗纷纷而来,叶葵头上蒙着大红的盖头,浑然不知外头如何,耳边只听到有人在喊射轿帘什么的。没一会,便有人撩起了帘子,让她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她个子生得小巧,乍一看,周围那些个围观的人便都有些疑惑起来。
都说叶家二小姐脾气暴虐,性子乖戾,恶女一个。怎地如今瞧着,竟似江南女子一般小巧玲珑,不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暴虐二字来呀!可见外头的那些话,多是假的,全然听不得。
今日迎亲,裴长歌的几个友人自然都是到场的。
容梵亦在其列。
他立在人群中,看着她下轿,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妒意来。
今日进了这道门,她便是裴长歌的妻子了。
他真想立刻便掀了叶葵的盖头。瞧一瞧下面的那张脸是笑的还是冷冰冰如同过去他见过的那样。
裴长歌的外甥蒋嵩凑在他边上,笑嘻嘻道:“子元哥,你见过我小舅舅的媳妇没有?”
容梵微笑着,道:“当初在流朱公主的晚宴上曾远远见过一面。”
蒋嵩闻言不由急道:“哎呀!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了,愣是没瞧见过。快说说,她生得什么模样?”
闹洞房这种事,他们这些个人可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也就只能等到以后才有可能见上一见。所以如今这隔着大红的盖头,蒋嵩几个心痒难耐,便都撺着容梵快些说。
容梵但笑不语,一副神秘模样。
外头鞭炮声接连不断。里头拜过天地,新人便被人搀着进了新房。
女方送亲的人也已都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压襟、撒帐、挑了盖头,叶葵心里暗舒一口气。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以描述。
顺顺利利拜堂成了亲,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
礼成后,裴长歌回了前面的正堂去敬酒陪客,叶葵则朝着喜神的方向安安静静坐着。
屋子里的人慢慢地都散了。新房里静悄悄的。外头的天色早就黑透了。叶葵只隐隐听到外院传来的喧嚣声混杂着灯花噼里啪啦爆开的声响,一时间心里有些怅怅然起来。
她思忖着,这便是婚礼了……心里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蓦地,门“咿呀——”一声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闪了进来。
“二小姐!”
叶葵蓦地站直了身子,笑了起来:“燕草!”
秦桑跟燕草都是一脸的雀跃。燕草更是喜色难掩,手足无措地看着叶葵道:“二小姐,您今日可真美!”
“你什么时候来的?”叶葵轻咳了一声。急忙转移了话题,“是今日才进的裴家,还是早几日便已经在了?”
燕草笑嘻嘻的,“九爷想得周到,怕您惦记着我。提前两日便已经将我安置了进来。”
叶葵闻言不由高兴了起来。
裴长歌做事她素来放心,可燕草的事。她最是感激不过,如今看到燕草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能笑能哭,她这心里便多了几分安定。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流朱公主临时从自个儿那边拨给她的,所以她用着本不顺手,现在便也没有要见她们的意思,只留着燕草跟秦桑在新房里,陪着她说了会话。
燕草原先没有离开叶家的时候,便一直都管着叶葵的钥匙,如今她回来了,那些东西当然还是都交给她。
“喏,这可都交给你了。”秦桑最不耐烦管那些个东西,痛快地摘下钥匙丢给了她,“往后可千万别在塞给我了,头疼得厉害!明日给裴家人的见面礼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你若是早些回来,也就不必我去准备了。”
见面礼不单要准备给裴家几个晚辈的,也得准备给仆妇们的。
所以封红里包着的银子也都是不同的,燕草挂好了钥匙,便笑着同秦桑道了声谢,倒是叫秦桑不好意思了起来。
外头还有裴家的仆妇守着门,里头的笑闹自然也就不好太过。三人说了一会话,燕草便给叶葵沏
了盏热茶先退下去了。她跟秦桑的分工一直十分明确,比起身手她连秦桑的百分之一怕也是没有,所以一般需要人守着的时候都是秦桑上,而她则负责照料叶葵平日里的琐碎杂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叶葵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所以燕草便先要准备准备。索性来日方长,也不拘在这一时,她便先下去了。
秦桑则陪着叶葵坐着等新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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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洞房花烛
这时的规矩,没有洞房之前,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可是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秦桑又是个番邦来的,一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事。等到裴长歌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的时候,叶葵才想起来先前似有人吩咐过这件事,连忙将脚给提起来。
门口守着的仆妇恭谨的声音响过后,门便开了。
裴长歌带着微醺的酒气走了进来,脸上却连一丝潮红也没有,根本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喝过酒。
“九爷。”秦桑问候了一声,便看了看叶葵,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灯花还在噼里啪啦地轻响着,两人却静默着不说话。
裴长歌在桌边坐定,伸手给自己沏茶,指着叶葵身上沉重的凤冠霞帔道:“怎地不先解了?”
叶葵闻言心里微松一口气,伸手去摘自己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屋子里只有金饰碰撞的轻微响声,以及衣料摩挲间发出的簌簌声。裴长歌喝茶的间隙,叶葵小心打量着新房。她是来过裴家的,甚至于在这里还住过不短的一段日子。不过眼前的这块地方,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眼熟。想来是重新修葺过的。
大红偏朱的帷帐静静挂在那,被烛光、灯光照映得愈发艳丽了。
地上铺着的镜面砖,平整、线路纵横平直。地砖之间与墙角镶边、靠墙柱处,均紧密切合,没有一丝空隙。可见都是花费了大心思的。婚礼筹备的过程中,裴长歌一直都不曾在凤城中,这些都应当是如今府中主事的二房一家操办的。
她不由想起了二夫人的那张脸。
不知道,二夫人瞧见她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秋叶呢。
过了两年,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想必她已经不记得了吧。叶葵想着。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分明一点也不想同那几个人打交道,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有些期待起来。想要瞧一瞧那些人看到自己时的模样,又想着自己的名声众人熟知,二夫人怕是也早就对她这个妯娌虎视眈眈了吧。
她身上着了层层叠叠的华丽服饰,动作间极不方便。她垂下手,便想要出声唤秦桑跟燕草进来。
可是没等她来得及喊出声,裴长歌便赶在她之前将人给唤进来了。
不过进门的两人一个是秦桑,另一个却不是燕草。那个人,叶葵瞧着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了一眼。她便想了起来。裴长歌身边的几个人,名字都是“秋”字开头的。秋年她是熟的,剩下的里头便只有一个女的名叫秋樱。
思忖间。她便多看了裴长歌一眼。
这个秋樱的年纪,她若是没有记错,比裴长歌还要大上一点。
裴长歌比她大三岁,那么这个秋樱此时便应当已经差不多近双十年华了。这个年纪,还没有配人……
秋樱的年纪在古人看来是有些大了。但是在叶葵瞧来却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不论怎么想,她都觉得有些膈应。再说秋樱的心思,她早就几年前便已经知道了,过去只觉得有趣,现在再看到她却只觉得头疼了。她从来都不是擅长处理这些事的人。前世今生,都不会改变。
不懂的事。就算多活了十几年,也依旧还是不懂。
她要学的东西可还是太多了。
“夫人,奴婢来替您卸妆吧。”秋樱走近。笑着道。
秦桑就在边上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是人是裴家的人,又当着裴长歌的面,她当然不好说什么。方才裴长歌唤人,这人便抢在了她前头进了门。可真是叫人不快!
“嗯。”
叶葵却只是淡淡应了声。并没有如同秦桑想的那样笑着拒绝掉,秦桑不由有些疑惑起来。转身去备好了水盆手巾。
拆掉了发上的东西,叶葵进了充当洗浴室的耳房。
盥洗一番,重新将半湿的发绾了个松松的髻,换了件簇新的水红色里衣。叶葵转过身来,看着秋樱亲切地笑了笑。
秋樱手中的手巾突然“啪嗒”一声落在了她自己的鞋上,脸上露出抹怪异的神情来。不过很快,她便收起了脸上的那抹别扭,急忙弯腰去捡起鞋子的手巾,口中道:“奴婢知错!”
她这才一进门,便要处置裴长歌屋子里的大丫鬟,若是传了出去,她得成什么样子?
叶葵依旧笑着,道:“瞧你吓的,我难道便有这般可怕?”
秋樱慌忙跪倒,连声说不敢,又将叶葵当成天仙般给好生夸赞了一番,听得人牙倒。秦桑伸手去扶秋樱,动作看似轻柔,实际上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将秋樱扶得是龇牙咧嘴,痛得厉害却又不敢出声。
被秦桑这么一“扶”,秋樱心里那点子小心思登时便熄了,睁着水盈盈的眼出去将被褥给铺好。
一边收拾着被褥,将锦被上落着的红枣花生等干果仔细捡起,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看裴长歌。
方才惊鸿一瞥间,她几乎被吓掉了三魂七魄!这新娘子竟然同她记忆里那个被九爷救回来的小丫头那般相似!虽然年纪不同,瞧着模样也长开了许多,可是的的确确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人。
那个小丫头在她的记忆里,分明是个胆子极小,十分怯弱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位新夫人,那可是凤城中出了名的恶女。
不过这两人还真是长得太像了……
难道九爷当初是真的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才会将人留在裴家?所以如今这娶了个这样的夫人,莫非其中也有什么关联?
她想着想着,这视线落在裴长歌身上的时间便长了些。裴长歌早也换了身鱼肚白的湖纱道袍坐在那,看了一眼秋樱,不动声色地将她打发下去:“下去吧。”
秋樱咬着下唇瓣,眼中水波流转,却发现裴长歌早就已经不看自己了,只得忍着泪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等到她出去后,秦桑也屈膝行礼退了下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裴长歌没有留人值夜的习惯,叶葵虽有却也一直都不习惯,这点上倒是也没什么异议了。只是骤然两人相对,她颇有些不自在,面色微微潮红,一路红到了耳朵上。
倒不像是羞怯,其中的更多的其实是尴尬与不自在。
两人的婚期虽然因为意外而提前了,但是准备了也已经好长一段时日,叶葵心里该做的心理准备也早就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事到临头,她这脑子里还是跟团浆糊似的,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才是。
面对十七八岁的裴长歌,她总有隐隐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别扭得厉害。
可是两人成了亲,洞房花烛夜……身为妻子该做的事,该担负的责任,她一样也不该缺失了才是。为裴长歌生下一个嫡子,是迟早的也是她应该做的事。她若是不想步萧云娘的后尘,强迫自己眼睁睁看着裴长歌纳一个又一个的妾,看着那些个女人为他生下孩子,她就势必要先生下一个儿子。
想起来还真颇有些叫人觉得悲哀。
然而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要求从来都是那么严苛。哪怕是许多年以后,也仍旧有许多女子因为没有生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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