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文颓然坐倒椅子上,无力地道:“大哥,你想怎么办?”
问题像是个球,被丢过来又抛过去。
叶崇恒仗着胆子,冷声道:“她是二弟女儿,怎么处置自然是由你说了算。我今日只有一句话,一条胳膊换一条,要么你想怎么办你来说!”
叶崇文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重重一拍书案道:“叶家已经毁了个女儿,难道还要再毁一个不成?”
“哼!”叶崇恒冷哼一声,亦书案上重重拍了下,“那是我女儿!不是你!不是叶家!你如今这意思,是不想认账了?”
叶崇文脸色发黑,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道:“一条胳膊换一条,这绝对不行!”
叶崇恒一旁太师椅上坐下,眼睛眯起,有锐利光一闪而过:“二弟,并非是我不依不饶,只是这事你也知道,已经惊动了圣上,我不得不向你要个说法。”
“莫非是你亲自去说不成?”叶崇文听到圣上二字,不由悚然一惊。
叶崇恒冷笑:“我今日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明烟那丫头原本是要指给太子殿下做侧妃!”
“什么?”叶崇文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这事虽然还未定下,但却几乎已是定局,如今却都被你那好女儿给毁了!”
叶崇文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让人痛恨嘲讽,“大哥诓我呢?你这才回凤城多久?何况老祖宗时候可从未说过要将明烟丫头许配给皇子事。何况,太子殿下乃是我学生,这样事……”
“二弟好生糊涂!”叶崇恒蓦地出声打断了他话,“到了如今这样时候。我难道还会诓你?太子殿下流朱公主晚宴上对明烟那丫头一见倾心,亲自去求了皇上!”
这字字句句都像是惊雷一般,劈他耳畔。叶崇文双腿无力,踉跄着后退两步,将手撑书架上,才算是站定。
“这可如何是好……”
低声呢喃话落入叶崇恒耳中。他脸色凝重地看向叶崇文,道:“所以,叶葵那丫头下场到底如何。还望二弟好生定夺!”
说完,他径直出了门,只留下个叶崇文惴惴不安。
女儿啊女儿……果真是生来讨债……
叶崇文狠狠一拳砸了书架上,上头书籍“哗哗”掉了一地。
而正被他努力想法子处置叶葵却仍昏睡中。秦桑跟叶明宛守一旁,寂静无声。过了许久。叶明宛突然道:“大姐死了没?”
秦桑一愣,看着叶葵苍白睡颜。低声道:“死不了。”
叶明宛皱眉,小小手覆上叶葵滚烫额,道:“二姐这做算什么事……怎不干脆将她给杀了算了……”
“五小姐!”秦桑低声斥了句,“如今是说这样话时候吗?”
叶明宛垂眸,“父亲一定生了大气。”
叶崇文自来疼爱她,她大抵也是叶崇文这些孩子中懂叶崇文心思那一个。所以此刻,叶明宛敢肯定,她们父亲叶崇文一定已经恨毒了她二姐。
“二姐会不会死?”屋子里太静,静得叫人发慌,叶明宛只好不断找着话说。
秦桑不悦地瞪她一眼,道:“有公主殿下,二小姐不会有事。”
可话虽这般说,秦桑眼中却也并没有底。不过知道裴长歌清楚这些事,燕草也并没有死,她稍觉安慰。
叶葵这一回着实有些吓着她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反倒叫她对能跟叶葵身边觉得十分庆幸。有一个这样主子,是多么幸运一件事?
然而她虽这般觉得,可叶葵院子里那些下人们可没有一个是这么想。每一个人这时候都惴惴不安,都后悔自己怎跟了个这样主子,也不知这回事会不会牵连到她们。
人心惶惶。
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叶明烟醒来时,那些人并不觉得欣喜,反倒觉得颇有些不是滋味。
死了也就罢了,可活着那势必就要展开报复。这件事只会越来越严重,永无宁日!
果然,叶明烟醒来后说第一句话便是,“她死了吗?”
如此心心念念想着叶葵死了没,这等到她康复,怎么可能会放过叶葵?
可第一个听到这句话人是杨氏。
她当即抹着眼泪责备起叶明烟来:“你说你到底是着了哪门子魔,这都是作什么孽!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如今没了胳膊,你便开心了吗?”
伤口处传来剧痛,叶明烟根本没有丝毫心思来同杨氏说话,她只喃喃又问了一遍:“她可死了?”
杨氏恨得不顾她重伤身,猛地拍了她一下,咬牙道:“你懂个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你自己倒是真死了才是!”
说着说着,她便又想到了自己给叶明烟说定亲事,心神大乱。她若是知道自家夫君其实早就瞒着她给长女看中了太子,恐怕要气得发疯才是。
可夫妻两各怀鬼胎,竟是谁也没有给对方互通消息。
杨氏见叶明烟没有作声,气恼地又要骂,被身旁丫鬟死死拦了,“夫人,大小姐这才刚醒呢!”
杨氏这才喘着气,不得已地放弃了继续责备。
叶明烟疲惫地闭上眼睛,却无法再入睡。伤口上疼几乎压倒了一切知觉,可疼痛中她意识却意外地清晰起来。她犹记得那一年事,她刚刚怀上孩子,叶葵送了据说是亲手做孩子小衣来。她满心欢喜,觉得自己当初叶家时没有看错人。可是……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场如细雪纷飞般落花。
穿着樱草色裙衫叶葵纷纷扬扬白色花瓣间翩翩起舞,而她夫君站一旁看着那个樱草色身影露出了一抹势必得笑。
那抹笑,像是尖利针,生生扎进了她眼里。
然后,血滴滴答答落下。
所有假象都被掀去,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被一直被她当成嫡亲妹妹人。
叶葵就像是一只小心潜伏,饥饿野兽终于寻到了咬断她喉咙机会,不遗余力地抢走了一切属于她东西。
不能认输!决不能认输!
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过机会,她怎么可以轻易认输?
可为什么,明明回到了过去,事情却全都不同了呢?那个柔弱地笑着,靠温柔羸弱假面赢取她信任跟同情叶葵去了哪里?那个拿着剑毫不犹豫砍向她人真是叶葵?
叶明烟紧紧闭着眼睛,心里空落落,突然迷失了继续走下去方向。
此时,叶葵也终于悠悠醒来。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梦,而她终于走过千山万水,跋涉而来。
“秦桑……”干涩唇微微有些刺痛,叶葵下意识皱眉,“我睡了多久?”
秦桑抬头看了眼她无神眼睛,轻声道:“才三个时辰。”
中途灌了一次药,竟然也才让她睡了三个时辰!
“你醒了?”外头忽然传来个略带诧异声音,流朱公主大步走过来,“可有哪里不舒服?”
叶葵虚弱地摇摇头,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流朱公主大力压制住了肩膀:“安静躺着!如今你什么也别想!”
视线越过流朱公主肩,同秦桑对视后,叶葵抿了抿嘴,道:“三婶,我这般睡着,事情不会解决……”
流朱公主气恼地道:“左不过都已经砍了,那起子人还想要做什么!有事我自会处理,你好生睡你觉便是!”
“三婶……”叶葵低低唤了她一声,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流朱公主性子她不是不知道,这时候继续说下去不过是徒劳,倒不如省些力气好好恢复才是。
“不好了公主,二老爷亲自来了!”外头急急冲进来个丫鬟,面色发白地道。
流朱公主目光冷淡,厉声道:“慌什么!给我将人拦外头,我亲自去见他!”
“是。”那丫鬟闻言,又急急往外而去。
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叶崇文厉声呵斥声音,“我女儿凭什么不让我见?三弟妹这越俎代庖也未免太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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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说客惨败
流朱公主推开门出去,也不看叶崇文,只盯着头顶上方那角碧蓝天幽幽道:“叶大人如今这架势,是准备将自己女儿杀了赔罪吗?”
“我何时说过要杀了她?”叶崇文气得跳脚,也顾不得对方公主身份,拔脚就要往里闯,却被流朱公主带来人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前不得又不可退,叶崇文铁青着脸对流朱公主道:“今日这事三弟妹是管定了?”
流朱公主蹙眉,道:“叶大人意思是我不该管?”
于情,她同叶葵是众人眼中闺中密友,自然该管。
于理,她是叶葵三婶,怎么不能管?
叶崇文一口气被堵了心口,憋得生疼,恨不得将从叶崇恒那听来话一股脑全部说给众人听了才好。可如今叶明烟那模样,自然是再也没有可能入驻太子府,所以有些话明知是真,现却也是说不得。
他只能憋着,就算已经被气得半死,也还得憋着!
也正因如此,这口气越憋越是叫人觉得痛不欲生!
“那个孽障做了这样事,公主殿下一味包庇她,可不是帮她!”叶崇文换了话锋,道。
流朱公主一听他对自己称呼从三弟妹变成了公主殿下,立刻明白过来,叶崇文如今是不准备同她继续以叶家人身份说话了,遂道:“叶大人多虑了。若是我今日任由你们将她带走,那才是真害她。”
叶崇文见她油盐不进,眼珠子一转,作揖施礼道:“烦请公主殿下换个地方同臣说话。”
“叶大人?”流朱公主被他突然转换态度唬了下,有些疑惑。
叶崇文不动如山,只做了个请姿态。
流朱公主蹙着眉,颔首应了。
瓜田李下。他们两人自然不可能单独说话,可叶崇文这般作态,便表示有些话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流朱公主挑了几个心腹一道随着叶崇文步入了北面一间房。
“公主殿下既是叶家人,此番便还请您救叶家一次!”一进门,叶崇文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流朱公主不由愣住。
叶崇文继续道:“阿葵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哪里能不心疼她?此番并非我心狠,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明烟那丫头是太子殿下看中人,皇上那也是透过口风。如今出了这样事,您说可如何是好?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叶家如何自处?”
“太子哥哥?”流朱公主疑惑地吐出几个字。随即道,“荒谬!太子哥哥怎会看中了叶明烟?便是做侧妃,父皇也不会答应才是!可若不是侧妃。叶家又怎会答应?“
叶崇文见流朱公主一下子便想到了关窍上,不由对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女儿大几岁弟媳刮目相看。
“公主忘了一件事。世人皆爱美色,太子当然也不例外。”叶崇文微微摇头,解释起来,“至于皇上究竟为何答应。我却是不明白了。”
叶崇恒书房乍然说起这件事时候,他也着实震惊。所以叶崇恒一走,他便想法子派人去查了。虽然匆促间许多事都无法调查清楚,可叶崇恒没有撒谎,却是真。
也因此,他不得不不顾颜面亲自流朱公主面前卑躬屈膝。
若是老祖宗还。哪里还用得着流朱公主。可问题便是,老祖宗已不了。
叶家一代不如一代,没了这些公主撑着。没落乃是迟早事。当年萧云娘娘家显赫程度甚至超过了叶家,可说败也就败了……所以他怎能不怕?
事无巨细,有时候只要一道缺口,再坚固河堤也会被冲垮。
若是因为叶葵一人,致使他仕途不畅。叶家衰败,身为其父亲他岂非就要成了叶家千古罪人?
叶崇文越想便越觉得心慌无措。
而流朱公主他说出那番话之前都还心存疑惑。可一想到叶明烟那张脸,又联想了叶崇文话,便不由觉得事情确极有可能是真。
可这么来,这件事要解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大抵便是身高门不易。明明只是家事,却永远都无法只是关起门来事。
“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叶崇文叹口气,低声道。
流朱公主心存侥幸,道:“知道又如何?父皇日理万机,难道会因为这样事来亲自发落阿葵不成?”
可话虽这般说,她原本还算镇定心也开始渐渐慌乱了起来。
叶崇文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可这件事已经传遍凤城了!”
流朱公主吃了一惊,骂道:“风口浪尖上,谁吃了熊心豹胆将事情给散播了出去?”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事如今皇上就算不为太子,恐怕也要发落她了。”叶崇文小心觑着流朱公主神情,皱眉道。
流朱公主恍若未闻,喃喃道:“这事可难办了……难道真是命该如此……”说完,袖子一拂,挑眉道,“这事恐怕不是大房故意说出去,便是你家夫人做!”
叶崇文一惊,支支吾吾道:“不……不会吧……”
他觉得贺氏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可事实上贺氏便是如此蠢!
她眼里哪里还有叶家,什么夫君。她只知道此次是对付叶葵好机会,一招毙命并非没有可能!所以她私底下派了人将口风放了出去,又让人将些散碎银子给了街头巷尾乞丐,很,消息就如风一样刮过了凤城。
传到现,那些话已经变成了叶家二小姐同大小姐争婚,大打出手,叶大小姐被堂妹一剑刺死。
叶明烟那些人话里俨然已经成了个死人。
贺氏对于这样结果再满意不过,叶崇文跟流朱公主却是焦头烂额。
叶崇恒也已经战战兢兢,几欲晕倒了事。太子殿下已经派了数个人来问叶明烟情况,一次比一次问得详细,一次比一次叫人心惊胆战。可怜他一面要应付满脑子不知想些什么夫人,又要想着叶崇文那进展,继而又还要一次一次地同那些来询问人打交道。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平静那人却成了叶葵。
“秦桑,将五小姐带下去吧。”叶葵看了昏昏欲睡叶明宛一眼,对秦桑轻声道。
可话音才落,叶明宛蓦地睁开双眼,速道:“我不困!”
秦桑走过去劝她:“五小姐去歇着吧,二小姐不会有事。”
叶明宛只摇摇头,道:“我不去,我要守着二姐。”
“那就留着吧。”叶葵心里软得像是一团水,眼眶却干涩,喉咙亦干涩起来,声音喑哑。
明明不是该想那些事时候,她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叶殊来。原来到了后,愿意陪她身边人只有叶明宛而已。无心插柳柳成荫,费心机却终成枉然。
这一次事,她甚至已不想去搏。
听天由命一次又何妨?
可这样念头一冒出来,燕草笑嘻嘻脸就出现了她眼前。燕草还活着,太好了……实是太好了……
她呢喃着叫人听不清话沉沉睡去。
流朱公主却已决定进宫。
这件事,现能探一探皇上口风人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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