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光火归光火,他还不至于糊涂到“兴兵讨伐”,没有谁会傻到以“剿匪令与民意相违”为借口去讨伐,剿匪与民意相违?剿匪根本就是民意所向,若是谁以么一个借口“挑衅于中央”,估计到那时,单是全国通电,都能把他给淹死了。
“怎么样?大总统那边有消息了吗?”
幕属摇了摇头,一众幕属脸上这会却是各色神彩,而汤乡铭却是“哦”一声,而后便捏着手中的佛球,不再言语,自青年时代就笃信佛教的他,总爱拈着佛珠。
在沉思良久之后,他把视线投向车震,这位的中央陆军第39旅旅长,同样也是他在任湖南将军后收伏之人,现在也是他的亲信心腹,在过去的一年间,凭借着当初“胶澳事变”时援苏的那个情份,他更是多次扩充第39旅,从江苏购得新式步枪一万、机枪百余只、各种迫击炮、山炮九十门门,把第39旅扩编成了一个颇具实力的混成旅,套用车震的话说,以现在的第39旅的实力,至少能在野战中击败两师他省省军。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车震之言并非自吹,别说是是那些械差人少的省军,即便是械弹精良的中央军,在野战中也未必能占着械弹精良的第39旅的便宜,可是让第39旅半年内剿清全省之匪,不用等车震回答,他自己都觉得那不可能。
湘西,千百年来从来不是一个安分顺从的土地。从“三苗”部落被华夏部落所驱赶,“苗人”从平原湖泽迁徙湘西山地,免遭强人的压迫欺凌,以求在封闭隔绝的一片天地里演绎着自己的人生哀乐。但历代坐朝的天子从未停息过对这片土地的征伐,想让这边的“蛮民”永远顺服中央政权。从湘西各处的地名,便可知他们的愿望和期求,“永顺”——永远顺服,“怀化”——怀柔安化,“保靖”——永保绥靖,所以在这片重山迭岭滩河峻激的地域里一直都演义着征服和反征服,同化和反同化的历史大剧。
从东汉,其大将马援南征武陵,最终受毒淫之侵而死,顺其愿得以青山葬骨。到唐末的溪州之战,立下五千余斤的铜柱,作为盟誓永不改言的见证。以至清朝,福康安,这位相传乾隆的私生子,也战死湘西。而湘西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作困兽之斗,在长期的争战中,那里的山民自古就养成了彪勇强悍的民风。
在那种地方剿匪,恐怕匪还没剿完,这边第39旅也就打完了!也正因如此,虽说他以严法治湘,可对于湘西之匪,却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中央却只给他半年的时间!紧皱着眉头,汤乡铭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各省说客们的话语。
“……若湖南首举义旗。西南各省必将引以为援,届时全国一片影响。大总统为缓和局势。必撤李连云之职!”
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大总统那边为什么会没消息?因为剿匪之事,他先后给大总统去了数封密电,同样也给他的兄长汤化龙发去密电,随后又给副总统黎元洪发去密电。寻求应对之策,兄长和副总统给他的回电都是让他“等等看”。可大总统那边……
此时,那副紧抿的双唇依然紧抿着,而他的面上却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手上的佛珠转速却是快了许多……
“汤铸新啊……”
居仁堂小客厅内的一声长叹后。袁世凯却是踱起了步来,这时他的脸上却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碰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似的。
“大爷,这李子诚乱搞,您老怎么连问也不问,若是万一。”
瞧着爹那副神情,袁克定却是不解的抱怨了起来。可在袁世凯转过脸面对着他时,他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万一什么?”
见儿子不再说话了,袁世凯便笑问道。
“万一,这剿匪令,当真惹出什么祸乱来,到时,可怎么收拾才好!”
“哦?你不觉得,若是国务院惹出了祸乱,总统府收拾善后,更有利于总统府吗?”
好奇的打量一眼儿子,袁世凯的心下却是一喜。
爹的话,倒是让袁克定心下一惊,一开始,他也是如此以为,甚至还为李子诚的乱来暗自喝彩,可后来,杨度却告诉他,这事还要从其它方面去看,甚至还特意告诉他,一定不能把那“总统得利”的话说出来,尤其是当着大总统的面说出来。
“大爷,若是国务院当真因为剿匪令在全国惹出了祸乱,那怕就是大爷您出面收拾了残局,恐怕那时中央的权威也就有损了,中央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权威一损,怕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挽回的,即便是挽回了,可若是有些人起了心思,不知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袁克定直接把杨度告诉他的话转述了一遍,他注意到当他这么说时,爹的眼中流露出的尽是欣赏之色。
“嗯,不错,”
点头称赞着,袁世凯又说道。
“克定,你能想通这一节,比以前可是强多了,你这脑袋啊!开了一半了!”
叹一声,袁世凯又说道。
“你知道,你爹我为啥不表态?”
“这……”
袁克定倒是一愣,和杨度议论此事是在事出之前,准确的来说,是国会讨论的时候,可爹这事却是在其后,当时杨度也未深谈。
“所以,你这里,也就是只开一半!”
指着自己的脑袋,心情不错的袁世凯便解释了起来。
“不表态,固然是有将来收拾残局的意思,可你没看到,这件事,对你爹我是大为有利,嗯,对国家同样是大为有利!”
临了,袁世凯还是强调了“国家”两字。
“这内务部要派他的兵去剿匪,你爹我岂会不知,他李致远有借内务部队扩充实力的心思!”
“爹,您不是说过,这内务部的兵易限,可税警却限不住吗?”
袁克定便试探的问了一声,爹这限来限去,不还是没挡着人家吗?
“内务部队是调来调去的,只要有章程,就能限住他的兵,可税警却是常驻一地,这全国这么多省,各地税务查起来,若是真让他建了税警,我敢说不出一年,他手里至少能握几十万税警,可内务部队,能有四五万也就顶破天了。”
瞧一眼长子,袁世凯又继续解释了下去。
“李子诚想扩大他的内务部队,我就让他如意去,他想扩大内务部队,就要拿剿匪说事,一拿剿匪说事,势必会得罪各省……”
“大爷,您的意思是,等他把各省都得罪足了,咱们再动之各省倒李……”
“糊涂!”
冷喝一声,袁世凯似乎是在为长子那愚木脑袋有些气恼。
“李子诚有异心,那地方上就没有异心吗?”
反问之后,袁世凯把声音一沉。
“剿匪也好,不剿也罢,对中央都是极为有利之事,地方上拼死剿之,这叫借刀杀人,地方无能,半年未剿,将军撤职,军队整编,这叫什么?”
这会听到这样的解释,袁克定才明白爹的意思来,连忙接道。
“寻由而杀!”
点点头,袁世凯不无得意的吸了口雪茄烟,而后看着袁克定问道。
“克定啊,有句话叫笼虎不忧,群狼吞象!你说,这时你爹我,应该站在那一边?”
“爹,若……若是因此,地方上群起而攻之,那……”
双目猛敛,袁世凯的面上显出一副不怒自威之色。
“他们敢!”
第48章河南劝业再劝业(求月票!)
“咣、咣……”
芦汉铁路上,一列火车轰隆作响的在铁道上行驶着,而在火车的车厢内,汤化龙这位国会众院副议长,却是坐在沙发软座上,听着面前这位总理的讲述。
“……所以,济武,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话声稍顿,李子诚看一眼汤化龙,脸上展出些许笑容。
“总理,开办劝业工厂是好,如果劝业工厂成功的话,自然可引领各地民间游资向实业聚集,如此便可成聚少成多之势,从而加快实业发展,但是,将各省铜元局均改为劝业工厂,却需要考虑技术、设备等各方面的因素,的确……”
看一眼总理,汤化龙又一次道他的顾虑,在财政部收购山东、河南、湖北、安徽四省铜元局后,他曾提出过反对意见,不过,最终却是未能阻止财政部的举动。
“六合公司可以向那些公司分包,但是将来呢?”
对于国务院致力实业发展,汤化龙从来都是极为支持,在天津大港经济开发区创办过程中,他曾多次向友人推荐于大港开发区内投资办厂,甚至还主动购买十万元开发区股票,又认购了多家企业股票,以示支持,而且于国务众院副议长之职,多次与天津、河北地方协调开发区以及铁矿事宜,在京城人们甚至用“国政支持者”去形容他。
可是,就这么一位“国务院政策支持者”,却多次反对财政部耗资收购地方铜元局的做法,按照他的建议,财政部应该把近两千万巨款用于新办工厂,而不是从地方收购规模有限的枪炮局、铜元局,去办什么“劝业公司”。
“再者枪炮厂。自清时洋务以来,各省皆办机器局、制造局。用于生产枪炮弹药。这些工厂大者如湖北、金陵、江南、广东,亦有扩建现代军工厂之可能,可诸如四川、西安、兰州、湖南、山东、吉林、浙江、陕西、河南等各省机器局、制造局,这些工厂多者有旧式机械数百部。少者数十部,如此耗巨款收购。岂不有浪费中央财政之闲,周缉之于天津创办启新重工,投资亦不过两千万之数。而财政部用于收购各省铜元局、枪炮厂所需经费却近三千万元之巨!”
在汤化龙说着他的理由时。李子诚却是将视线从窗户向外望去,看到飞速后掠的枯树旷野。一群麻雀在窗外的天空中飞翔着,此时,他没有进么任何反驳,可是静静的看着窗外,这次请汤化龙陪自己来河南。参加河南劝业公司的开业典礼,并不仅仅是为了用事实去说服他。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现在,国务院需要汤化龙的支持,准确的来说是需要汤化龙用他的支持,去说服他的兄弟——湖南将军汤芗铭,通电支持国务院,现在全中国都在看着湖南,看着汤芗铭。
“济武,河南铜元始铸于光绪三十年。是年;河南巡抚陈夔龙奏准在开封设铜元局。光绪三十二年;开封铜元局改名为度支部造币汴厂;至光绪三十三年;月造额达48万枚。后清政府限制铸额;规定河南月造铜元30万枚。至光绪三十四年二月;河南造币厂共造十文铜元2。3万万枚。民国初年;河南督抚为支付巨额的军政开支;铜元铸造数额骤增,短短两年即造铜元多达四万万枚之多,也正因如此,其才会是中央第一批改制的铜元厂。”
将视从窗外收回望着胡须散乱的汤化龙,李子诚的面上浮出些许苦笑。
“如果没有现在的铜价大涨,各省岂会放弃造铜元谋利之行?如果没有只需陆军部批文即可低价购枪、购弹的便利,各省又岂会放弃枪炮厂?”
想着为了收购铜元局、枪炮厂,国务院专员同地方上的协调,甚至在作出中央工厂所出枪炮五年不涨价的约定后,又作出旧枪折价约定,现在单是各省汇总的各类旧枪,就多达数百万支之多,雷明顿的滚轮枪、单连老式毛瑟枪、伯丹枪、亨利?马蒂尼、夏尔曼等等单是19世纪中晚期的单发枪,就多达百种之多,口径亦多达数十种,而这些枪中央都要拆价收购。
“各省铜元局改制后,收回铸币权后中央即可整定辅币,避免劣币铜元伤民之事重演,枪炮局收回,地方无造械之力,可避免地方一味扩充兵力,进而引发内战……”
望着汤化龙,李子诚的双嘴微抿,而后说道。
“中央的确付出近三千万巨款,可却避免了国内损耗,稳定了国内的局势,只有局势稳定了,国家才能获得真正的发展……”
当着汤化龙的面,李子诚当然不会说,在所谓的“全国陆军武器制式化”中,实际上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全中国仅有数人知晓的阴谋。
在国务院向陆军部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国务院会同陆军部制定了中国陆军的制式口径,选择了全世界仅有中国采用的6。8毫米毛瑟弹,而与毛瑟弹又有所区别的是,弹壳亦不再是由毛瑟弹壳缩口而成,同样有所区别。
之所以向陆军部提议采用6。8毫米口径,除去该口径后座冲量较小,精度比7。92MM口径步枪高,更加适合中国军人体格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全世界仅有中国采用这一口径的武器,在各省大量装备这类武器后,他们的弹药来源就会受到限制,因为弹壳尺寸上的差异,使得即便德国枪弹厂亦需要考虑“小批量生产”的成本问题,从武器这一源头限制地方武力,是对付地方实力派最为有效的武器。
只要控制了弹药来源,即便是将来地方上发生混乱,亦不足为惧,尤其是在他们纷纷装备机枪之后更是如此,机枪的装备固然能提高部队战斗力,但带来的最直接的负面效应就是弹药消耗亦随之增加。
其实这个办法源自中国历史上的另一个军阀。那位李子诚一直有意拜访的山西将军——阎锡山,在中国那么多军阀之中。号称“不倒翁”的也就是阎锡山。阎锡山主晋数十年,在山西建立完整的军事工业,而太原军工厂可以说是除日本之外最大“38式步枪”制造者。
一开始其生产的38式步枪与日式完全相容,在山西建立完备的军工体系后。尤其是其弹药产能可以满足需求之后,其即修改枪膛、弹药尺寸。对其所产子弹的弹壳经修改,做到与日制不兼容。
在随后十几年的军阀混战之中,为争取各方外援。大量生产的“太原造”扩散至半个北中国。在受援者未与阎锡山决裂时,弹药供应自然不成问题,可一但与阎锡山决裂,既便是买来了日本弹药,亦不能相容,直接导致“太原造”变成无用的烧火棍。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这“统一全国陆制式”背后的只可意会的阴谋。袁世凯又岂会赞同他的这一提议,甚至同意陆军部额外以每支十五元作价补偿新式步机枪的生产供应商——连云港机械公司。而法国贷款改造兵工厂,亦将用于各厂添设改造设备生产新式武器。
“可……”
在汤化龙还欲反驳时,李子诚却是微微一笑,指着窗外说道。
“济武,现在已经到黄河大桥了,嗯,很快就能到开封,等到开封之后,再说此事,不知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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