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少爷思忖了一阵,道:“对方可以买凶杀人,我方却不能明着雇人防凶,传出去成了笑柄,族里人怕会用此事以‘影响家族安定’的名义来做文章,于我们甚为不利,想来对方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更加有恃无恐。不若明日我叫陈管事派人去雇上几十名短工,日夜在庄子外面施工,将整座庄子团团围起来,至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容易发现,对方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就动手,我们虽未雇人护庄,却相当于有了护庄之人,同时也能堵住族人之口,算是权宜之计罢。”
表少爷将头一点:“除此之外内院也要严防火烛,食物上更要经心,依我看咱们这几人的伙食还是莫要由外人来经手了,就让小扇儿丫头来罢,那丫头心细,又信得过,让她只管做咱们几个的一日三餐。另外大表哥的屋子里再多放几个人,日夜严加看守,保证莫出差池。”
白二少爷忖度了一阵方才点头:“先这样罢,其他的明日再谈,你也小心着些,这几日莫要单独外出了。”
表少爷咧嘴一笑:“多谢二爷关心,小的受宠若惊呢。”
白二少爷没看他,只挥了挥手,这是往外赶人的意思,表少爷起身向着耳室门看了一眼,道了声“都注意些安全罢”,却不知是对谁说的,而后便出门回房去了。
白二少爷静静坐着沉思了一阵,良久方低声开口:“小扇儿。”
耳室门轻轻开了,罗扇从里面出来:“爷有何吩咐?”
白二少爷抬眼看了看她:“明日起,我,大少爷,表少爷和方少爷的一日三餐由你来负责,食材方面务必仔细精心,莫让外人接近。”
“是。”罗扇应了,见白二少爷站起身往床边走,便跟过去替他宽衣。
白二少爷垂眸淡淡看着罗扇长而翘的睫毛,忽道:“大哥编竹艺的技术是跟你学的罢?”
罗扇的睫毛抖了一抖:“是。”
“他敲轿壁是代表什么意思?”白二少爷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代表害怕。”罗扇如实回答。
白二少爷坐到镜台前面去,罗扇替他解开束发的绦子,用梳子轻轻将他黑软的长发拢顺,白二少爷抬眼看着镜子里的她,慢慢开口道:“明日起,不做饭时,你去大哥房中伺候,我有两个任务交给你:第一,尽全力安抚大哥,第二,问出他此行是听了谁的建议。每晚睡前到我房里来回话,莫要说与第三人知,可听清了?”
“听清了。”罗扇垂下眼睫,挡住白二少爷通过镜子望入她眸中的目光。
半宿残月,不知几人无眠。
天未亮罗扇便轻手轻脚地出了上房,先去了外院下人房前叫来个小厮,笑道:“大少爷新到了个地方睡不踏实,想要弄条狗来看门,二少爷因怕伤着大少爷,只让将狗找来后拴在外院,不拘什么品种,速速找来罢,先送到伙房去我看看,也好给爷回话。”
那小厮知道罗扇的身份,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去了,罗扇自转往东南角小院的伙房,这个时候那位受雇的短期大厨还没来,罗扇便抓紧时间生火烧水,淘了糯米熬进去,再将去了皮的核桃仁和红枣捣碎入粥,核桃益脑,红枣补气血,虽说不指望着一顿粥就能让白大少爷恢复以前的状态,但总比像其他人一样对他的身体健康不闻不问要好些吧?
熬粥的功夫罗扇又和面烙饼,把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杏仁和腰果擀碎,用面粉、芝麻油、糖、盐拌匀做成馅子卷入面饼,入吊炉烧烤。另取萝卜切片,入水焯过控干,放入葱花、大小茴香、姜、桔丝、花椒末、红曲,研烂后加盐拌匀,罨至粥熟饼出炉。
方才那小厮果然找来了一条狗,不大,土黄色的短毛,看上去傻呵呵的,罗扇便让先拴在门口的廊柱上,而后将粥饼菜各取了一些出来,饼和菜剁碎,拌上粥,放在一只小钵子里,端着到伙房门外,蹲到那狗面前,先抚了抚人家的小脑袋,然后把钵子放在地上,念念有辞道:“汪啊汪,咱不是故意要害你,只是以身试毒这种活吧小说里和电视上不都是你们汪星人来干的么?放心哈,据我猜测这里面九成是木有毒的,有毒的话你去上房咬我。”
看着那狗将钵子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又观察了一阵,见没什么不妥,这才回到伙房内,将核桃粥、五仁烧饼和小菜一式四份放入一只四层的可拆卸的食盒里,自个儿拎了便往内院去。
先敲了西厢门,方琮的丫头来开的,罗扇便抽出一层食盒递过去,而后又转向东厢,把一层食盒给了小蝉,小蝉是表少爷从家里带来的丫头,还是可以放心交付的。
之后罗扇就奔了上房去,立在堂屋里左右看了看,先转向了西次间,见白二少爷已经起床了,正由青荷和银盅服侍着洗漱,罗扇把食盒放在桌上,白二少爷看了一眼,淡淡问道:“另几人的饭可送去了?”
“回爷的话,方少爷和表少爷的已经送去了,小婢亲手交到小蝉和方少爷贴身丫头手上的,”罗扇顿了顿,“另外,爷昨晚吩咐让找的狗已经找来了,就拴在外院伙房门前,想来大少爷听见狗叫今晚便能放心安睡了。”
白二少爷闻言丝毫未露出惊讶或疑惑的神情,只道了声:“就这样罢,今儿我让人在后罩房西北角重新起个小厨房,同在府里时一样,你就去那儿罢,把狗也拴到那里去。”
旁边的青荷和银盅听了不由一个对视:咦?这大眼儿精办了什么错事了么?怎么又被打发到小厨房去了?还是那个地方最适合她嘛,对吧?
大眼儿精拎起剩下的最后一个食盒退出房去,几步到了东次间门口,深吸了口气,轻轻敲了敲房门。绿蕉开门见是罗扇,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你怎来了?听说升了二等丫头,成了二少爷身前的红人儿了?”
罗扇憨笑着挠了挠头,没有应她这茬儿,只道:“二少爷令我来给大少爷送早饭,顺便帮着姐姐嬷嬷们伺候大少爷起居,姐姐一路辛苦了,不妨趁这功夫好生歇歇,缓一缓。”
绿蕉到底和罗扇“共事”过一年,没有太为难她,闪身让罗扇进了屋,见满屋里一片漆黑,模模糊糊地能看见一顶小轿的轮廓,静静地立在房间中央,那厢的床上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白大少爷昨晚也是窝在这轿子里不曾出来过。
绿蕉附到罗扇耳边低声道:“爷吓得不轻,从昨晚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们也不敢掀了轿帘儿看,你当心着些,可千万别再把爷惊着了!”
“妹妹晓得,姐姐请自去忙罢。”罗扇点头,目送绿蕉回了耳室,整个东次间里便只剩下了罗扇同轿子里的白大少爷两个。
罗扇将食盒放到桌上,而后故意放出些脚步声,走至轿门前,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鱼羊猪牛鸭鹅鸡。”
半晌,轿子内终于断断续续地传出白大少爷低低哑哑的声音来:“甲乙丙丁戊己庚,煎炒烹炸炖煮蒸。”
对上了暗号,见轿内又静了片刻,忽地轿帘一掀,白大少爷一个猛子从里面扑了出来,一把将罗扇从地上拔起来箍进了怀里,浑身颤抖,嘶哑着道:“小扇儿,你好坏,你丢下爷不管,还不让爷认你,爷受不了,爷想你,爷要见你,你不许自己死,下次你要和爷死在一起……”
……人家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好嘛!为毛要同人家预约第二次!
“爷……咳……您先……放开小婢……喘……不……过……气……了……”罗扇被白大少爷勒得直翻白眼儿,双脚悬空着胡乱蹬了几下,眼看就要小辫儿一翘从容履约。
白大少爷将她放开,却只管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睛里满是乞求地望着她:“小扇儿,答应爷,说你再也不离开爷了,好不好?”
罗扇做了几个深呼吸顺了顺气,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大少爷几眼,绷起脸道:“爷说话不算话,答应了小婢的事没有做到,小婢又为何要答应爷什么?”
大少爷有些慌乱:“我做到了!我都做到了!你不许我随地撒尿,我就全尿在了马桶里,你不许我不按时吃饭,我顿顿就都正时吃,你,你不许我去找你,我就让他们把我锁在屋子里,让他们用绳子把我绑住,免得我一时控制不住去寻你……小扇儿,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换你来答应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罗扇仰起脸来望住他:“爷,小婢不想当一辈子奴才,若您强令小婢不离开您,小婢就只能永远做一个任人使唤任人欺负的下人了,您希望小婢是这副样子么?”
“不!当然不!”白大少爷拼命摇头,“爷不让你当奴才!爷保护你!爷是大王!谁也不敢不听爷的话!爷让他们都听你的!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好不好?”
“爷要怎么保护我?”罗扇笑起来,“让小婢也像爷一样躲在轿子里不出来么?”
“不,不是,”白大少爷蹲□,仰起脸来看着罗扇,“爷要娶你,娶你做娘子,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和爷在一起了,谁也不敢欺负你。小扇儿,嫁给爷,聘礼爷都带来了!”
罗扇歪着嘴抽了两下:这不好吧……追求者太多的穿越女主会不会遭人反感啊?
至于聘礼……不会是唐僧肉什么的吧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81、如心如命 。。。
罗扇看着白大少爷认真苍白的脸;叹了口气:“爷,小婢是贱籍;做不了您的娘子,这事儿就算了罢。”
白大少爷怔了怔:“是贱籍又怎样?我们一样可以在一起。”罗扇以为他后面就要说纳她做妾或是通房丫头什么的;正把驳词提前准备到嘴边儿上,却听他接着道:“爷跟着你入贱籍就是了,我们做一对儿快快乐乐的贱人,好不好?”
啊呸呸呸呸!不要仗着自己是疯子就可以随便说话啊讨厌!谁告诉你富人的反义词是贱人的?!明明是'尸+吊'丝好吧!
罗扇觉得跟白大少爷拎不清;所以也懒得再多说了;看了看他蓬乱的头发和形容憔悴的脸,温声儿道:“爷饿不饿?小婢做了爷爱吃的五仁儿烧饼和核桃粥。”
白大少爷闻言连忙点头,眉开眼笑地伸手拍了拍罗扇的脑瓜儿:“好久没吃到小扇儿给爷做的饭了;爷今天要吃十八碗!”
罗扇四下看了看:“爷不是不怕光了么;怎么数月未见又回去了?小婢就说爷没长进嘛!”
“胡、胡说!”大少爷不肯承认,“爷只是想、想一直过晚上而已,晚上就可以睡觉,睡觉就可以梦见你……”
“哦,那梦见了么?”罗扇转身走到桌旁,一边从食盒里往外拿碗碟一边问。
“梦见了!”大少爷高兴地用力点头,“梦见好几次!梦见你在前面走,爷怎么叫你你都不理爷,爷生气了,跑过去追上你,却原来你是在那儿偷吃红薯被噎着了,难怪不理爷……”
“够……够了……”罗扇唇角抽搐,老娘就算是个吃货也不至于在别人梦里都吃得这么没节操吧?!“吃饭罢。”罗扇将碗筷一一摆好,请大少爷坐到椅子上去。
“爷要你喂爷吃!”大少爷指使道。
“爷自己有手,为什么不自己吃?”罗扇不肯惯他任性。
“爷的手要用来抱你!”大少爷更加理直气壮地道。
“你——”罗扇无奈,“你抱着我我也没法儿喂你呀。”
“扯谎!”大少爷用“揭穿你了”的眼神瞪着罗扇,“梦里你就能喂的!还能用嘴喂爷喝汤!还让爷吃你的舌头!这会子你又不承认了!”
“嘟!不许再说了!”罗扇红了脸:您老是疯子啊!疯子怎么可以做春梦?!太缺乏身为一个纯美疯子的自觉性了魂淡!
大少爷望着罗扇的红脸蛋儿咽了咽口水:“爷想吃苹果……”
“先把早饭吃了,”罗扇把筷子塞在大少爷的手里,“不好好吃的话小婢就请别人来给爷做饭了。”
大少爷闻言慌得连忙埋头拼命往嘴里扒拉饭,罗扇一把拉住他扒饭的手:“慢点儿吃,看呛着!来时的路上都吃的什么?”
大少爷支吾了一阵,抵不过罗扇一对精光四射的大眼逼视,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没……没吃……”
“没吃?为什么没吃?是他们没给你吃还是你自己不吃?”罗扇一连串地追问。
“我……我自己……我在轿子里……没听见……不饿……”白大少爷不敢正视罗扇,心虚地将眼睛四处乱瞟,“小扇儿,你的鞋子旧了,爷让他们给你做双新的。”
“甭转移话题,”罗扇用手指敲敲桌子,示意大少爷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先吃饭。”
大少爷松了口气,赶紧低头扒饭,不敢再看罗扇。罗扇点了盏油灯过来放在桌上,大少爷只看了看那灯,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意思,罗扇这才放了些许心,然而还是有些揪扯:从藿城到蔻城乘马车日夜行路少说也得四五天,白大少爷不吃不喝不睡并且窝在那么小的一顶轿子里动都没动过,换作正常人的话早就虚弱不堪了,而疯子在意识上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对自己的身体有正确的感知,所以撑到现在还有力气,可这并非代表疯子的体能异于常人,他已经在做负支出了,一旦这根弦崩断,怕是身体上所受到的伤害更重于常人。
因此不能让白大少爷立刻就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会受不了这样大紧大松的两个极端。罗扇在旁静静看着大少爷把粥饼菜都吃了个精光,递上帕子给他擦嘴,大少爷闻着香喷喷的便舍不得用,在自个儿身上找了半天可以收藏这帕子的地方,最终决定放在亵裤里,那地方又软和又温暖又隐秘,别人绝对发现不了!……
罗扇哀悼完自己可怜的小手绢儿,重整精神,先将碗碟收进食盒,而后向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大少爷道:“爷今天有什么计划没?”
“有!下聘,娶你,拜天地,入洞房,生宝宝!”大少爷宣布道。
这个……时间好紧迫的样子……有没有别的套餐可选?罗扇假装没听见,理了理发丝,道:“小婢现在要去把食盒放下,爷让绿蕉姐她们进来服侍着洗个澡、刷刷牙、梳好头、换身衣服、上个厕所,另再叫人来把这些厚窗纸换了,小婢一会儿回来,咱们边喝茶边说说话儿,爷看这样好不好?”
见罗扇愿意同他说话,大少爷心中高兴,连忙点头应了,嘱咐着罗扇尽快回来,不许骗他,否则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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