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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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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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田两人掌管的事跟蒸汽机直接相关,邹亚罗邻重父子的玻璃、水泥窑,也需要蒸汽机来鼓风,甚至碎料、搅拌的工艺,有了蒸汽机,也可以提升规模和效率,降低成本。这些老伙计来现场可以理解,可安金枝来这里作什么?

安老爷子越发富态了,抚着大肚楠道:“南洋公司商货往来越来越多,码头越来越堵。就算有龙门吊,可还用着人力畜力,一条千料海船装货卸货,就要占半天泊位。听黄卓说,这机器抬起千斤货物易如反掌,用在龙门吊上,就算只把装卸速度缩到一半,那也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何止千斤,有了蒸汽机,钢铁广泛应用,码头的龙门吊,至少能吊运万斤货物。有了这个基础,才开始催生集装箱的运输方式。

军事和经济两面诸多变化,就在李肆脑子里翻卷不定,再看到这一帮老伙计,政治变化也在他脑子里猛然转动。

工人阶级……英华一国的工人阶级,终于要开始出现了,这才是英华一国未来大发展的核心力量。从他起事开始,各方“反动势力”都在骂他以商贾立国,这一国毫无根基。他们哪里知道,商贾不过是立国的铺垫,是华夏鼎革的开端,真正的立国之基是工业,是工人。而工人阶级,只可能在以蒸汽机为序幕的工业革命时代才能出现,而不可能在手工业时代出现。

“爹爹「百度贴吧启航文字」,我决定了,要当爹爹说的……发明家!”

夕夕兴奋地嚷嚷着,一堆铁疙瘩居然把两匹马拖得连连倒退,这事给小丫头留下的印象太深,居然让她立下了雄心壮志。

众人都被小公主的誓言给逗笑了,李肆揉着女儿的脑袋,宠溺地道:“那就快快长大吧。”

这话也是说给自黄卓这个团队手中诞生的蒸汽机,现在只是原型机成熟,距离广泛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看老伙计们跟安老爷子都一脸急不可耐,李肆觉得,自己不必再去催促了,来自钢铁、机械和航运等各行业的需求,就是最大的动力。

蒸汽机成功问世,让李肆暂时忘却了四面楚歌的烦恼,直到段宏时一句话将他的心神从梦幻中拔了出来。

“薛雪和陈万策都有意进朝堂,看你怎么安排吧。为师多提点一句,薛雪长于来往折冲,陈万策长于未雨绸缪,两人都有为相之才,但都还需要在各部事务上历练一番。”

段老头伸手给两个弟子要官了,这个后门李肆不能不开,说实话,他还求之不得。这两人跟在段老头身边已经很久了,对国政根基了解很深,再积累一些政务资历,该能帮着李肆分担不少政务。

李肆有些奇怪,段老头为何也跑来看蒸汽机?不仅来看,还一改往日初衷,让两个弟子出山做官了?

段老头悠悠道:“为师问过黄卓,大略明白这机器的道理。这机器……与我英华现今形势有异曲同工之妙。水势沸腾才有气,蒸汽机靠的就是化水为气,推物生力。而我英华一国,国力也如鼎炉中的水一般,现在也开始沸腾化气了,所以四面都遇到了阻隔。这不是逼压,而是我英华之力蓬勃而起!”

“早期收福建时,就该看出这般端倪,广东加福建,有了商货,有了银钱,还有了海外之地,这一国之势已经粗成。如今蒸汽机面世,省人力,多产出,还要催生诸多新业,这一国的形势又将再上层楼。”

“英华鼎炉,沸沸扬扬,要如何将这气导出,用在合适之处,而不是憋在鼎炉内,伤了鼎炉自身,这就需要你,需要朝堂下更大的力气,就如蒸汽机的出力道理一样。所以啊,你肯定需要帮手,薛雪和陈万策,也有心为这一国步入新的殿堂出力。为师所料不差的话,这个关口过得好,就是千古流芳,过得不好,就是遗臭万年。”

老头一番话让李肆无比钦佩,居然把蒸汽机的道理,跟英华现今的四面楚歌联系在一起了……,这理论高度,这论述的水平,真不愧是自己捡来的便宜师傅。

段宏时本已修完了《南明史》,现在又开始修《明史》,要将康熙朝时的《明史》好好清理一番,可他对英华形势也时时在关注,现在推着两个弟子入朝堂,也是看到了形势正到微妙之时,希望能再多出一分力。

李肆为段宏时的心意微微感动,老头却道:“这可不是为你这个皇帝而为,这一国也是为师的国哦,为师还想安安稳稳地再享二十年福,修二十年史呢。”

李肆咧嘴笑了,此时他并不知道,对英华有这般“主人心态”的,可非段老头一人。

无涯宫大中门东侧,是御门听政会议前,朝堂诸臣集合和休息之处,被称呼为“整礼房”。

今天是元月十二,将近元宵,整礼房里,以李朱绶为首的一帮朝臣穿着朱紫朝服,正在等着李肆回宫。来意似乎跟往年一样,给皇帝提前贺元宵,然后各自回家,各享元宵之乐。

可房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寻常,一点也没贺礼的喜庆气息,众人都板着脸,眼眉低垂,显得很是沉重。

中廷秘书监的秘书进房道:“陛下已自东莞回宫,中丞和诸公可进置政厅了……”

李朱绶嗯了一声,正正乌纱的硬翅,顺顺紫袍,抱起玉笏,朝刘兴纯、彭先仲、汤右曾、史贻直、杨冲斗等三省长官,以及屈承朔等各部尚书拱手道:“今日之事,陛下定会动怒,还劳诸位稳下心气,与我共进退。”

众人严肃地回拜道:“中丞放心,今日我等一体一心。”

那年轻秘书愣住,这是要作什么呢?怎么感觉诸位大臣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呢?难道去...…

秘书打了个哆嗦,难道是要逼宫!?怎么会呢,这几位相爷里,有青田派的,有清臣派的,历来都不对付,李朱绶还是万年捣浆糊的,怎么会一体一心了?

他伸手想招呼着问明白,诸位相爷们已去得远了,还隐隐听到杨冲斗道:“老李不成,我老杨再上!”

秘书抽了口凉气,拔腿就朝秘书监冲,得提醒秘书监主事杨适,相爷们要聚众作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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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陆海化鼎炉,华夏初登堂第六百一十八章陛下,这国咱们也有份子

更新时间:2012112811:34:23本章字数:6753

“……总而言之,一国四面受敌,波澜纷涌,臣等请陛下立阁,还政于相!”

李朱绶像是背稿子一般,将当前局势哗啦啦数落了一大通,最后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肆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铁青着脸缓缓道:“这是在说……朕快追上隋炀帝了?”

他心头当然不好受,数落这一国的困境,不就是在数落他这皇帝没当好家么?还明目张胆伸手要相权,这么快就要丢开自己这个挖井人了?

李肆看向刘兴纯、彭先仲和顾希夷等青田派老人,不太明白,为何这帮家伙也跟李朱绶“狼狈为奸”。

彭先仲和顾希夷低头数蚂蚁,刘兴纯道:“值此艰境,臣等无力与陛下分忧,还望陛下降罪!今日臣等与李中丞一心,求请陛下还政与相,也是卸责于相!”

话里还带着些赌气的味道,李肆楞了片刻,恍然大悟。

这帝王之气果然是要不得啊,居然熏得自己连臣下话里的本意都想歪了。

李肆再看住李朱绶:“想要相权还是阁权?”

这一句话直入主题,置政厅的沉重气氛顿时消散,众臣常出一口大气,皇帝终究是心性清灵的,已明白了他们的心意,李肆之前已作过自我检讨,此时当然明白臣下的心思,而这一句问话,更是在谈具体细节。

眼下已是圣道五年,距离李肆十年还相的承诺还有五年。但李肆本就在渐渐放开日常事务的管理,但凡有了事例,再在事例上有了章程,他就将事务交给三省各布,自己充当事后监察的角色。

可这般分割君权,终究是零碎的,而且李肆还握着最重要的人事权和财权,从严格意义上说,三省和各布只是他个人之下的执行机构,还不具备自主运转的能力。

因此李肆跟朝臣们谈到未来朝堂架构时,就构想过两个方案,一个是宋制,一个是明制。前者重点是在相权,后者重点是在阁权。就权力分割来看,宋制是皇帝对宰相个人,明制是皇帝对内阁整体。比较而言,宋制之下,皇帝之权仍重,明制则轻得多。

英华国制跟宋明差得太多,朝堂之权被局限在行政事务,而非整体国政上,所以李肆对这两个方案都没什么忌讳,需要考虑的重点还是行政权跟总帅布、枢密院所掌的军权,东西两院未来必定要掌的议权,以及法司计司所掌的律法和金融财政之权该怎么相融和均衡。

现在李肆这么一问,李朱绶毅然道:“臣等以为,立阁之机已到。”

李肆眯着眼再问:“那么这新立的内阁,头一件事是要作什么?”

立内阁这事,一面是交权,一面是推责。李朱绶这帮朝臣又不是白痴,都懂得有收获必有付出,立阁实质是皇帝与朝堂的一桩交易。

李朱绶顿了一顿,沉声道:“与满清议和,稳北面之势,如此才好专心南面,以完南洋未尽之功!”

李肆心说果然如此,指向这帮臣下,他苦笑道:“你们要让第一任内阁就成黑锅内阁么?”

朝堂重臣都已充分理解先南后北这项国策的意义,现在英华因国势膨胀,四面都起冲突,跟北面在江南的混沌之争就有必要先冷下来。议和不仅能避免英华在江南陷足太深,也利于推动以商货侵吞江南的经济战略。

但不管是主动提出,还是接下北面的和书,这桩责任都不适合由李肆来背。讨要内阁权,让第一任内阁担下这桩责任,这就是朝堂拿到内阁权的首付价。

李肆沉吟许久,决然摇头:“内阁立不立,跟此时的形势无关,勿须在此事上两相折冲。诸位这几年兢兢业业,都很称职,朕可舍不得。”

既然是背黑锅,那这第一任内阁,肯定要下去几人,虽说以后可以起复,但这般折腾,李肆觉得划不来。

“陛下仁心,臣等感佩五内!”

汤右曾、史贻直和杨冲斗等原来的“清官”很是感动,躬身常拜,没办法,他们在康熙时代呆得太久,圣君情结很难抹灭。

“若真决心议和,绝不能由陛下自己背责!”

刘兴纯和彭先仲等青田派老人几乎是叫喊出声,他们同意配合李朱绶争阁权,就是基于这个原因。皇帝的名声不能受污,更不能被那些渴望尽快光复华夏的国人置疑。南北议和,这事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渲渊之盟。

李肆皱眉道:“朕这个皇帝,不是君父,但主一国之政,凡事都要担责!南北议和这事,不是朕这个皇帝作的主,而是奸臣做的主,国人谁会相信?”

他的语气再重了一分:“再说了,朕确实要还权于相,但那只是内政!外务和军事,在朕有生之年,朕这个开国之君,怎么也不会放下!南北事就是外务,满清就是敌国。即便要立内阁,内阁也管不到此事!”

李朱绶罕有地硬起了脖子:“即便内阁管不到外事,也该有建言之权,供陛下定夺。”

这也是间接在背黑锅,只要内阁建言,李肆即便是最终定策的人,国人的情绪也能发作在内阁身上。

可从分割君权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中央官僚不满足于只操持行政执行权,希望在国务定策权上也有一席之地,同时也留下一扇门,便于内阁日后争夺定策权。

李肆心说,官僚阶级争权,还真是天生本性呢。现在政党政治还没成型,就让你们官僚把持国策,那怎么行?

正要训斥这话,李朱绶再道:“陛下,依着皇英君宪,这一国,也有咱们的份子……”,

李肆噎住,其他臣下们也都嗯咳声一片,这话真是……真是太直白了。

好半响,李肆才道:“此言不虚,既如此,这黑锅咱们就一起背了。”

李肆也想通了,之前就在感叹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把控一切。现在臣下们不甘当传声筒,要权要责,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说这个内阁,跟明时的内阁可不一样,法司计司枢密院他还掌着,东西两院更要逐步担下议权,就让这个内阁,渐渐向国务院的方向进化吧。

英华国政格局正孕着剧烈的变革,寻常国人还没有太明显的感受,但很多人也都跟李朱绶这帮朝堂重臣一样,开始不甘沉默,不甘只当旁观者。和李朱绶顶撞李肆那话一样,英华现在已是他们的国。英华所开的华夏,是他们的华夏。

松江府奉贤县,硝烟萦绕,炮火纷飞,一段城墙在三十斤炮的轰击下哗啦啦崩裂为沙土砖石,顶盔着甲的英华掷弹兵蜂拥而入,却被更大一股人潮挡住。焰火暴裂,枪弹如雨,不多时,双方已陷入激烈的肉搏战中。

降调的悠常号角声从后方升起,掷弹兵相互掩护,向后方退却。可大约百来名掷弹兵却死死守在缺口处,再不愿后退一步。

“余正华!为什么还不撤退?你是要违抗军令!?”

“娄本忠,如此良机,我们怎能后退……”,

带着部下死战不退的哨常挥刀劈退一个清兵,再扭头厉声呼号着。

“我们是新会人!”

“我们为什么参军!?就是要用我们的血,洗掉新会的债!”

“我们不止是新会人,我们也是英华人!”

娄本忠停步了,他呵呵一笑,跟余正华并肩而立。

“好!就在这里,让大家看清新会人的忠义!”

不过两百来人,如钉子一般挡在缺口处,本要如狂潮倒卷的清兵,也被这道防线撞得血浪四溅。

“新会人,堂堂正正死!”

呼喊声传到后方阵地上,黄慎破口大骂:“早知道就不该让那帮新会疯子上去!全都不当自己的命是命!***!”

他朝布下咆哮道:“攻!接着攻!拿下奉贤,再好好治他们抗命之罪!”

援兵冲击而上,透过望远镜,看到缺口里正不断倒下的身影,黄申眼眶泛红,嘴里还嘀咕着:“新会旧会有什么相干,你们都是老子的兵!”

奉贤离龙门不过二三十里,在龙门外都能依稀听到奉贤方向的枪炮声。几面镖局的镖旗下,一群正护着商货,准备上路的镖头镖丁心神不宁,不停朝奉贤方向看去。

“老子忍不住了!”

镇远镖局的侯镖头一把扯开衣领上的扣子,大口呼吸着。

“当年兄弟们在韶州,在郴州,在常沙,跟鞑子打得昏天黑地。现在终于在江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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