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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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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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指挥使,不定还是一军副统制。

那知县拱手,对方却还高居马上,不得不再朝上举了举,就跟上香似的,再艰涩地道:“这位将军,基需米粮,本县尽力置办……”

那左都尉道:“你县是行进要道,我大军必占!”

知县和其他官员顿时脸色煞白,对方却再道:“撤去你们的兵丁,置于我军监管之下。城里就只留你县衙,且不生事的话,我们也不为难。就只以此城为辎重转运,事毕即退。”

这建议可真诡异,但更诡异的是,知县考虑了一会,却面露喜色地点了点头。

看着远处大军的逶迤尘浪,这帮清廷官员自然清楚,人家真要用强,这浦圻是当天就破,绝无幸免。人家也没要他投降,反而让他们继续待在县城里,装出一副官府仍在的模样,他们也不必承担弃城失土的罪责。

不管对方如何处置,他们也没得选择,谁让朝廷在湖北根本就无力与南蛮一战呢?

红衣军将们拨马而回,奔出一截路后,有人终于忍不信开口问:“展统制,这事……怎么就觉得这么古怪呢?”

这左都尉正是神武军副统制,之前清廷江西绿营游击展文达,他笑道:“有什么古怪的?咱们此时跟清囯非敌非友,能免动手最好,省一分力气算一分。”

接着他脸色沉凝:“再说了,这些人又不是真鞑子,只要不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为敌,又何苦动手?我猜……官家也就是这个意思。”

另一部下道:“人头珠帘来暂代军正统制,那不就是要来杀人的么?”

展文达摇头:“吴将军又非嗜血之辈,他可没对民人下过手。”

刚才那部下却长叹一声:“咱们可训了一年多啊,连去交趾都没捞着!真没仗打,咱们难道要一年年熬出职衔么?”

部下都不满地道:“论人是差不多,可论能耐,咱们这校尉,怎么也比得过绿营的副将总兵吧!?”

欢声笑话中,马队朝一座旌旗招展的临时营寨奔去。

营寨外,无数马车摆开,车厢都敞着,竟是卖各色物事的流动杂贷铺,还有卖吃食的,热气冉冉升空。

“精肉包子,广州西关精肉包子了啊,一笼八个十文!军爷八折了啊……”,“老际,这都到湖北了,你哪里来的精肉,是不是人肉?”

“呸呸!你才吃人肉呢,这可是随军肉行置办的好肉,一时吃不完分卖出来的。”“包子车”的车主老陈一边跟邻车说着笑话,一边招呼生意,然后就见几个衣衫破烂的小孩正朝他这包子车打望。

老陈心中一抖,忽然想起了六七年前的旧事,那时他开的只是粥铺,总有穷苦小孩来沾便宜乃至捣弹。有一天……嗯,那也是个冬曰,很冷的冬曰,一对聋哑兄妹又来朝粥锅里丢石头,他正赶人时,却撞见了盘大姑。

这可是他老陈在天主会里的传统谈资,盘大姑就如菩萨一般,降伏了那对兄妹心中的妖魔,同时也让他们的命运有了剧烈转折。那个妹妹默娘,不管是心性医术,都快成了第二个盘大姑。而那小子,年中还见过一回,穿着一身身红衣军服,肩上一颗铜星,竟然也是个副尉了。

想到命运的转变,老陈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了,他的变化虽然赶不上贺家兄妹那般剧烈,几年下来,依旧是十卖寻常食饭的铺主,可曰子却已舒适得太多。以前还是租着屋子,现在自己有了六七间店面,媳妇生了两十儿子,一闰女,就靠着英慈院,竟然没一个夭折,不是觉得不继续挣钱就不安心,自己一家完全可以坐食租钱。

这都是当今皇上,还有盘大姑一并造的福,当然,在老陈看来,早前经常见面的盘大姑更清切。得知她被鞑子抓了,他才丢下了生意,在西关天主会的组织下一并来了这里。

他没本事和胆子上阵杀敌,但帮着大家料理食住总行吧,同时顺带做做生意,只是顺带!

看着那几个小孩,老陈心说,可别真当自己是来做生意的……“来,吃吧,不要钱。”

他招呼着那些小孩,可对方看着附近来回穿梭的红衣军将,都畏畏缩缩不敢动,老陈干脆提起笼子,直接塞了过去。

“为盘大姑积德,求老天爷保佑!”

老陈是这么想的,邻车人也纷纷过来给小孩塞吃食,他们也是这般想的。

营寨中心,大帐外的高台上,李肆看着外面另几处营寨,欣慰和警惕等几股相互矛盾的情绪正在心中交织。

“天庙和天主会不是一体的,天主教是教友自己为联谊和传递消息织起的,有时也请祭礼祀去讲经。每座天庙都是自己管理,我们这些巡行的主祭,就负责检查他们传教和讲义是否合规。天庙的财事是找英慈院的掌柜伙计兼管,祭祀的品行则是我们巡行时,从教友那里获知。”

“现在总共有一百一十七座天庙,根墙在册的教友大概有六七十万吧,核心的教友有十万左右。来的这些人,也有不少是感佩盘大姑在英慈院的善行,并不是教友。

徐灵胎在一旁紧张地解释着,李肆审视的那些营寨,不是军营,而是从南面涌来的民人。这还只是“先遣队”,一部分在后面,一部分走了水路。

李肆眉头越皱越紧,徐灵胎吞了口唾沫,心说四哥儿当真要忌惮上了天主教和盘大姑所吸聚的人心么?

片刻后,李肆忽然骂道:“老百姓居然比咱们军队还跑得快!扎营都不差章法!召集神武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将,去人家营地里好好看着!真是丢人!”

身后新任銮仪使陇芝兰噗哧一笑,李肆这话是有点夸张,不过神武军训了一年多,跟其他军相比,确实差距还很大。跟那些由专业组团人士率领的民人相比,还真显不出太多训练有素的味道。

一把怪口音转移了这个话题:“陛下,我见到了一支虔诚的十字军,在跟随陛下前进。”

李肆怒声道:“郎世宁!再提什么十字军,我把你架到火堆里烧了!”

十字军?虔诚?

李肆心中长叹,你们、他们,都是要盘金铃死啊…

—://。。

草清第四百九十四章她是罪恶之源

更新时间:2012112811:33:14本章字数:5373

第四百九十四章她是罪恶之源

当鄂尔泰奔进总督衙门,见到正一脸淡然的张伯行时,他的感受就跟早前马见伯一般无二,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总算是该结束了。

他吐着长气问:“张制台,收到皇上的密谕了吧!?”

张伯行点头,手指在桌面上叩着,不知在想什么,可鄂尔泰哪有心注意这些细节,径直道:“那就赶紧把人交给我!”

鄂尔泰没收到雍正的谕旨,但他已经清楚自己要来顶这个屎盆子,他也乐于挺身而出,为雍正背黑锅,想必张伯行也会很高兴,将这个烫手山芋转给自己。

张伯行的话如地府中幽幽传来:“不急,等我想清楚了罢……”

鄂尔泰跺脚:“想清楚!?张伯行,你还要想什么!?且不说皇上有旨,就说这武昌城,不日就将迎来数万大军,你再耽搁,这般罪责可是担不起的!”

张伯行笑了,笑得沉稳而笃定:“只是数万大军么?怕不止吧,根本就是地府之门大开,妖魔鬼怪全都涌了出来。鄂宪台,随我出去看看,顺便,跟你说说我的发现……”

鄂尔泰咬牙:“发现?还能发现什么?”本文字由启航更新组明儿提供

武昌府,城南望山门,登上城门楼,往西看去,江面船影憧憧,往南看去,尘浪翻滚,正有人潮逼近。

鄂尔泰脸色苍白,催促道:“张伯行,你到底还在想什么!?”

张伯行闭眼抚须,就在此时,江面轰鸣声不止,如闷雷劈空,硝烟道道升腾,竟是已经开战。

武昌和江水对岸的汉阳,遏大江两岸,乃长江锁钥。历代江防都以此为要害,驻有大队战船。到满清一代,康熙之时,尽管已无大战威胁,战船也不复前朝那般高大坚固,但数量却是足的。

早前岳州报说有大队南蛮船只顺江而下时,水师营就已严阵以待,此时已聚了百多条大长龙船,舢板战船无数,把江面堵得严严实实。

清军内河水师,此时只有几种船式,舢板、长龙、快蟹和快哨等,不求大,只求快。当然,快也只是相对那些大沙船,基本都是单桅双桅,绝少三桅大船。船小,干舷低,面宽底平。大的载有十门以下铁炮,小的就首尾两门炮,那炮也就是几十百来斤的小炮。

虽然船小炮弱,但架不住多,此刻在江面拉开,噼噼啪啪猛打一气,声势还颇为惊人,也取得了一些战绩。好几条试图继续前进的沙船被轰得原地打转,大群水手仓皇地弃船跳江。引得水师官兵和岸上看热闹的清兵都高声喝彩,至于那些倒霉的受害者,不过是路过的酱油众,清兵们压根都不关心。

喝彩声嘎然而止,几条桅顶挂着蓝白相间长条旗的沙船驶了出来,那旗帜是南蛮湖南卫军水巡的标志,跟清廷水师在洞庭湖经常打照面。

以前是没什么大摩擦,并不清楚这些模样上依旧是沙船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现在清兵的好奇心得了满足。这几条沙船往江心一停,横过船身,隔着几十丈远,咚咚打桩声就连绵而起。

水柱溅飞,木片杂物乱舞,岸上的清兵就傻愣愣地看着十数条舢板在这一轮炮火中化作残片,还有两条快龙被利索地从中轰断,上百水师官兵如下饺子一般扑进江水里,拼命朝两岸游着。

两岸清兵清醒过来,心中怒火乱撞,太不公平了!起码是八斤炮吧!泥马在沙船上装这么大的炮,还要不要脸啊!

清兵船队纷纷调头后退,这边南蛮的几条沙船也没再动,毕竟他们的船少,清兵水师要一窝蜂涌上来,还真架不住。

小舟来往,双方一番商谈后,南蛮船队又动了,大群沙船穿过清兵水师让开的水道,继续前行,这些都是一心只作生意的商人。原本因紧张局势而导致的水路断绝,因这一场对战而变成擦枪走火的误会。

如果可以忽略南蛮船队里,更多停在后方的那些船只,似乎没什么能再阻碍双方的和平。那些船,桅顶都飘着如蜈蚣风筝般的白色纸环。

江面平静下来了,城南岸上却又起了波澜,眼见烟尘渐近,数百清兵马队出城,准备驱赶城外那些拉着横幅,聚众鼓噪的民人。他们怕南蛮大军以这些民人为掩护,骤然攻城。

看着远处那些策马挥刀,朝民人汹涌而去的兵丁,鄂尔泰惊声道:“张伯行!你是铁了心的要起战端了!?”

张伯行依旧闭眼,摇头道:“那是督标诸将在行守城之责,难道鄂宪台要我开门迎贼?”

鄂尔泰道:“赶紧把人交出去,就没什么祸患了!”

张伯行睁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交了人,这武昌府,这湖广之土,乃至我大清,就没祸患了?难道我大清之安危,还得侯着南蛮赏赐?”

下方人声鼎沸,惨呼连连,接着响起枪声,排枪!鄂尔泰惊得一阵哆嗦。

城下远处,一队队南蛮红衣兵策马赶到,穿过被清兵驱赶而溃逃的人潮,跟清兵正面相对。他们没有跟清兵马队直接策马相战,而是纷纷下马,列成一个个薄薄的三列箭头阵,坐骑集中在箭头阵后方,排枪连连,那数百散乱的清兵马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片刻间就栽下好几十人。

带队将官还不甘心,指挥马队后退到城下护城河边,本文字由启航更新组明儿提供,准备整队冲击那些步兵,可见到一个个箭头阵不断成型,后方还有冲天尘浪,不知是多少人马,知自己绝不是对手,无奈地带队退进了城池。

红衣兵这些骑马步兵继续朝前推进,却在护城河下遭遇城头清兵弓弩、火枪乃至火炮的轰击,试探了几次后,不得已地退却了。

眼见城防准备充足,鄂尔泰再忍不住,一把纠住张伯行的衣领,厉声道:“张伯行,你要抗旨!?你要跟南蛮擅起战端!?”

张伯行不屑地瞄了鄂尔泰一眼,再朝前方扬扬下巴,鄂尔泰看过去,那冲天尘浪下,人影渐渐清晰。虽有少数红衣军,大多数却是民人,估计有三五万之众。

张伯行道:“岳州塘报,还有好几万民人在路上,加上江面上的,估计有十万南蛮民人,会到这武昌城下。”

他摇着头,不知道是震惊、怜悯,还是其他什么感慨:“这都是因为,他们的盘大姑被关在了武昌。”

鄂尔泰再无耐心,沉声道:“张伯行,你到底在搞什么玄虚!?”

张伯行一声长笑:“玄虚!?真正的玄虚,就在那盘大姑身上!”

他抚着长须,目光坚毅,心胸中翻腾着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让言语格外有力。

“南蛮何以成事?是因为李肆的枪炮?不!是因为这个盘大姑!”

“她的英慈院,开膛破腹,以金铁入肺腑,行邪术支离人体,治好了人的皮囊,却吸走了人的精魄!”

“她还开育婴堂,以敞风冰降治小儿热,将小儿当牛马之类调治,不及寒热病理。看似小儿天亡者骤降,其实那些活下来的,已然失心!”

“她还诱杏林内家,脱寒热之说,以器物究病理,宣扬什么病菌、毒虫致病,引医家弃人体五行经络之本!”

“她那英慈院所发医书,竟将人体五脏六腑心脉重新画过,显是剖戮人体,伤天害理!她还引医家广在民间试药,以命换药!”

“她为何这么做!?鄂尔泰,你知道么!?”

面对张伯行这如山一般的气势,鄂尔泰完全被震住了,他当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张伯行为何要说这些。

“南蛮是妖孽之国,她盘金铃,正是妖孽之母!那李肆,不过是面上人物!”

“南蛮天主邪教,聚众淫祀【1】,公溯血脉,毁亲尊嫡庶,散宗法族系。此教坏我华夏道统,已非毁儒那般简单!而这盘金铃,正是借英慈院为手,推行此教,短短数年,教众数十万,这是那李肆所能做到的?”

张伯行指向城下那些民人:“他们所为何来?只因遵崇此女而来鼓噪?不!”

他两眼喷着精光,揭露了他的震撼发现:“他们奉此女为心母!”

接着语气转热,极度的炽热,以至于飘出一股让鄂尔泰也浑身颤抖的冷意:“杀了她!杀了此女,邪魔退散,妖孽伏法,正气重回,道统复立!我大清江山,我华夏人心,都将涤荡一净,杀了她!”

张伯行看向鄂尔泰,那目光灼得鄂尔泰呼吸顿止:“我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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