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从义说着话,笑道:“阿郎若是第一次来,恐怕会不习惯这边的味道。”
染香,是这个时代的习俗。
不过这习俗大多是针对于名门贵胄,亦或者勋贵子弟。
对普通人来说,染香是一个非常昂贵的习惯。老百姓勉强度日,又哪里过得这种风雅?
杨守文从昌平而来,而昌平大部分人,都没有染香的习惯。
他笑着点头道:“的确,这里的味道,实在是有些怪异。”
“阿郎昨日说要来找人吗?”
杨守文道:“婶娘说,这北市里有一座桥,很多人在那里写信卖字为生?”
“哦,阿郎说的是可是马行桥吗?”
杨从义不愧是洛阳地头蛇,杨守文才一说出,他立刻就报出了地名。抬起手,指着坊市北面。杨从义道:“那座桥在北市的北面,有一条河,名为驻马河。马行桥就在驻马河上,河北面就是牛马行。从西域和塞北而来的牛马贩子大都集中在河北岸。”
应该就是这马行桥了!
据杨氏说,北市只有一座桥,除了马行桥还能是哪个?
杨守文道:“那咱们就去马行桥。”
四人一猴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进,耳边不时有各种叫卖的声音响起。北市不仅仅有丝行和香行,同时也是洛阳颇有名气的销金窟。一路走过来,就看到了五六个大型的酒肆和客栈。不过,有些酒楼却关着门,这天都亮了仍不见开门营业。
“那都是风月之地,基本上到晌午后才会开门。”
杨从义压低声音,在杨守文耳边解惑。
杨守文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杨青奴。见杨青奴整备那满目琳琅所吸引,他才算放下了心。若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青奴解释。
“这马行桥的人,可是不少啊。”
来到马行桥下,杨守文本以为人会少一些,可哪知道,这里的人却变得更多了。
而且,杨守文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马行桥下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但同时也有一些衣着华美,看上去颇有家财的人。那些衣着华美的人,会时而与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交谈,彼此看上去非常融洽。
洛阳的富人,都这么好说话吗?
杨守文疑惑扭头,向杨从义看去。
不过,这次却是杨存忠回答道:“阿郎,这马行桥有不少靠卖苦力谋生的苦哈哈,也有那靠给人写信卖字求生的穷措大。本来呢,有钱人家很少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却使得那些有钱人对这里趋之若鹜,一个个都非常和善。”
“什么事?”
“阿郎可知道张仁亶吗?”
杨守文闻听一怔,旋即点点头道:“我自幽州来,怎能不知道张都督?他现在可是并州大都督呢。”(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家在东都北市中(三)3/3
杨存忠闻听,笑了。
“以前,张仁亶家里很穷,就在北市寄居,靠苦力为生。
结果呢,有一个马行牙客的儿子名叫阎庚和张仁亶交好,而且经常会接济那张仁亶。他老子对此非常不满,骂他说你一个商贩,他一个穷人,为什么要破费钱财去接济?可是那阎庚却不停,仍私下里接济张仁亶,两人之间的交情很深厚。
后来……呵呵,阿郎应该知道。张仁亶中了武状元,后来更出任幽州都督。那阎庚也因此而受益,不但弃商从文,还成了张仁亶的幕僚。如今已经便成为县令。”
“还有这种事情?”
杨守文听罢,不由得哑然。
如果那阎庚不是真心和张仁亶结交,那就是一个能奇货可居的吕不韦。不过,杨守文没听说过历史上有阎庚此人,想必他和张仁亶的结交,也没有太多功利色彩。
“这倒可以称之为一段佳话。”
“是啊,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商人就开始来刻意结交这边的苦力。
可问题是,这世上能有几个张仁亶?这些人以为他们可以成为阎庚,可以再捧出来一个张仁亶。但问题是,当年张仁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家境虽苦,却识文断字,而且还拜过名师。如果苦哈哈们都有张仁亶这种机遇,又怎可能在这里?”
“存忠看得倒也透彻。”
杨守文不无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却在马行桥的一端扫动。
他看到,在桥头西面有一排桌子,坐着不少书生打扮的人,正努力的招揽着生意。
咦?
没有看到王贺!
杨守文眉头一蹙,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婶娘说就是在这里看到的王贺,怎么没有见到他的人呢?就算是他离开昌平后,面貌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婶娘能认得出来,就说明变化并不大。
可是,人呢?
“阿郎。可是要找人吗?”
杨守文点点头,在那些书生的身上一个个掠过。
“阿郎可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杨守文一愣,露出茫然之色。
他还真不知道‘王贺’叫什么名字。已经知道他是假王贺,但真实身份,却一无所知。
“那阿郎可知道,那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嘛……嗯,大约五尺七寸的身高。长的很清秀,眼睛很大,体态也不算不胖。”
杨守文努力的回忆着王贺的模样,只是他和王贺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明显的特征。一旁杨从义父子则露出苦笑。杨守文说的这些特征,再平凡不过。一眼扫过去,那些书生大都如此。至于清秀,也要看怎么评断。
“大兄是要找人?”
杨青奴突然开口。轻声道:“大兄都没有来过洛阳,又要找谁啊。”
“对了!”
杨守文听了杨青奴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之前也不在洛阳,应该是在去年年末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杨从义看了杨存忠一眼。那杨存忠答应一声,就跑向了写字摊。
“哥奴以前曾在这边跟那些人学识字,故而和他们都很熟悉,打听起来也比较方便。”
哥奴是杨存忠的小名。
杨从义用这种方式告诉杨守文,杨存忠识文断字。
这年月,能识文断字的人,就会被人高看一眼。杨从义也是用心良苦,希望能够让杨存忠得到杨守文的重视。即便杨守文没有什么成就,可他身后却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若能得以举荐,杨存忠日后的成就,绝对会比他这个当爹的要高。
杨守文心知肚明,笑了笑表示明白。
“大兄,那边有捏糖人的。”
就在这时,杨青奴突然抓着杨守文的手叫喊。
顺着杨青奴手指的方向看去,杨守文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糖画摊子。当下他取出一串铜钱,放在杨青奴的手里,“奴奴去看看,若喜欢了就买来,不过可不要跑远。”
“好!”
杨青奴顿时笑逐颜开,拿着钱,领着小金就跑向了糖画摊子。
而这边,杨存忠找人打听了一阵,便跑了回来。
“阿郎,打听到了!”
“哦?”
“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开春之后才来的穷书生,据说是姓吕,家住河南仁凤坊。
据我认识的那人说,那个吕书生是在仲春才开始摆摊,但并不固定,时断时续。那个人似乎不太合群,也不怎么和人交流。平日里来了,就坐在那里等客人。若没有客人时,他也不着急,到天黑就会回去。因为他不合群,所以大家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具体情况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今天这时候没来,怕是不会来了。”
“那你可问过,吕书生之前在何处谋生?”
“这个,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这边很突然,之前并没有人见过他。”
“阿郎,这个人很重要吗?”
杨守文搔搔头,旋即笑道:“也算不得重要,只是这个人很有本事,我想找他帮忙。”
一个能隐瞒自己身份三年,在县令位子上如鱼得水,并且觉察到情况不妙之后,就立刻逃走,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线索的人,绝不是有本事那么简单。杨守文也说不上为何想要找到此人,只是觉得,这个吕书生说不定能帮他出谋划策,破解眼前的局面。
只是……
“从义,你在河南,人头可还熟悉?”
“回阿郎的话,南岸八十一坊虽说不上都熟悉,但那仁凤坊倒是认得几个地头蛇。”
“帮我打听一下,此人的住处。”
“这个容易,只要知道他姓什么,相信不难打探。”
杨守文舒了口气,心里也轻松很多。
虽然没有找到人,但至少有了线索不是……
“大兄……”
就在这时候,杨守文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呼喊。
他忙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壮汉把杨青奴拦腰抱在怀中,撒腿就跑。小金上前想要阻拦,却见一道刀光掠过,吓得小金吱呀呀跳开。地上,有两个破碎的糖人,青奴只喊叫了一声,便没了声息。那大汉显然是对周围很熟悉,抱着青奴飞奔。
而周围的人,却一个个漠不关心,更不见有人上前阻拦。
杨守文一见这情况,顿时急了。
抢孩子?
他二话不说,撒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厉声喝道:“放下孩子,否则我定取你狗命。”
与此同时,杨存忠如同一阵风,呼的从他身边掠过,奔着那壮汉追去……(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家在东都北市中(四)
“走路不长眼睛吗?”
杨守文的腿不方便,所以没有杨存忠的速度快。
不过,杨存忠虽然追了上去,可是很快被几个泼皮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嘴里更咒骂不停,“爷爷在这北市也有十几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横的,走路不长眼睛……刚才你撞了我们,该怎么说?诶呦,握拳头了,怎么还想要和爷们儿动手?”
泼皮说着话,就把杨存忠围起来,更挡住了杨守文的路。
杨守文看得很清楚,哪里是杨存忠撞了这些人?这几个泼皮,分明和那绑走青奴的壮汉是一伙的。是谁要绑走青奴?是偶然,还是冲着我来的?杨守文眼珠子一转,探手仓啷就拽出了鸦九剑,冲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把一个泼皮刺翻在地。
“哥奴,赶快去追。”
杨守文这一剑,把那些泼皮吓得不轻,连忙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杨存忠连忙答应一声,健步如飞就追了下去。
“拦住他。”
几个泼皮反应过来,上前就要拉扯杨存忠。却见杨守文纵身上前,手中鸦九剑一招玉带缠腰,一抹剑光闪过,就听到那泼皮一阵惊叫,险些就被剑光扫中……
“小子,你干什么?”
“谁让你们来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多起来,把一条长街堵得严严实实。
杨从义已经跟上来,站在了杨守文身边。
“你说什么?”为首的泼皮眼皮子一颤,故作镇静说道。
杨守文沉声道:“别说你们不认识我,今天你们把我幼妹绑走,想来就是为我而来。
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们来的?”
“鲁二。和他废话什么,动手啊!”
先前被杨守文刺翻在地的泼皮,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鲜血汩汩流淌,而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口匕首。恶狠狠道:“一个外乡人也敢如此嚣张,以为我洛阳爷们儿好欺负吗?鲁二,给我上,今天不好好教训这家伙,以后还怎么在北市混。”
说着话,他踏步冲过来,匕首便刺向了杨守文。
与此同时。几个泼皮也齐声呐喊,从身上掏出匕首,朝杨守文两人围过来。
“老杨,你去帮哥奴,这边我来对付。”
杨守文腿上有伤。走的不快,所以干脆留下来。
他已经看出,这些个泼皮就是冲他来的。不过他倒是不怕,反而让杨从义去追杨存忠。那杨存忠虽说力大无穷。而且也有一身本事。可毕竟年幼,杨守文也害怕。他压不住场面。
“阿郎,你没事吧。”
“些许地老鼠,又能奈何得了我吗?
从义,待会儿不要手下留情。出了事情,我自承担就是。”
话音未落,杨守文提剑而上,一招仙人指路,铛的就撞开了那泼皮的匕首。鸦九剑在他手中翻飞,划出一道道弧光。杨守文不擅使剑,却不代表他不会用剑。他这一路剑法施展开来,一下子就把那几个泼皮圈在里面。杨从义见此情况,也不再迟疑,忙转身朝杨存忠追去。说到底,杨从义也担心杨存忠会遇到麻烦。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喝道:“一个外乡人也敢嚣张,以为我洛阳没有真好汉吗?”
从人群里冲出两个壮汉,一个手持大斧,一个拎着一根棍子。
这两人冲上前来,二话不说便扑向杨守文。
还有后招?
杨守文一下子明白过来,今天这场局,的确是针对他而来。
之前绑走杨青奴,是为了引他入毂;见杨守文没有追上去,于是便出动了后手。
谁要找我麻烦?
那两个壮汉一上来,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杨守文原本对付那些泼皮并不吃力,可是这两个壮汉一出手,他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两个人,身手不弱。
如果他身上没伤,自然不会畏惧。
可他腿上的伤势还没好,也使得他先天行动不太敏捷。
一口剑舞动开来,铛的崩开那壮汉的铁棍,而后踏步旋身,宝剑带起一抹弧光,噗嗤就把一个泼皮砍倒在血泊之中。只是没等他拔剑,那持斧壮汉已经到他身前,手中大斧呼的劈落下来,杨守文忙侧身闪躲,躲开那人的大斧,却不得不撒手丢了宝剑。
“圈拦虎抱!”
虽然没了宝剑,杨守文却并不慌张。
早在昌平经过无数次搏杀,比这更凶险的局面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又怎可能会慌乱。
金刚八大式中的圈拦虎抱施展出来,他身体猛然一矮,两腿用力,呼的窜出,一头便扎进那使棍壮汉的怀中。双手张开,抱住了对方的双腿,两膀用力,呼的一下子就把对方掀翻在地,狠狠贯在了地上。两个泼皮见有机可乘,握着匕首便扑上来。
杨守文刚抄起铁棍,还没等他站起来,就听到人群中有人道:“一干泼皮也敢猖狂,今日倒要领教一番。”
从人群中,又窜出一个少年。
看年纪,和杨守文差不多大小,手持一口宝剑,垫步上前,就把一个泼皮刺翻在地。
杨守文一见有人帮忙,也顾不得询问对方,手中铁棍横扫千军。
身随棍走,身体借力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蓬的一声闷响,正砸在另一个泼皮的身上。
这一棍,有千钧之力,把那泼皮一下子打得骨断筋折,倒在地上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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