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听未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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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听未央曲-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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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兽听令,快速地移动身躯,逼近!
方才盘在她脚边的小花蛇是受了蛊惑最重的,移动幅度极迅速,不一会已来到刘胜与金庭眼前。
金庭吓得两腿瑟瑟发抖,以求救的目光望着刘胜,不停地喊着:“王爷,王爷,怎么办?我最怕蛇!这里都是有毒的蛇!王爷!它过来了,它们过来了,太多了,太多蛇了……”
刘胜的神色中,也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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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袅袅,越过深林。
大约也是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小型马车驶进了长安城。
车内的女子,面上罩了粉蓝色的轻纱,瞧不清她容貌。只余一双凤目露在外头,说不尽的风流妩媚。而眉间那一点朱砂,更添其色。
此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正是出自于她。
“鸟儿,你今天太活泼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坐在她身旁的小丫鬟逗弄了一会她怀中的小灵狐,笑道:“小姐,这春日里三月的天儿,连我们家鸟儿也蠢蠢欲动了不成?”
原来她们口中唤的“鸟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这位小姐正抱着的一只小小灵狐。
灵狐通体雪白,额际两抹棕毛,生得玉雪可爱,惹人生怜。此时,它举了举两只前爪,憨态可掬的模样引来小丫鬟的娇笑声连连:“小姐,小姐,它方才还伸了个懒腰。”
“嗯,玩累了,也该困了。”
女子掀开车帘,去瞧外面的天色,“起风了,天也暗下来了。”
一瞥眼,她见到今日长安街上的禽类躁动不安,鸡飞狗跳,情况有异不似寻常。
“小姐,你听,这是从哪里传来的曲乐之音?长安城果然是大汉都城,繁华无限,连寻常街上也能听见这等热闹的笛音。”
听到小丫鬟这么说,女子凝神听起来,不一会,眉心微微蹙起。
是刘陵吧?
这是她吹的笛音,涸心咒,后半段。
记得五年前,两人有缘相识,自己便传授了这曲笛音,并送给她,来自顾家唯一的信物,玉笛。
大约那时,是从未想过回顾家的念头吧。没有了娘亲留给她的玉笛,只觉得轻松,好似已经摆脱顾氏弃女的身份一样。
刘陵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外人,似乎是甩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玉笛丢向了她。
只是五年之后,顾川仪,才意识到,原来对于俗世中人,这是件多么强大的器物,令众兽听命于音,听命于掌笛人!
刘陵此时吹奏的涸心咒,杀机毕露。令自小熟习音律的她,嗅出阴谋的意味。于是,不假思索地,她兀自取过一把寻常的筝,静静弹奏起来……
不知远处是谁?不知此时众兽所向是何人?
无论如何,只愿能救下你吧。
------题外话------
就是喜欢管狗叫猴子,管狐狸叫鸟儿。


第七十三章 肩伤
治疗眼疾的一月之期已到,这一日,陈娇终于能够取下眼上白绫。
顿觉身心舒畅。
此时,她淡淡望着杯盏中自己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笑,继而抬眸,道:“窦夫人今日邀我来此,是为何意?”
窦绾端坐于增成殿的正殿主座,此时听她这样说,只是温婉地笑笑。“表嫂与阿娇妹妹三年未见,合该好好地聊聊。”
陈娇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抹异色。
表嫂?呵,陛下如今未立正宫皇后,谁人敢作如此自称?窦绾曾经是八年太子妃,正宫嫡妻,那时自称一句表嫂是理所当然,且只觉亲昵,而此时……便是别有用意了。想今日辰时二刻,早起没多久,便从朝雪手中接过来未央宫内窦夫人急邀相见的信件,于是不得已进宫。
陈娇是不愿见她的。
中毒,错过亲自送阿娘出殡入土,提前及笄,眼疾,强送出长安城,被迫客居中山国三年……这一切,全拜窦绾所赐!
这个表面是一派温婉贤淑的女子啊……
陈娇秀眉一挑,道:“窦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吧。”
如今身处增城殿,整个殿内都是你自己人,还演得这么动情,作甚?
窦绾将手中杯盏放下,笑道:“阿娇,你从前唤本宫表嫂。”
“不,”陈娇纠正道:“许久之前,我便只称您为太子妃。而现在,您是窦夫人。”
窦绾笑意微顿,“阿娇,从前,本宫与你确实曾有过一些误会,但希望,今后能够冰释前嫌。毕竟,咱们窦陈两氏,同气连枝。自三年前先太皇太后之薨,两族风光不似从前,哪还有什么大家仪范?要是连咱们两家自己人都不亲近了,那在这长安城,哪里还站得住脚?”
陈娇轻声一笑,空旷的殿内,无比清楚分明。
心内嗤笑,窦氏败落,确然自窦漪房去世始,然而,堂邑侯府陈氏的门庭冷落,却是因窦氏的离心。本来两家最重要的联系,仅仅一个馆陶长公主,当刘嫖一去,人走茶凉,情分自然也散得快,这本是长安贵族间常情,又是陈娇自小司空见惯,她一丝讶异也无。
可现如今,窦绾重提两家情分,更是强调“同气连枝”。恐怕……只是因窦绾谋心谋肺也谋不得一个皇后之位,这才想起她陈娇这枚好棋吧?
陈娇道:“窦夫人是当初外祖母健在时,亲自挑选培养的窦氏掌舵之人,若您发话,窦陈两氏,莫有不听的。今儿个,阿娇有幸,聆听教诲。”
她难得摆出顺从神色,敛了眉间锋芒。窦绾瞧了,心中颇欢喜,只是面上极力稳住,“教诲谈不上,只是说说咱们姑嫂间的体己话罢了。”她轻笑,举杯饮了一小口清茶。
陈娇的眼神却不曾错过,戴在她右手食指的一枚木戒……
那是,外祖母留给她的吧?这枚木戒,窦氏信物,长伴外祖母数十年如一日,走过穷苦,走过繁华,最后走进母仪天下的长乐宫。外祖母没有留它入霸陵陪葬,却是留给下一位掌舵者。现在,它戴在窦绾的指上,象征着其窦氏掌权人的荣耀身份,并陪她继续守护窦氏。
其实,窦绾这个人,终生无缘椒房有什么关系?即使她断绝皇宠、无人问津直至老死宫中又有什么关系?但,窦氏全族,却要何去何从呢?当初的外祖母窦太后,以其一人心血,独自担起了千百人富贵荣华,远远瞧着,似乎是令人羡慕,可其中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阿娇,哀家也是骑虎难下。窦绾尽管千般错处,但这个人,当初是我选定的。”
“难道阿娇,你能替外祖母守住这份荣华吗?那是千百人的荣华……”
“只有窦绾,只有她。”
……
陈娇的目光有刹那间的晃神,眼睫微垂,敛去眸中之异。再抬头的时候,望见了窦绾身后的两位大宫女,也是宫中老人,和她去世的娘亲仿佛的年纪……无妆和青妆两位姑姑。
陈娇眼角更加酸涩。
或许这时候,她才真的明白,外祖母在催她离开长安之前,并非没有对她叮嘱过临终之言。外祖母的意思,不曾明说却渗透在话里。
应当是……
陈娇,你要替我,全力守护窦陈之荣。
无论你,是不是掌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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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杨得意轻声小步地踏入,跪在皇帝刘彻身侧,双头叠放覆于额上,躬身拜倒,道:“陛下,堂邑翁主在外求见。”
刘彻自层堆的书简中抬头,目光微澜,沉声道:“宣她进来。”
陈娇仍旧是在门外踌躇了小会,直到杨得意再三再四地提醒,“翁主,陛下请您进去。”低头通报的时候,偷偷拿眼觑她,只见陈娇的倾城容色严肃而淡然,相比他记忆中三年前娇俏的小翁主已沉稳许多。
刘彻居于内殿正座相候,看见陈娇身姿翩然地踏了进来,眉眼微微舒展。
小宫人给她安排下的蒲团,是在自己的下首右侧。见她已作势要请安行大礼,刘彻十分顺口便道:“你还同我闹这虚礼?”
陈娇漠声答了“是”,行礼的动作无丝毫停滞。
刘彻眯了眯眼睛,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的时辰里,她会继续和他生分。以他对陈娇的无比熟悉,必定是如此。于是仿佛是故意的,刘彻没有叫她起来。
方才说这是虚礼,但你爱跪,那便跪着好了。
刘彻向身侧的晁书使了个眼色,命他领部分宫人出殿。从来他见陈娇,伺候的人都是越少越好,难保会有什么秘闻传出去。
陈娇跪在皇帝刘彻面前,面色一如平常,未有丝毫不适神态,也未出声。心中脑中却不似脸上淡薄,实为澎湃如海浪。她自增成殿赶来,主动求见刘彻,将要说出的话,却是十成十的以下犯上。
一介臣女,置喙后宫……
刘彻缓慢地饮下了两杯茶,方道:“起来吧。”唇角一弯:“你难得肯自己来见我。”是时,耳边响起方才有人来报,堂邑翁主得窦夫人之召入增成殿,两人密谈一个时辰之久。他望了望陈娇的脸色,又把目光移到别处。
陈娇跪坐于备好的蒲团上,心头继续思量该如何跟刘彻开口,替窦绾得到皇后之位。一时间,神思恍然。却听得刘彻“啪啪”两下击掌,一名紫服宫女进得殿来,手里捧了个木兰匣子。
她一瞧,脑中“轰”然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这个木兰匣中盛放着的该不会是?……
三年前她离京就藩之时送予刘彻的白玉夜光杯!几乎无异于向刘彻表白的信物……
而刘彻只是含了笑望她,却不说话。
那宫女将木兰匣子置在刘彻案上,被刘彻推到一边,他挑了挑眉,道:“俗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么阿娇今日至宣室,所为何来?”
陈娇望了望那只木兰匣子,又望了望刘彻,有口难言。当年赠他的定情之物尚在眼前,叫自己如何开口求他立窦绾为后?
“其实……无事。”既然不打算再提那话茬,陈娇脸上绷紧的神色也渐渐舒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哦?”刘彻的笑意有些狡猾。转而道:“不过,表哥倒是有一桩事,想与阿娇提一提。”
“何事?”陈娇问他。
刘彻一笑,从宽大的袖袍间抽出一卷竹简。他从案前起身,立在陈娇的蒲团之前,跪坐于地,将竹简“唰”地打开,“你看看吧。”
这是一道圣旨。
陈娇心头“突突”地跳,一目十行将它看完,然后不可置信地望向刘彻,失声唤道:“表哥……”
刘彻将圣旨递到她手中,轻声道:“朕要封你为后,阿娇。”
“那天宫宴以后,将你传到椒房殿,就打算给你看这封旨意,可是你没有来。”刘彻的手覆上她的,握在手心,问道:“为什么不来?”
陈娇无措,推开那封竹简,跪到一旁。宣室殿的地面冰凉且坚硬,一下子令她冷静下来。眼泪“倏”地往下落,哽咽道:“阿娇承受不起。”
“你承受不起?那窦绾就可以?你今日来,不就是为的她?”刘彻方才压制的怒意立显,“没错,朕心仪于你,这个皇后之位,是诚心诚意要送给你。只要你想要,朕便一直为你留着,但朕没有说过,你可以随意转赠给别人,陈娇。”
她确然有此想法,置喙皇帝后宫,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陈娇自知有错,正要俯身叩地,却被刘彻一把拉住,牵入其怀。
黑缎洒金的帝袍,环过她的肩。
竹简“啪嗒”一声掉落于地。
几乎同时,阿娇好像听见此内殿不知何处传来杯盏摔裂之声,极清脆短暂。许是殿内哪个宫女不小心摔了,她倒没有心思去想。
头埋在刘彻的肩上,脱不了身。
刘彻是与她一样的固执性子,此刻将她就地环抱着,两人栖在一处,衣袂交缠。
许久,她才道:“不会有结果的,我与表哥。让阿娇悔婚,绝无可能,而,这道圣旨一下,陛下便会蒙上不孝之名。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表哥如何当得起?阿娇不过一个女子,”她咬了咬唇,继续道:“不值得。”
“表哥是大汉的皇帝,天下之主,若你喜欢,后宫可以有三千佳丽、三万佳丽不止。陈娇一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弱水三千。”
刘彻望着她,“你就如此自轻?就断言敌不过弱水三千?呵,陈娇,依我对你的了解,这话说得太违心。”
阿娇垂下眼睫。他说得一点没错。
只是……
“阿娇与表哥天定良缘,但,不是一道,而是各自。先太皇太后,早在十年前替表哥觅得佳人,又在三年前替阿娇赐了婚,并且这桩婚,无法更改,已成定局。”
这话说得丝毫不假,他们二人中,无论是哪一人与之相抗,必会遭受名声扫地,不孝不忠之罪。虽是虚名,偏偏两人,都是至不能在名声上有污点的。
大汉帝王,违背已故太皇太后旨意,强取兄弟未婚之妻,说得过去?
尊贵翁主,私自反悔与中山王之婚,嫁于当朝天子为后,说得过去?
哪怕他们觉得,没什么不行,百姓怎能接受,如此帝后?
刘彻闭着眼睛,埋在陈娇的发间。他不是不能看破,却是不愿意看破,他始终难以承认,会与自己双生双世挚爱之人,前世死别,今世生离。
许久。
轻声道:“与我饮一杯合卺酒,好不好?”
阿娇楞了楞。望着他回至案旁,取过木兰匣子,打开,瞧见里面果然是当初那两只极罕见漂亮的白玉夜光杯。
刘彻取来一壶葡萄酒,倒入晶莹剔透的合欢玉杯中。
递给了陈娇。
美酒颜色透亮,香气袭人。
他道:“合卺酒,我只与我的妻子来饮。”彼时,有一室阳光铺在他身上,令玄色的帝袍金线隐隐,耀耀发光。
陈娇接过酒杯,一低头,清泪滑进杯中。
两人交臂,而共饮。
一个时辰之后,刘彻靠在案边,将晁书唤了进来,道:“去给朕拟道旨意。”
晁书躬身,偏头问:“不知是道什么旨意?”
刘彻声音低沉,“立窦夫人,为皇后。”说罢,起身。
晁书忽然注意到刘彻指尖猩红,惊声道:“陛下,您流血了……”
“不是朕的血。”他抬腿迈出内殿,有些忧心陈娇肩上的伤势。
想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哪怕只有一个,哪怕是个伤口。
可方才,他着实咬得狠了……



第七十四章 悔婚
刘彻是在正式册立窦绾为后的那夜离开未央宫的。他来到了上林苑,而伴君驾一同随行的,仅几位育有子女或正怀着孕的后妃。
此时,杨得意拎起一名小黄门的衣领,极不客气地怒道:“你这该死的东西,明知道陛下这几日心里不痛快,还自个儿凑上去得罪?以为自己脖子上挂了八个脑袋,足够砍是不是?还连累得本公公……”他实在气不过,甚至对这小黄门用上了拳头,“你怎么连李姑娘和堂邑翁主都辨不出了,啊?”
小黄门虽挨了打,却因自知犯了错,也不敢出声嚎叫,只呜咽着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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