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你不都说了他不是一般人了吗,你们店长这么勤劳朴实,哪有机会认识。”话音未落,杨宽从前台经过,我赶忙垂下头说了句,“谢谢光临,请慢走,”目送他背影离开,随后转过头来,眼见逗得她好玩,接着向小姑娘洗脑,“你看刚才走过的那位客人理都没有理我,我跟他说话的语气这么相敬如宾,哪里可能认识?”
☆、第 53 章
由于杨宽看上去不好接近,我平时也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我们俩强强联手,把我店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既然说了每天都来,他还真每天都来,短短一周之内,本店服务生昼班打卡率陡然高了好多,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对世界充满想象和好奇心,杨宽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和合作对象在围观中淡定地谈生意。偶尔也会在茶休时间,耐不住缠,一本正经地讲故事。说他有个未婚妻,长相可爱,性格温柔,只是患有极严重的婚前恐惧症,在婚礼前夕丢下他,一个人偷偷跑了。“结婚有什么好害怕的?”小妹们很少听这个客人讲这么多话,觉得很新奇,同时也认定客人根本不可能被甩,纷纷把它当个逗乐的笑话,大笑起来,“你的未婚妻可真是个胆小鬼!”杨宽仿佛也觉得这个故事很可笑似的,将手中空杯轻轻放到我托盘上,跟跟随帮年纪比他小十几岁的小孩们附和道,“胆小鬼。”
我就在一旁倒水添茶,任由他诽谤我的形象,也不反驳。因为杨宽实在很忙,他把工作地点搬到这里,除了偶尔能看我一眼,常常忙得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空起什么争执。就连刚才那个笑话,也是服务小妹以非常好奇的眼神望着他,又不停询问他私生活,他才喝了口茶,慢慢讲的。而我在这种有些扭曲的陪伴中,慢慢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周五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我给店里员工放了假,刚走到地铁站,想起餐厅一扇通风的小窗还没关,按原路返回,在路上和行人迎面相撞,撞坏了包中资料和一块表。那些资料倒没什么,打湿了可以再印,倒是直接掉进街边下水道的手表,是我工作两三年后用第一笔胜诉奖金给自己买的,这么多年来,只要去上班,就必定会戴着,陡然没了,心里有点沉不住气。想想旁边是商业街,也许可以顺道去商场看看。身后有辆车跟上来,按了两声喇叭,雨太大了,我没听见,杨宽从后座下车,直接站到我身旁,我是从雨水中嗅到那种格外冰冷的气息,转过头来,才知道是他,杨宽有时候有点不接地气,下这么大雨,他也不知道可以直接钻进我伞里。
登上商场门廊,雨势陡然减小,我收了伞,杨宽问我干什么,我说买表。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陪着我一路往手表柜台走。现在的售货员小姐懂得看人,远远地就将我们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直接把我们往右手边最昂贵的国际大牌引。其它平价一点的,根本都不介绍。我只想买点普通的,和她们说日常用来对时就够了,那几位小姐却好像偏偏认定了我就属于这个消费层次,不断将那些能顶我半年工资的款式摆出来。进过这么多商场,还从没被人这样当贵宾礼遇过,我自认没有那种气质,转头看向杨宽,杨宽抹了抹下巴的水迹,显得很是无辜,但还是走过去,从一堆盒子里面,随手挑了一只,跟柜员交涉道,“帮我把这只包起来……”我上前拉了拉他,冲小姐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不买了,麻烦您了。”
由于刚才在商场削了杨少的面子,没领他情,出去后,我一路伞都往他那边打。但是风吹得雨斜,他个子大,一把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又喜欢让着我,大半边身体泡在雨水里。“去不去店里,”我停下来问道,城市的雨水脏,我怕他生病。“我们店里的洗衣机可以快速烘干,还有淋浴可以洗澡。”
杨宽的湿衣服换下来,我从储藏室拿了套没人用过的员工服给他,虽然不合身,但也是剪裁得体的衬衣长裤,临时可以将就一下。趁杨宽进洗浴室,我将他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擦了擦他的皮鞋和皮带,顺便又打开烤面包机,和面烤了几片面包。
待新鲜面包出炉,我洗干净手,垫过素食类砧板,仔细地切掉面包边,再加了些火鸡肉和蔬菜,做成白嫩柔软的三明治,插上竹签。打开冰箱,发现保鲜盒里还有些炖熟的牛腩,早上刚做的,适合给他吃,便洗了几个胡萝卜番茄,又四处搜罗了半盒甜白菜,一份份切成小块,给他做西餐里的罗宋汤。
汤锅透明的盖子被蒸汽顶得滋滋响,我系着围裙,盯着墙边挂的计时器,不时往锅里添加食材,随后就是靠在灶台边,一心一意地等。顺手洗掉了好几个碗。其实小时候,我也不会像这样做饭,更不懂得什么照顾人。要是在幼时,有人来跟我讲,我作为一个什么都不会,只懂得上学读书考试的男孩子,长大后要给另一个人洗手作羹汤,保管我会吓得不想要长大。谁知长大后,自然而然就什么都学会了,也明白了人情冷暖,世事沉浮。年轻时畅想的未来一望无际,真到了未来你才知道,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生活苦涩得像住进黑箱,一路颠簸流离,能破碎的都破碎了。
杨宽洗完澡出来,走路特别静,从身后拥抱我。我转过身,看到给他换上的衬衣居然是黑色的,撑在胸上硬硬的很好看,员工服显得他身材特别紧绷,只看了一眼我就转过头去,“不要躲,”我还是条件反射地躲了两下,被他按在水池旁边的平台上,脸凑近来,逼着我索吻。我全身从喉颈往下渐渐热起来,抖抖索索地去揭鼎沸的锅,“汤要洒了。”杨宽直接拔掉电磁炉插头。
窗外雨潺潺,我用手试了试三明治最外面包的温度,将盘子推到对面给他,落座下来,帮他摆好刀叉,揭开汤盅,整个室内弥漫起浓汤温热的香气。这些事,像是小时候玩过的那种过家家游戏,其实我没有一点兴趣,只是因为对象是他,才慢慢地觉得给他做饭,照顾他吃,也有了一点意义。
杨宽抬眼把餐具递过来一份请我,我挥手说吃过了,杨宽也没客气,拿起刀叉埋头就动。我本来以为这么简单的手艺他会吃不惯,没想到他就像那种很让人担心的城里孩子,下放到乡间让人意外地发现很好养,也许是头一次给他做饭的成就感,也许是他的吃相很让人心动,总之我凑到他耳边,冲着他腮帮子往下一点斗胆地亲了一下。他像很多面貌英俊的男性那样,在面颊中间有一个如刀削的弧度,我很喜欢亲他那里。杨宽被我亲得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吃饭,仿佛低调地把自己当成一个道具,屏蔽掉了所有感觉,麻木地任我亲。我很喜欢他这么老实乖巧,跟个机器人一样,扑上去用手掌托住他下巴,按捺不住又亲了几下,跟个痴汉一样。
“你可以再多亲几口,”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面包,杨宽忽然道。放下刀叉,“不然我还以为,得到你的心比登天还难。”
长得帅了不起啊,谁乐意听他不动声色地耍流氓。他不是机器人吗,怎么机器人还会说话。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默默把被吃干净的盘子碗收拾起来送到厨房,站到水池边,两手绕到腰后,还没解开围裙,就已经被杨宽轻巧拉开。原来一直好好听话乖乖吃饭,装得对我没有反应,禁欲到不行,都留在这等我呢。他一上来就宽衣解带,我纵容了他的狼子野心,一路勾着他的脖子和腰,任由他把我搬运到右首那座他常用的沙发上,“你慢一点。”
杨宽可能被我在关键关头踢习惯了,在拉开我的皮带前,还特意伸出一只手去握了握我的脚踝,“周灼,你今天没有拒绝我。”
“那还能怎么办,”我摸了一下他的俊脸说,“我只不过出来寻找一下自由,我的小娇妻就向全世界哭诉没了未婚夫,可怜年纪轻轻活活守寡。”
杨宽眼内仿佛蕴含着亮光,极亲和地笑了一下,他倒是不在乎同性之间争这种口头的夫妻名分,只是迅速抓准机会,将话题转到一个对他绝对有利的方向,“你的戒指呢?”
我有种一脚踩进一个大坑的感觉,这是怎么想到的,这思维转得也太快了,吞吞吐吐地说,“哦,在我包里,我放到员工储藏柜里了。你放心,绝对是带锁的。”
杨宽并没有嘲笑我将一只贵重的戒指盒子随身带着,只是在这种关头,居然还毫不留情地使唤我说,“去拿。”
“既然是已经订了婚的夫妻,同房第一次,当然要有戒指。”
我就活生生撑着脚软和明明还在发热的身体,在他监督的目光下,笨拙地踩下沙发,赤脚走到前台,从抽屉取出储藏柜钥匙,又爬楼梯进到后室,打开锁取下了背包。绕回去时整个人都快抽抽得混乱了,地板十分冰凉,刺得我一阵冷一阵热的,“给你。”杨宽正安卧在沙发上,以一个十分自在的姿势高枕无忧,闻言睁开眼来,抬手将我抱坐到他腰上,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盒子。
一般男用的婚庆戒指全都朴实无华,这一枚却异常地美。中间一颗方形蓝钻石,低调镶嵌与戒面持平,周边两湖白色碎钻流光溢彩,白金流畅地灌注其间,整体造型简洁有力,一眼望去,充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感,让人想起月夜下的大海和星空,冷漠浩瀚而且深情。我第一次知道,男人做给男人来戴的戒指,原来也可以这么美。
“这是我母亲订婚时用的钻石,他们都说找不到,被我找回来了。”杨宽拉过我左手无名指,一边戴一边介绍道。那指环的尺寸很合适,像另一层皮肤一样,微凉地贴合进去,箍到末尾,杨宽将我手抬起来,像个大男孩一样,得意地向我展示套住了,“结婚就一人一个素圈,按礼法如此,别失望。”
怎么会失望呢。他给予的从来都不仅超过我的需求,还超过我最激烈的想象,我有时候恨他,有时候恨自己,他说得太少了,以至于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时候为我做了这么多,握了握手心,很费了一番劲头说,“谢谢。”
“戴在你手上果然很好看,”杨宽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盯着那戒指,略有些惆怅地说。“高中以前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随后他那被什么从过去穿越来的魂魄体似的表情迅速沉淀下来,心理年龄很快变老,一直追赶上他的生理年龄,从中学生再度变成了眼前这个让人又爱又怕的男人。
我还在发愣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杨宽,他已经扑了过来,跟没见过人类的衣服一样,撕起我衬衣的扣子,“慢一点,”我对他说,小心忍耐着,主动从沙发上扔掉含金属刺的皮带,不让他受伤。随后很快发现,在这个地方纵容他真是个错误的选择,狭窄的沙发并不适合翻滚,我全程只能维持一个姿势被他压着,连个反抗的空间都没有。
我的衣服几乎快脱完了而杨宽身上连个袖口都没拆,我想了想这样不太好,主动表示可以帮忙,在杨宽利落地带我翻身,重新坐上去时,感到自己跟他比,还是没有多少兽性,只有人性,始终不敢碰触他那肿起到不行的核心部位。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从小在一起时,他可能喜欢哪样的方式,耳朵通红地趴下腰去给他咬,刚隔着裤子舔了一口,内容还没扒开,楼梯口铁栅门被推开,砰地一下一大堆咖啡豆果酱瓶撞地的声音,惊得我迅速从杨宽身上直起腰来,闷头闷脑的年轻咖啡师小陈笔直地站在门前,愣愣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迅速地涨红了整个脸庞。 简直连脑袋都涨红了。
小陈很快向我们鞠躬道了个歉然后像飞一样跑上三楼了,有他打搅我们也做不下去,还好杨宽刚才给我身上披了件衬衣,半掩着,给小孩子看到的画面没有过于伤风败俗。我整个身体都烧得微微发红了,脸颊两侧尤其红,脚尖从地上勾起一只臭袜子甩他,“都是你,”想了想也没说下去,只按住他一直在笑的脸,叫他,“起来跟我去换衣服了。”
我们在更衣室逗留了太多时间,以至于小陈再度下来时发现我们还在磨蹭,又羞着脸飞走了。折腾这么久,杨宽衣服倒是早已晾干了,重新着装整齐,斜背着他被我折叠整齐放进塑封包的风衣外套,不羁地站在楼梯口,往我手机里输入他的电话号码,还附送了他名片上公司的地址,“我住的酒店地址不固定,有事直接来公司找我。”
我杵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只觉得自己像大学时候看的话本小说里在送走偷情的奸夫,发生了这件事,姑且还只算半件,两人的关系全然不一样了,可能从前医生叫我早点跟杨宽做的建议是对的。不过杨宽要是不肯放手,大度地放我走出他的鸟笼,我也不会有这份心情去和他做。现在可好了,连他轻言细语地叫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他公司找他,也有了一种格外的情色意味。
别人谈恋爱时是不是也这样下楼,我觉得我们能拍一部羞耻电影。楼梯这么矮这么窄,我们居然还在这里耗了三十来分钟,最后我下定决心,准备送他走前说,“杨宽,你看,我并不是脾气真有那么坏,也并不是只能想方设法折腾你,对着你使劲作。我有时候也想很认真地去爱一个人,我,我只是心碎过,需要一点时间去修补。”
“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可是有一些事情,你可以为我做,有些事,我自己才能做,你能再多等我一段时间吗?”
我望着他,因为明知道自己已经做得很过分了,所以格外没有底气。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让他等多久,更不知道他是会耐心等待,还是会难免地嫌我比这世上人都要更为麻烦一些。我实在已经折磨他太多次了,他会那样想也是很正常的。
“我一直在等,”杨宽在我唇边轻声说,“这枚戒指的涵义就是等,”说着他抬起头,在那冰凉指环的位置吻了一下。
杨宽重新直起腰来,像个男人一样体面地转身,他的司机早停在身后打开了车门接他。我若有所失,头脑发木地与他告别,觉得这样永远听从我话,没有任何怨言的杨宽,绅士得简直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