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烟月伴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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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烟月伴黄昏-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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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澜功高震主,又没有兵符而成功调兵,这是历代君王的大忌,因此在救援途中,他便和陆铮商定,由他率兵上山护驾,把诛杀逆臣的首功让给陆铮。

    虽然如此,但冷月澜仍然心中忐忑,怕引起冷筠猜忌,于是主动请罪。

    “朕说过了,澜儿救驾有功,何罪之有?快起来。”冷筠挑眉望向冷月澜,想去扶,但冷月澜坚决不起,垂首说道:“臣早知楚王有反心,却不及时禀报,致使陛下陷于险境,此乃臣之过,若陛下不肯降罪,臣于心不安。”

    他真正的罪过,两人心中有数,但却不能言明,只能以此搪塞。萧段明白冷月澜的心意,因此只是站在一旁,并未求情。

    冷筠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坚决把冷月澜扶了起来,说道:“澜儿虽然未及时通报,但后来救驾有功,已将功抵过。此时战事未平,若朕罚你,岂非动摇军心?此事就此揭过,澜儿莫再说了。”

    冷月澜闻言终于动容,怔怔地叫了一声“陛下”,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段见状,立刻说道:“陛下,血色不详,臣想和殿下去换一身衣衫。”

    冷筠扫了一眼萧段和冷月澜,两人皆一身血迹,看着确实刺眼,于是点头应了:“就在皇帐里换吧!”

    说罢,他便命人取来两套白衣,递给萧段和冷月澜。

    萧段和冷月澜并未推辞,谢恩之后便走进皇帐换衣衫,冷筠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前事,不禁目光一凝,随即,他的眉宇间腾起一道霸气,眼眸里带着势在必得。

    少顷,果然有光锐营的士兵前来通报战况,虽然光锐营是精锐,又攻其不备,但除去冷月澜带走的五千人,陆铮手上的兵力只有一万七千,面对数万楚军,一时之间却难以取胜。

    冷筠静静地听着战况,表情沉静,待那士兵通报完毕,他吩咐了几句便让那人退下,顺便命人准备晚膳。

    萧段和冷月澜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从皇帐里走出来,找了个视野校佳的位置观察山下的战况。虽然他们离战场较远,但仍然能听见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感受到刀剑碰撞的激情。

    此时楚军的阵形已开始散乱,而光锐营却如尖刀般□□了楚军的阵形,把楚军腰斩于山下的平地之中。

    后来有人过来请他们去用膳,他们才回到冷筠身边。这顿膳食比较简单,只有四菜一汤,但冷月澜和萧段久未进食,只觉得这简单的饭菜非常美味。

    吃至半饱的时候,冷筠突然说道:“澜儿,朕看你血不华色,是否身体欠佳?”

    冷月澜和萧段闻言皆动作一顿,虽然他们很快便神色如常,但却逃不过冷筠的眼睛。

    冷月澜立刻放下竹箸,神色淡然地答道:“可能是这几天思虑太多,又疲于奔命,才会气色不佳。”

    萧段坐在冷月澜身旁,听着他为自己掩饰过错,又思及他中的毒,心里一阵难受,顿时味同嚼蜡。

    冷筠看着他们演戏,眼中冷光一闪,却不说破,只是继续说道:“你自幼体弱,虽然如今已养好了,但仍不能大意。待平叛之后,你就随朕回京吧!”

    冷月澜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但最终还是恭敬地应道:“是,陛下!”

    萧段既然明白了冷筠的打算,自然不想冷月澜回京,但却无可奈何,只希望稍后能想个借口把冷月澜留下来,再向冷月澜坦言冷筠的心思,寻找万全之策。

    之后冷月澜和萧段皆无心进食,匆匆吃了一点便放下竹箸。冷筠只当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待吃过晚膳,又有士兵来通报战况,冷月澜和萧段站在一旁听着,听到战况对光锐营有利,他们心中稍定。

    夜色渐浓,山上已撑了灯。虽然已到盛夏,但山顶的夜晚仍然十分清凉。冷月澜看冷筠渐露疲态,便劝道:“陛下已多时未歇,不如先进去歇一会吧!按目前的战况,今夜未必能分出胜负。”

    冷筠闻言点头,关切地望向冷月澜,说道:“你若累了,也去歇一会,别累坏了身体。”

    “臣遵命。”冷月澜应了一声,目送冷筠走进皇帐,这才暗松一口气。

    待冷筠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之中,萧段立刻把冷月澜拉到一棵较隐蔽的树下,两人席地而坐,抬头望去,一轮弯月如弓,清辉醉人。

    刚才冷筠在场,冷月澜一直强打精神,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冷月澜便不再掩饰,俊美的脸上疲态毕露。萧段心疼地说道:“你的脸色很苍白,先歇一会吧!”

    冷月澜感受到萧段的气息,心里渐渐放松下来,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也歇一会吧!这里有郭大人守着。”

    萧段昨夜一直担忧冷月澜,如今重逢,他放下心头大石,整个人都有些疲软,便靠着冷月澜,闭上双目,很快便沉沉睡去。

    冷月澜早已累极,几乎和萧段同时入睡。两人睡容平静,呼吸相闻,两张脸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眉目如画,让人不忍打拢。

    当冷筠从皇帐走出来时,四下遍寻不着冷月澜和萧段,心中已有预感,他放轻脚步往两人藏身的方向走去,远远便看见那两人相偎而眠,他们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动作,却仍然让人觉得缠绵入骨。

    冷筠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却忍着没发作,沉着脸转身走入皇帐。

    ——————————————————————————————————————————

    到了佛晓时刻,两人悠悠转醒,已神清气爽。萧段和冷月澜又来到昨日观战之处,俯视山下的战场,此时光锐营已把楚军切割得支离破碎,准备逐一歼灭,而楚军的旌旗散乱,已显败像。

    冷月澜观看了片刻,含笑说道:“如无意外,楚王很快便要听楚歌之声了。”

    萧段闻言却感叹一声,说道:“只可惜了陆将军,战胜有赤族之忧,战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冷月澜神色骤变,低声争辩:“怎么可能?若陛下真要秋后算帐,第一个也该杀我,总不至于诛杀陆铮。”

    萧段神色复杂地看了冷月澜一眼,说道:“你不懂。”

    冷筠心里爱着冷月澜,自然不会伤害他,但冷筠曾对光锐营下旨,只有冷筠亲临或手持兵符者方可调兵,陆铮此次出兵虽然是救驾心切,但毕竟有违皇命。今天来调兵的人是冷月澜,陆铮因地制宜,但倘若来调兵的是别人呢?陆铮是不是也要违命调兵?

    冷筠就如那天上的太阳,凛凛在天地间,若天日之命可违,如何仰照苍生?陆铮作出此举,冷筠就算知道他并无不忠之心也不可能真的不计较。

    若情况好点,冷筠想办法压压他的气焰便揭过去了;若情况糟糕,说不定有身死之祸。

    冷月澜等了半天,却发现萧段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禁急道:“你说清楚啊!”

    萧段却不愿意坦白,只是敷衍地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陆大人刚立了大功,陛下应该不至于兔死狗烹。”

    冷月澜听罢,这才稍安,低喃道:“虽然我已看不懂陛下,但料想他不至于心胸狭窄至此。”

    萧段见他眉宇含忧,不忍地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想太多了。”

    如今毕竟胜负未定,那些事情多想无益,冷月澜很快便重整思绪,和萧段继续观看战况。

    晓色云开,天边红霞万顷,映得天山共一色,冷月澜和萧段被这奇景吸引住,纷纷抬头观看,天空如燃金霞,山颠并肩看日出的二人飘逸如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景色醉人还是那双璧人更让人迷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式更名为《与君烟月伴黄昏》,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群抱~~~~☆、君恩九鼎重

    到了中午,光锐营的士兵来通报战况,说楚王在战场上中流矢身亡,楚军见主帅已亡,纷纷溃散,还有部分本就不想叛的便向光锐营投降,陆铮正是派那士兵过来请旨。

    冷筠立刻回皇帐写了一道圣旨,交给那名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降者不杀。”

    那士兵领命而去,萧段和冷月澜守在冷筠身后,听到这份战报,终于暗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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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日落,这场战争才迎来最终的胜利,顽抗的士兵已被歼灭,降者两万余人。当陆铮上山顶谒见时,他的脸上并没有得胜者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恭敬谨慎。

    冷筠看着那高大壮硕的身影踏着夕阳的残光而来,在他面前毅然下跪,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眸光复杂深邃。

    “禀陛下,楚王已伏诛,楚军顽抗者已全歼,降者两万余人,该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冷筠的目光未变,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铁血将军。陆铮虽然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不禁后背一寒。

    少顷,冷筠才说道:“降军先安置在山下,凡有老弱病残者,让他们解甲归田,精壮者收编入光锐营,选二千兵力留守安阵,其余的事后收编至各营。”

    “是,陛下!”陆铮俯首应道,却不起来。

    冷筠见状,挑眉道:“起来吧!”

    陆铮却不敢起来,反而语声坚决地说道:“臣违命调兵,请陛下降罪。”

    冷筠闻言笑道:“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不但不罚你,还重重有赏。”

    陆铮却没有定下心神,生怕冷筠的这个赏赐是赐死,他的后背挺直,冷汗在不知不觉间便湿了后背。

    少顷,冷筠说道:“陆铮,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为平南侯,赏恒河以西的食邑一千户,光锐营暂时交由郭长风接管,待朕回京之时,你便去封地吧!”

    陆铮闻言,心下陡寒,这千户侯乍听之下很风光,但那恒河以西年年旱灾,收成微薄,而且当年曾发生过四王之乱,这恒河以西正是主战场,几乎所有壮丁都在四王之乱中战死,只剩下老弱残兵。冷筠这是在削他的兵权。

    陆铮只怔忡了片刻,便恭恭敬敬地叩谢皇恩。

    冷筠强打精神等了数日,终于等到捷报,此时顿觉累极,便赏了陆铮一坛醉红尘,再三言两语打发了陆铮,自己起身进皇帐歇息。

    陆铮怔怔地捧着一坛醉红尘,许久仍无法回过神来。直至冷月澜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很久没喝过醉红尘了,可否请本王喝一杯?”

    陆铮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这一坛酒,就当是殿下为臣饯行吧!”

    冷筠召见陆铮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其他人,因此冷月澜已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他心中愧疚,想悄悄向陆铮道个歉,这才出言相邀。此时听陆铮所言,更是难受。

    两人举步走向偏僻处,对着夕阳坐下,陆铮拍开酒坛的封泥,递给冷月澜。

    冷月澜接过酒坛,喝了一大口,顿时酒香浮动,入口爽滑,齿颊流香,他淡笑道:“好酒!”

    陆铮叹息一声,说道:“刚才陛下的话,您已经听到了吧?”

    冷月澜点头,慢慢放下酒坛,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本王害了你。”

    陆铮却摇头道:“殿下光风霁月,何须道歉?臣只是有点不甘,臣为国征战数年,想不到最后会落得如此结局。今日一调,只怕永远没有翻身之日了。”

    冷月澜俯览天地,举目所及之处峰峦竞秀,万壑争流,而他却有一种日暮穷途之感。他昔日自知功高震主,因此步步为营,一直低调行事,只可惜所有的努力全在此战付之东流。也许待他回京之后,等待他的便是一道圣旨和三尺白绫。

    思索至此,冷月澜心中无限凄楚。

    陆铮见冷月澜眉目楚楚,立刻劝道:“殿下,陛下之所以急着削臣的兵权,是想先剪除您的党羽,等您的党羽倒得差不多,您这柄良弓便要折断了。这个朝廷再也容不下您,难道您还要为这样的君主尽忠?只要您一声令下,臣……”

    “陆铮!”冷月澜脸色一沉,喝止陆铮的话,直至陆铮怔怔地望过来,他才低声说道:“别再说了。”

    陆铮沉默少顷,最终还是坚持说完:“殿下,臣知道陛下对您有恩,但为了殿下,臣必须冒死说完。”

    也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又或许是因为心中愧疚,这次冷月澜并没有再阻止。

    陆铮见状,说道:“只要您一声令下,臣便愿意为您出生入死。现在光锐营还在臣手里,只要我们杀了陛下和几名近臣,暂不报丧,载着空辇回京,便可以直入皇宫了。到时候把陛下之死推给楚王,死无对证。陛下的兄弟已不存于世,国赖长君,他的子嗣年幼,不宜登基。那些武将与您袍泽情深,自然甘愿俯首为臣。至于那些文官,见大局已定,必然不会为难殿下。”

    冷月澜仰头饮酒,沉默不语。计划虽好,却终非他所愿。冷筠在他中毒之时带他四处求医,在他孤苦无依之时养他教他,待他视如己出,虽然渐生嫌隙,但他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当恩将仇报的小人。

    残阳当照,映亮了他眉宇间的愁绪,但那双洁如冰雪的双眸却始终坚定如初。不须他多说,陆铮只要看到他的眼神便已明白了他的选择。

    那一瞬间,竟相对无言。

    过了片刻,陆铮才发出一声低叹,说道:“其实臣早该明白您的选择,只是忍不住想劝您……但愿您的选择是对的。”

    说罢,他们一人一口地饮起酒来,冷月澜是三杯即醉的体质,此时却不知不觉喝了半坛,很快便醉了。

    虽是盛夏,但毕竟山上风寒,陆铮怕冷月澜酒后吹风伤了身体,便把他扶到逆风处,命人取来披风盖在他身上。

    萧段闻讯赶来,和陆铮交谈了几句,见他脸容疲惫,便劝他去休息。陆铮的一身血迹尚未洗净,此时才觉得难受,便想沿着山路去寻溪流清洗身体,他向萧段说了叮嘱几句,匆匆离去。

    萧段为冷月澜拢紧披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醉颜,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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