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一怔,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这看的可是大爷的面子呢,随即替容哥儿道了谢,又给老太太磕了个头,便站到了角落里。
逢年过节时,老太太从不多看容哥儿一眼,围在她身边的从来都是二房的嫡孙庶孙们。
起先她还想不通,到了后来听说,原先老太太最疼爱的十三爷家的宇哥儿被堂兄弟推下了池塘差些没了命,她这才如醍醐灌顶似得明白了,可仍是禁不住的感慨了一句,不疼便是疼啊。
“娘娘,走,走。”容哥儿也不知要做什么扯着她的手便往外挣。
娇娘此时是站在凤移花身后的,被容哥儿讹的没法子,轻扯了一下凤移花的袖子便道:“大爷,容哥儿吵着要出去,我带他去外面转转。”
“去吧,这屋里人多,气味杂,怕是被熏着了。”凤移花低声道。“让落霞跟着。”
“知道了。”
此时杜元春看着他们亲昵的咬耳朵,纵然心里已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可生了嫉妒之心,可亲眼看见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滋味儿着实难受。
馥姐儿就坐在杜元春的下首位置,她目送娇娘抱着容哥儿走出了正堂这才收回了视线,心里一喜,跳下椅子,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便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凤移花,用期盼的语气道:“父亲,您喝茶吗?”
瞧着自己的女儿一脸孺慕的望着凤移花,杜元春心中更觉酸楚,压低声音道:“大爷,若得了空儿可否记得来我的院子看看馥姐儿吗,馥姐儿也需要父亲的疼爱啊。”
“父亲。”馥姐儿忽闪了几下长睫毛便红了眼眶,可怜的又喊了一声。
“放下吧。”凤移花抬了抬头看似想要摸一摸馥姐儿的头,最终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馥姐儿失望的落下眼泪,转身就扑入了杜元春的怀抱。
“大爷,为何不能看在馥姐儿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分她些疼爱。”杜元春抱着馥姐儿心疼的要命,禁不住瞪了凤移花一眼。
凤移花看着杜元春露出了一丝讽笑,转过头去便不搭理她们母子了。
馥姐儿咬着嘴低声哭道:“母亲,都是因为那小畜生父亲才不疼爱我了,是不是?”
杜元春忙一把捂住馥姐儿的嘴,转脸就去看凤移花,见他正和一个堂兄弟说话没听见,松了一口气便压低声音怒道:“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有眼睛,我自己看得见事实。”馥姐儿冷哼了一声,拉下杜元春的脖子,悄悄道:“母亲,你放心,那小畜生就快死了,我看见……”
杜元春一惊,猛的将馥姐儿按在了自己的怀里,见无人注意她们母女之间的悄悄话,随即便贴着馥姐儿的耳朵道:“咱们只当不知道,明白吗?”
“嗯。”馥姐儿得意的撇嘴,悄悄道:“母亲,昨儿个女先生教了我一个新词儿,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杜元春哼了馥姐儿一声,忍不住也笑了,“别乱用词儿,去,到老太太身边去,没得让你伯祖母家的孩子把老太太包圆了。”装作给馥姐儿整理腰封的模样,低声道:“老太太可是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厚着呢,你多哄着她些自有你的好处。”
“那我这就去。”馥姐儿眼睛一亮,忙离了杜元春的怀抱。
却说娇娘抱了容哥儿出了春晖堂,这小家伙急忙着便要下地,娇娘一想忙道:“可是要尿尿?”
“尿尿,尿尿。”容哥儿迈着小短腿,急呼呼的就往花园里跑。
娇娘顿觉哭笑不得,忙跟了上去,“你还真成了小人精了。”
“别看着小少爷好吃好睡的,可精怪着呢。”落霞笑道,她也爱这粉雕玉琢的小人精爱的什么似得。
“可不是,昨儿晚上和大爷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原本无事,瞧见我来了,一爪子拍在大爷的脸上,咯咯一笑就往我怀里跑。”
娇娘见容哥儿在石榴花下跑来跑去也不像是尿急的样子,便假作生气的一把抱住,点着他的小鼻子道:“不是要尿尿吗,怎这会儿又玩儿上了。”
话说的长了、快了,他便听不懂,不过却看得懂她的脸色,这会儿见她板着脸不笑,他也乖巧起来,只搂着她的脖子娘啊娘的叫。
真是整颗心都因这小儿化了,“好了,言归正传,咱出来可是尿尿的,现在尿吧。”娇娘褪了小家伙的裤子道。
“娘娘嗷。”
“尿个尿你也不老实,小腿儿还一蹬一蹬的,快尿吧。”娇娘笑道。
说着话,一注水便呼呼的喷了出来,咕嘟嘟尿了不少。
完事了,容哥儿仍是不乐意回去,瞅着几只蝴蝶打从他眼前飞过,伸着小爪子就去捞。
娇娘也不想回去,回去还得在那站着,一站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又瞧府里这大花园正姹紫嫣红的,便道:“得了,落霞,咱也跟着容哥儿逛逛花园子,先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6号第一更。
第116章扑杀二
这一片种的皆是石榴花;坐在石鼓凳上打眼看去,翠绿生烟;猩红斗秀,花开热烈显得极为热闹。
“到了秋日便可吃上‘皮开肉绽’的石榴了。”娇娘一边抱着容哥儿喂他吃奶一边道。
“是的。”落霞站在小径上警醒的观望四周答道。
“这花园东南角上种的那片芍药花开了,即便有人来逛也是去那里,这石榴花乃是果花;不会有人稀罕;既无人稀罕;便不会有人经过的;落霞你无需如此紧张,倒弄的我像是在这偏僻的角落和谁偷情似得。”娇娘无奈笑道;抬手轻刮一下容哥儿的小脸;“你这磨人精,才刚尿了,空了肚子,这便又要吃,若是我给你断了奶,你又该如何?”
“还是小心些为好。”落霞看了一眼掀开裙子露着半个乳儿的娇娘,复又转开眼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个三岔路口,往左便是以石榴树林为遮挡,坐在石鼓凳上正在奶孩子的娇娘,而往右则是通向另外一片花圃。
天高云淡,气温适宜,坐在这花林里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娇娘正想着,便听到有人喊话的声音。
“露珠,你别跑,回来。”
落霞连忙循声望去,便见从右边鹅卵石小径上跑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狮子狗,在狗的身后跟着一个穿了一身翠绿衣裳的小丫头。
娇娘拢了拢长衫盖住露肉的部分,轻晃了晃怀里的容哥儿让他吃的更安稳便透过树缝往外看去。
便见那只狮子狗跑的极快,似乎前方有吸引它的大块肉似得,落霞皱眉道:“你是谁屋里的,何故喧哗。”
这丫头一看落霞的穿着,便知是谁屋里的大丫头,口气便恭敬起来,却来不及行礼,只匆忙道:“回这位姐姐,奴婢是大太太房里的抱狗丫头。”眼见这狗要往落霞身上撞她一着急便喊:“这位姐姐赶紧让开,这狗多日未食正发狂呢,仔细咬伤了你。”
她话还不曾落地,那狗就猛的一蹬后腿扑向了落霞垂挂在腰间的银丝荷包,落霞眼睛一眯,利落的一抬脚便将这狗踹倒在地,它吃了疼,四脚朝天嗷呜嗷呜就狂叫起来。
这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忙用狗链皮圈套住了狗脖子,用了好一番力气才将这狗抱在了怀里,如释重负,平凡的小脸上便露出笑意来,蹲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姐姐,要不是姐姐,我还不知这狗儿要闯出什么样儿的祸事来呢。姐姐且看我这手指,就是被它咬伤的,若再抓不住它,让它冲撞了哪位主子,我便是有十条小命也不够大太太砍的。”这小丫头吐了吐舌,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落霞瞧她的手指被咬的不轻,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饿大太太的狗,若是被大太太发现,你就不怕被撵出府去?”
小丫头连忙摆手道:“可不是我要饿这狗,是大太太跟前的杜妈妈下的命令,不让我喂露珠,露珠可可怜呢。”她怜惜的给狮子狗顺了顺毛,瞧这会儿没人发现她忙道:“露珠饿的厉害,是自己咬断了皮圈跑出来的,平常大太太可宝贝露珠了,连我们凌二爷要抱一抱大太太都不肯,更别说放它出来吹风了,姐姐我得走了,趁着还没人发现。方才多谢姐姐了。”
说着话,她抱着狗儿拔腿就跑,像有鬼追似得。
娇娘整理好衣裙,抱着睡了的容哥儿从石榴花树丛后走了出来便道:“你可伤着没有,我瞧那狗儿怎扑向你了。”
落霞摘下被那狗咬破了的银丝五福荷包道:“奴婢倒是没事,就是可惜了这荷包,朝云为了绣它花了两夜的功夫呢。”
“无碍,回头我再给你一个便是。咱们走吧。”娇娘看了一眼那荷包也没当回事,她现在心里还想方才那狗猛的扑向落霞时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训练有素的,那可是一只狮子狗啊又不是狼狗,扑人时怎那样迅猛。
走出花园,上了回廊,落霞见娇娘抱的吃力便道:“姨奶奶,奴婢抱一会儿吧。”
“也好。这小肉球是越来越重了,不过才抱了一会儿我的胳膊便酸了。”
交接孩子时,娇娘碰响了容哥儿自出生后便不曾离身的长命锁,一怔,面色一白,蓦地攥紧了拳头。
“姨奶奶你怎么了?”落霞看娇娘僵立原地不动便开口问了一声。
“没事,走,去找大爷。”娇娘心里不安,连忙从落霞怀里又把容哥儿抱了回去,紧紧搂了搂,蹭了蹭孩子的小脸,提步便走的飞快,这会儿上,她早已不觉自己的胳膊酸了,便是容哥儿再沉,她也抱得动。
过了午后,日头偏西,这端午节便过的差不多了,今年不同往年,圣上圣体违和,坊间也不敢大肆举办赛龙舟等热闹的活动,各坊市之间都只是小热闹了一回便作罢,很是不尽兴。
春晖堂,老太太正歪在榻上让喜儿给她揉捏太阳穴,笑道:“二房的可算是都走了,一屋子人,大大小小一二十个,凑在一起吵的我脑仁疼,可若不让他们来闹腾我吧,我又嫌这屋子冷清,我这越老啊竟是越难伺候了。”
“老太太才不难伺候,奴婢还觉着老太太对儿孙们太纵容呢。”喜儿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越矩了。”
她跟在老太太身边日久又岂会看不出,听不出孙少爷、孙小姐们的企图,她是打从心眼里就为老太太抱不平的。
老太太拍了拍喜儿的手,淡然平和的道:“都是些身外物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终归是要分给他们的,早给晚给又有何区别。”
“是,是奴婢着相了。”心里一豁然,喜儿就抿唇一笑,“反正都是老太太自己的东西,既然老太太不心疼,那奴婢便也不替老太太心疼了,死物,都是死物罢了,散去如烟。”
“是了,散去如烟。”老太太瞅着喜儿便笑,“你可知,在那么多大丫头里,我为何独喜爱你吗?”
喜儿摇头微笑,静静的听老太太说话。
“我最喜你心性豁达有灵性,世间女子皆苦,唯独有你这般的心性者才能一生顺遂。贪嗔痴恨,是个人便有,这是无可避免的,然而却不可执念太深。该放下时便果断放下,早放早了。”
喜儿垂下头,看尽自己的内心,里头虽依旧疼如针扎,却开始慢慢的结疤了。
终其一生她也许都不会忘记在那个霓霞漫天的午后,他那一次无心的回眸一笑,可她不会让这教会她心动的笑靥成为捆缚住她灵魂的牵绊,那心动她只会留在自己的心里,当做一个纪念。
想通了这些,她便笑了,抱着老太太的手臂道:“都是老太太教的好,奴婢是跟着老太太才有了如今的造化。”
老太太被哄的心情舒畅,便道:“快去把容哥儿给我抱来,一天没看见那小乖乖,我想的紧。”
喜儿笑着道:“奴婢早猜着了,方才二太太一家一走,奴婢便让红雀去传话了,这会儿玉姨奶奶该是抱着容哥儿快到了。”
青云楼,凤凌的住所,一听丫头禀报说花大爷来了,他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最后却暗淡了眼眸,“大哥怎会主动来我这里,定是你们报错了。”
青云楼,一楼待客,二楼一半是卧房,另外一半便是书房,这会儿凤凌正在书房写字幅。
此时凤移花已是到了门口,听着凤凌的话便笑道:“二弟回头看看便知了。”
“大哥?!”凤凌惊喜转头,捏着蘸了墨的毛笔便急忙来迎,“你怎会……不管那些,大哥你快进来。”
“我来看看你,顺便请二弟帮个小忙。”凤移花瞧他手里那笔一个劲的往下滴墨珠,便用宠爱的语气道:“瞧你,大哥又不会凭空消失,何至于把你忙成这样,先把毛笔放下,不然你这地上铺的这一块上等地毯便毁于一旦了。”
凤凌顿觉受宠若惊,傻笑一下,忙将毛笔放到了紫砂笔搁上。
他的手心有汗,面对着突然示好的大哥他有些紧张,瞧见屋里站着的大丫头如诗便道:“快去泡茶,愣着作甚。”
如诗乃是大太太放在凤凌身边的人,被耳提面命告诫的第一项便是,谨防凌二爷和花大爷接触,这会儿花大爷竟找上了门来,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正犹豫不决间被凤凌一训,她忙点头应是,下了楼去便秘密遣了丫头去折桂堂报信。
她一个奴婢人微言轻不好阻止,还是让大太太亲自来一趟为好。
凤移花瞥了那大丫头一眼,垂眸抬眸间便继续笑道:“我来找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要拜托二弟去母亲那里求一件东西,不知二弟可能帮忙吗?”
凤凌一想,便道:“可是母亲拿了姜姨娘的什么要紧东西,那我这便去找她。”
凤凌澄明纯善,他从来都是知道的,望着这个用信赖的目光看着他的弟弟,凤移花顿了顿,垂下眼躲开他的眸光才能继续道:“母亲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怎会拿姨娘的东西,事情是这样的,早上娇娘抱着容哥儿去逛大花园正巧看见了母亲养的那只狮子狗,他喜欢的紧,吵闹着要,我也是被那孩子哭的没法儿子这才来请二弟帮忙的。”
“是露珠对不对。”凤凌一听不是自己的母亲和大哥的生母之间起了冲突,他便放松一笑,“露珠浑身雪白可爱的紧,不止容哥儿喜欢,我也喜欢呢。大哥放心便是,我这就去母亲那里要去。”
“如此,多谢二弟了。”凤移花对凤凌温柔一笑,“母亲不愿我和二弟多有来往,我还是先走一步,免得撞上母亲彼此尴尬。二弟也无需多心,你我总归是兄弟,血脉相连,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嗯。”凤凌高兴的猛点头,只觉心中畅快无比,大哥终于肯拿他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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