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然一吓,一口鸡肉没咀嚼便被她吞了下去,登时便堵住了嗓子眼,面红耳赤,咳嗽不断。
凤移花快走几步坐到她身边,伸手便自然的去拍打她的背脊,嘴上还温柔的道:“我知你见了爷高兴,可高兴是高兴,这饭还是要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可怜见的,脸都憋红了,来,我看看咽下去没有。”
不由分说拉起她,捧起她的脸,撬开唇齿便往里面看,虞美人怕死了,心里惶惶不安,一点也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就这样的男人,她心里就是有一百条计谋也不够用的,更何况,她的脑袋不够聪明,十条也是七拼八凑出来的。
“嗯,下去了。啧,瞧这小嘴油的,弄了爷一手。”马上便有漂亮丫头羞答答的捧了一盆清水上来,跪请他洗。
“大爷、大爷您怎么来了。”虞美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明知故问,昨夜那么热情,大爷这不是被你勾来的吗。再去拿副碗筷来,爷还没吃呢,小没良心的也不等等我。”就着清水洗了个手,马上便有另外一个美婢呈上一块白绸帕子,他擦了擦扔回去,长臂一伸便把虞美人抱进怀里,望着她吃了半只鸡的小油嘴又是啧了一声,“这么爱吃鸡?这好办,往后一个月顿顿有鸡吃。”
虞美人连忙摇头,“不用一个月都吃鸡,我……”
“三个月,桌面上必须有鸡,就这么定了。”他在虞美人脸上捏了一把,“小乖乖,还想吃什么,爷伺候你吃,这青椒如何?”
他哪里是询问她的意见,话还没落,那青椒便入了她的嘴。
“辣,好辣。”虞美人捂住嘴再也不肯吃。
“这盘红烧肉也不错,吃吧。”
当那滴着油水的酱红色肥肉再度不经过她同意的塞入她的嘴,虞美人挥手拍开,猛的从他膝上跳开,那张艳若桃妖的脸忽然便生动起来,是被羞辱之后的青白,是怒极惧极之后疯狂的涨红。虞美人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如此强硬的对待,就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布偶、奴隶,可以任意被摆弄!
凤移花微诧,狭长而危险的眸子微微眯起。看来他此番试探没错,此女果真不同以往了。若是依着玉娇娘以前,自己这般喂她,她只会受宠若惊。尤其是给她吃她最爱的红烧肉时,只会吃的欢而不是愤怒拒绝。
然,他不得不承认,他被眼前这恍如重生,盛开若带刺玫瑰的女子晃住了眼睛。
这是他见过的,最生动,最令他深记的面容。
悲、伤、羞,还有藏在骨子里那不服于男人的倔强。
这妖,真让人大开眼界。
“我受够了!”虞美人大喊一声,“你当我是什么呢?你的玩物?随你给吃便吃,随你想上便上,随你想抛便抛,我是人,我是人啊,我有思想,我有拒绝的权利!我什么都不管了,若让我这么羞耻的活在你的淫威之下,倒还不如一死干净!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报仇!”
虞美人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迅速捡起一块握在手里便冲了上去。
“大爷!”姜妈妈捂嘴惊叫。
“大爷!”金宝银宝随即扑上来。
“你们都滚出去!”凤移花面上表情几度闪烁之后,身躯闪电般移动,那一刻虞美人只觉得自己花了眼,待她再看见凤移花时,她整个人已被他抱进了怀里,一条铁壁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脉搏,猛一用力,她一疼,那割伤了她手掌的碎瓷片便掉落在地。
丫头们吓的三三两两相抱,哭哭啼啼,姜妈妈也是一脸菜色,而金宝银宝则是满面寒霜。
“大爷?”询问该如何处置这个敢刺杀他们主子的大胆女子。
“都滚出去,当爷的话放屁吗?”
“可是……”银宝犹豫。
“滚。”凤移花语气淡淡,却让所有人都慑服,打千作揖迅速退了出去。
虞美人泪流满面,已吓的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身后这个胸膛灼热的男人将会怎样处置她。
会有十大酷刑吗?
刚才是她冲动了,后悔也晚了,她只咬着唇,等待死亡的来临。
明明已经想好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是在他那样的对待下,忍耐不住,孤注一掷。
“这会儿哑巴了?嗯?呦,哭了。”凤移花点了点她脸上的泪珠,放在嘴里尝了尝,“还是咸涩的,没什么不同。”
“要杀要剐随你便!”一口气憋在心里,虞美人脱口而出。
凤移花低笑出声,猛的将虞美人转过身来,“敢在我面前发火的女人下场都不大好,而你,且让我扒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肉,剔除骨头,我要看看剩下的究竟还剩下个什么妖什么鬼!爷便是那法海,便是那燕赤霞,便是那降妖除魔的佛!”
虞美人脸白如雪,惨然大叫:“不要——”
“由不得你!小乖乖,咱们走!”凤移花笑靥灿烂,抱起她便往卧房走去。
等虞美人再醒来时便觉一切都不同了。
在她初来乍到的那三个月,每到夜晚她的房里冷的冰窟一般,更没有烛火,可现在不同了。
宫灯高挂,流苏垂玉,便是她的绣床两侧也有两盏落地白灯,整个屋子亮堂堂喜庆庆,对面的桌子上兽炉里飘着袅袅青烟,檀香味浅,清雅宜人,最要命的是,她缩在被子里竟然捂出了一身汗。
虞美人苦笑,她这是真正体会了一遭什么是男尊女卑吧。
那个大爷好的时候让人想亲近,芝兰玉树的很是俊美,让人有怦然心动的错觉,坏的时候就让人害怕,他的话真真假假,让她感觉不一定什么时候她就会被拖出去砍了做花肥,使得在面对他时,她总是神经高度紧张,提心吊胆。
在她这个身份,没有男人的宠爱,她连个奴仆都比不上,这一旦得了男人的宠爱,她便什么都有了。
悲哀吗?虞美人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想想那些做妾的,做奴婢的,做妓子的女人吧,索性悲哀的不止她一个。
似乎也不是哪一个男人的罪孽,而是这样一个社会整体的原因。
封建社会呀,男人是天,女人就是天覆盖下的一群玩物,怕只有正室夫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吧。
往牛角尖里钻,她是被压迫的现代女人,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她怎么能忍受被男人如此对待,她应该反抗,应该逃跑,应该像一个勇士那样慷慨赴死,可实际上呢,在温饱和死亡面前,她轻易的屈服了。
她唾弃讨饶时候的自己,羞愧于自己的贪生怕死,然而,在种种自我厌弃之后潜藏的是她对生的本能。
若坦然接受,这好处也不是没有,她不用工作便有钱有房有男人,还有十多个奴婢供她使唤,这小日子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对于累了心,没了奋斗力气的她来说,这样的日子足矣令她沉迷,而唯一不圆满的是,那男人喜怒不定,还有妻子小妾,她呢,连小三都排不上了,还不知是小六小七还是小九呢。
以她现在的处境来看,她还算是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破坏个头啊,她穿来的时候便是人家的外室,又不是她蓄意而为,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记忆翻卷到她初来乍到的那天,原来的玉娇娘闹腾着要大爷接她入府,那大爷不肯,她便一哭二闹三撞墙,撞墙是假,那不过是玉娇娘恃宠而骄以为大爷会拉着她,不成想,那位直接命令所有人都不准拉她,她一个没刹住脚便撞上去了,登时便破了头晕死过去,然后她就穿来了。
记忆再往前翻,这玉娇娘之所以敢吵闹着入府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大爷的正房夫人来看过她,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喊姐姐,把自己的位置摆的低低的,甜言蜜语哄着玉娇娘要她入府,又说了些侯府多么多么富贵,来往多少达官贵人,风光无限,还隐晦的暗示玉娇娘,只要她肯入府便和她平起平坐一起管家等等。
这玉娇娘本就是个目光短浅,没有成算,人云亦云的,一听这大房夫人如此好说话,她便以为有利可图,急不可耐的便想成了此事,所以才有了在大爷跟前的那场闹剧。
虞美人叹息一声,这玉娇娘也是傻子,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庶民一旦入了那侯府哪里还有她的好日子过,是生是死还不由着人家拿捏。
事情反常即为妖,她堂堂一个正房奶奶纡尊降贵给你叫姐姐,还允诺平起平坐,这般屈辱的事儿,但凡是个女人都不肯做吧,女人的嫉妒心可比刀子还毒辣,这般分析起来,只能说明那位大奶奶是个有手段的,且心眼不软。
“姑娘,可是醒了吗?”姜妈妈拨开帘子进来,未言先笑。
这令虞美人诧异的很,从她来了之后,这位姜妈妈可一贯的冷冰冰清淡淡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位严肃的妈妈竟然笑的这般和蔼可亲?
“姑娘醒了便起来吧,大爷特特让人炖了参汤给你喝,昨夜辛苦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她顿时脸红若煮熟的螃蟹壳,嗯唔一声围着锦被坐了起来,左右看看竟没见到自己的衣裙,她内里还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莫急,衣裙、首饰、玉环丝绦、香囊,应有尽有。”姜妈妈一拍手掌,便有崭新的她没见过的丫头捧着雕花托盘鱼贯而入。
“这是……都给我的?”虞美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了,打头的托盘里放着金钗玉环,红翡镯子,螺钿梅花簪子,还有、还有许许多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首饰。
工艺精美,玉石晶莹透亮,螺钿镶嵌分毫不差,色彩斑斓,这一批首饰可比原来的玉娇娘首饰盒里的首饰高档多了。
“是,这都是姑娘的。”姜妈妈亲自拿了襦裙呈上,笑道:“姑娘先莫急着看,咱们先穿着打扮好了再说其他。”
这老妈妈此时的殷勤程度,就像伺候自己女儿起床似得。
虞美人羞的摆摆手,接过襦裙,放下床帐,躲在里面自己穿戴整齐了这才下床。
幸亏她有玉娇娘的记忆,不然她真不会穿这个时代的裙子。
谁知这还不算完,姜妈妈拿着一条缀着玉环的丝绦上前弯腰给她系上,又把一对金银镂空香球栓上,抚平了褶皱这才笑着道:“姑娘这身段这模样谁个能不爱呢。”
虞美人不喜欢这老妈妈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她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不是说还有参汤吗,拿来我喝,我饿了。”她现在不打算给这老妈妈好脸色。
敬人者,而后人恒敬之,是她辱她在先,便不要怪她给她使脸色。
职场上挣扎了三年,铜皮铁骨虽没练成,可她却不是包子,任人拿捏,傻了吧唧不知道还击。
姜妈妈收敛笑容,臭着脸道:“姑娘这一朝得势便又张狂起来了,真个烂泥扶不上墙,看来那三个月的教训你还没吃够。老奴看,这参汤不喝也罢。拿下去吧,姑娘不爱喝,倒去喂狗。”
虞美人气笑了,在记忆深处,这姜妈妈就是这般给玉娇娘下马威的,不仅敢在那位大爷跟前上眼药,她还敢奴大欺主,但凡大爷不来,她便是这三进院子的老大,玉娇娘不得不屈服,只因只有这老妈妈能够去见大爷。
虞美人深呼吸,再深呼吸,怪不得人总骂老虔婆老虔婆的,老婆子们若是可恶起来真个讨人厌。
她不自大,她不会以为一夜情就勾住了那个男人,往后少不得还需要这位姜妈妈为她在那男人跟前说项,在她还不确定未来怎么走之前,她需要“大爷”这把保护伞去了解这个世界和风俗,然后才能去想以后的路。
可是,她却不会让这个姜妈妈以为她怕了她,她才不怕这个老虔婆,她怕的是那个男人罢了。
“不伦我是什么,我一日在这个院子里,妈妈一日也在这个院子里,大爷有忘了我的那一日,少不得也有忘了妈妈的那一日,毕竟,大爷跟前得力的妈妈多得是,少那么一个两个的也不打眼,妈妈您说我这话说的对吗?”
姜妈妈一口气闷在胸腔,瞪圆了眼睛,冷笑道:“但愿姑娘能使出手段来多留大爷几日,若再有这么一回,姑娘可别指望我替你去说项。”
老虔婆动了怒,她便笑了,亲昵的抱住她的胳膊,闻声细气道:“妈妈,不管怎么说吧,就目前来看,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你便能好,大爷给我的东西少那么一两件我也当不知道,你看如何?”
姜妈妈一惊,“你、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额头却已冒了冷汗。
虞美人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这笑容便越发灿烂,在那堆首饰里翻弄了几下,捡了一支最好的金钗给她别在发间,“妈妈自然是知道我在说什么呢,我想着,给谁的东西便是谁的,大爷吩咐下来的事情你办一个囫囵这是不是就叫做阳奉阴违呢,我想,大爷可不会轻易放过这等不忠的老奴才吧。”
“姑、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借给老奴是个胆子,老奴也不敢那么做。”
“不敢便好,我还以为妈妈是个胆子大的呢,毕竟,您是咱们这小院子的头号人物不是,连我也要看您的脸色才有好日子过。”
姜妈妈双股颤颤,看着虞美人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你、你不是玉娇娘,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不要、不要吃我。”
虞美人一惊,强自镇定,笑道:“妈妈是做贼心虚了吧,这般污蔑我可不好,待大爷来了我可是要告状的。姜妈妈也不必惊慌,我说这些也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啊,咱们毕竟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要和平共处才舒心,我这人最不喜别人在我头顶上作威作福,往后少不得妈妈往后退几步,毕竟,我这身份虽低,可到底算半个主子不是?您说呢?”
“老奴、老奴知道了。”姜妈妈颤巍巍道。
“这便皆大欢喜。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姜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马上,马上,老奴这便去准备。”
她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虞美人松了口气,谁也不知,她背在身后的手掌全是汗。
职场上要自保,这入了后宅,做了人家外室竟还要时刻防备被别人压得喘不开气,正像那句俗不可耐的话,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
她只希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她没想好出路之前,这日子能舒心顺遂一些,而能过上好日子的前提是,她能把那位大爷伺候好。
想到此她又脸红起来,分析是分析的头头是道,也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理清了,可是、可是,她从小到大便极少接触除了爸爸和弟弟以外的男人,到底怎么才算是伺候好呢?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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