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说,蓝衣抚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嘟起个小嘴不满道:“小姐,奴婢觉得很不公平啊!为什么二夫人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小姐和二小姐却依旧还是嫡女身份呢?想当初,夫人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凭什么要将你贬为庶出的?小姐,咱们去求求皇上,看能不能将圣旨改改,别让大小姐和二小姐过继到夫人名下了!”
“蓝衣以为,那两人若是不过继到夫人名下,还能怎么做?”慕晚歌终于放下了筷子,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
蓝衣咬了咬手指,满脸不平道:“至少要将她们打回原形。小姐当初受了那么多的苦,岂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若是说了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呢!”
慕晚歌清凉如水的目光淡淡扫了其余三人一眼,却发现她们同样是愤慨的神色,嘴角一勾,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只是,如今慕香玉已经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若是此刻将她的身份降为庶女,那便配不上太子妃的尊贵位置。如此一来,太子妃成了庶女,便是打了皇室的脸面。皇上这么做,既以我母亲的名声保全了他的儿媳妇,又以嫡女身份压住了我的怨言。一箭双雕,的确是好筹谋。”
蓝衣哪里有心情去思考皇上到底是不是好筹谋,她只一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将慕香玉姐妹俩狠狠的打趴下。嫡女身份是小姐的,谁也没有资格肖想。
如此一想,那灵动可人的眼珠子顿时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只是转到某一刻便困惑的停了下来,不解道:“小姐,你说,若是将大小姐的身份由嫡女降为庶女,然后太子退婚,那该多好啊!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皇室颜面可以顾虑的。小姐还是右相府最尊贵的嫡女,夫人还是相爷的正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也不敢再来欺负您了。”
慕晚歌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在慕世明还未将胥城的秘密移交给玉云烨时,玉云烨估计是不会放弃这一门亲事的。应该说,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门亲事。就算没有胥城的事儿,就凭慕世明在朝中的影响力,玉云烨也是要极力拉拢他的,更何况,此刻还附加了那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傻到放弃到手的肥肉。
浣绫见她如此神情,不由得黯然神伤起来,径自低喃道:“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阻止了么?小姐的嫡女身份,又岂是刘枝的女儿能够觊觎的?”
见这两个小丫头如此执着于身份的事儿,慕晚歌倒是有些吃惊。
“你们应该要相信,你家小姐不是吃素的。对待看不顺眼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会留给退路的。暂且让那两个人得瑟几日,待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再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回来。放心吧,是我的,总也逃不掉的。”慕晚歌手指间点了点桌面,眼中闪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却让室内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姐不是没辙了,而是现在太忙了。
的确,慕晚歌现在很忙。早前因刘枝的事儿,耽误了玉景璃手下各商铺掌柜的见面,此刻胥城又出现了新的动静,哪里又分得出精力去应付身份的事儿?
原本,刘枝的事儿,她没打算这么早就出手的,若不是那日玉景璃说了些不讨喜的话,让她恼怒后格外不安,估计刘枝的恶行会慕香玉大婚当日揭发出来。
她都已经筹划好了,慕香玉大婚时,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当今太子妃有个心肠歹毒,视人命如草芥的母亲,那样大婚之日的喜庆定会被民愤所冲刷,昀孝帝来不及下什么旨意,便可以让慕香玉从云端一下子跌回到了地狱,摔得四脚朝天。
大婚之日,慕晚歌被休弃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就是想让眼高于顶的慕香玉也尝尝那被世人唾弃的感觉。只是,这其中出现了一点意外,而这意外便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只是,若是慕香玉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一笔勾销,那就大错特错了。目前,她还没玩够呢,谁都别想提前结束这好玩的游戏。
“小姐,您累了吧?奴婢先退下了,您休息会儿吧!”蓝衣眼尖的发觉了慕晚歌眉眼间的疲惫,也不再打扰她,而是随着其余三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慕晚歌眸光闪了闪,便也下了楼,往院子中的一棵老树走去。
当初离开京都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慕晚歌特意将装着重要东西的檀木盒子埋到了树根下,如今看来,当时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只可惜,当时碰上了慕世明和刘氏兄弟深夜来访,匆忙之间竟然落下了于嬷嬷留下的那枚环戒。
那枚环戒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能让于嬷嬷随身携带且千方百计不让刘枝等人发觉的,定是有其特殊的意义。如今却落在了玉淑梨的手里,要想重新拿回来,也是件极费脑筋的事儿!
拿起树枝拨开上层的泥土,慕晚歌捧起小坑里的檀木盒子,面色平静的起身回了阁楼。
翌日,京都城长街上人潮涌动,景象颇是壮观。
若是随便拉个人来问,肯定都会这么诙谐的告诉你,刽子手要被刽子手砍头了。这前一个刽子手,便是刘枝。
如今,京都城里谁都知道,刘枝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不仅给右相府嫡女下毒,还以鹤顶红结束了右相夫人的贴身乳娘的性命。如此歹毒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这不,到了刘枝被斩首的日子,几乎整个京都城的人都出来围观了。这其中,有认识刘枝的,也有不认识的,此刻都聚在了一起,或窃窃私语,或高声叫嚷,无不是指向刘枝的种种罪行,更甚至一些胆大的人,已经私下里议论起右相慕世明的个人作风和右相府嫡女慕香玉和慕香兰的人品德行。而在经过议论后,众人更是为慕晚歌的悲惨处境哀嚎不已。
待刘枝被京兆府衙役押解过来后,不少人都准备好了鸡蛋青菜,齐齐往她脸上扔去。有些力道大的,已经让刘枝的半边脸都青紫了起来,全身上下更是脏乱不堪。
忽然,刘枝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因身上还套着枷锁,此刻更是大面积的朝向围观的百姓,等待着她的又是新一轮剧烈的鸡蛋硬物。
等她被押解至刑场中央时,额头两边已经留下了两道血痕,鼻青脸肿,甚是狰狞,根本就无法看清她的模样。
一些心善的人,早已是唏嘘不已,直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的贪念,终归是无穷无尽的,就如一个无底洞,洞内的漩涡足可以将人吃拆入腹,不留残渣。
刘枝,也不过是落入了这个无底洞里而已。
而这一幕幕,却落入了不远处的两人眼中。这两个人,便是慕香玉和慕香兰。她们一大早便从相府出发,在离刑场不远的酒楼里定下了一间雅间,刚好能够看到刘枝的位置。
“大姐,你放开我,让我下去见娘亲最后一面啊…”此时,慕香兰猛地挣扎着,压低声音痛哭道。若不是慕香玉死死的拉着她,怕是早已冲了下去。
慕香玉嘴唇紧紧抿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娘亲被人押上了那个肮脏的地方,她心中忽然一痛,竟然也失声痛哭起来。视野模糊里,极度悲恸中,她好像听到了短暂死寂后的欢呼声,又好像看到了滚落在地上的圆圆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是娘亲的头颅。
“娘…”慕香兰猛地冲到窗前,泪水满布了整张小脸。
慕香玉跌跌撞撞的往窗前走去,眼睛死死的盯着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心中的恨意一瞬间竟铺天盖地而来。
若不是慕晚歌,娘亲不至于连个全尸都留不了;若不是娘亲担心慕晚歌会背地里耍阴招,从而不让她们二人前去送行,此刻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那没有了头部的身子,不至于连最后的道别话语都不能说上。
这一刻,她恨!恨那个叫做慕晚歌的人!恨她夺走了她们的一切!
而此时,另一间雅间内,慕晚歌几人兴致缺缺的看完砍头的过程,纷纷沉默不语。
许久,才听到蓝衣低声问道:“小姐,您说,为何不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前去送行呢?不知为何,奴婢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是那种胸闷的难受。”
慕晚歌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到窗子边,不发一语。
其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即将出口的话也瞬间吞回了肚子里。任谁都看得出来,站在窗边的那人,心情也不是很好。
而要说心情,慕晚歌也无所谓好或者不好。前世的生离死别,经历得太多,敌人的头,她拿刀砍过,也看见保护自己的兄弟的人头被敌人砍下。如此久经风霜后的她,几乎就要对血腥味和生死麻木了。
如今再看刘枝被砍下头颅的过程,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或许,习惯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就没有问题了。
正这么思索间,却见空旷的长街上快速的跑过几匹马,为首一人,不就是本应在胥城治水的顾寻么?
只是,眼神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元宇倾的身影,一时间心中竟疑惑不解起来。顾寻都回京了,没道理元宇倾不一起回来的啊!难懂是元宇倾遇到了什么事儿,阻碍了他回京的计划?
想了许久,慕晚歌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这才领着几个小丫头往柒月楼走去。待会见了几个可信的掌事,听完了他们的禀告,并处理完柒月楼的一些棘手事件后,已经是黄昏时分,慕晚歌又领着那几个小丫头回了相府。
不想,刚走入相府大门,便见刘管家谄媚着迎了上来,说是会客厅来了宣旨的孙公公,要请她过去一趟。
慕晚歌心中顿时诧异不已,但也知道此刻问刘管家,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随即大步往会客厅走去。
而孙公公一看到慕晚歌回来,便立即起身迎了上来,恭敬道:“奴才见过慕五小姐。”
慕晚歌难得的盈盈一拜,回了一礼道:“慕晚歌见过孙公公。只是,公公此次前来,可是皇上又有了什么新的旨意?”
谁想,孙公公却是朗声一笑,看着慕晚歌的眼里顿时划过一丝赞赏之色,如此宠辱不惊,举止得体,倒是让人极为刮目相看哪!
一摸到手中的圣旨,孙公公顿时有了其他的心思,径自问道:“慕五小姐聪明过人,能否猜出奴才此次的目的?”
闻言,慕晚歌心头立即浮起一抹疑惑,听对方的意思,似乎即将要宣读的圣旨还是跟自己有关的。思及此,她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状似无奈的回道:“公公手里的圣旨,代表的可是皇上的圣意。慕晚歌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又岂敢妄自揣测圣意?公公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说完,慕晚歌便站到了一旁,低眉敛目,沉默不语。
孙公公微点了点头,待所有人都跪下后,便听他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府五小姐慕晚歌,温婉端庄,心系百姓,于此次胥城水患中出谋划策,解救胥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实乃功不可没!特赐封为倾华郡主,赐郡主府,并赏黄金千两,绸缎千匹,钦此!”
、卷二 我命由我 第三十六章 真话假话
圣旨一下,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连续两日内连续两道圣旨,已经让一些心脏承受能力不强的人大喘粗气,颇有震惊而亡的趋势。若说之前恢复慕晚歌的嫡女身份让他们感到震惊,那此次封为郡主的圣旨便是地动山摇般的震撼了。
之前的不屑与幸灾乐祸纷纷消散而去,众人眼中均是布满谄媚之色,小心尖儿更是止不住的颤了颤,想着慕晚歌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啊!若是攀上了她,让她暗中施力,那自己或自己女儿的婚事岂不是轻而易举,荣华富贵岂不是指日可待?
思及此,能够较好权衡利弊的姨娘们已经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即便是厚下脸皮拉下脸,也要死皮赖脸的攀上慕晚歌。
而慕晚歌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就恢复常态,伸手接过明黄色的卷轴,扶着甘裳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只见她秀眉微蹙,不解问道:“孙公公,皇上为何会如此突然…”
孙公公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恭敬道:“郡主,实不相瞒,午时顾尚书便已回京复命,也将胥城治水的整个过程一一说了出来,皇上听后龙颜大悦,特赐下了这一道旨意,命奴才前来宣旨并带您入宫。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您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便随奴才走吧。”
闻言,慕晚歌点了点头,给了紫纤一记郑重的眼神,随即优雅的转过身。也就在这一刹那,慕晚歌便感觉到身后朝她直直射来几道凌厉而阴冷的视线,其中透出的浓浓恨意却只是让她嘴角一勾,随即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会客厅内,那些女人还未曾散去,而是神色鄙夷的看着慕香玉和慕香兰,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这强烈而满含嘲讽的目光直接刺激到了慕香兰。只见她猛地拉过一人,啪的一声,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怒骂道:“小贱人,敢来嘲笑本小姐,活得不耐烦了么?你以为你是谁,你配么?”
说着,又狠狠的补上了一耳光,那人躲不过,双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嘴角还流着一道鲜红的血痕,极为触目惊心。
原本还嘲笑的人顿时傻了眼,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慕香兰的耳光扇到自己的脸上,心中惊惧的同时,却也识相的闭紧了嘴巴。
慕香玉冷冷看着这些女人的面孔,心头顿时泛起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看来这些女人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反正这段日子也很闲,倒不如将人清理清理。至于慕晚歌,要想动手,也只能是在没搬入郡主府之前了。
如此一想,她朝着仍径自发疯的慕香兰招手,随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且说慕晚歌走出相府大门,登上马车后,车子便一路往皇宫奔去。
车内,只见她闭着眼睛,舒服的躺在身后冰凉的车壁上,心头的疑惑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胥城治水所出的计策,只有元宇倾和顾寻知道。当初她没想过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便是知道紫启国的女子淑德中有这么一条“不许干涉朝政”。虽曾经在梁瑾天兄妹面前扬言,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会如何如何,可终究还是顾及到“树大招风”的后果,不敢轻易外传。
而今日既然能将此事透露给昀孝帝,想必顾寻是得到了元宇倾的授意。只是,令她好奇的是,元宇倾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呢?
正在她低头沉思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即车外响起一道尖细却恭敬的声音:“郡主,皇宫到了。请您下车吧!”
“嗯。”慕晚歌淡淡应了声,身旁的甘裳连忙下车,扶着她走了下来。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