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俯身吻吻他的眉角,带上门出去了。
关掉手机,躲在厨房里鼓捣那些不拿手的食物。忙到半夜,泄气地把一锅鸡汤倒掉,做的糖醋鱼倒还能下咽,于是蹲在厨房门口啃鱼头。
许辉睡醒一觉下楼找吃的,正好看见这一幕,顾国泰绷着脸端着盘子,像是跟那条鱼有血海深仇似的一脸苦大仇深。一抬眼看见许辉,嘴巴忘记咀嚼,愣愣地停在那。
“……你接着吃,有泡面什么的吗,我不挑。”
顾国泰迅速站起来,顾不得放下盘子就说:“我做了很多菜,都在冰箱里,你等着,我这就去热。”
厨房里顿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许辉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他怕我?”
十几分钟后顾国泰撸着袖子开始往外端菜,干煸豆角糊了,红烧茄子糖放多了,香菇炒肉的颜色很奇怪,酱油放多了?一尝,哪是酱油啊,这是放的醋啊。还好,米饭蒸熟了。
吃完饭顾国泰跑厨房涮碗,高大挺拔的背影做起来这些格外违合。但这却让许辉心底的谜团越来越大,难道我以前跟他真是那种关系?可为什么出事时陪在我身边的是林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内疚?
顾国泰在厨房忙完,端了盘水果放到茶几上,探手去摸许辉的额头,许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顾国泰往前走了一小步,手落到许辉额头上:“嗯,退烧了。睡不着了吧,这夜深人静的该干点什么好呢?”顾国泰啧啧有声作思考状。
许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坦然地看着他说:“如果有三个人可以斗地主,如果有四个人可以去酒吧喝酒,人再多,可以去K歌。”
顾国泰说:“你等着,”他起身去玄关拿包,摸出两张票朝许辉摇了摇:“猜猜这是什么?”
“电影票?什么片子?”
顾国泰走到他面前把票递他手里,许辉看清楚后一脸吃惊:“凌晨两点飞北京的机票?”
顾国泰点点头:“所以说,过一会就该去机场了。”
许辉讶然:“你什么时候买的票?你早算好我今晚在你家?你觉得我一定会跟你去?”
顾国泰生怕他把机票撕了,赶紧从他手里抽回票:“上午把你送到医院后让秘书买的,拣时不如撞日,”语调轻缓下来:“你不是说没去过北京吗?”
顾国泰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许辉:“……我有点渴。”
顾国泰温柔一笑:“我去帮你倒水。”
顾国泰倒了杯水递给他,顺手扔给他个平板电脑:“觉得无聊可以玩玩游戏,或者看看电影。”顾国泰说完上楼了,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下楼。这是许辉没去他的卧室,不然肯定被他床头搁的照片吓傻。
许辉见他神清气爽,还喷了香水?……俩人出门,凌晨的街道冷冷清清,意外的是今天的月亮格外亮堂,映着路灯柱子上的一层白霜,说不出的莹白。
候机室里坐的稀稀落落,耳边能听到飞机起飞和落地时的轰鸣声。夜幕漆黑,透过舷窗能看见整个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映着满天星子的澄澈湖面。
顾国泰转头时看见许辉一脸茫然,又想起那趟北京飞这里的航班,耳边的嗡嗡声将他带进黑甜的梦里,许辉盯着他看了好大会。
53、第五十三章 纷扰
气流的高压让许辉的头特别难受,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半睡半醒,脑袋里像有个陀螺高速旋转,那感觉很像碟机在播放空白碟片。‘咔嗒’一声碟片自动弹出来,许辉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说不出的疲倦。
顾国泰正出神地看着他,见他脸色很差,帮他掖掖毛毯,问:“没睡好?哪不舒服?”
许辉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换了个姿式,说:“头有点不舒服,可能头上的伤没好利索,这到哪了?”
顾国泰说:“半个小时后到北京,你……”
顾国泰还想多说点,许辉却闭上了眼睛。迟疑片刻,顾国泰的手轻轻按上许辉的太阳穴,他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显得十分笨拙,指头僵硬。
许辉没睁眼,顾国泰力道很轻,按说应该会稍微缓解些疼痛,奈何许辉太阳穴处的神经跳的更厉害了。过了一会,顾国泰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许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身体往一旁移了移,主动结束这令人不太舒服的按摩。顾国泰想去握住许辉放在膝盖上的手,许辉默不作声的移开了。
顾国泰顿时五味陈杂,收回手时脸上布满失落。许辉偏头看向舷窗,目光停留在漆黑的夜色里。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没有值得回味的记忆,似乎只能发呆。幸好飞机急时落地,顾国泰带着许辉越过其他乘客,走出机场时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
北京气温很低,北风刮的人衣角猎猎作响,许辉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有点不知所以。四周高楼林立,那些沉默的建筑物高的像看不到顶。顾国泰招手叫车,许辉坐在车里望着外面后退的模糊景物,突然有点难过。
顾国泰是要带许辉回他们北京的家,俩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望着许辉瘦削的肩膀,顾国泰很想抱他,那种情绪像濒临爆炸的气球,再多充一点气立马就爆。
顾国泰去南方以后,北京的家会定期找保姆清扫,已经半年没住人,开门进去格外冷清。饮水机旁边放着两桶没打开的水,茶几上的玻璃杯比新买的都干净,被灯光一照,散发着清冷的光。
顾国泰让许辉先坐在沙发上等会,他满房间找空调摇控器,差点打碎落地钟旁边的花瓶。打开空调,房间的温度渐渐升高,他又忙着去插饮水机上的电源,随后打开桶矿泉水放上去。等做完这一切,猛一回头,许辉正站在他身后。
许辉没料到他突然回头,没来得及闪到一边,脚下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顾国泰忙伸手稳住他,手臂搁在许辉肋下。两个人离的很近,近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许辉刚想往后退两步摆脱他的束缚,却突然被顾国泰大力拉到怀里。
顾国泰的身体很热,许辉只觉得自己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他刚想推开顾国泰,就听到他低声喃喃道:“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顾国泰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甚至有了鼻音。许辉却木愣愣的,听见身旁饮水机烧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饮水机烧开水自动关了,顾国泰却仍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许辉低声问:“你很难过吗?来北京就是为了带我来这里吗?”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许辉四下打量一遍,从房顶的吊灯到门口的地毯,一样比一样陌生。又问:“这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顾国泰在心里苦笑。许辉虽然在这里住过,但没把自己任何东西搬进来。他们以前一起住过的房子,已经被许辉亲手卖了。顾国泰很想说:这里是我们以前的家。但此情此景如果真说了,就等于自己给自己耳刮子。顾国泰终于舍得放开他了,他转身上楼收拾房间,剩许辉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以。
许辉看着满客厅没有生气的摆设,皱着眉努力想以前的事,越想头越疼,他抱着头无措地坐在沙发上,恨不得拿锤子把头敲个窟窿,看看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顾国泰正准备下楼,看到这一幕硬生生止住脚步,搁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死死握紧,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许辉下意识地抬头往楼梯方向看去,顾国泰神色复杂,垂在一侧的手忍不住颤抖着攥紧,指甲狠狠陷进肉里。
许辉眼圈红了,灯光将他的眼底映的水色粼粼,他痛苦地自言自语:“我想不想来,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顾国泰立马拔腿下楼,脚下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他蹲到许辉身前,手搁到他膝盖上,轻轻按着:“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只要知道我想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的,永远对你好。”
许辉一抬眼恰好对上顾国泰坦诚的眼睛,顾国泰朝他郑重地点点头:“不管以前怎么样,就算是装孙子,这些话我以后都能做到。辉子,给我个机会,啊?”
等待顾国泰的是长久的沉默,许辉听见了顾国泰失落的叹气声,“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去睡觉。”顾国泰心里突然有个想法,要不要带他去国外治疗?他心里不希望许辉想起以前的事,他不想许辉在面对那些事时痛苦。可刚刚看到他难受成那样,他心疼。从他认识许辉到现在哪见他这么狼狈过?许辉就是磕的浑身是血,走路时也会努力挺直背,他一直信奉这句话:摔的难看不要紧,但背影一定不能难看。
许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头一阵挨一阵的疼,疼的脑仁都绞了起来。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正来来回回地翻身,知道哪难受,就是睁不开眼。顾国泰的话一直翻来覆去地徘徊在他脑海里: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手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单,由于用太大力指节绷的发白。
顾国泰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许辉睡前的状态不是很好,顾国泰很担心,睡了一会就来看他,果然……他门都没来得及关就扑到床前伸手试许辉的温度,额头滚烫,眼皮发红,不知是哭的还是被烧的。顾国泰焦急地喊了他几声,见没反应,他赶忙返身去找家里的医务箱,好不容易找到两片退烧片,许辉却怎么都喂不进水。顾国泰别无他法,只好嚼碎了一点一点地用舌头往他嘴里顶。药片很苦,可嘴里的苦不及心里的千分之一。许辉不欠他的,是他欠许辉,欠的想还都还不上了。
顾国泰打电话叫了医生,医生给许辉打完退烧针,边收拾东西边问顾国泰:“如果经常发烧,还是要专门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这样多久了?”
顾国泰垂眼看了看平静下来的许辉,低声说:“出去聊。”顾国泰去给医生倒了杯水,坐到沙发对面,说:“最近有两次,三天内发了两次烧。他头受过伤,现在还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说到这里,顾国泰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医生:“如果经常强迫自己去想,是不是会导致这种现象?”
没有检查结果,就凭顾国泰两句话那医生根本不敢确定,建议道:“要不你明天带他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病人如果长期神经紧张或情绪不稳定,都能导致发烧现象。”
顾国泰脸色很难看,换到以前他哪有耐心听这些?他拿了张购物卡递给那医生,那医生不收,顾国泰死活掖给他。等那医生收下卡,顾国泰又问:“他这病怎么才能治好?有什么好办法吗?”
那医生说:“我不是心脑科的医生,不敢乱说,这个要做了脑CT才能看出来。如果CT结果没问题,但病人还是想不起来,要慢慢恢复。有的几天就想起来了,有的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
顾国泰心事重重地把医生送出门,上楼看了看许辉,见他睡的很沉,总算松了口气。顾国泰转身去厨房,厨房里收拾的很干净,抽油烟机上一点污渍都没有,干净的不正常。冰箱里稀稀拉拉放着几个鱼罐头,都已经过期了。顾国泰开车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直到把冰箱塞的满满当当。等他从外面回来许辉还睡着,他开始照着前些天看到的粥谱煮粥,尝了倒,倒了继续煮。
许辉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顾国泰上楼找人,结果房间空空荡荡,别说人了,半个人影都没有。顾国泰差点没把门把给掰下来,他妈的!顾国泰的拳头狠狠砸在门上,刚想下楼找人,就听到洗手间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顾国泰从来没觉得马桶抽水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许辉看见他愣了一下,顾国泰走上去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身上还有哪不舒服?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煮了粥,如果不想喝粥,想吃什么我这就出去买。对了,嘴里苦吧?”
许辉刚洗过脸,再加上睡了这么久,精神还不错,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作思考状:“这么多问题,到底先回答哪一个?”
顾国泰:“嘘,别动,”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帮许辉捏掉头发上沾的毛巾棉絮,许辉有点不自然地躲了躲,顾国泰说:“让我先猜猜,你现在肯定饿了,并且嘴里很苦,虽然知道吃清淡点的好,但还是想吃点口味重的,对不对?”
许辉微微挑了挑嘴角,问:“说不对有用吗?”
“肯定没用啊!”见许辉精神好多了,顾国泰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下楼去给他盛粥了。不一会,顾国泰端着个托盘上来,把几样素菜依次摆在桌上,俩人围着桌子坐下,吃了顿这两年来最和气温暖的饭。
许辉没再追问他睡前发生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顾国泰也没提,专心扫荡桌子上的饭菜。吃完饭顾国泰下楼刷碗,许辉闲着无聊,来回逛着逛着竟然逛到顾国泰的房间。他意识到这是顾国泰的房间时就想退出去,结果目光恰好扫到台灯旁边搁着的照片。许辉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忍不住走近点看,照片里那是自己吗?很年轻,比现在要胖点,手搭在顾国泰的肩膀上,拍照的姿式很张扬。
顾国泰去南方时特地重洗了张,这张就一直留在他卧室。许辉潜意识里去寻找更多类似的东西,他急着窥见某些东西的答案。目光最后落到衣橱旁边的几口箱子上,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箱子打开的一刹那,他条件反射般接受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里面有几本摄影集,许辉拿起来摩挲着封皮,刚止住的头疼又开始发作。许辉弯下腰翻检着箱子里的东西,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地倒腾,他忙把箱子盖好,逃也似的跑出房间。许辉冲进洗手间,来不及锁门就抱着马桶吐起来,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踉跄着站起来漱口。镜子里的人脸有点红,嘴角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