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很不爽武文抢夺东西的心安理得,皱眉道:“你这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武文狠狠噎回去了:“我这人怎么了?要不你他妈的临时蹿出来捣乱,老子现在会在这里吗?!还我这人…小王八羔子不知道蛋几两重……”
林春腿上被划伤了,撕了截裤腿裹着,现在疼的早木了。他这会心里挺不痛快的,想着许辉肯定和那什么顾国泰在一块,自己这行为真够傻逼的。“你骂人真难听。”林春越来越觉得武文挺让人烦的,可能跟此时的情绪有关系。
“还有更难听的,你想听我还不乐意说呢。小王八羔子视力牛啊,隔这么远就能瞧见光。”俩人怕走散,武文想了个办法,大手一甩把皮带抽下来了,把自己和林春的手腕捆在一块。
饶是林春反应慢半拍,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你不怕掉裤子吗?”
武文无所谓地哼笑一声:“掉个屁,老子身材标准,买的裤码都很合适。扎皮带么,摆设啊,显得腰韧有力度啊。切,你就是个小乡巴佬,跟你说了也不懂。”
林春说:“你比娘们还爱臭美。”
武文乐了:“你他妈见过娘们臭美吗你,小王八羔子。”
林春问:“你为啥老骂这句话啊?”
武文说:“这五个字简直就是为你准备的,别废话啊,被你吵的脑仁儿疼。”
林春:“……”
武文一边跟林春瞎贫,一边跟顾国泰喊话,看着挺奔放,其实心里也怵的要命。武文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他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直信奉闷声发大财,夹起尾巴做人。但他不孬种,顾国泰常说他没种,武文十分不屑,他觉得自己那是精明。武文活了三十多年,被困在矿井里是头一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窒息,他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嘿,他不想把自己说的多高义,要不是他当时去找顾国泰,早跟着大甲二甲出去了,朋友果然是用来两肋插刀的啊。
过了一会,武文小声问林春:“你说你这跟着凑什么热闹?光见人抢着往外逃的,还真没见过抢着不要命的。”
林春说:“朋友在里面,况且还是我看着他下去的。”林春当时拿了水回去找许辉,可人就给他留了个背影,潇洒地下矿井了。林春有点摸不着头脑,抱着两瓶水就跟了过去。后来知道里面出事了,又不见许辉出来,索性去矿井里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被活埋。
武文听完戏谑的问林春:“我说你真看上顾国泰他媳妇儿了?”
林春说:“辉子都跟他分手了,是他不让辉子走。”
武文觉得林春这话说的特别白痴,如果让顾国泰听到肯定揍他。他敷衍道:“得,人家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我说你回北京过年还是回老家啊?”
林春说:“回老家,北京没亲戚朋友的,不想在那过年。”
“怎么,不喜欢北京?不喜欢干嘛还去啊,给自己找添堵不是?”
林春老实巴交地说:“赚钱,北京机会多,我又没学历,去别的地方没优势。”
武文啧了一声,问:“赚到钱了吗你?”
林春摇摇头:“还没发工资呢,估计这些天旷工没钱。”该说的都说完了,林春这才回过神来,警惕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那什么,这不无聊嘛,也就随口一问,哈哈,随口一问。”武文对林春的第一印象依然没有改观,还是又二又傻,可这人逗逗乐子倒挺好玩的。
大概过了快二十分钟,武文才顺利见着顾国泰和许辉。武文用胳膊肘儿撞了下林春:“喂,你不是说刚才看见光了吗?他的视力再好,也好不到这程度吧。”
林春也觉得有点离谱,想了想说:“我可能看花眼了……”
许辉这时划了根火柴,微弱的光随时都会灭。这才看清武文和林春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比他们好不到哪去。顾国泰见了武文就激动着嚷嚷:“你他妈怎么也被困里面了?!”
武文把前因后果总结了一下,叹气道:“你不是去找许辉了吗,我见你老不回来就想去看看,”他指了指林春:“他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非要跟着我一起去,我就让大甲和二甲在那等着,谁知道…他妈的!不知道哪个孙子又使坏,差点没把老子给活埋了!”
顾国泰听完便问:“大甲二甲出去了吗?那些工人呢?”
武文摇摇头:“应该是出去了,从我跟这小子在煤灰里扒拉出来到现在,除了你俩没见到其他人。”
顾国泰爆了几句粗口,力气用完了,有点泄气:“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他指指武文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烧着了照路。”
武文二话不说扒外套,许辉接过林春递过来的半截钢筋棍,将外套缠在上面。顾国泰划亮火柴点上,矿井里总算见到点光。武文这才看清顾国泰的情况,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发炎感染了,肿的老高,身上到处是继小的伤痕,他什么也没说。
林春借着光偷偷瞄许辉,见他手腕那儿正往外渗血,担心道:“辉子,你这里怎么了?”
许辉看了林春一眼,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这朋友他交定了,林春值得交。他摇摇头,语气轻淡:“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
林春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见许辉没事他就放心了。林春扯着武文蹭到许辉身边,借着闪烁不定的火光瞅许辉的脸。许辉不自然地伸手摸摸脸,笑了笑:“怎么了?哪不对?”
林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点脏…全是煤灰。”
武文十分不屑林春这熊样,故意装清嗓子咳嗽了声,顾国泰脸色更差,如果他手好好的,肯定要挠墙。许辉没再理林春,他瞧了眼武文问:“你们打哪边过来的?”
武文抬抬下巴往身后偏左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说:“别费心了,那边也没路。”
顾国泰倒正儿八经地想了一会,他从许辉手里夺过那半截钢筋棍往前照了照,这才发现前面没路了。钢筋棍传热快,手握着的地方火烫火烫的,顾国泰想发火把许辉骂一顿,傻逼啊,这么烫还没事人似的拿着!顾国泰挨个打量一遍身边的人,这才说:“接着往前走呗,总不能在这打转儿。”
武文没意见,答应的倍痛快:“行啊,走呗。”
林春正低着头解他和武文手上的皮带,武文搭拉着眼皮一声不吭的看着,心说:这货准缺心眼儿吧,一股甩劲儿。呃,甩就是二五的意思。
武文捆的挺结实,林春费了好大劲儿才解开,然后把皮带缠巴缠巴系到那半截钢筋棍上了。武文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站在一旁说风凉话:“哟,才跟大爷我捆了一会,就沾了不少聪明劲儿,行啊小王八羔子。”
林春自由了立马钻到许辉身后,伸着脖子朝武文说:“整天大爷大爷的,你大爷真多。”
顾国泰看到林春挨许辉这么近,身上跟长了身虱子似的不舒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羡慕啊,让他借你几个大爷得了。看你这样儿,有大爷吗你?”
武文麻利接住话茬:“没有的话我客串,不收你钱。”
顾国泰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沾了煤灰跟黑锅底似的,一瞪眼还真挺凶神恶煞。林春又是个不会瞧眼色的,人正拉着许辉的手腕看呢,满脸关切,恨不得这口子是伤在自己身上。
许辉觉得这气氛挺尴尬,他从林春手里抽回手腕抄到裤兜里说:“走吧,这火撑不了多长时间。”他说完带头往前走,林春紧跟着许辉,顾国泰和武文并排跟在后面。
林春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他心里挺害怕的,见了许辉才稍微放松了些。这一放松不要紧,话就跟着多了起来,问这又问那的。许辉虽然回答的短,但有问必答。两个人倒真有说有笑起来,顾国泰在后面气的牙根痒痒,又插不上一句话,只能把这闷气咽回肚子里。
“辉子,饿吗?”林春问。
“饿。”许辉回答。
“那你等着,我跟着那负责人拿水去的时候偷偷顺的。”林春在裤子口袋里摸了好久,才跟献宝似的摸出两块巧克力糖。他剥了一块递给许辉,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救命,许辉不知道该拿不该拿。林春使劲往他手里塞:“拿着,我留了好久呢,估摸着万一碰到你,没舍得吃。”
许辉接过林春递来的糖,转手把他塞到林春嘴里,林春反应慢了好几拍,愣乎乎地好大会才尝出巧克力糖的香甜味。林春把手里没剥的递给许辉,傻笑着说:“给。”
许辉爽快地接过来,吃了。
武文看这一幕看的眼睛都直了,佯装抽泣道:“顾国泰,我好感动。”
顾国泰:“……你眼睛被鸡叨了!”
“如果大甲在,一定会说:天啊我又相信爱情了,么么哒。”武文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搁顾国泰那跟火上浇油没啥区别。
顾国泰冷笑一声:“患难见真情这话说的真好,咱们就是背景儿,给人搭戏的。谁他妈的以后再鄙视电影里跑龙套的,就是孙子!”
许辉脸上的表情一僵,嘴里的巧克力糖泛着酸味。蓦然又想到初中时代看的历史书,中、国历史爱把人分成极端的两面:忠奸,善恶。可那些有名的奸臣,真有那么不堪?未必。所有人事都有自己的因缘际会,那叫顺势而为。
顾国泰心里憋了把无名火,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恰好这时林春回头看了他一眼,顾国泰觉得这一眼充满挑衅,瞬间被撩起来了,头嗡嗡作响:“你他妈的看什么看!”
林春心里也堵了口气,他本来就看不上顾国泰,再加上性子挺倔,种种情绪积压到一起,让原本腼腆的他瞬间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兽:“我就是看不上你,怎么?”
林春这话成了点燃引线的火,顾国泰把手里的钢筋棍往地上一扔,抬脚就朝林春身上踢。林春再傻也不会干站着给人当靶子,当即还了顾国泰一脚。顾国泰瞬间成了只发怒的狮子,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了,拎起拳头就往林春身上砸。林春像只年轻迅捷的豹子,逮着猎物就死拧着不放手。
林春没有什么打架经验,开头几个狠招过去,渐渐不如顾国泰。顾国泰想甩林春几个大耳刮子让他长长记性,却忽略了手上的伤,被林春捷足先登一拳头戳到鼻子上。
林春手上下了狠劲,那一拳很重,顾国泰的鼻子顿时鲜血如注,血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淌。顾国泰用手腕蹭了把鼻子,看着手腕上的血心里更不是滋味。林春没见过这么多血,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武文从衬衣上撕下来块布料给顾国泰堵住鼻子里不断往外涌的血,他看着许辉叹了口气。许辉被这一记眼神搞的五味陈杂,他让林春把外套脱下来,卷住钢筋棍,打头往前走去。
林春紧紧跟过去,小声对许辉说:“辉子,我帮你出气了,你别难受了,我那拳下手可重。”
许辉愣了会才说:“谢谢你,春儿。”
顾国泰本来就发着低烧,林春这一下把他强撑着的那股气打散了,疲惫感顿时袭遍全身。武文扶着他,没好气地说:“你就折腾吧你。”
顾国泰有点泄气还有点委屈:“我就看不惯有人在我面前跟辉子亲近,他妈的……这比揍我一顿还让我难受。”
武文嘲讽的哼了声:“我他妈才发现原来你是个大情种啊,没看出来么,人根本不愿意搭理你。”
顾国泰无奈地笑了笑:“随便吧。”
气氛总算安静下来,许辉走在最前面,顾国泰和武文走在最后,林春夹在中间。本来林春想和许辉并排走,可走了一会发现许辉有意走的比他快,可能心情不好吧,林春也没多想。
他们几个人又断断续续地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能走的路都被堵死了,有时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只能折回来继续走。又走了条死路刚折回来,武文突然说:“顾国泰,你好像发烧了。”
顾国泰没好气地回了句:“你他妈才发、骚呢!”
“真的,你额头热的都能煎鸡蛋了。”
许辉瞧了眼他们说:“歇会吧,等等再走。”
许辉倚在矿井壁上闭目养神,林春坐在他旁边。可能太累了,许辉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机灵一下警醒地睁开眼,地上的火已经快熄灭了。
顾国泰、林春和武文都睡着了,许辉借着微弱的光走到顾国泰身边俯下、身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滚烫滚烫的。许辉无声地坐在他身边,四周漆黑压抑,耳边是他们的鼾声。许辉撑开双腿,胳膊肘儿搁在膝盖上,无助地抱住头。这狗屁不通的人生,有时候还真麻烦。
就这样待了会,许辉起身把武文叫醒:“大甲二甲会来救你吗?”
武文揉揉眼,他很诧异许辉叫醒自己。许辉接着说:“你看我们是继续走,还是在这里等?”
武文呼撸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走,你去叫醒那小王八羔子。”
顾国泰睡了一觉精神比刚才好了点,至少有力气跟武文瞎贫了。他们几个人里除林春状态最好,许辉已经开始头重脚轻了。他们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往前挪,脚步越来越慢,连林春都撑不住了扶着矿井壁喘气:“辉子,我怎么觉得心里越来越闷,就跟喘不上来气似的?”
矿井里面氧气单薄稀少,许辉早就有这感觉了,他是硬撑着。过了一会武文也出现这迹象,他穷嚷嚷:“不行了,妈的,歇会再走……”
顾国泰倒是不吭声了,他叫林春:“你带着辉子先走,你他妈不挺待见他的吗,别光说不做啊……”
这话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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