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卡米诺脑海中闪过,当他终于从和同伴永别的悲伤中复苏过来的时候,再次望向兰比斯,以目相询。“这里是古德荣省西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兰比斯知道他希望了解些什么,缓缓地回答说,“很幸运,当初把你从山崖下救出来,以及现在可以让你安心地养伤,这两个村庄都没有遭受过风骑兵的洗劫……”
卡米诺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兰比斯解释说:“请不要误会,我并无意指责邦德诺将军的策略——那是特殊情况下无可奈何之举——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既然已经醒来了,估计再过十天就可以勉强行动,我们会送你回赫尔墨去的——通过一些特殊的途径。”
卡米诺会意地眨了眨眼睛。
安排好卡米诺继续休息,兰比斯走出小屋,轻轻拉上了房门。“白翼”的团长华史·缪伦正双手抱臂,在门外等候着他。
“已经醒了,估计再有十天左右就可以上路。”兰比斯向团长禀报。缪伦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呀……尽快送他回赫尔墨去吧,我相信斯沃皇帝很希望见到他。”
“见到他以后又如何呢?”兰比斯微微一笑,“或许藉此契机,皇帝会起意重组风骑兵军团,但等重组完成,可以拉上战场,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缪伦苦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前两年不拆散风骑兵军团,使盖亚始终保有这样一支完整的机动兵力,此次或许不会败得那么惨,风骑兵也不会全军覆没。”
“人总要等失去以后才会珍惜本该珍惜的事物,”兰比斯摇头叹息,“不过即便风骑兵依旧保持完整的编制,恐怕也难以期望得到更好的结局。这倒是上佳的英雄故事的题材,我多少感到热血沸腾、诗意盎然……”
缪伦笑笑:“恐怕在战争结束前,你都没有机会安下心来创作诗歌的。不过真是遗憾哪,风骑兵可以如此英勇地在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下纵横驰骋,赢得可能传唱万世的光荣的死亡,我们却只能象过冬的田鼠一样躲藏在这里……”
兰比斯安慰缪伦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面作战,我相信‘白翼’的实力肯定在风骑兵之上,但我们没有超人的机动力,不能象他们一样直插敌人的腹心要害。真神创造万物,各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以在特殊的环境和形势下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我们将在历史中扮演怎样的角色?相信团长您一定了解,那和风骑兵是截然不同的。”
“我明白,只是偶发感慨而已,”缪伦点头回答,“风骑兵再英勇,也不过一支纯粹的军队而已,服从上级命令,没有自己独立理念的普通的军队。”
库罗·卡米诺是被藏在运送干草的大车中,闯过托利斯坦人的十多道关卡,才终于渡过尼伦河,回归盖亚国内的。这时候前线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还无从了解。才进入赫尔墨城,斯沃皇帝就第一时间召见了卡米诺。其实早在十多天以前,皇帝就已经得到乔·邦德诺的死讯了,对于这员从沙思路亚时代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憨直的将领,竟然是如此的结局,他也不禁黯然落下了伤感的泪滴。
“乔这家伙是我的直属臣下,却追随着希格蒙德的脚步远去了,”据说皇帝曾经这样说过,“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一边和托利斯坦人协商,要回邦德诺的尸体,一边在赫尔墨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皇帝把已经断绝家系的侯尼亚伯爵的姓氏赐给邦德诺,并允许邦德诺年仅六岁的独子继承这一荣耀姓氏。
风骑兵的幸存者陆续被“白翼”秘密送回盖亚国内,但皇帝依旧期待其中职衔最高的卡米诺的归来。在向卡米诺详细询问了风骑兵最后两个月的行止,以及邦德诺临终前的所言所行后,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抚摩着腰间兰伯特圣剑的剑柄:“库罗·卡米诺,朕给你爵士的称号,授权你重新组建风骑兵军团,你愿意完成这一重要使命吗?”
卡米诺单膝跪在皇帝面前,他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跪的时间长了,只觉得全身肌肉无一不痛。听到皇帝的问话,他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表现出欢欣鼓舞,而是谨慎地建议说:“杉尼·佛克斯先生仍在卡莱那,在下认为他最有资格成为新的风骑兵军团的团长。”
“朕授权你重组风骑兵军团,”皇帝重复先前的话,并且加重了语气,“你愿意完成这一重要使命吗?!”
“是的,陛下,”卡米诺只得回答说,“这是臣下的光荣。”
卡米诺已经三十四岁了,却并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家,一向都是居住在所属部队的宿舍中的。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被授权组建风骑兵军团,而风骑兵军团是直属皇帝禁卫军的独立部队,作为其指挥官,理所当然具有将军的头衔,不可能再让他寄住宿舍了。
曾经资助过风骑兵的下议院议员艾德里安·罗兹主动为卡米诺在赫尔墨城中准备了一处虽不华丽,却很惬意的住所,以便其继续养伤,并处理组建军团的相关事务。
罗兹还派与卡米诺有过数面之缘的“玫瑰战士”路德维格·霍夫施塔特前往慰问,并带去了一些珍贵的药草:“罗兹先生商务经营的一个重要类别就是药品,这些药草对他来说并算不上什么,请勿推辞,收下吧。”
霍夫施塔特回来复命的时候已是黄昏,罗兹正与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躺椅上整理当天帐目。“那家伙是个老实人,”霍夫施塔特向罗兹说明他对卡米诺的观感,“比邦德诺还要老实,和他打交道会很轻松吧——精明过头的布隆姆菲尔德死了,完全学习布隆姆菲尔德做事方法的佛克斯不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件好事情。”
“打交道,打什么交道?”罗兹放下帐册,小心地夹上书签,微笑着问霍夫施塔特:“你不会劝我继续资助风骑兵吧?”霍夫施塔特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你帮卡米诺安排住处,并且要我送去药草,是准备继续资助他们呢,难道……”
“风骑兵是个无底洞,他们就象在吃装备一样,消耗我投入的金钱,”罗兹耸了耸肩膀,“我当初资助风骑兵,很大原因是因为布隆姆菲尔德,因为他个人对皇帝陛下的影响力。当这种政治因素已经不复存在了,对于仅有军事价值的风骑兵,我为何要去资助他们?我又不是武器商人。”
“即便不在乎‘政治’这个肮脏词汇上附着的狗屎,我也无意听你谈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诡计,”霍夫施塔特撇了撇嘴,“我只知道伯恩斯坦一如既往地秘密资助‘白翼’,这使他在皇帝面前的发言力大为提升,而失去议长位置的你,不应该也这样抓住一根稻草吗?”
罗兹轻轻摇头:“我为什么要做和伯恩斯坦一样的事情?拭目以待吧,路德维格,他会为他的过于多事而付出代价的。”“即便不考虑这点,”霍夫施塔特继续说道,“作为一个盖亚人,拿出点金钱来资助真正有战斗力的国家军队,总比帮皇帝搭建比武场啊,别墅啊什么的,要有意义得多吧?”
“即便我准备资助国家军队,也不会资助风骑兵,”罗兹依旧摇头不绝,“风骑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它已经悖离了布隆姆菲尔德最早创建的真正意义——是那个雇佣兵在我的无意识引导下,自己无意识地悖离的。”
霍夫施塔特皱着眉头,欠身在罗兹侧面坐了下来:“莫测高深,愿闻其详。”
“手弩、坚固的皮甲、最优良的马匹、临时设计和打造的单手钝击武器——很多还是从矮人那里高价订购的,”罗兹掰着手指计算道,“合计花费在每个普通风骑兵装备上的资金,就要接近一万第纳尔,超过普通骑士的装备两倍。扔那么多钱下去,就算废物也能组建一支颇有战斗力的部队。既然如此,我要是愿意投资,可以投给任何一支国家军队,何必要投给风骑兵呢?”
“如此说来,你认为支撑风骑兵战力的是你的金钱,而不是布隆姆菲尔德的机动理念?”霍夫施塔特仍然不解地问道。
“风骑兵最初当然是根据布隆姆菲尔德的机动理念来创建的,”罗兹继续解释说,“但因为我的资金注入,而使其日益悖离最初的理念。可以组建一支风骑兵的金钱,我可以拿去组建一支同样数量的骑士部队,再配上同样数量的步弓兵。只要指挥官有头脑,善加利用地形,后者一定打不赢前者吗?其实风骑兵相比骑士,占优的是布隆姆菲尔德的机动指挥,以及组建之迅速,而不是什么机动理念。训练一名合格的骑士需要二十年,训练一名合格的风骑兵只要两到三年就可以了。但如果装备一名风骑兵的金钱,是装备一名骑士的两到三倍,那么这个优势也就不复存在,在布隆姆菲尔德死去以后,在他的卓越指挥能力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以后,风骑兵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霍夫施塔特耸了耸肩膀:“你是认为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是吗?”罗兹微笑着点了点头:“谁都知道贩卖紫月草可以赚大钱,但为什么做这门生意的人寥寥无几?因为投入要求太高了。要取得上品的紫月草,必须寻找两级以上职业者亲自去紫森林采摘——不,鲁安尼亚曾经把获取紫月草作为晋级元素魔法师的任务,两级职业恐怕还不够……如果没有我的资金注入,布隆姆菲尔德或许还会继续发展他的什么机动理念,但其后装备的重要性日益超过指挥的重要性,最初的理念只变成了一个看似不同凡响的漂亮幌子。还记得他那次着急要我们增做手弩的事情吗?”
霍夫施塔特点点头,表示还记得那件往事。
“没有手弩就不能打仗了吗?风骑兵是靠着手弩才能打胜仗的吗?”罗兹摇了摇头,“我为他们制作手弩,把这种传统禁用的武器运用在正规战场上的事情泄露出去以后,各方面都施加过来无穷的压力,他却一点也不体谅,还在那里紧催慢赶……”
霍夫施塔特不怀好意地斜睨着罗兹:“你不会因为这个,才停止资助风骑兵的吧?是私怨?”
罗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并且已经把话题扯远了,于是微笑摇头,准备结束谈话:“路德维格,你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别再过放荡的日子,还是找位好姑娘结婚吧。”
“喂,不要转移话题!”
罗兹扬一扬眉毛:“还想继续风流浪荡,你也起码把鬓边的白发拔干净……”
霍夫施塔特猛然跳了起来:“那不可能!”他几步跨到镜子前面,去仔细打量自己的头发。于是罗兹满意地舒了口气,微笑着重新捡起放在桌上的帐册,去继续进行他今天未完成的工作了。
卡米诺并无组建一支新军团的经验,完全不知道从何处着手才好。他只能先把一度直辖皇帝禁卫军的数十名旧风骑兵军团成员聚拢在一起,要他们分头去物色合适的人选。在赫尔墨又休养了整整半个月,等到彻底恢复了健康,他就向皇帝提出请求,离开帝都去招募新兵。
其实卡米诺此行的目的是遥远东方的卡莱那,杉尼·佛克斯正在那里充当他名不附实的卡莱那子爵。但因为前此从斯沃皇帝的语气中获知,他似乎并不希望那个与龙族关系密切的雇佣兵再度插手风骑兵军团的事务——卡米诺无从猜想是何原因——故而并未直言真正的目的地。
卡莱那在龙族沙漠的边缘,并非盖亚帝国的领土,斯沃皇帝所以给退离盖亚军队的佛克斯“卡莱那子爵”的称号,只是应乔·邦德诺的请求,给那个外国人一点非实际的赏赐罢了。佛克斯倒似乎并不在意,卡莱那靠近他的故乡,也有部分沙漠游牧民族在那里生存,他回去卡莱那,就象回家一样。
卡米诺希望能够请动佛克斯出山,最低限度也希望他对重新组建风骑兵军团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况且,邦德诺在最后一战前曾经提到过,希望把自己的死法转告给佛克斯——卡米诺希望亲自完成老长官的临终遗言。
他带领着两名风骑兵,才刚离开帝都,就被一片浓黑的阴影笼罩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生物正从头顶数百尺的高空掠过。“那是什么?”一名部下惊愕地叫了起来。
卡米诺曾经听说过这种生物,传言皇帝陛下在数年前也曾有机缘遇见。“那是传说中的魔兽戈尔拉贡。”虽然心中的惊讶并不亚于旁人,他依旧以自己一贯沉着的语气这样说道。
“可是,我似乎看到那东西上面坐着有人……”
“那不可能!”卡米诺听到这话,惊愕和疑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直接从语气中流露了出来。
第四卷托里斯坦的阴谋第十八章非生即死
风骑兵的骚扰牵制,为列文·玛特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盖亚败军经过近三个月的艰苦鏖战,终于挡住了托利斯坦三个防卫军的猛烈进攻,间或还能取得小规模的胜利。但风骑兵覆灭以后,雷霆圣殿骑士团和教皇骑士团再度南下,玛特防卫失利,被迫继续后退。
很快,盖亚军就被压缩到了南方海岸附。玛特重新构筑工事,修设了数道交叉防线,以阻挡托利斯坦骑士迅雷烈火般的冲锋。身后就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没有退路的盖亚士兵抖擞精神,士气反弹,变得极为高涨。经过三天的猛攻,托利斯坦军毫无建树,反倒有数十员闻名遐迩的中位骑士倒在了血泊里,主将、雷霆圣殿骑士团团长比耶恩·哈维夫夏里特遂下令暂缓进攻——“盖亚人还有万余,逼得急了,困兽犹斗,我方将多付出许多无谓的代价。反正他们已被三面包围,身后临海,插翅也难飞了,不如就这样困死他们。根据密探报告,最多再有半个月,敌人粮草就会吃尽,那时候玛特就只有投降一途。”
中央防卫军司令格隆·阿谢卡斯赞同主将的判断,但提醒说:“请关注瓦兹拉夫河沿岸,防备盖亚人渡河增援。”哈维夫夏里特微微点头:“那就请阁下负责河岸的防务吧,有你在,相信盖亚一兵一卒都无法渡河的。”
三月二十九日,果然有三千余盖亚军从东面潜近瓦兹拉夫河,趁着夜色,妄图突破托利斯坦军的防线。阿谢卡斯半渡而击,把敌人赶了回去。但盖亚人持续不断地调来增援兵马,据目测判断,数量很快就接近了一万。阿谢卡斯向哈维夫夏里特请求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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