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生活习惯也很象精灵呢。”希格蒙德随口说道。暹姆诺黛冷冷地回答:“我们本就居住在精灵森林边缘,我们的祖先是从森林中来的……”
“是大精灵和某种族的混血吗?”
“也许吧,”暹姆诺黛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地说道,“也许我们本就是大精灵的一个分支。传说并不可靠,我们又没有成系统的文字记载……”“没有成系统的……这样说来,你们还是有文字的吧,”希格蒙德问道,“莫古里亚有多少种族具有文字?”
暹姆诺黛冷笑着:“每个种族都有文字啊,虽然无情的岁月已经把许多记载湮灭了,但零星文字记载各族仍有存留。以最古老的卡奥族为例,可证实的文字记载是在两万三千年以前——你们人类呢?超过两万年的确切的文字,目前还没有发现吧?”
第三卷莫古里亚的溃灭第36章四贤者之歌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的心路历程之十二
苏里满城内部的情况,真的使我大吃一惊。在人类看来,兽人粗鲁、野蛮,没有文化,而这些偏见被苏里满城的繁荣和有序彻底击垮了。是的,我以往所见过的兽人最大聚居区域,只有艾尔帕西亚。进入莫古里亚以后,兹罗提原本就是人类居民数量占优,卡提兹交到我面前的只是一座空城,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兽人的城市呢。
即便是多种族聚居的艾尔帕西亚,兽人数量也还不到居民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况且,艾尔帕西亚原本就是一座文化混乱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成型文化的城市。
据隆特姆说,苏里满始建于魔兽纪元二十三世纪,到四十世纪七十年代,曾有过大规模的整治和翻新:“纵横全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就是那时候规划的,用了整整十六年才彻底完成。我敢说,它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我指的当然是人类城市和艾尔帕西亚,至于龙族和魔族,是否有城市都还在未知之列,矮人和精灵我也不清楚。”
长久以来的隔阂,使人类和兽人间充满了种种猜忌与偏见。我不知道暹姆诺黛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淡,是因为两个种族曾经发生过并且可能再度爆发战争呢,还是因为她本身对人类就存在着深深的偏见?或者,他因为人类对莫古里亚的偏见,因为我对他们毫无认识,而感到可笑和憎恶?
进入暹姆诺黛的住宅,这个海勒恩族的女族长拍手命令族人送来了晚餐。晚餐非常简单,不过是三片粗面包、一片黄油、一块熏肉和一大杯水。我实在很想喝一点酒,但在别人家里做客,冒然提出更多的要求是不礼貌的。
暹姆诺黛留我一个人在一间小小的餐厅里用饭,自己只是向我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我对她的这种态度感到有些愠怒,但考虑到上述的可能的理由,还是暂时忍耐住了,并没有白眼相对她派来伺候我用饭的那名海勒恩族男仆。
听说海勒恩族自古都是女性当家,女人担当领袖、生产者和战士,男性却只有传宗接代的责任。我猜测这可能存在着生理方面的原因——那个男仆长得如此瘦弱,在人类中身材偏矮的我,都必须低头和他讲话,而看其相貌,绝对不是未成年的孩子。这家伙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把食物端到我的面前,然后就退到屋角,静静地等待。我才吃完饭,他就递手巾上来,同时收走了碗碟餐具。
“你们的族长呢?我要见她。”从吃完饭后,同样的问题我问了不下五遍,但那个男仆却只是点点头,以证明自己听见了,丝毫也没有别的行动。我耐着性子坐在餐桌后等待,一直等到天黑,暹姆诺黛才换上一身家居的常服,推门走了进来。
“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观看格斗。”说着话,她轻轻地一招手,转过身向屋外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这屋子根本不象是卧室,屋角堆着十几口箱子,摆了三把陈旧的靠背椅,墙边的架子上还插着两支投矛——倒象是一间储藏室。
“既然明天才要用到,应该明早起床后再化妆的啊,”我摇摇头,“这个样子我如何洗漱?”“不需要洗漱,注意一点,妆不会掉的。”暹姆诺黛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句话,打开一口箱子,取出条灰色的毯子来,扔到我身边的椅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在这里睡?!”我心中的不快猛然增强了。“早点休息,”回应我的,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语气,“明早我会派人来叫你的。”
这个女人,她以为一族之长很了不起吗?!在我的眼中,什么族长、国王,甚至皇帝,都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世俗华丽桂冠罢了。就算她不喜欢人类,我终究是隆特姆请来的客人,她怎可对我如此无理?!
“如果海勒恩族都习惯裹着毯子在地上睡的话,我乐意入乡随俗。”于是我冷笑着,这样讽刺她。“当然不,”没想到这个高傲的女人竟然直截了当地回答说,“我这就要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原来这就是海勒恩族的待客之道吗?”
“你是隆特姆长老的客人,并不是我的客人,”那个讨厌的女人也露出了冷笑,那奇特的相貌配合这种冷笑,还真的有点怕人,“长老只吩咐我把你安全带去格斗场,并没有要我款待你。我提供了晚餐,这还不够吗?”
我并非什么大人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受到过这样明显的侮辱了。我竭力压抑心头的怒火,抬腿向门外走去:“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告辞了——很抱歉,既然您这里没有富余的床铺,我只好自己到外面去找一张。”
才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插着投矛的架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猛然转过头,只见那个女人竟然取下一支投矛,奋力向我掷来。投矛破空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我及时一闪身,右手一抄,把投矛接在了手中。
想不到这个可恶的女人,力气还蛮大的。我用拇、食、中三指捏了捏矛柄——若是再细一点,我就可以单手将其折断,给那女人点颜色看看——冷笑道:“真是奇特的风俗啊。”说着话,运足气力,把投矛还掷了回去。
我掷矛的力量,绝对要比那个女人更为强劲,她果然不敢硬接,把身体一闪,投矛擦着她的肩膀,牢牢地楔进石墙里去。那女人的肤色灰白相间,我看不出她脸色有无改变,这真是相当遗憾的事情。
正准备转身离开,暹姆诺黛问道:“你到哪里去?离开我的住宅,你很快就会被褒曼尼尔的士兵发现,并被捉起来的。”真是可恶,这女人的声音依旧这样冷冷的毫无感情色彩。“也许吧,如果他们捉得住我的话,”我还报以更冷的声音,“然后他们也许有兴趣知道,这个伪装成海勒恩族的人类,究竟跟海勒恩族和你有无关系……”
“算了,算了。”我的话还没讲完,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伴随着一道青烟在门口出现了——那竟然是隆特姆。老人依旧拄着他的紫蛇藤拐杖,走到我的身边,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对暹姆诺黛说:“我实在睡不着,不告而来,希望得到主人的原谅。”
我转过身,看到暹姆诺黛躬身向老人行礼。隆特姆习惯性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暹姆诺黛啊,我希望你只是讨厌这个人,而不是讨厌人类。种族间的憎恶和仇视,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然后他指指屋角的靠背椅:“真神的安排,正好三把椅子。来吧,坐下来,陪我随便聊聊。”
暹姆诺黛急忙把椅子搬过来。隆特姆缓缓地坐下,望着还在墙壁上颤抖的投矛,用拐杖一指,问我:“那是速度,还是力量?”“速度,可以转化为力量。”既然这个老头出面说合,我暂时打消了赌气离开的念头——确实,我这样孤身一人离开暹姆诺黛的住宅,后果难以预料。
“是吗,是这样啊……”隆特姆点点头,示意我们坐在他的身边,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很老了,可还是看不开,想到明天的格斗,就怎样也难以入眠。其实平常我的睡眠很好的,也很有规律。”
“大人,”暹姆诺黛坐到隆特姆身边的椅子上,以手抚胸,低声问道,“如果明天豪尔根大人失败了,咱们应该怎么办?”隆特姆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再年轻四十岁,也许我会拼着破坏祖先的规矩,运用各种手段把褒曼尼尔赶下台去……”说着话,他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虽然那女人和我的立场不同,但她既然已经坐下了,我也就不好驳隆特姆老人的面子。在隆特姆身边,相对暹姆诺黛的一侧坐下,我随口问道:“那么‘白域七将’中,有没有具备您现在的想法,以及您年轻时候勇气的族长呢?”
“想法大家都有,勇气嘛,哈哈~~”隆特姆指指暹姆诺黛,“其实这个女人,比我小不了几岁呢……”我吃了一惊,暹姆诺黛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而隆特姆起码已经八十岁了。
“不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其它种族,”隆特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嘿嘿”笑了起来,“你应该听说大精灵的寿命比人类要长,海勒恩据称是大精灵的后代,他们最多可以活到三百岁。莫古里亚许多种族的平均寿命都很长,海勒恩恐怕是最长的。我们相差不到十岁,但我已经一只脚踏入坟墓了,她还正当壮年呢。”
寿命的长短,究竟是根据什么原则来安排的呢?斯沃坚信——我也曾经一度相信——人类是真神最完美的造物,那么为何人类的寿命还没有卡奥、海勒恩这些兽人种族长呢?
“多么宁静的夜晚啊,”隆特姆突然望向窗外,似乎感触颇多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暹姆诺黛说:“我现在突然很想再听一听‘拉祜四贤者’的故事,这个故事,你们海勒恩族歌唱起来最为优美呀。我可有这种福气呢?”
“愿意为您效劳,大人,”暹姆诺黛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曼声吟唱起来。隆特姆闭上眼睛,一边欣赏,一边用人类的语言低声为我解说:
“真神创造了我们,我们称自己为‘亚恰’,这是古代语‘灵魂’的转音。真神给了我们灵魂,所以我们有了智慧。那是五万年前的事情,传说中并没有提到人类和矮人,但提到了精灵、龙族和魔族。魔族大举向各族的领土进攻,龙族也一败涂地,向东退往沙漠……
“广袤的沃血的土地上,只有亚恰和精灵在并肩奋战。亚恰的领袖是‘圣河之七王’,但七王的老师,是‘拉祜四贤者’。四贤者领导我们的祖先,浴血奋战,终于击退了魔族的进攻,但他们也倒下了其中三个……
“直到今天,莫古里亚的王旗,上面是四颗星,下面是七柄剑……”
没想到长相如此诡异的暹姆诺黛,却有一副圆润鲜亮的好嗓音,她所唱的歌曲,曲调婉转而空灵,仿佛森林中群鸟在鸣叫。我不懂得歌中所用的语言,也不懂得音乐,但却不自觉地被那歌声吸引住了,逐渐的,隆特姆的解说也逐渐融化在这歌声中。
我仿佛置身被茂密的森林所包围的一片广袤的原野上,森林中无数精灵排开了弓箭的阵列,原野上却是各种形状的兽人,正和一些形体不明的暗影在作战。战斗是惨烈的,但同时也是安祥的。我似乎看到流血,看到死亡,但其中所孕育的感情却并非恐惧和愤怒,而是一种古老的神圣。
慢慢的,我和隆特姆一样闭起了眼睛,脑海中模糊的景象,逐渐来到了眼前。我似乎也参加进这场战斗中去了,我看到一个身穿长袍的身材极高的兽人,正在吟唱着什么咒语。但我并听不到咒语声,也听不到喊叫声、厮杀声,只有鸟鸣般的天籁,似乎在世界之外隐约回响着。我还看到一个女性的大精灵,端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对敌人射出带火的箭矢,那些形体不明的暗影,一个个在她的箭矢下融化,消失无踪……
那个精灵,倒似乎象是暹姆诺黛,只不过肤色是苍白的,苍白中隐约透着一丝绿色,正是传说中精灵最普遍的肤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醒来以后,隆特姆和暹姆诺黛都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那条灰色的毯子。淡淡的曙光从窗户里透射进来,正好照在我的脸上。
掀起毯子,我站起身,走到门口。才拉开门,就看到那个矮小的海勒恩男性点点头,向走廊另一端跑去。时候不长,暹姆诺黛出现在走廊上。她今天的装束,与平常和昨晚都不相同,身穿宽袖的丝制长袍,结了许多辫子的头发上,还戴上了一些金银首饰——这大概是他们的礼服吧。
“跟我来。”暹姆诺黛向我招了招手,转身向庭院走去。我远远跟着她,看到庭院中站着三名中等身材的海勒恩女性,都和我一样批着风衣,戴着兜帽。这三个女人围着一架藤编的软轿,看到暹姆诺黛走过来,一起躬身行礼。
“格斗场普通人是不能进入的,”暹姆诺黛等我走近,指一指那架藤轿说道,“你就假装是我的轿夫好了。”她的语调依旧是冷淡的,但我可以察觉出语气比起昨晚来已经温和多了。
既然觉察到了这一点,我也就不反对作为一名轿夫。只是……难道要把我伪装成海勒恩族的女性吗?这种遭遇绝对不能讲给别人听,斯沃和斯库里他们也不行!
藤轿由我们四个人抬着,我在左后方,用暹姆诺黛的背部,挡住了自己的上半身,相信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轿夫与众不同的。跟随着前面轿夫的脚步,我离开暹姆诺黛的住宅,往西北方向的王宫走去。从来也没抬过轿子,还没走上一里地,就感觉轿杠硌得肩膀生疼——但我不敢乱动,更不愿意在这些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舒服来。
偷眼向两旁观看。苏里满王宫全部是用巨石垒成的,石上随处可见精美的浮雕,其中几幅所描绘的,似乎就是暹姆诺黛昨晚所唱的“拉祜四贤者”的故事。王宫西侧,有一片很大的广场,这大概就是格斗场了。广场四周,整齐排列着许多石制的桌椅,椅子上还铺着毛皮或者锦缎。许多椅子上都已经坐上了衣饰华贵的兽人——那些就是各部族的族长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长发披肩,长相仿佛狮子的兽人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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