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非我不可!我的出生,难道注定要给他当礼品送人吗?我当时那么痛苦的哀求他,甚至跪在雨中三天三夜,母后不忍心,陪我跪在那里求他,哭着求他把我留下。可他始终无动于衷!”
“你身在皇家,本就有着太多的不由自主。当初是浑南王先看上你的,先皇只是觉得如果让你嫁给浑南王这种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况公主出嫁他国的例子不胜枚举,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长今猛地站起身,“就算这些不重要,那他杀了我最爱的人事呢!我都已经妥协答应去暹国,可他呢,他只是一名常年陪在我身边的侍卫罢了。父皇却暗中下旨将他赐死。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家里还有双目失明的六旬老母等着他照顾。父皇只听了叶妃的片面之词,就那样杀了他!”她越说越激动,在桌边乱走着,“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那母后呢。我最爱的母后呢!”
韩骞脸色泛青。
“母后是那样的爱着他,可他却三心两意。俪妃同着叶妃将所有的宠幸包揽,她们当初不过是我母妃的丫鬟罢了,若论姿色,哪里及得上母后半分!若论贤德,母后可谓后宫表率。就因为她们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父皇就把对母后的所有感情抛之脑后。柳铭宇,自从有了他,父皇对我和母后越发的冷淡。柳铭宇从小就比我们所有人聪明,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他,可他却总是对所有人的目光不屑一顾,永远都是傲慢自我的俯视着所有的人。明明是这样,所有人却依然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他的身影。我不甘心,这样的人,父皇究竟看重他哪里,要把整个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就在我出嫁的前一天,俪妃趁着他喝醉,对他说孙妃与你私会。他就那样一怒之下杀了母后,他居然杀了母后!三尺白绫,就那样被他酒后的一句话轻轻松松的抛了出去。”
韩骞站起来,伸起手想让她冷静一下,长今却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来回走着,冷冷的大笑数声,“知道吗?他大概忘了,横刀夺爱的原本就是他!母后当初本来就与你已有婚约,是他抢走母后的。为了补偿你,母后把你的才华全都分享给那个人,让你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可他呢,他这辈子到底真正相信过几个人!你为他出生如死,换来你如今的荣华在身,却依然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怀疑了,怀疑你勾引他的女人。哈哈哈哈哈,他的女人?可笑之极!他爱过的女人何止一个,但哪一个是被他真正爱过的!哼,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母后的愚蠢,她为什么最终选择将自己的爱交到那样一种人手里。”
长今停下来,看着韩骞,嘲讽道:“我更不明白,你居然就那样默默的允许自己最爱的女人嫁给这种人!还为他奋战沙场,流血刀下!韩骞,你知道吗?母后在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万万不能误杀韩大人。哈哈哈哈,我当时跪在地上,深深觉得母后好可笑,都到那种时候了,她还说出这种徒劳的话!父皇既然会怀疑她,赐她死,难道就不会杀了你吗!可他真的没有,他没有!”
“长今你冷静点!”韩骞担忧的看着她。
长今的眼眶开始犯湿,泪水如同决堤了的洪,止不住的翻涌。但她没有心情去擦,重心不稳的跌靠在桌上,任凭那一行行冰冷的东西自由的滑过她的面颊,毫不留恋的离开被禁闭十年的幽窗。
“长今……”韩骞想过去扶她,却又不知该不该碰她,现在的长今,如同全身布满鲜血的刺猬,被拔去了自身最珍爱的刺,失去了守护着她一生的东西。明明是那样的痛着,却又好强着不愿让人靠近,任凭满身的伤口溃烂着。
“那一晚,母后只不过去拜托你,将我安全的送到暹国。就只是对朋友的一份嘱托而已……”长今无力的瘫坐在了凳子上,泪眼婆娑,“酒醒之后的人,说再多的话,都是借口…我的母后,他的皇后,是不可能因为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而重新站到我的面前的…”
韩骞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背过脸去。情若无名,留得哪里哽咽。
是啊,那一晚,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就在那样一场看似荒唐的误会中,永远的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不,也许,只是视线里。
荒唐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荒唐利用。所谓的生,本就与死同眠,生或许会包容着死,死却永远不会理解生。
他也曾像长今那样恨着那个人,每当他想陪着她一起离开这个对他而言生无可恋的尘世时,女子曾经的一颦一笑总会浮现在他眼前,那个女人从来都希望他能很幸福的活着。
他是为了她,才选择留下。留在朝堂,留在沙场,留在绍央,留在这世上。
当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子时,他也曾像千千万万的丈夫那样,合欢树下执玉手,丹心壮志许莫愁。挽结青丝功名路,鸳鸯契阔誓无休。
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令他来不及将她从那人的花轿中拉出来。她走了,无论愿意与否,终是走了。
一年之后,再次相见,相顾相识相无言,合欢散地叩皇阶。
她告诉他,她爱那个人。
……对不起,但我希望,能看到你幸福。……
后来的日子里,他娶亲了。并非爱,亦非不爱。
那一晚,她在回宫前告诉他,她这一生只有遗憾,终无后悔。
韩骞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长今的背,长今抬起头看着他。
韩骞笑的很亲切,如同父亲一般的温柔,“我的一生也是,只有遗憾,终无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放胆去追(三)
柳相离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左手搭在额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他白天出去,晚上在书房处理公务,说不出累还是不累。
子时将尽,桌上还放着李菁澜晚饭时送来的饭菜,只被动了一点点,现在已经凉了。饭菜的旁边是刚刚被整理过的文卷。其实柳铭宇交代他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但他还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成夜里忙到很晚,困了就只在一边的摇椅上小憩一下。晚饭也不出去同他们一起吃,只是让人直接端到书房里。
这样做的理由,他是知道的。
上官瑾这几日根本见不到他的影子。如果他起来了,柳相离会比他起得更早,然后出门。如果柳相离回来了,就会吩咐秦雨赫叮嘱下人,任何人都不准到书房打扰他。上官瑾自是被秦雨赫挡在了门外。
每天如此,两个人自那天之后,还并未说过一句话。
“今夜还是回房去睡吧。”这么想着的柳相离一脸疲惫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开了门。
夜里的风,比凉多了一分冷。
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显然已经睡着。起风了,少年将手脚缩得紧了点,却依然未醒。柳相离走到台阶上,看着少年就那样蜷缩在那里,明明感觉很冷,身上却也没多添一件衣物遮寒。
柳相离俯下身将他轻轻抱了起来。夜已深,冷风弥散,整座成王府静静的休憩着。
把少年轻轻放在了床上,柳相离替他拉过被子盖好。转身正打算走,少年却突然开口喊道:“别走。”
柳相离惊了一下,回头,“你没睡着?”
少年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搭在床帏上,“我梦里闻到了你身上的薄荷香,闻着闻着,就醒了。”
柳相离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心里纳闷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继续睡吧。”丢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的人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少年忙从床上蹿下来跑过去拉住他,“相离。”
柳相离很是意外的看着他,少年又急的喊了一句,“相离,别走。”
果然听着别扭!
“别忘记你的身份,放开。”冰冷的口吻。
少年当做没听见,紧紧的拉着他的手,那人的手很凉。
“为什么要躲开我?”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没必要躲你,我只不过是在忙我的事罢了。放手。”
不放!
“有没有躲我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上官瑾异常坚定的盯着某人的眼睛。
来了。
“什么事?”
“我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呢,你欠我的。
柳相离抓住他的手腕,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少年干脆把另外一只手也用上,牢牢地抓着他。
柳相离无奈,冷漠道:“放手。”
“不放!就那么难以面对我吗?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主动去追,甚至我都主动去亲……喜欢上你,就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吗?”
柳相离放弃抽手的念头,“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上官瑾恼怒的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生那人的气,也许是因为那人这么多天不理他。现在终于能站在这里说这话,少年心里有点酸。
柳相离的冷笑一声,“哼,如果你觉得是因为我对你温柔了,从而对我的那份温柔产生眷恋的话,那就别谈什么喜欢。我可以对你温柔,对其他人照样可以。你不过十六岁,之前也没喜欢过什么人,这样的你,凭什么断定喜欢我,又拿什么资格来说喜欢我。”
上官瑾虽然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亲耳听他说出这样冷漠的话还是让全身冰封了一瞬。
“我是认真的。”
“哼,这并不是你认不认真的问题。假如找个人把我这种性格换上,或者说,另外出现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你能保证你喜欢上的人还会是我?”
“那样的人不存在。再相似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地方。”
“哦?那你说说看,若是再出现了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时冷时热,对你温柔,各种条件与我无异。你如何在两者之中分辨出我的不同,从而做出选择?别说不存在,若我偏让他存在呢。世事本就难料。”
少年有些迟疑了,放开了他的手,这些问题他从未想过。柳相离看见他迟疑,眼角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望,但也更让他明白了一些事。
“你还小。”柳相离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想说什么?”
“你还小,对有些事情根本还是懵懂的。‘喜欢’这种感觉,不是你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就会明白的。等再过几年你再长大一点,遇到了一位令自己心动的女子,那时的你便有足够的能力去理解这种东西。当然,我不否定也许会是个男的。”
“至少有一点现在我很清楚。”
“什么?”
“你不喜欢李菁澜。不,是说你对她,没有你刚才说的那种感觉。”
柳相离沉默的看着他。
上官瑾很平静的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我从未想过,但是,这一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不是吗?玉树临风,饱读文墨的人我又不是没见过。我还觉得我长得好看呢。这说明吸引我的绝对不是你的表面。要说温柔的话,阿文对谁都很温柔,难道说我就应该对他的温柔产生眷恋。我没碰到过你说的那种人,所以暂时还不能给你答案。但是现在,我想要你的答案。你喜欢我吗?”
也许,少年的勇气要在他的预料之外,更高的地方。
柳相离转身,一步步的向前走着,打开门,凉风涌了进来,吹得人冷。
“不喜欢。”
“……”
—— 旭日东升。
上官云将官袍穿的齐整,命人准备了马车,急匆匆的走出了侯府。
昨晚的酒太烈,是浑南王自己从本国带来的。他只喝了一点,还是给喝高了。今天早上云泽老早就去催他,他硬是起不来。等他头晕眼花的穿戴好要出门时,一个没注意被绊倒在了门边,趴在了地上,可巧丫鬟早上不小心在门边弄洒了点水,这下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愣是给弄脏了。等他不得已再换好一身衣服时,下人们都站在那里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上官云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时间太紧了!好在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万事齐全,他火急火燎的向外走着,恨不得脚下踩上一双翅膀,立马把他飞送去皇宫。
不过他刚下了台阶,没走几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厮站在他的旁边;上官云蓦地看向他。
“刚才,有有没有看见什么?”
小厮道:“老爷,少爷正在石阶上坐着呢。”
阿瑾?
上官云转身,石阶上果然坐了个人,“阿瑾!你你你你回回来了!”当爹的喜出望外的跑过去,俯身看着自己非常想念的儿子。
小厮见他跑过去,忙在一旁提醒:“老爷,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上官云因为太意外上官瑾的出现,外加酒未全醒,竟然直接忽略了小厮的话。上官瑾听见他跑过来,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哀戚道:“爹……”
“……”
那一日,上官云早朝没去。柳铭宇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胆去追(四)
“阿瑾,你你你你你,怎怎,么么狼狈,狈成这——”
“爹!”上官瑾猛地冲了过去搂住他爹,他爹被猝不及防的撞倒在了地上,吃痛的吆喝了一声。
上官云摸着发疼的屁股,看着扑在他怀里的那颗脑袋,担忧道:“怎怎怎,怎么了?”
上官云哭丧着吼了句:“我被甩了!爹,我被甩了!啊啊啊啊啊,爹怎么办,我被甩了!”
被甩了?
上官云吃力的推开他,拉着他站了起来,不解道:“被被被被被被甩了?什什什么,意意意思?”
上官瑾难过的低下了头。
莫非阿瑾有心上人了?天哪,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爹的完全不知道。
“被被被谁甩了”
朝阳升的更高了点,小厮急得直跺脚,“老爷!您再不快点走就真的赶不上了!”要是连早朝这等大事都给耽搁了的话,整座侯府的人的脑袋就只能等搬家了!
嘿,父子俩干脆坐在那里了!
上官云抚摸着儿子耷拉下去的脑袋,疑惑道:“看看看看上,哪哪哪哪家,家姑娘了?”
上官瑾抬起脸继续哭丧道:“爹,他把我给甩了!他居然真把我给甩了!”
上官云好奇的看着他,“别别别别别难过,谁谁谁把你,你甩了?”
上官瑾依然只是念叨着被甩了被甩了,上官云看着他那